平行世界(04)

顾澜生到达冰球馆时为下午四点十八分,冰球赛四点开始。
在这近二十分钟里,他错过了这场球赛两支队伍的绝对主力一开场就被分别罚到惩罚区的好戏。
两队主力被勒令在惩罚区呆坐,看台上双方球迷相互谩骂,场上两队队员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你追我赶双双撞到围栏上,你肩膀撞上我的肩膀,我暗地里伸出腿,双方队友上来团团围住,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哨响,又有队员被勒令前往惩罚区。
两支代表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球队为观众们贡献了一场乱成一锅粥的比赛。
哨响,刚刚离开惩罚区的明星队员二进宫、三进宫…电视画面一再给出他们的愤怒表情特写,而比赛结果在观众眼里似乎已无足轻重,圣彼得堡球迷指责裁判和对手的肮脏动作,莫斯科球迷还以颜色。
乱哄哄的场面一直持续到比赛结束。
到底是哪个队赢了顾澜生也懒得去关注,他能坐到的是在座位上安安静静看完比赛,这是对维多克的尊重。
整场比赛让顾澜生印象较为深刻地是坐在他左边位置的中年女人力气挺大,现在顾澜生的肩膀还在发麻,而右边位置的那位…那位给顾澜生的打击更大,穿着圣彼得堡队球迷球衣的大块头男人干脆把整瓶苏打水往他牛仔裤倒,倒的位置选得还真好,硬生生营造出比赛刺激到尿出尿来的效果。
顾澜生今天穿的是浅色牛仔裤,不惹人注目都难,他决定等人走光了再离开,又或者是在这里坐上个把小时,球馆烘干效果不错。
金发少女把自己喜欢的队员面孔彩印在双颊上,那是莫斯科队的当家球星,也是这场比赛被罚到惩罚区次数最多的倒霉蛋,一个球也没打进球队输了比赛。
少女垂头丧气离开,不甘愿接受比赛结果的莫斯科队球迷骂骂咧咧着离开座位。
十几分钟时间后,看台上就只剩下顾澜生,负责清理球馆地是圣彼得堡球迷,支持的球队赢了什么都好说,他很爽快给了顾澜生半个钟头时间。
清理球馆工作人员离开后球馆一直处于静悄悄的状态,顾澜生百般无聊中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电子表,已经过去五分钟。
第六分钟——
“吱——”的一声。
抬起头,目光追寻声音出处,椭圆形的冰面上多了一抹修长身影。
那抹身影轻盈得像一片叶子,眼睛刚刚捕捉到它,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刷”它又飘向了远方,顺着远方往着白云深处,你目送着,以为它已经泛化成一缕清风,熟悉的声响又把你的眼线拉回皑皑的雪白世界里。
“吱——”一声,冰刀越过冰面。
它没有幻化成一缕清风,它徜徉于湖面上,像从天鹅身上掉落的羽翼。
不由自主,站起来,想一探究竟,到底是风中的叶子?还是天鹅的羽翼?
顾澜生站了起来,他现在所在区域为球馆的死角区,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冰场上的一切,而位于冰场上人却很难看到他。
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况下,顾澜生离开座位,压低脚步来到最前排,站停在一块广告牌后面。
球馆天花板射落的蓝色光晕铺在雪白的冰面上,如天空之境。
天空之境,少年背着双手风一般从冰面上捏过,步伐娴熟,姿态优美。
此刻,如果冰面上的少年是一名冰上舞者的话,他一定会献上最热烈的掌声,以此来表达对美好事物的赞美。
但顾澜生明白,现在他不适合献上掌声,少年沉浸于他的冰雪世界里,纯粹到让人感觉,他仅仅只是在亲吻着风。
这样的时刻,他能做到的是不去打扰他。
少年一圈又一圈在冰面上滑行着,没有多余的花哨动作,因滑行速度极快再加上距离远,顾澜生无法看清他的长相,大致能辨别的是少年身上的蓝色飞行夹克。
蓝色飞行夹克背后的图案顾澜生还算熟悉,他几个小时前才参观了图案的实物——“列宁号”破冰船。
这是顾澜生第三次看到这款夹克,维克多家里有一件,他在参观“列宁号”破冰船时女解说员也穿着这款夹克。
冰刀和冰面接触时发出的声响逐渐变得密集起来。
密集且尖锐,像一首曲子来到尾声时的高亢段落,少年似乎进入一种忘我状态,速度快得惊人。
后退一步,顾澜生决定悄悄离开,把球馆留给少年,略带沙哑的男性嗓音“你是谁?”让他停下脚步,目光重新回到冰面上。
冰场上多了一个人,身上穿着莫斯科冰球队队服,这是莫斯科队的十号球员,也是这场比赛的倒霉蛋。
此刻,这名倒霉蛋手里还拿着冰球棍,估计是因为频繁出入惩罚区心里十分郁闷,想到球场来发泄一顿。
少年并没有因场上多了一个人而停止脚步,在莫斯科队十号队员来到冰场中央时,少年已经环冰场绕了三圈。
站停在球场中央位置,十号队员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第一次用的是俄语问,第二次采用英语。
少年放慢脚步,冰刀在冰面上滑出一个完美弧度,停在十号队员面前。
俄罗斯男人以高大壮著称,一名冰球队员体格自然不在话下,十七、八岁的少年和身高至少有一米九五的冰球队员并肩而战,外型居然没有丝毫落下风来。
少年背对顾澜生所站区域,顾澜生还是没能看清少年的长相。
老实说,到了这会儿他有点想知道这名少年有着何种模样,风一般的少年给人浓浓的漫画感。
“你是谁?”十号球员再次问,那语气一听就知道还没从那场糟糕的比赛中解脱出来,愤怒中带着沮丧。
片刻。
“我不打算回答一名失败者的问题。”少年回应,俄语,咬音很准,声线清亮。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十号球员以冰球棍阻挡住少年的去路,少年往东冰球棍就往东,往西冰球棍就往西。
几个回合后,少年收住脚步,慢悠悠说着:“一名竞技者最为忌讳地是愤怒,先生,您在开赛的第三分钟就注定会品尝到失败的苦果。”
冰刀带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没给十号球员任何争辩机会,少年一边缓慢滑行。
滑行,娓娓诉说:
“从博.彩公司对这场赛事开出赔率看,莫斯科队赢面更大,相信圣彼得堡教练也知道,要击败莫斯科队机会微乎及微,莫斯科队联赛冠军,而圣彼得堡队仅凭净胜球才拿到联赛四强名额。”
“圣彼得堡有双子星,莫斯科有三角进攻,双子星在三角进攻面前略逊一筹,但有一句话是这么说来着,竞技场上,机会往往更偏向于准备更为充足的一方,机会不大并不等于没有机会。”
“圣彼得堡教练知道,机会就出在莫斯科队联赛一百三十个进球上,这一百三十个进球有三分之二来自于莫斯科队引以为傲的三角进攻,通过三方配合进球终结比赛,扮演终结者的就是莫斯科队的十号球员,只要他们破坏莫斯科队的三角进攻就有机会拿到比赛胜利。”
“于是就有从比赛一开始,莫斯科十号队员频频进入惩罚区,那边,圣彼得堡队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的双子星之一也时不时出入惩罚区。”
“这个时候,莫斯科球迷和球队教练组也许还嗅不到危险,因为两队都少了箭头人物,恰恰这也是圣彼得堡教练组想让莫斯科队看到的,以表面现象麻痹对手。”
“联赛第一的头衔让莫斯科队没有考虑到更深的细节,莫斯科的三角进攻是属于一个体系,需要配合才能打出来,而圣彼得堡的双子星为双翼进攻,少了一边的翅膀还有另外一边的翅膀,于是就有了比赛最后阶段圣彼得堡双子星之一打进决胜球,圣彼得堡人笑到了最后。”
十号队员收起了他的冰球棍。
少年脚下的冰刀还在缓慢滑行,绕着中央冰面一圈又一圈,风吹起他的头发,轻舞飞扬,让人联想到罗马的音乐家写给风之子的诗歌:你把我们带到风中,而你踏着云彩而去。
在少年说那番话前,顾澜生是斜靠在广告牌上,那番话后,顾澜生身体站得笔直,连他也不清楚肩膀是何时离开广告牌的。
从那名少年身形判断年纪大约也就十七、八岁左右,如果不是亲耳所听,很难想象那番话会来至于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停下脚步,问:“先生,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吗?”
十号球员没有回答,拍了拍十号球员肩膀,身体越过,数十步距离,少年停下脚步。
停在那里,没有回头。
说:“先生您也不需要觉得沮丧,06年,齐达内头顶马特拉齐被罚下场,最后法国人泪洒世界杯赛场,在我看来,您比齐达内运气好多了,起码您比齐达内年轻,有的是机会拿回属于您的一切。”
十号球员叫住正欲离开的少年。
“你是从莫斯科来的吗?我…我的意思是说你是莫斯科队球迷吗?你是专程来看这场比赛的?”莫斯科队当家球星语气已经平缓很多,见少年没有回应,呐呐补充,“当然,你不想回答也可以。”
片刻。
“我不是从莫斯科来的,我也不是专程来看比赛,”顿了顿,少年声线沉沉,“很小的时候,我以为自己长大后会成为一名冰球运动员,但,那是在很小的时候。”
少年走了。
几分钟后,十号球员也走了。
顾澜生从广告牌后面走出。
偌大的冰面上空无一人,铺在冰上的蓝色光芒如梦如幻,让人恍然生出,风扬起少年发梢的画面仅仅来自于一场小憩间的梦,又或者是少时在阁楼时看的一个漫画片段。
抹了抹脸,看了一下时间,刚好半个钟头。
顾澜生迈出步伐,往球馆出口方向。
一出球馆门,顾澜生就检查起他的牛仔裤,那滩湿意看起来没那么明显了,挑了光线较暗的走道,拿出烟。
烟是离开赫尔辛基前夜他的室友塞给他的,“要是邻座的漂亮姑娘不理你,它可以帮你驱赶郁闷。”那位说了。
二十四根烟到了摩尔曼斯克剩下四根,如果按照他室友说的那样,他应该在二十位漂亮姑娘那里碰到了钉子。
挑眉耸肩,顾澜生从烟盒抽出一根烟。
拉着女孩手进入电影院似乎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那时那些人总是和他说,那是一个有着不光彩历史的女孩,那女孩接近他是别有目的,不久之后,他和那女孩分手了,他离开了家去往陌生的城市,大家都在说他是为情所伤。
只有顾澜生自己心里清楚,他是以这样的方式逃离那个家庭。
点上烟,在尼古丁的辛辣中顾澜生回忆起自己的第一段恋情,现在,他已经想不起和自己牵手进入电影院的女孩的脸了。
这听起来有点不厚道,也许他集中注意力可以想起那女孩的一丁半点。
吐着烟圈,眯起眼睛,脚步慢悠悠,售票大厅眼看在即。
下一秒,皱眉。
此时此刻,顾澜生不敢确定那抵住他后脑勺的是不是枪。
作者有话要说:我戈的甜莓酱上线了~~嘤嘤嘤,想许戈了,许戈是大戈,戈樾琇小可怜是二戈~我二戈的甜莓酱上线了~想想,二戈对甜莓有着为所欲为的权限。酷~

平行世界(05)

冰球馆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约两米宽的廊道只有顾澜生一个人。
廊道天花板为滚筒设计,这类设计有利于声音传播,从兜里掉落几枚硬币能一清二楚。
当后脑勺上被硬物抵住时,顾澜生心里还是有点惊讶的。
廊道至少有三百米长,三百米长的廊道他起码完成两百九十米,这人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跟着他走了四百九十米的。
抵住他后脑勺的物件为圆筒形,你可以说它是钢笔笔筒,也可以说它是…枪嘴。
顾澜生在维多克房间里见过一把枪,俄罗斯青年告诉他上夜班时都会带上它防身,摩尔曼斯克治安很不好,持枪抢劫案例不少。
在不清楚抵住自己后脑勺的物件是什么时,他能做到地是和大多数人一样,举起双手。
举起双手,半截烟蒂从手上掉落。
走道安静极了,数十米远,售票大厅灯火通明。
顾澜生紧合嘴,等待着。
有两人在走道出口处经过,只是他们看都没看一眼走道,在那两个人经过时,抵住自己后脑勺的物件抖都没抖一下。
如果说,此刻站在他背后是一名抢劫犯的话,那么这名抢劫犯胆子还算不错。
顾澜生可没想过要客死异乡。
他皮夹里还有差不多一万卢布,三张面额为一百的欧元,美元也有点,林林总总加起来应该有十万卢布。
摩尔麦斯克并不是一座发达城市,十万卢布对于一名抢劫犯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他还可以尝试向这位说明自己的情况,他只是这座城市的一名过客,类似报警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是比损失十万卢布更不划算的事情。
没等顾澜生开口。
冷冽的男声来自于背后:“把左手伸进你外套右边兜里。”
这名抢劫犯还经验老道。
十六岁暑假,顾澜生被强行送到军事夏令营,教官如是告知:和罪犯形成对质时,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让罪犯尽量使用左手,因为一个人的左手灵活程度不及右手的三分之一。
按照指示,顾澜生左手伸到外套右边兜里。
用左手在右边兜里拿皮夹还真的很变扭,但还是拿到了。
手触到皮夹时顾澜生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抢劫犯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熟悉。
“快点!”背后的声音低声呵斥。
好的,快点。
把皮夹拿在手中,手在半空中做出半弯弧度。
背后声音冷冷说道:“不是皮夹。”
不是皮夹?
一名抢劫犯不抢皮夹那他要什么?
抵住后脑勺的物件在发力:“先生,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后脑勺被动往前倾斜半公分,那抵住后脑勺的物件和来自于背后冷冽气息让顾澜生头皮发麻,只要对方勾动扳机,他脑壳随时随地开花。
“不…不需要。”硬着头皮说到。
那位说了“不是皮夹。”不是皮夹那会是什么,他外套右边兜里就放着皮夹和烟,等等…该不会是想要他的烟吧?
左手回到外套右边兜里。
举在半空中从皮夹换成了烟。
烟被拿走了,抵住他后脑勺的物件移开,余光中顾澜生看到有暗色物件掉落在走道地板上,淡淡的嘲讽声紧随其后:“窥视别人的隐私很有趣吗?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当是你窥视别人隐私所付出的代价。”
窥视别人的隐私?这是什么话?
顾澜生终于看清掉落在自己脚边的暗色物件是什么了,那是一支中型塑料吸管,吸管的一头正黑洞洞对准自己。
后知后觉,回过头去。
第一时间,顾澜生目触到熟悉的图案,黄色的“列宁号”破冰船镶在深蓝色的背景中,看着十分的刺眼。
这下,顾澜生不对那件后背印有这座城市标志性景点的夹克衫印象深刻都难了。
比夹克衫更刺眼地是,穿夹克的人手里夹着从他这里掠夺走的烟,脚步从容,正往走道另外一头,烟头上那抹猩红在幽暗的光线中忽明忽暗,那状态像极了战争片导演们极力想追求的意境:所有人都趴到在地上,只有他站立着,潇洒又骄傲。
顾澜生在心里暗地里咒骂。
乳臭未干的小子。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以一支塑料吸管唬住了他。
他一米八五,体重七十公斤,在军事学校呆过,曾经不止一次把比他高比他壮的人搁倒在地上。
“得了吧,小子!会耍点嘴皮功夫和会点脚下功夫是量和质的差别。”他得用他的方式告知乳臭未干的小子。
握紧拳头,迈开大步,在距离少年还有一步之遥时侧肩,打开臂膀,这是擒拿术的转身背摔,以进肩、拉臂、拱身将对手背起悬空为主要步骤,从而达到把对手摔倒在地的目标。
这套转身背摔对于顾澜生来说驾轻就熟。
说不清是哪里出的疏漏,整套动作只完成三分之一,主动方就变成被动方。
电光火石之间,少年的脚重重压在顾澜生左肩上,来自于左肩的重力让他的身体被动以四十五度角偏着往墙上方向。
直到身体被牢牢钉在走道墙上,顾澜生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只知道他的那个侧身扑了个空,少年敏捷的身手足以媲美一头非洲野生猎豹。
“砰”一声,头颅磕在墙上发出闷闷声响,少年以一个跆拳道姿势单脚把顾澜生的身体牢牢钉在廊道墙上。
少年的脸在淡淡的光线中如数呈现。
十七、八的年纪,五官轮廓还达不到成年人的深邃,但眉梢眼角却异乎清俊,清俊中被揉进青涩皎洁纤尘,整个脸部线条一气呵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翩若惊鸿。
一眼足以让人感叹造物者之神奇。
所谓惊艳,大致如此。
眼前这份忽如其来的美好足以让人忘却凡尘俗世。
这张脸生在这样的时代,假如当它成为一张公众面孔,那么这张面孔所创造的经济效益绝对会是惊人的:不会演戏不要紧,导演会对说“嗨,boy,只要你露个脸就可以收工了”;不会唱歌不要紧,唱片公司制作人轻声细语“亲爱的,只要你对着镜头微笑,把歌词念一遍”;广告商们更是雷厉风行,直截了当地递上支票本。
以上想法发生在顾澜生看清楚男孩的脸时十几秒内。
顾澜生不得不嗟叹,这个世界还是存在“耳濡目染”这种说法,顾家从事娱乐产业,到了他已经是第三代了。
言归正传,言归正传。
现在,他得想办法尽快结束这尴尬场面,尴尬且不光彩。
少年有着和顾澜生同样的黑色瞳孔。
但愿,少年是一名中国人。
异国遇到同胞等同于他乡遇老乡。
“中国人?”顾澜生用俄语问。
回应他的是扑面而来的烟雾,少年手里的烟在眨眼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半截烟灰。
烟雾缭绕,中少年微微眯起双眼,似是在回味尼古丁所带给他的感官冲击,在这场感官之旅中有仙乐,有罂粟,有女人曼妙的身姿。
抬手,少年抖了抖烟灰。
这下,顾澜生心里乐呵开了。
嗯哼,乳臭未干的小子把短板暴露出来了,抽烟姿态的确是很优美,但抖烟灰的动作已经充分说明一起。
在和尼古丁的交道中,这是一名新手。
这个小发现让顾澜生心里稍微平和一点,那牢牢钉着他的脚看起来也没那么刺眼。
这时,压在自己肩膀的力道有所松懈,试探性地顾澜生左肩稍做移动,少年警告目光迎面而来。
好吧,顾澜生一动也不动。
少年抬了抬夹烟的手,手往顾澜生的头顶。
艹!顾澜第二次在心里咒骂。
少年把他的头顶当成了烟灰缸。
真是…
手握成拳头状,眼睛对上黑黝黝的直径口。
这一次,不是塑料吸管了。
算了,每人都有倒霉时刻,顾澜生松开手,手掌贴在自己牛仔裤上,以此来驱除手掌心的湿意。
少年抖烟的手势是很菜,可在耍枪这方面是一名魔术师,也就眨眼间手里多了一把枪,甚至于顾澜生都没看清楚这把枪的出处。
不远处的售票厅依旧灯火通明,又有人从走道出口经过,那人手机掉落在了地上。
手机掉落在地上的声响如谁的手轻敲了一下顾澜生的后脑勺。
元神归位。
少年走了,早就走了。
顾澜生呼出一口气,少年轻飘飘丢下的那句“劳驾”尾音似乎还在他头顶上徘徊,那声“劳驾”伴随着第二枚往他头顶上按的烟蒂,忍无可忍中双拳再度握起,然后他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就贴着他的太阳穴。
拳头再次松开。
劳驾?!
一把拍落头顶上的烟蒂,这自然不够,脚狠狠踩在烟蒂上,直到确认那枚烟蒂变成一具尸体,顾澜生这才收回脚。
从售票大厅方向传来凌厉的一声“先生。”
看了一眼贴在廊道上“乱扔烟蒂者罚款一百卢布”的标语,顾澜生把一百卢布交到冰球馆的工作人员手中。
对于顾澜生来说,来到摩尔曼斯克的第二天是倒霉至极的一天,这天一名少年以那样莫名其妙的方式劫走他的烟,还让他的头顶充当了一回烟灰缸。
现在,顾澜生基本上可以确定少年要么就是中国人,要么就是和中国有很大的渊源。
离开前,少年接一通电话,顾澜生清楚听到少年用中文说出一句,也是短暂通话过程中唯一一句:“是的,我见到他\她了。”
至于少年口中的是“他”还是“她”顾澜生无任何好奇,他只想快点离开这倒霉地方。
一走出冰球馆,顾澜蓁就决定把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毕竟,他才损失几根烟而已。
回到维多克的家已是八点左右时间,维多克正在和他那位叫阿米奴的邻居喝酒。
阿米奴在摩尔曼斯克港工作,莫斯科是他的家乡,为了支持家乡球队,他把这礼拜的早班都换成晚班,到现场去给家乡球队加油打气,没想到球队以那样的方式输掉比赛。
九点,阿米奴沮丧着一张脸离开维多克的家,他得去上夜班了,离开时一脚把维多克的猫踢了连翻几个滚。
维多克也不计较,他和顾澜生说,阿米奴大叔除了爱喝点小酒之外,其他方面都还不错。
一月十八日,这天对于摩尔曼斯克人来说是特殊的一天,在这一天他们将送走极夜,夏至来临前,太阳将从地平线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