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还残留着蜡烛燃尽的淡淡气味和蛋糕的奶油味,大约也就只有这两样才真正属于此时此刻投递在走廊地板上的小小身影所有吧。
小女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马上——
“我说,眼镜妹,这么一丁点的人叹什么气?”黛西阿姨做出要敲她头壳的动作。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四面八方朝她蜂拥而来的人把她吓坏了,眼镜掉落在地上,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得像鸡窝,脸上密密麻麻印满唇印,被动抱着一束束往她身上堆的鲜花,等那些人走光了,她问黛西阿姨,他们都特别喜欢笨女孩们吗?
在她的认知里,《我们的薇安》里的薇安是不折不扣的笨女孩。
“谁说你笨了?”黛西阿姨很不高兴的样子。
好吧,换一种说法。
“黛西阿姨,他们都喜欢丢三落四的女孩吗?”
黛西阿姨目光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因为这丢三落四的女孩有一位叫做兰朵拉的外婆,所以那些丢三落四的小习惯就成为一种带有小小残缺的美好,这个国家的人们崇拜残缺美学,断臂的维纳斯,失去左耳的梵高。”
小女孩至今还无法理解那时黛西阿姨说的话,但她相信长大了她就能理解这些话了,但她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呢,即使那些人嘴里一个劲儿说着“薇安个头长得可真快。”
唉,他们又叫她薇安了。
那口气提到喉咙口迅速压下,她再叹气的话,黛西阿姨手上的书就不客气了:“被那么多人喜欢你还叹什么气啊。”
可那些人喜欢地是总是丢三落四的薇安,而她和薇安的性格恰恰相反,只要是她的东西就永远不会放手。
是的,用不!
投递在地板上的身影越过走廊往着楼梯。
妈妈的书房就在楼下,脚踩上楼梯地毯时她就看到从左边折射出来的灯光,那时妈妈书房的方向。
妈妈真的还在工作,真是一个工作狂。
循着那道灯光,脚步轻得就像黛西阿姨的那位银行家丈夫回来的晚上一样。
即使那位银行家先生在礼仪方面口碑很好,谈到“绅士风度”这个特点时人们总是把他拿出来作为典型,即使那位银行家先生一再对她展现出随和亲切的一面,但小女孩总是一再提醒自己要注意一切言行,以色列人规矩很多。
引领着她的那缕光线是从妈妈没关好的书房门渗透出来。
距离房门约五步距离时小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砰砰乱跳了起来,她听到从书房里传来女人低低的啜泣声。
是妈妈在哭吗?
不,不不,妈妈从来不哭,起码自打懂事以来她就没见过妈妈哭。
利索的短发,大多数以白灰黑为主的衣着是妈妈给小女孩的印象。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她问过妈妈“你为什么不和秋老师一样穿风一吹裙摆就会变得很漂亮的裙子?”“因为妈妈在外交部工作,风一吹就会变得很漂亮的裙子会让专门来找麻烦的人脑子出现‘那娘们一看就是好说话的人’这样的想法。”
那时妈妈回答的话到现在对于小女孩来说还性属于一知半解阶段。
再走两步,找了一处阴影地带,侧耳倾听,她得弄清楚是不是妈妈在哭。
片刻,可以确定地是,来自于书房的抽泣声并不是来自于妈妈。
分明,正在低声哭泣的女声她并不陌生。
再往前移动半步,侧耳…
“砰——”的一声。
小女孩捂住嘴巴。
熟悉的男声落在那声声响之后“秀锦,求你了,不要把阿蓁吵醒,今天是她生日。”
小女孩紧紧捂住嘴。
熟悉的女声压住了另外一拨低低啜泣声,熟悉的女声在说话,语气听着比那哭泣声还要让人难受:“林默,你终于意识到今天是林馥蓁的生日。”
不仅一次,小女孩朝把礼物往她怀里塞的人们说:“我不叫薇安,我叫林馥蓁。”
她不叫薇安,她叫林馥蓁。
在一个多小时之前,林馥蓁迎来了她十岁生日,今天是她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留言~喵~火辣辣的留言让峦帼都觉得自己都要火遍全宇宙了~也谢谢大家投雷~咳咳,来看文就好,JJ币留着看文。
PS:下一章小嫩肉连嘉澍就上线了~


两只刺猬(03)

书房传来林馥蓁熟悉的女声。
“林默,你终于意识到今天是林馥蓁的生日。”
啜泣声戛然而止,沉默如窗外的夜色,夜色如孩子们总是打从心里敬畏的巫师的黑披肩,仿佛随时随地就会变出张牙舞爪的怪兽来。
为了防止忽然出现的怪兽,林馥蓁紧捂着嘴一小步一小步挪向阁楼,阁楼全部采用木板制作紧挨着妈妈的书房,那是她的小天地。
极小时候她总是在阁楼和她的小狗玩,就像萨娜说地那样,她是什么都想知道的孩子。
林馥蓁总是很好奇大人们的世界,好奇让她用美术刀在阁楼墙上凿出一个小孔,透过小孔津津有味看着正埋头工作的短发女人,她还曾经数次透过那个小孔看到相貌英俊的男人和面容姣好的女人挤在一张椅子上。
“爸爸妈妈再干什么呢?”眼睛一刻也不眨,透过小孔使劲瞅着。
当她再长大一点时,当爸爸伸手关掉书房那一盏大灯时她会用纸塞住小孔,推了推眼镜,猫着腰离开阁楼,离开阁楼时一张脸脸也不知道为什么红红的。
阁楼那个小孔还在,塞在小孔上的纸也还在,只是她已经想不起最后一次把眼睛凑到小孔去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拿下堵住小孔的纸,摘下眼镜,眼睛缓缓凑向那个小孔。
最先落入眼前的是几样被摔在地上的办公工具,其中就数那盏横向躺着的台灯最刺眼,也许台灯倒下时发出的声音是把她从睡梦中吵醒的罪魁祸首,林馥蓁想。
她就知道,那声响和小偷们没关系。
书房地毯上有灰色和黑色的家庭式便鞋,灰色便鞋主人是妈妈,黑色便鞋的主人是爸爸,它们一动也不动着,两双鞋踩在地毯两端形成了对立的双方。
而黑色便鞋旁边是浅色的女式中跟鞋,女式中跟鞋款式看着和在街上行走着的大多数鞋差不多,让人懒得多看一眼,但好在鞋子的主人脚腕好看。
目光顺着那好看的脚腕,她看到了脚腕主人的脸,那一下——
“秋…”林馥蓁再次捂住自己的嘴,把由于惊讶所带出来的发音紧紧压在喉咙口处。
如果不是之前做的那个梦,她也许不会吓得捂住自己的嘴,梦里的人此时此刻红着眼眶。
秋老师?这么晚了,秋老师怎么会出现在她家里呢?还是在妈妈的书房里!
妈妈的书房可是禁区,平常她和爸爸要进书法都得申请,妈妈说了那可是存放机密的地方。而且,爸爸不是说秋老师回南法了吗?
她也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到秋老师了。
说不定是梦里朱古力味的曲奇饼太诱人了,秋老师烤的曲奇饼总是让她即使吃不完也要一颗不落装进兜里带回家。
她已经好久没吃到秋老师烤的曲奇饼了,这导致她一时之间花了眼睛,把别的女人误以为是秋老师了。
林馥蓁再把眼睛凑到小孔处。
真的是秋老师。
秋老师和爸爸的站位是标准的平行线,而妈妈独自一人站在那两人的对立面,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三人之间形成标准的三角形状。
处于那个三角形的三人她只能看到秋老师的脸,爸爸是垂着头的,和爸爸形成鲜明对比地是妈妈是昂着头,一如既往地昂着头。
只是此刻林馥蓁不知道,妈妈脸上表情是否也一如既往像随时随地可以放到新闻图片上去的表情,平静中透露着严肃。
目光落在那张哭红眼眶的脸盘上,那张脸小小的,小小的脸再配上温柔的眼神让人第一眼就无法讨厌了。更何况,在大多数时间里总是会低下头在你耳边低声说话,更别提那个诗一般的名字。
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天,妈妈把一名长头发东方女人带到她面前:“林馥蓁,这是你的中文老师。”
当时她在爸爸肩膀上,一丁点也没想下来的意思,无奈间爸爸只能举着她一路来到她的学习房间。
在学习房间里,长发女人一个劲儿地瞅着她笑,笑得她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她从爸爸的肩膀上下来,规规矩矩站着。
现如今,林馥蓁依然记着冠有长发女人名字的诗篇。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我叫玲珑,秋玲珑,名字来源于温庭筠的《杨柳枝》。”长发女人笑盈盈说着,和妈妈差不多的年纪,眉目没有妈妈来得好看,可看起来却比妈妈显得顺眼。
那天,长发女人还在黑板上写下“中文”两个字,收起笑容,注视着她,白皙的手指指着黑板上的那两个字。
说:“它是你的母语,当你的生命形成时它就属于你,而你也属于它,也许以后你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语种,但陪你走到最后的只有它。”
即使那时她无法理解长发女人的话,但她还是在某种不明来源的动力下把身体站得笔直笔直的。
关于她的母语——
初秋的午后,她席地坐在草地上,一点也不想去管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一点也不想去理会被夜丁香花粉沾到的裙摆,手托着下巴目光追随着空中飞舞着的落叶,秋老师在帮忙她整理沾满草尖的头发。
“林馥蓁。”
“嗯。”
“你好像对中文没什么兴趣。”
“没有…”慌忙否认。
“真的没有?”
好吧,她最近是偷懒了,和兴趣无关,她只是最近沉浸在超级英雄们的世界中,嘴里狡辩着目光继续追寻着那落叶,落叶往着光芒最盛的所在,那光芒亮极了。
光芒深处,出现熟悉的修长身影,扬起了嘴角,绿巨人来了。
耳边——
“林馥蓁,如果我告诉你,比起蜘蛛侠钢铁侠这些超级英雄们,中文的能力比它们还要强上好几百倍呢。”秋老师和她说着。
哦?侧过头来。
“如果我告诉你,当有一天你熟悉它们,你就能明白到,那一横一竖一撇一点所组成的世界能上天下地,能在上一秒让你自由得宛如鸟儿翱翔于蓝天快活歌唱,而下一秒又能让你躲在角落独自哭泣。”
秋风扬起她额头上的头发,很凉快,凉快又惬意中又多出一些什么。
“秋老师,它们能让我变成鱼儿吗?”她轻声问到。
“能。”
“秋老师,它能让我变成银河系上的星星吗?”
“能!”一片阴影覆盖在她脸上。
抬起头,眉开眼笑:“爸爸。”
是爸爸,也是绿巨人。
但此时此刻,绿巨人自始至终垂着头,瞅着低垂着那颗头颅,林馥蓁垂下眼帘。
透着亮光的小孔被重新堵上,阁楼重新回归黑暗,梦里曲奇饼香味变得不那么诱人了,甚至于那香味开始变得像过期的面包。
忽然间,林馥蓁一点也不好奇秋老师深夜出现在妈妈书房的原因了,黛西阿姨总是警告她不要对大人的世界感到好奇,那没好处。
现在想想也是。
垂着头,林馥蓁往阁楼出口移动。
冷不防,额头撞到门槛,看来她这阵子真得长高了不少,以前阁楼门槛刚刚及到她头顶。
弯下腰——
一墙之隔处又传来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是女人低低啜泣声,这次啜泣声中还带有断断续续的中文发音“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难受了…我…我没想到会变出这样…我…”
她的中文老师还真得热爱中文。
的确,中文很美,特别是当它们从有着柔和声线的女性口中发出时。
断断续续啜泣声还在继续着:“我…我不知道会…”
缓缓地,林馥蓁捂住了耳朵。
记不清哪个时候,仗着一次小感冒,那也是一场有预谋的感冒,她以为可以借助那场感冒实现一家三口吃一顿圣诞大餐的美梦。
但她白挨冻了。
愿望落空,她开始对那短发女人撒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这个工作狂,我讨厌你,我更喜欢秋老师当我妈妈。”
在这之前,她在商场遇到秋老师手里牵着戴着粉紫色发夹的小女孩,粉紫色发夹的小女孩年纪和她差不多,自始至终小女孩嘴角都是上扬着的,像一道月牙儿。
“我的小乔笑起来像一道新月。”秋老师偶尔会说。
笑起来像一道月牙儿的小女孩眼睛亮亮的,她躲在一边心想,那一定是秋老师口中的小乔。
秋老师提过一个叫小乔的女孩:她年龄和你一样,只是有点笨,我猜啊,如果你们一起玩,你如果一百次骗她的话她没有一百次上当九十九次上当是跑不了的。
可那会儿,她心里特别羡慕戴粉紫色发夹的小女孩。
她也要被妈妈牵在手上,她的嘴角也要有好看的新月弧度。
当晚,林馥蓁偷偷打开窗户,制造了一场人造感冒。
“你这个工作狂,我讨厌你,我更喜欢秋老师当我的妈妈——”林馥蓁更紧捂住耳朵。
她不想听到来自于一墙之隔那女人的抽泣声,也不想听到那时候自己的哭诉声。
当时,她的哭诉让妈妈平日里头一向都昂着的头垂下了。
悄无声息地,林馥蓁回到自己房间。
拖鞋换成便鞋,摘下眼镜,下楼梯,脚沿着门口,透过门缝,林馥蓁看到五、六名守在她家门口的骑警。
他们在她家围墙外溜达着。
小心翼翼打开门,门只打开一个小缝,让自己身体缩小到极致,再一点点从门缝里挤出。
再小心翼翼关上门,猫着腰林馥蓁躲进围墙处的绿植中。
她要瞅准一个机会乘骑警们不注意从围墙栏杆溜出去,她以前就干过这事情,在黛西阿姨家她也干过。
现在,她得出去透透气。
距离林馥蓁藏身之处最近的两名骑警在低声交谈,没事干时这些人总是爱说闲话,他们说那是法式幽默。
那两位老兄现在的法式幽默都围绕不久前被带进在中欧贸易部部长家的东方女人。
事情是这样的:宾客离开后,部分警力相续撤离,其中一名警员发现角落徘徊的东方女人,也就盘问几句东方女人脸上露出的慌张表情让人觉得十分可疑,另外一名警员也加入对东方女人的盘问中,东方女人越发慌张,一会儿说自己因为亲人刚过世导致于悲伤过度从而误入这片区域,一会儿又说她以前在这片区域担任过家教,她只是想来看看自己学生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问东方女人的学生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幢住宅女人又回答不出所有然来,女人还拒绝警方提出查看身份证的要求。
正当警方决定对女人实行搜身时,中欧商务部部长家的门打开了,男主人说他认识那女人。
在男主人和那名东方女人打算离开时,这家女主人也就是中欧商务部部长出现了。
再之后,那三人一起进入那幢房子里。
两名对女人进行过盘问的警员对那三人此刻在房子里干什么感到好奇,其中一名警员认为东方女人口中说的学生也许是中欧商务部部长的独生女。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是今晚的寿星了,”另外一名警员笑出了声音,“我猜,那只小画眉现在肯定在呼呼大睡,压根不知道家里深夜来了客人。”
这话让林馥蓁皱起眉头,找出几颗小石子,小石子朝着邻居家围墙,邻居家围墙上的鹅卵石是这一带流浪猫们钟爱的晚间栖息地。
小石子惊醒了那些小家伙,它们逃窜之余打翻花盆,两名骑警迅速循着声响,林馥蓁从围墙栏杆缝隙钻了出去,沿着那条最不起眼的小巷。
出了小巷就是横跨在塞纳河上的桥梁,桥的另外一头是塞纳河北岸。
塞纳河北岸一片灯火辉煌。
夜色中,埃菲尔铁塔和路易十五广场的方尖碑隔着赛讷河相互凝望,像天神手中的两把长矛,直冲云端。
沿着桥,从南岸到北岸,走在香榭丽舍街上,跟随着人潮,最后停在广场的城市广角处,她的脚现在很酸,需要歇一会儿。
两名中国游客的对话引起林馥蓁的注意,她从他们口中听到“朵拉”这个名字。
两名游客离开后,林馥蓁来到他们之前所站位置,她在巴黎市区的交通路线图片墙上看到自己外婆的名字。
林馥蓁一直知道巴黎各个城市广角都有介绍自己外婆的事迹,只是她以前从来没去理会,因为关于外婆的事情她已经听得够多了,也…
也烦了。
只是这会儿,她心理闷得慌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需要有一个很亲近的人在身边,即使这个人不会说话也是可以的。
站在图片墙前,林馥蓁昂着头,图片墙对于她来说有点高,外婆肖像模糊。
踮起脚尖——
“小画眉。”
踮起的脚尖迅速收回,沿着声音出处。
火树银花把夜巴黎装饰得宛如圆舞曲女郎的华丽裙摆,灯火阑珊处,有小小少年美好如斯。
嘉澍?连嘉澍。
关于那名叫嘉澍的小小少年,人们从来不吝啬赞美,千种万种的歌颂把那小小少年堆砌成了“小法兰西”。
连嘉澍,法国人眼中的“小法兰西”。
作者有话要说:够嫩不~
PS:昨晚有妞说看不大明白,慢慢看,不难懂的,我就大致说下:蓁是《我们的薇安》一书中的原型,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原型被美化了,就是按照大家喜欢的那种形象打造,就像某个产品找代言人的道理一样,把蓁推到大家视线的是以黛西阿姨为主的利益集团,这个利益集团有外婆的慈善机构,有罗斯家族,甚至于蓁也成为妈妈从政的一束光环,政治没那么简单的。蓁的童年比较苦逼,她大量的时间都在扮演和自己性格相反的人。
目前,我们只能看到浅显的一面,逐渐地,故事会把这个利益集团的目的显露出来,这也是文案中的一环


两只刺猬(04)

巴黎第十九区有一座朵拉公园,那是巴黎市长每年在特定日子会带上鲜花前往悼念的所在,也是每逢中国代表团访法时指定行程之一。
更有不少公益社团把重要的慈善活动安排在朵拉公园举行。
朵拉公园中央有一块一米高的牌匾,牌匾上的文字提醒着人们,这里长眠着一名杰出女性,这座公园以这位杰出女性命名。
朵拉,兰朵拉。
巴黎市区广场随处可见介绍兰朵拉的事迹:兰朵拉的双亲作为新中国成立时第一批走出国门的留学生,他们以文化使者的身份奔走于两国之间,为中法建交奠定了基础,后,兰朵拉追寻自己父母年轻时的脚印来法留学,再之后她继承双亲的事业,在法期间,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为无家可归的吉普赛人寻找定居点,在她努力下,部分吉普赛人有了避风的港湾。
这年冬天,兰朵拉前往十九区看望朋友,刚走出车站,一名吉普赛人手中的刀刺向了她。
兰朵拉倒在血泊之中,吉普赛人拿走了她的钱包扬长而去。
兰朵拉死后,十九区多了一座朵拉公园。她生前为吉普赛人建立的定居点被正式命名为朵拉之家。
现在,法国已经有十八家“朵拉之家。”
朵拉公园被标在巴黎城市广角交通路线图上,部分路线图还用法、英、中三种语言诠释兰朵拉事迹。
关于那座朵拉公园,那位死于吉普赛人刀下的杰出女性,林馥蓁知道很多。
但知道并不代表理解和接受,更何况,她从没见过那位杰出女性,甚至于这位杰出女性离开时妈妈当时还不认识爸爸。
在刚刚分辨得出色彩,痴迷于万花筒变幻莫测的年岁里,总是有人拿走她手里的万花筒,告知她“你的外婆叫朵拉。”
那时林馥蓁压根不明白“你的外婆叫朵拉”和被强行被拿走的万花筒有什么关系。
再之后,总是有人如是告知她“你的外婆叫朵拉,你得把头昂得高高的,那是一种人生态度。”和她说这些人中就有她的妈妈——兰秀锦。
从小到大,“你外婆叫朵拉”这句话都快要把她耳朵听得生出茧子来了,都把她听得心里生出厌烦来了。
厌烦驱使出地是拒绝和排斥,很多时候林馥蓁避开城市广角诸如此类的公共场所,因为广角图片墙上总是随处可见兰朵拉女士的肖像。
只是,那位从小到大总让她心里觉得厌烦的女士这会儿没那么讨厌了,那位女士是把妈妈带到这个世界,独自把妈妈抚养长大,是妈妈所爱戴的人。
现在,妈妈所爱戴的人被镶在玻璃方框中,那两名中国游客刚刚的谈话内容就有“她们长得真像。”
林馥蓁知道那两位口中说的她们是指谁,她听到过不少“你眼睛和你外婆真像”类似的话。
当然啦,她的眼睛最像妈妈,而妈妈的眼睛像外婆。
每次有人把外婆相片拿到林馥蓁面前时她都懒得去看,站在图片墙前,昂着头,她忽然间想看看外婆的眼睛,看外婆的眼睛等于看妈妈的眼睛。
她心里有点想妈妈了,平日里,她想起爸爸的时间总是比想起妈妈的时间还要多,而且多出很多,想爸爸五次才会轮到想妈妈一次。
这一刻,她想妈妈十次都还没有轮到爸爸。
图片墙对于她来说有点高,外婆的肖像显得模糊。
林馥蓁踮起脚尖——
“小画眉。”
踮起的脚尖迅速收回,沿着声音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