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她身影就消失在曲曲折折的巷子那头了。
蒋西池推着自行车,继续往里走,便听两旁店铺里还有人在议论:
“方志强这么老实巴交一人,摊上这样的老婆孩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可不!多好一人啊!老婆疯了,这么些年不离不弃,也从来不去外面乱搞…”
“他这闺女也真是太不省心了…”
蒋西池垂眼,穿过沿路或兴奋或叹惋或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
方萤那张看似狡黠实则几分惊慌的脸,还在他脑海中。
家里吴应蓉已经做好了饭,外公阮学文不在,买花肥和新的望远镜去了。
“你外公就有个弄花看鸟的臭毛病,他说过一阵鸟要换冬羽了,北鸟要南归,得先把设备准备好。你说这才九月,他着什么急?”
“未雨绸缪。”
吴应蓉忍不住伸手摸一摸他脑袋,“哎呦,年纪小小,晓得未雨绸缪这个成语。”
蒋西池表情一黯,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吴应蓉的手,“外婆,我们吃饭吧。”
吴应蓉有午睡的习惯。蒋西池帮忙洗过碗之后,拿肥皂洗了个手,也回到自己屋里休息。
从抽屉里翻出空调遥控,正准备打开,想着外公外婆是节省惯了的人,又把遥控器放回去,只开了电风扇。
往床上去躺了会儿,没什么睡意,翻身起来,从书包里找出今天刚发的数学课本,到书桌前坐下。
阳光透过纱帘照射进来,已滤去了一半的暑气。
蒋西池翻两页书,鬼使神差地,盯着那纱布帘子,挪不开眼。
半刻,丢了书,起身将纱帘掀开。
对岸,一道白衣蓝裤的身影正蹲在那儿,旁边立了一个红桶,一只塑料盆,隔着玻璃,瞧不真切。
外面静悄悄的,想是外婆已经睡着。
蒋西池索性推开门东侧后门,走到了廊下。
方萤在洗衣服,从红桶里捞出件灰色格子衬衫,铺在暗红色的洗衣板上,飞快搓洗起来,身体随着手上的动作一倾一倾。
午后两点,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方萤热得一脑门汗,搓完了手里这件,猛一下抖在水里,淘洗了几下。
汗顺着眉心往下落,她一手揪着水里衣服的衣领,腾出一只手,抬起手背抹了一下汗。
对面有人。
方萤余光里瞥见一道身影,悚然察觉,飞快抬头。
那人坐在栏杆上,两腿悬空,不知道在那儿看了多久。
方萤不悦,下意识去撸衣袖,忽听屋里传来一声喊,腾地站起身,手肘一撞,还装着两件衣服的红桶,沿着略有些坡度的台子骨碌碌滚落而下。她慌忙倾身去捡,那桶已经漂到了河里。屋里喊声越紧:“囡囡!囡囡!”
她转头应一声,“马上来!”
看一眼浮在水里缓慢漂浮的塑料桶,最后还是一抹脸,转身拾级而上。
“妈,”方萤推开后门,“怎么了?”
“水…”
方萤忙去厨房,从塑料水壶里倒了杯凉白开,回卧室放在床边柜子上。
瞧见柜子上的消炎药分毫未少,顿了一下,在床沿坐下,将母亲丁雨莲扶起来,“妈,你怎么没吃药?”
丁雨莲扶着她的手,把杯子里的水咕噜噜喝掉大半,“几点了?”
“两点多了,你饿吗?我去给你热饭。”
丁雨莲摇头,“你爸呢?”
方萤垂着眼,“不知道。”
“今天开学,学校里怎么样?”
“还好。”
丁雨莲上下打量一眼,捂着嘴轻轻咳嗽一声,有气无力道:“新学期,应该给你买两件新衣服的。”
“不用了,一样的。”方萤打断她,“还睡会儿吗?”
丁雨莲点了一下头。
方萤把药拿过来,掰出两粒胶囊,“把药吃了再睡。”
清澈碧波里映着天上的流云,那红桶格外的扎眼,顺着水波,晃晃荡荡地,漂到了这岸,撞上了河岸,又往前漂,眼看着就要漂远了。
蒋西池犹豫片刻,翻进栏杆,沿着台阶下去,到了河沿上,把鞋一脱,一猛子扎进水里。
河水沁凉。
他划了几下,将红桶截住,把水面上的两件衣服捞起来,塞进桶里,提着游到了对岸。
方萤推开门,吓了一跳,几步跃下台阶。
蒋西池把桶搁在石台上,低头摆脑袋,甩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身上的运动T恤湿透,往下滴水。
方萤瞅着他,“蒋西池?”
“嗯。”
“我以前见过你。”
蒋西池抬眼。
方萤指一指对面,“去年暑假,你来你外公这儿玩儿,坐那儿弹了吉他,是吧?”
蒋西池想了一下,“嗯。”
方萤笑了一下,“弹得真烂。”她蹲下身,把桶里的两件衣服扔到洗衣板上。
这笑容一闪即逝,蒋西池愣了愣,在脑海里回想的时候,才发现真不是错觉。
没让他把这笑的动作细细地拆解一遍,他倏然注意到了方萤的两条手臂——袖子挽上去了,露出来的小臂上,淤青和食指粗的红肿纵横交错。
“我去给你拿块干毛巾…”
蒋西池摆头,赶紧别过了目光,“不用了。”
他踩在石板上的脚蜷缩了一下,方萤注意到了,不自觉地低头看去,脚背皮肤极白,能看见里面的静脉。
一个男生,怎么白成这样。
确认洗衣桶安全无虞,蒋西池往后退一步,转身。
“喂。”
蒋西池一顿。
“谢谢。”
蒋西池什么也没说,仍旧像方才那样,“噗通”跳入水里。
方萤没躲,溅起的水花跃上她的脚背,她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就看见蒋西池两条手臂划开了碧波,游鱼一样,很快到了对岸。
上了岸,他拎起台阶上的鞋,一路滴水走了上去,推开门。
风吹着对岸的木香藤轻轻摇动,那身影消失在门里。
蒋西池进了屋,冲了个凉,把一身湿衣服脱了,没开洗衣机,怕吵醒外婆,把脏衣服扔进盆里胡乱揉搓了几下,挂去阳台上晾晒。
回屋,从抽屉里翻出瓶酒精,坐在桌前,翻过脚掌,拿棉花沾着酒精擦了擦脚底的口子。
刚在对面台子上,赤脚踩中了一枚尖利的石子,扎破了表皮,倒也不深。
窗帘漏了条缝,蒋西池往外瞥了一眼。
红桶已经不见了。
·
荞花巷的清晨,自小贩的吆喝声中开始。
蒋西池嘴里咬着半根油条,踩着自行车到了桥头,往推车卖馒头的摊前扫了一眼,慢慢停了车,两脚撑在地上。
方萤穿了件灰色的衬衫,仍是长袖。衬衫明显大了,但下摆在腰上了个结,显得很别致。
一头乱发,睡得跟鸡窝一样。
方萤似是觉察到了,回过头来,打了个呵欠,“蒋西池。”
蒋西池低头咬一口油条,含糊应道:“早。”
他微妙觉得,经过昨天那鬼使神差的“护桶行动”,方萤已经把他划归到她的那一边了。
作者有话要说:护桶使者蒋西池。


第4章 学生代
蒋西池和方萤并肩骑着车,往学校去。
方萤像是故意骑得歪歪扭扭,那辆破自行车也一路跟着叮铃哐啷,总疑心一回头就能看见散落一地的零件。
方萤:“你小学不在这边读的吧,为什么来这儿读初中?”
“…随便选的。”
“成绩怎么样?”
“一般。”
方萤转头看他,“青野入学考试,你多少分?”
“290。”
满分300分。
方萤:“…这叫一般?”
蒋西池没回答。
全校第三,难道不是一般么。
方萤用力蹬了两步,绕到蒋西池车前。
蒋西池差点撞上去,赶紧拧把手,放慢了车速,脚点地停下车。
方萤看着他,眼里盈着狡黠的笑意,“蒋西池,和你商量一件事。”
蒋西池有不详的预感。
“…以后作业能借我抄吗?”
果然。
方萤看他不说话,补充道:“当然不是白让你给我抄,以后我罩你。”
蒋西池:“…”
方萤当他是答应了,蹬了一下踏板,把路让开了。
到教室,刚放下书包,万紫琳三人就过来把方萤围住。
万紫琳掏出一版大头贴,递给方萤看,“我跟贞贞一起拍的,怎么样?”
方萤扫一眼,“嗯。”
万紫琳往她座位旁边的桌子上一坐,摇着大头贴扇风,“你昨天没跟我们去好可惜哦,善哥给我们看了他的新手机…”
魏明插话:“诺基亚7610!超级时髦!”
孔贞贞总算舍得把头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我也准备换了。”
方萤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听他们“汇报”完,说道:“说件正经事。”
在六道目光的注视中,她扬一扬大拇指,指向蒋西池,“以后他就跟我们一起玩了。”
三人沉默一霎,孔贞贞探过身去拍一拍蒋西池肩膀,“喂。”
蒋西池背过身来。
他正在做数学题,思路一下被打断了,烦得不行,语气很冲,“干什么?”
孔贞贞愣着,撇一撇嘴,“问你名字不行哦?”
蒋西池把椅子往前一拖,椅子脚在地上擦出有点儿刺耳的声响。
几人对视沉默,有点尴尬。
方萤笑呵呵,一脸的“不要跟他计较”,“他是天才,天才脾气都不太好。”
九点,张军来通知大家集合,去操场上举行开学典礼。
一个班一个班鱼贯而出,楼梯里乌央乌央满是人,老师在后面吹口哨维持秩序:“不要挤!靠右行!不要挤!”
九点二十,列队完毕,操场上的大喇叭里传来“喂喂“的试音,片刻,一个普通话烂成反面教材的男声喊道:“各班!按队列站好!开学典礼马上开始!”
年级的体育组长整了一下队,让大家在草坪上坐下。
趁着张军没注意,方萤几人跑到了队尾,聚在一起。
孔贞贞:“好像没见蒋西池。”
魏明:“刚在走廊里还看见他了。“
孔贞贞:“是不是上厕所去了?“
万紫琳:“贞贞,你怎么这么关心他?觉得他长得帅是不?”
孔贞贞:“去死。”
开学典礼乏味冗长,方萤躲在魏明巨大身躯制造出来的阴影里垂头打瞌睡。
忽觉天摇地晃,耳畔是孔贞贞激动的声音:“学生代表是蒋西池!”
方萤抬头,是魏明的背。
她拍一拍魏明肩膀,“让让,挡着我了。”
“哦。”魏明往旁一侧,视野顿时开阔。
蒋西池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一件白衬衫。他往走了两步,调了调话筒高度,顿一下,没什么情绪的声音,扩大了数倍,从喇叭里传出,响彻操场:“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早上好,很荣幸作为学生代表…”
孔贞贞捧脸,“哇…”
万紫琳挤眉弄眼,“手机都不玩了,荡漾了吧?”
方萤改坐为蹲,抱着双腿,微微眯眼。
蒋西池个子在男生里算高的了,那件纤尘不染的白衬衫,衬得他有一种卓尔不群的气质。
孔贞贞忍不住跟大家分享她在短短一小时内打听来的八卦:“你们知道么,蒋西池以前在一师附小,就经常考年级第一,他市一中的升学考试考了年级前五…”
万紫琳惊讶:“那他为什么不去市一中,跑到我们青野…”
魏明:“青野怎么了!青野不是很好吗!”
几人叽叽喳喳,都快盖过的广播的声音。
方萤皱眉,“魏公公,你好烦,安静点儿行吗?”
魏明张张嘴,嘟囔:“…别叫我魏公公。”
一番继往开来的展望之后,蒋西池的发言结束。
他很浅地鞠了一躬,退后一步,转身下台了。
这时候,方萤才想到,他原来是脱稿的。
蒋西池走下跑道,停住脚步,似在找初一三班的位置。
孔贞贞把自己手臂摇成了两面令旗,然而蒋西池愣是没看到。
片刻,他转身,直接往教学楼方向去了。
作为新生代表发言,是张军硬塞的任务,特意在开学前三天打电话摊派给他。接电话的是吴应蓉,听说外孙这么厉害,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蒋西池烦得不行,但还是从作文书上拼拼抄抄写出来了一篇演讲稿。
教室里没人,蒋西池把门掩上,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解数学题。
喇叭里传来第二个学生代表慷慨激昂的发言,有点吵,但等他沉浸进题目之后,渐渐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直到“嘭”的一声。
反射性抬头,却见方萤一脚踢开了门。
蒋西池皱了皱眉。
方萤走进教室,往桌子上一坐,晃荡着两条腿,侧头看他。
蒋西池笔在纸上划了几下,还是觉得这注视有点碍眼,抬头,拿眼看去。
方萤却是一笑,什么也没说,跳下桌,回到自己位上,往桌面上一趴。
等开学典礼结束,就十点半了,张军回教室啰嗦两句,中心思想无非是大家尽早进入状态,多向学生代表蒋西池同学学习。
方萤略微支起身体,往前面看了一眼。
被表扬的蒋西池同学,还在做数学题。
中午放学,万紫琳他们过来邀请方萤中午一块儿去体验一下食堂
“我回家吃。”
“你家在哪儿,近不近啊?”
方萤一脸的没睡醒,打了个呵欠,“近。”
等万紫琳他们走了,方萤抬头一看,蒋西池还没走,还维持之前被“表扬”时的姿势。
伸手,戳一戳他的背,“喂。”
前面身体一挺。
“放学了,你还不走?”
“做完这道。”
方萤身体横过书桌,凑到前面一看,纸上一个大三角形,包含着好几个小三角形。
“这什么题?”
“证相似。”
“相似…”方萤翻开数学课本,把目录筛了一遍,没找到“相似”。她眼疾手快,看见了蒋西池压在纸下的,明显与她手里这本封面不一样的书,往前一蹿,飞快地抽了出来。
《数学》,九年级(初三)下册。
方萤:“…”
蒋西池拿铅笔在三角形的几个角上划了几道杠,往纸上写了好多个躺着的“S”和躺在“=”上的“S”,然后把笔一放,转身,盯着方萤拿在手里的书。
方萤忙递过去,“哦。”
蒋西池把书往抽屉里一塞,“你不去食堂吃饭?”
“我回家。”
蒋西池没管她,自己走了。
下午开始正式上课。


第一节 是语文。语文老师叫杨云。第一堂,她并没有直接开始上第一课,而是先谈了谈初中的语文教学计划,其中一项,是组织班上每一周背三首唐诗宋词。
“不限于语文课本上的啊,咱们语文课本上只有十三首古诗,这是远远不够的…大家小学都背过唐诗三百首吧,来说说,你们最喜欢哪首诗?”
话音刚落,班长范之扬手臂高高弹起,自我介绍后站起身,高声朗诵:“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杨云:“白居易的《问刘十九》,很好。范同学跟大家说说,为什么喜欢这首诗?”
范之扬挠头傻笑,“因为…因为小火炉可以涮个火锅,烤个猪蹄什么的,感觉很好吃…”
班里哄堂大笑,杨云亦是莞尔。
范之扬带活了气氛,大家纷纷踊跃发言。
杨云:“很好,看来大家对古诗词的学习都很有兴趣,我有个问题,大家知道被称为‘孤篇压全唐’的,是哪首诗吗?”
班里无人举手。
杨云:“我提示一下…”
就在这时,蒋西池忽听背后一道低低的声音:“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蒋西池一愣,下意识转头往后瞟了一眼。
“那个…第四组倒数第二排的男生,你知道答案吗?”
蒋西池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被注意到,既然被点到了名,不得不站起身。
杨云目光含着殷切的期待。
蒋西池:“…不知道。”
杨云愣了一下,笑了笑:“没事,那坐下吧。”她捏了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一行字。
蒋西池坐下,忽觉椅子腿被踢了一脚,随即后面响起方萤不悦的声音:“喂。”
蒋西池没回头,却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
片刻,椅子腿又被踢了一脚。
方萤声音带笑:“你都听到了,干嘛说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沉迷做题蒋西池。


第5章 宵夜
五点半放学,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打响,老师一离开,教室立即沸成一锅粥。
万紫琳他们又围过来了。
“阿萤,去文化街吃东西不?”
椅子已经翻转了一个方向,椅背靠着墙壁,椅子腿和地面成四十五度夹脚,方萤就这样靠着,一脸的没睡醒,“家里有事。”
“你好久没跟我们一起玩了。”
方萤笑一笑,伸手去捏万紫琳的脸,“这么想我?”
万紫琳一下把她的手拍开,“咦,肉麻。”
一旁的孔贞贞,捏着手机踌躇片刻,清一清嗓,“蒋西池。”
蒋西池收拾书包的动作停都没停一下。
孔贞贞:“…跟我们一起去文化街吃东西么?在科技大学那边,蛮近的…”
“不去。”
孔贞贞摸摸鼻子,“那…你有没有手机啊,能不能…”
“不用。”
孔贞贞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咬了咬唇。
魏明看不过去了,“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蒋西池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往肩膀上一挂,就要往前走。
魏明一下拦住他的出路。
蒋西池目光微微下压,看着魏明。
他实在是长了一张太过赏心悦目的脸,连微愠的神情都显得很好看。
方萤:“魏明,不要勉强别人。”
魏明低哼一声,不服气。
“天才都是有点傲气的,你们耐心点。”
这句话明显激励到了孔贞贞,赶忙跟着点了几下头,似是准备着愈挫愈勇。
等教室里不剩几个人了,方萤才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去车棚取车,正要走,瞧见对面办公楼里走出来一个人,就把已经拨上去的支架放下来,等着。
蒋西池正在埋头想事,听见方萤叫他,吓了一下。
“你还没走?”
蒋西池找到自己的自行车,“老师找我。”
方萤立马就笑了,瞥他一眼,“不会是去告状的吧?”
蒋西池:“…”
车双双离开了学校。
方萤没和他并肩,落后了一米多,半路,身后车子都在“吱吱呀呀”。
过了路口,那“吱吱呀呀”的声音忽然消失不见了。
蒋西池忙回头一看,却见方萤已拐了一个弯,骑去了东南路上。
天色渐暗,橙色霞光已消失殆尽。
蒋西池在原地待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掉了个头,拐弯,跟上去。
东南路靠近区会展中心,比较繁华,沿路都是宾馆、饭馆和酒吧。
蒋西池特意保持了一段距离,让方萤始终在自己的视野里,但又不至于发现自己。
很快,她在前面又拐了一个弯,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外侧有条排水沟,一股浑浊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蒋西池没敢跟太近。
片刻,方萤停了车,从书包里摸出锁,把车锁上,推门进去了。
蒋西池把自行车停在原地,踩着巷子里像是裹了一层油污的地砖,跟到了方萤停车的地方。
那是家酒吧。
此后几天,方萤仍然会寻找各种理由不跟万紫琳他们一块儿放学,待人都走得差不多时,一个人悄悄蹬着自行车去酒吧。
有一次,他等方萤从后门进去十分钟左右,把车靠墙停住。油污的地几乎无处下脚,污水沤出来的酸臭气味扑面而来,他捏住鼻子,趟雷似的跟上前去。
刚一推开后门,就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过来,一堵墙似的把他一挡,“干什么的? ”
蒋西池往里瞥一眼,“找人。”
“找谁?”
“我看见有个初中生进去了…”
“赶紧走赶紧走!我们正规经营的酒吧,什么初中生,我看你是初中生吧!”健壮的身躯往外一挪,“快走快走!”
此后,蒋西池又“侦查”了几次,还是没能成功打入“敌人”内部。
有一次耗费时间太长,过了七点才到家,外婆急得都出门去找他了。
两人在桥头碰上,吴应蓉小跑几步过去,“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啊?你外公都急死了…”
“在学校做家庭作业忘记时间了…”
“再爱学习也得吃饭啊,”吴应蓉伸手摸他脑袋,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确认他连根头发丝都没少,才放心下来,“…以后还是早点回来吧,IC卡你带着吗?以后回来晚了,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嗯,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