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立即转头,正好与周险目光对上。依然淡漠中带几分刺探的意味,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许棠手指悄悄握紧,张了张口,低声问:“什么意思?”
“喝完了就给你。”
许棠静了数秒,从周险手里接过酒瓶,望着瓶口,半晌没有动作。
方举笑了一声,“刚才不是很勇猛吗,怕了?”
许棠轻轻咬了咬唇,抬头直视周险,“我不相信你。我跟你喝,喝赢了你还钱。”
“许棠你疯了!”张雪低喝。
许棠没理,盯着周险。
静了许久,周险说:“好。”
桥上一阵烟熏火燎,高声调笑中,甚有人放亮了嗓子开始唱歌,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摊上忽然剑拔弩张的气氛。
方举和张雪都静悄悄不敢说话,只看着许棠和周险将啤酒撤下,拿了一瓶“诗仙太白”的白酒上来,斟满了两只塑料杯子开始拼酒。这白酒是渡河镇特产,约莫有四十多度。
很快又烤好的二十个串吃完了,白酒瓶也下去了一半。
方举暗暗观察周险和许棠两人神色,前者眼神已有些飘忽,后者目光依然清明,举杯的手异常平稳。方举暗暗咋舌,不由乐了,没想到周险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两人又喝完半杯,许棠打算继续倒,周险忽然伸手,将她手腕捏住。
许棠眼皮一跳,心脏也跟着骤停半拍,她抬眼去看周险,望见几分迷离恍惚。周险嘴角上扬了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低声问她:“你叫什么?”他声音里带着醉意,有些哑。
许棠垂眸,“许棠,海棠的棠。”
“哦,”周险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又加了几分力道,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许海棠。”
“我不叫许海棠,我叫许棠。”
周险不置可否,推掉面前杯子,掏出一支烟点燃,“不喝了。”
许棠摇头,“你还没醉。”
周险看她一眼,“你赢了。”
许棠立即抬眼,“可以还钱了?”
周险松开她的手腕,将她放在一旁凳子上的书包拿过来,从里面掏出文具盒和本子,扯了一张纸下来,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行字,然后“啪”地一声拍到许棠面前。
许棠拿起一看,被字迹丑得震惊了一下;再看内容,更加震惊,正要开口,这边周险已经站起来,方举也紧跟着起身,“险哥,散吗?”
周险点头,又将目光投向许棠,对方举说:“你送张小姐回去。”
张雪一怔,立即问:“那许棠呢?”
方举赶紧将她一拉,“张小姐,走吧。”
很快摊子上就只剩下周险和许棠两人,许棠手里捏着欠条,看着周险,“你什么时候兑现欠条上的内容?”
周险轻嗤一声,往前迈了一步。
许棠心脏一紧,下意识跟着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瞬周险手绕到她脑后将她马尾一把拽住,把她脑袋往前推了一分,低声问:“白条,懂不懂?”
被拽住的马尾扯得头皮微微发疼,周险带着烟草气息的呼吸拂在脸上,许棠咬紧嘴唇默不作声。
周险直直盯着她的眼睛,这样僵持了数秒,扬手将她头发松开,而后走向摩托车,在一阵尘土中消失在夜色深处。
他离开许久之后,许棠仿佛仍能听见摩托发动时“突突突”的声音,直到周围嘈杂的笑声渐渐将她思绪夺回,她缓缓抬眼,望见桥下河水,月光下水声潺潺,水流击石。

第3章 渡河(03)

回家之后许棠解释晚归的原因,说是同学生日聚会。许母不疑有他,只是对她满身酒气有些不满:“你都要高考了,这种聚会能推就推。以后先给家里打个电话,这么晚回来也不安全。”
许棠点头,放下书包去洗澡。洗完出来见许杨房间还亮着灯,便走过去敲了敲门。
“进来。”
许棠推门进去,见许杨正站在阳台上怔怔望着挂在上面的鸟笼。
“怎么了?”
“我以为养了这么久已经养家了,今天早上打开笼子放它出去玩,结果…”许杨话里几分遗憾,却也没多伤春悲秋,垫了张凳子将鸟笼取下来,放到一旁。
他转身见许棠定定站在门口不动,问:“怎么了姐?还不去睡?你明天不是还要上早自习吗?”
“哦”,许棠回过神来,“你也早点睡。”
——
高考临近,假期少得可怜,高三年级只有每隔两周的周日下午和晚上才有时间休息。放假这天中午,许棠在学校食堂吃完饭,回教室做完了作业,收拾书包回家。走出校门时想到前几天许杨提到笔芯快没了,便拐去学校后面的步行街上买东西。
这条街是渡河镇上学生爱逛的地方,有廉价花哨的衣服,各式各样的发卡,还有鳞次栉比的小吃摊和奶茶店。
长长的一条街上,唯独只有一家书店,卖一些旧杂志和盗版书。许棠对衣服发饰毫无兴趣,所有零花钱都花在了看书上面。她买了书也不敢带回家,就蹲在书店的书架下面看,两小时一本,看完了托书店老板代为保管。久而久之老板认识她了,也不让她买,让她看完了原样放回就行。后来老板专门为她在柜台后面设了张椅子,许棠休闲时间便整个泡在了书店。
今天她买了笔芯以后照例去了书店,老板寒暄了几句,也不管她,将摇椅搬到门前,闭眼躺在上面听着收音机。许棠将椅子往门口挪了挪,如此正好晒到外面的太阳。
手里的一本小说看完了一半,许棠忽听见对面奶茶店挂在门上的铃铛响了一声。
许棠立即抬头,望见两道熟悉的声音闪进店里。她凝眸看了片刻,将书页合上放回书架,“赵老板,我有点事先走了,下回再来。”
赵老板也不睁眼,朝着她挥了挥手。
许棠往对面店铺看了一眼,望见周险和方举走到了最里面的位置。她不敢进去,想了片刻,拐进了奶茶店旁边的网吧。她也不上机,径直朝着网吧厕所走去。
厕所男女混用,许棠等里面人出来了,走进去关上门,将脏兮兮的窗户打开,手在窗台上使劲一撑,膝盖靠了上去。她小心翼翼探出身体,朝外面看了看。下面是条狭窄的排水沟,沟旁垫着一排红砖。
窗户很矮,许棠探出一条腿,而后从窗户上跳了下去。她踩着红砖,蹲下身体,缓缓挪到了奶茶店窗外。
许棠将书包取下抱在怀里,屏住呼吸。
“…渡河镇一半房子都捏在那人手上,郑叔当当打手就能坐着数钱,骁哥肯定不高兴。”说话的是方举。
周险“嗯”了一声,“骁哥不是郑叔对手。”
骁哥就是“青龙帮”的老大,周险和方举的头儿。他们口中的“郑叔”是镇上另一股势力的老大。
在许棠眼里,“青龙帮”性质跟过家家没有两样,骁哥手下一堆混子,干过的最了不起的事情,也无非是在鹿山县往渡河镇的路上收点过路费。
郑叔则不然。他势力主要在鹿山县,渡河镇穷乡僻壤,不过在其辐射范围之内。骁哥想要撼动郑叔,堪称以卵击石。
方举将冰块嚼得咔咔作响,“郑叔把肉都吃了,肉汤也不肯放过,那就有点不上道了。”
周险没说话,过了片刻,许棠嗅到一阵极浅的烟味。
方举接着说,“我看现在我们也只能给郑叔使点绊子,让他在渡河镇过得没那么舒爽。彪子那边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可以联手。”
一阵沉默,似乎是在等周险拿主意。
过了一会儿,周险低沉的声音方响起来,“选朋友比选对手更难,你知不知道…”周险声音难得带了几分犹豫。
许棠听到这一句,立即竖直了耳朵,然而周险再没开口。
许棠还没来得及失望,门口忽一阵铃响。许棠吓了一跳,听见窗户里面凳子在地上拖拉的声音,立即将身体压得更低,飞速朝旁边窜去。
到了网吧窗户外面,许棠听见一个温软的女声,听来依稀是张雪的声音。
许棠站起身顺了顺呼吸,爬进窗户,原路返回。她在网吧门口左右张望一阵,拉了拉书包带子,飞快朝家的方向走去。
她脚步越来越快,出了步行街才渐渐慢下来。渡河镇分桥南桥北,许棠家在桥南,过了桥往西走,路过一家超市,往巷子里拐就能看见。
超市今天酬宾减价,许棠手里被塞进一叠广告,她一边看一边往巷子里走,不经意间一抬眼,脚步立时刹住。
前方皂荚树下停了辆摩托车,车旁立了个人,嘴里叼着一支烟,正望着她这边。
许棠想拔腿往回跑,然而她咽了咽口水,生生克制住这股冲动。她攥紧了手中广告,朝着周险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低垂目光,继续若无其事朝里走。
她丝毫没有觉察自己脚步越来越快,在和周险错身时甚而产生了一丝侥幸的念头,然而这念头不过存在了一瞬——她书包带子被周险狠狠一拽,整个人立即不受控制往后一滑,然后撞入周险怀里。
许棠吓得呼吸几乎停止,身体僵直,头皮发麻。
周险手伸进衣服口袋,掏出样东西伸到她面前,声音紧贴着她耳廓,“许海棠,你胆子不小。”
许棠瞪大了眼睛,望着周险掌心里那枚发卡。
“说话。”周险手臂收得更紧,从某个角度看去,仿佛他正从背后紧紧抱着许棠。
许棠自知无法开脱,经过最初的惊吓之后,此刻反而镇定下来,“我是在偷听你们说话。”
“你想听什么?”周险手往上走,拇指状似无意地贴住她的颈部大动脉。
许棠呼吸一滞,手指悄悄攥紧,声音冷静,没有一丝一毫颤抖,“我想听的一句都没听到。”
一时沉默,许久之后,周险松开了手。许棠立即往前一步脱离他的控制,转过身来抬头看着他,“你还欠我钱。”
周险静了数秒,“许海棠,你胆子不小。”
许棠盯着他,“我酒量也不小。”
周险看着她,目光平淡一如往常,刺探的意味却深了一层。许棠此刻彻底放松下来,任他看着,丝毫不躲闪。
最后,周险收回目光,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跨上摩托,发动车子朝巷子外面驶去。
许棠望着皂荚树树荫下躺着的烟头,勾起嘴角,极轻地笑了一声。
——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许棠再没见过周险。学校里那些“时髦”女生也似乎终于想起响应高考号召,纷纷收敛了平时行为。
日子在平淡中缓慢而迅速地飞驰而去,很快许棠便迎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四场考试也如这段日子一样平淡无奇,考完之后等成绩的时间,许棠回了一趟外婆家里,再回来时蒋禾花和许杨都开始进入期末复习阶段。
许棠百无聊赖,开始寻思摆摊事宜。她在外面考察了一整天,流了一身臭汗,回家洗了个澡,西边太阳还剩小半个脑袋。她提着塑料桶到后门去倒水冲地,刚刚打开门,忽听见窄巷里回荡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许棠凝目细看,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朝着这边飞奔而来,她尚未来得及开口,眨眼之间,身影已来到她面前,挤着她身侧缝隙进了门里,顺势将她往里一带,紧紧关上了门。
许棠手里还提着塑料桶,手臂被周险紧紧攥住,他温热急促的呼吸就喷在她刚刚洗过尚且带着水汽的脸上。
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紧接着又渐渐远了。
远处传来一声狗吠,周险这才放开她的手臂,身体往门上重重一靠。此刻许棠嗅到一阵铁锈似的气息,心里一凛,连忙去看,周险左边手臂上紧紧缠着半截黑色衬衫。
许棠呼吸一滞,不由伸出手去,周险却将她手一挥,扯掉了衬衫,随手扔进塑料桶里,说:“给我找个医生过来。”
那半截衬衫一落入桶中就将整桶水染红,许棠看了一眼,只觉心惊肉跳。再去看周险手臂,一指长的一道伤口,皮肉都翻了过来。
她来不及多想,扶周险到自己房间坐下,拉开一个抽屉摸了一把钱攥入手中,飞快跑出大门去找医生。

第4章 渡河(04)

许棠奶奶因为许棠父亲去世积郁成疾,生前最后一段时间缠绵病榻,期间一直是镇上的尤医生帮忙看病。
许棠带着尤医生到了家里,周险正坐在床边闷头抽烟。
尤医生看见他手臂上伤口惊了一下,却也不多问,拿过医药箱就开始消毒上药。
许棠也没闲着,把客厅里的大电风扇拿进来,又给尤医生倒了杯凉茶。
尤医生指挥许棠打下手,很快就将周险手臂上伤口处理干净,上好了药,绑好了绷带。
“不要吃发物,不能沾水,”尤医生拿过一张纸刷刷写下几行字,“小许你照着这个单子去买药,现在天气热,消炎药尤其要按时吃。”
许棠连连点头,接过单子看了一眼,收进裤子口袋里。
“我过两天再来换一次药。”
换药途中周险一直一言不发,听见尤医生这么说,突然开口,“不用。”
尤医生一怔,看向许棠。
许棠看了周险一眼,转向尤医生,笑说:“大热天您过来一趟也麻烦,只是换药的话,要不您就说说需要注意什么,我自己来?”
尤医生心里敞亮,听许棠这么说自然明白过来,便留下药水纱布镊子等工具,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
许棠一一记下,送尤医生出门。
两道身影朝大门走去,周险伸手去摸烟盒,正将烟叼进嘴里,忽听见外面院子里许棠压低的声音:“…一个远方亲戚,走了点弯路,现在想金盆洗手了,上面人不同意…”
“难怪,”尤医生语气却是恍然大悟,“不过你们还是小心些,万一不行就联系警察吧…”
周险望着眼前呼哧呼哧转动的电扇,不由笑了一声。
人声渐渐远了,只有知了仍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
约摸过了二十分钟后,外面院里再次响起脚步声。许棠拎着一个塑料袋子重回到屋里,看了周险一眼,也不说话,坐到书桌前从袋中掏出说明书仔细查看。
她之前刚刚洗过的头发此刻已经干了,发丝黏在汗津津的颊上颈间。她鼻尖上也浮着一层汗,脸被高热熏出一层薄红。
“许海棠,你热不热?”屋里两个电扇,都朝着周险。
“不热。”许棠也不抬头。
周险看了她片刻,将自己面前的电风扇往她坐的方向转了转。
许棠手里动作顿了一下,垂眸继续研究说明书。
过了片刻,周险又说,“我要在你这里住几天。”
许棠一点也不惊讶,淡淡回答,“一天五十。”
“先欠着。”
许棠眨了眨眼,从桌上拿过纸笔刷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递给周险,“你签个字。”
周险往纸上扫了一眼,字迹工整清秀,“按手印。”
许棠想了想,去翻抽屉,翻了半天,当真翻出半盒还没用完的印泥。许棠拿手指搓了一下,有些干了,不过还能用。
她将泥盒递到周险面前,等周险伸出拇指。
周险没动。
她把泥盒又往前推了一分。
周险还是没动。
许棠抬头看他一眼,伸手将他手抓起来,握住拇指,蘸上印泥,往纸上一按。
按完打算松手,周险忽将她手指紧紧捏住。
许棠心脏猛地一跳,挣了一下,没挣开。周险手掌很热,掌心粗砺,带着薄茧。他仅穿一件黑色背心,露出胳膊上紧实的肌肉。眉骨分明,鼻峰英挺,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声音几分戏谑,“许海棠,你想当我女朋友?”
许棠头摇得干脆利落,“不想。”
周险目光顿了一下,紧盯着许棠。
两人距离有些近,许棠甚能感觉到从周险身上散发的热气,电扇一瞬间成了聊胜于无的摆设。
许棠觉得呼吸艰难,另一只手在身侧悄悄攥紧。
不知过了多久,,周险松开她,目光里探询的意味消失,声音平淡,“不要打报警的主意。”
许棠暗暗松了口气,“我不会报警,”顿了一下,又解释一句,“你还欠我钱。”
周险挑了挑眉,低低笑了一声,“蠢。
许棠微微一怔。她以为周险这个人,肯定是不会笑的。她能觉察出周险心情似乎很好,虽不明为何。
她想,倒真是个怪人,手臂被砍成这样了,还能这么高兴。
静坐了一会儿,许棠忽想起来后院里那桶血水还没收拾,立即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又停了脚步,转身看着周险,“你等会儿威胁我妈。”
周险不解。
“你威胁她,不然她要去报警,我拦不住。”许棠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不能威胁太狠,她胆子比较小。”
周险没有说话,静看着她,目光渐深。
许棠敛了目光,转身去后院处理桶里的水。
——
许母下班回来,自然被家里多出来的这尊瘟神吓了一跳。周险没说任何威胁的话,但就坐在客厅里一言不发那架势,已足够吓人。
许母权衡许久,终于选择忍气吞声,她揪着许棠衣服袖子,将她拉进厨房。
“这人从哪儿来的?”
许棠实话实说。
“你干嘛放他进来?”许母眉间一层怒气。
“让他在门口被人砍死会更麻烦,”许棠解释,声音渐低,“再说,可以卖他一个人情…”
许母不以为然,冷哼一声,“这种小痞子,懂什么人情不人情。”
许棠低头,“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你跟他说,让他别出门,别被人看到了说闲话。”
“他不会出门的,外面还有人在找他。”
许母一惊,“找他干什么?”
许棠有些后悔多嘴了一句,此刻也不知如何补救,只好摇头。
“会不会有人找我们麻烦?”
“不会,没人知道他在这儿。”
许母犹自疑虑不安,许棠安慰了几句,心里微妙有些不是滋味。
做饭时,许母仍觉得不服气,将砧板剁得震天响。
许棠坐在厨房门口帮忙摘菜,心里颇有些无可奈何,每一次厨房里响起声音,她都忍不住去看周险。周险静坐在沙发上,神情淡漠,好似并没有听见。
半小时后天完全黑透,许杨带着一身暑气进来。他望见沙发上的人脚步立时一顿,“姐你谈朋友了?!”
厨房里切菜声登时停了一下,随后又咚咚咚响起来,比先时更响。
许棠尴尬介绍,“许杨,这是周…”
“周险?”许杨已认出来。
周险掀了掀眼皮,算是回应。
吃晚饭时,许母端上饭菜之后就钻回厨房。
周险坐在桌上,朝厨房门口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拿起碗筷静静吃饭。
许杨一边夹菜一边拿眼睛瞟着周险,许棠看不过去,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许杨一下。
许杨立即收回目光,埋头扒饭。
周险左手绑着绷带,行动不便,吃得非常慢。许棠吃完了一碗饭,往他碗里看了一眼,仅下去了一半。
许棠又盛了半碗饭,慢条斯理接着吃。许杨两碗饭吃完,丢了碗筷去冲凉,冲完出来看两人还在桌上,惊讶道:“姐你今天怎么这么秀气?”
许棠耳根一热,加快了吃饭的节奏,“你作业写完没?”
“学校里就写完了。”
许棠筷子停了停,“许杨,你睡客厅里行不行?”
许杨瞟了周险一眼,“行。”
“那你把你房间收拾一下,我吃完了帮你铺床。”
许杨点头走去卧室。
周险仍是不紧不慢夹着菜,“许海棠,我睡你房间。”
“为什么?”
周险抬头看她一眼,吐出一个字:“大。”
最终周险睡许棠房间,许棠睡许杨房间,许杨在自己房间里打地铺——许棠考虑再三,觉得让许母看见自家儿子睡在客厅地上,心里必然要更加不舒服。
家里多了一号人,还是这样一号人,任谁都有些不习惯。许棠择床,许杨睡迷糊了起夜起太猛一不小心就撞上五斗橱。
唯独周险,适应得似乎还不错。
许母在渡河镇客运站上班,早上六点就出了门。许杨要上早自习,六点半也去了学校。
许棠习惯好,虽然现在已是暑假,仍然七点半就起床了。
她起来后望见自己房间房门紧闭,踌躇了片刻还是没去敲门。自己盛了碗红薯稀饭喝了,到许杨屋子把地铺收起来开始计划摆摊的事。
在纸上写写画画了一会儿,忽听见卧室门打开的声音,许棠转头往门外看,正好看见周险仅穿一条内裤朝厕所走去。许棠赶紧收回目光。
她坐了一会儿,起身将许杨的衣柜打开,翻找片刻,找到一件买大了的T恤,又找到一条大裤衩,一并放到周险床上。许杨个儿蹿得快,他衣服周险穿倒也勉强。
趁周险洗漱的时候,许棠又去厨房舀了一大碗稀饭出来,放在餐桌上。
许棠回到许杨房间,过了片刻,听见厕所门打开的声音。

第5章 渡河(05)

许棠重新投入规划,没再注意周险动静。不知过了多久,许棠忽然听见周险开始打电话,她拿在手中的笔不由一顿。
周险说话声音不大,许棠凭他语气听出大约通话对象是方举。他一边喝着稀饭一边讲电话,偶尔含糊应一声。电话打完之时,他稀饭也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