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涟自然觉得,容临上神是顶顶好看的,可萧白上神是容临上神的好友,上神心地善良,怕是不愿见着旁人为了夸赞他而贬低自己的朋友。阿涟想了想,答道:“两位上神容貌各有千秋,不好比较的。”
各有千秋,那就是差不多了。田箩难以想象,这世上还有和萧白上神长得差不多的。
田箩挽着她的胳膊:“你就再同我说说嘛。”
阿涟面露喜悦,眉飞色舞道:“上神的眼睛像星星,眉毛像月亮,他生得高高瘦瘦,脖子以下全是腿…”
田箩附和道:“那可真俊啊!”
可不是嘛。阿涟捏了捏身上上神的衣袍,赞同道:“最难得的便是上神的善心了,今儿我打搅他休息,他非但没有责怪我,而且还很关心我,叫我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田箩更激动了!一时嗷嗷的叫个不停。如此优秀的上神,难怪阿涟心心念念两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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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大半夜的,阿涟便认认真真的将上神的袍子仔仔细细洗了三遍,末了还凑到田箩的身边,问道:“还有鱼腥味儿吗?”
田箩非常理解阿涟的心情,当下配合着嗅了嗅,说道:“倒是没鱼腥味儿了,还有些香香的。”
下回见着上神,这袍子可是要还给他的,她自然得将上面自己残留的味道洗干净。听了田箩的话,阿涟稍稍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又蹙眉道:“这般香,上神会不会不喜欢啊?”她想了想,又喃喃道,“我再去洗洗,把味道洗淡些。”
夷珪夷璋二女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阿涟在院前晾衣裳。
那衣裳,一看便是男人的。
夷璋不屑道:“这胖头鱼还真是恬不知耻,勾搭男子也就算了,竟将男子的衣裳都晾到咱们院前了。”
夷璋不喜欢阿涟,除却阿涟这低微的身份,便是因为她那张脸了。身边有个美貌同自己不相伯仲的表姐,她已经非常有压力了,如今又冒出这么一条不知拿来的胖头鱼,胖头鱼该生的朴实容貌不生,非生得一张狐媚子般的脸,能不叫人讨厌嘛。
夷珪倒是容色淡淡,并未说什么。九霄阁素来不禁止男女来往,大大方方成双成对双修的大有人在,春风一度的露水情缘,也是极常见的,不说别人,就说夷珪,来九霄阁不过数日,便已经同好几个师兄有过来往了。只是,夷珪的心思要比夷璋细腻些,眼下瞧着阿涟晾晒的袍子,一眼便能看出,这袍子绝非一般人能穿的。
阿涟将衣裳晾晒好之后,便收入自己贴上带着的玉葫芦里。这玉葫芦是离开洞泽湖时,阿雱赠与她的,瞧着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佩饰,系在腰间,简单大方,可实际上却能装许多东西。
许是里头装着上神的袍子,阿涟格外的宝贝,半点都不许它磕损。
那日之后,她便日日去碧波池。
为的便是能再见着上神。
那日她太激动,都忘了问问上神喜欢什么口味,喜不喜欢花鲢的口感,若要烹饪,最喜欢何种烹饪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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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涟整日心不在焉,可九霄阁绝不是浪得虚名的,正式开学后,每日的课业都很繁重。新入学的弟子,虽是各族挑选出来的精英,资质却是参差不齐的,像阿涟和田箩这般,便是属于垫底的了。
譬如今日学习幻术,田箩就被骂哭了好几回。
授课的是九霄阁甚有威名的冲虚尊者,据说冲虚尊者年轻时恃才傲物,不为五斗米折腰,可成亲之后,要养家糊口,为了生计,不得不进九霄阁来授课。
连着好几回,田箩都未成功,冲虚尊者气得吹胡子瞪眼,呵斥道:“以你这般的资质,就算进了九霄阁,也待不了几日,还是早些收拾行李走人,还能省了咱们九霄阁的口粮。”
阿涟欲开口为田箩说话,那冲虚尊者便怒目扫了过来:“你不必急着为她辩解,你比她还不如!看看你,你这是在施法吗?”
阿涟不过三百年的道行,而田箩再不济,也有四百年的道行傍身,且田箩家世优渥,她爹娘又给她吃了不少增长修为的灵丹。这么一来,田箩也能将面前的葫芦变出半个指定的形状来,虽说不能变全,可总比她丝毫未变要好得多。
若要真说起来,冲虚尊者还的确没有说错。
被冲虚尊者骂了一通,田箩再次使用仙诀,总算是变成了。
而阿涟却是尴尬的,成了唯一一个连基础幻术都不过关的新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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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学之后,田箩就安慰道:“你别太难过,咱们回去再好好练练,勤能补拙,努力点就好了。”
这道理阿涟自然是懂的,可她的资质的确是太差。
俩人回去后,便一道勤练幻术。
田箩呢,勉勉强强过关,可她自己也是个半吊子,不晓得其中的奥妙,只能看着阿涟一次次失败,心急如焚,却不晓得该做什么。阿涟见她一副自责的模样,心下虽然丧气,却也不敢在田箩面前表现出来,免得她越发自责。
进了九霄阁的大门,不是谁都能顺利结业的,入学三个月后,便有一场测试,到时候不合格的,便只能如冲虚尊者所言,收拾行李走人了。毕竟九霄阁需要的是六界佼佼者,怎会由得阿涟这类愚笨又法术低微的小妖砸了这几万年来的金字招牌。
夜深人静,阿涟瞧着田箩睡下了,便独自起身去了碧波池边。
这回她倒不是为了见上神,而是真的想好好练习幻术。
明儿又有冲虚尊者的课,她便是再厚脸皮,也架不住他这般讽刺挖苦。
阿涟对着池边的柳树,默念口诀,试了好几回。
每回都失败,那柳树轻轻摇曳,还是原来的模样,连树叶都没有半分改变。
这幻术是基础,若是这么简单的都不会,那她定然不可能再九霄阁久留的。
阿涟又试了一回。
一回又一回,眼看着天都快亮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嗯?
阿涟身躯微微一滞,听着身后熟悉的声音,激动的回过头,瞧着那高挑隽秀的身影,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直接蹦了过去:“容临上神!”
容临已经看了很久了,虽然同这小鱼妖接触不多,可他明白,若是他搭理她,肯定又是一番纠缠。他打算视而不见,就这么离开的,可听着她口中的仙诀,瞧着她一次次愚笨的模样,当真是忍无可忍了。
她这样的资质,究竟是如何进的九霄阁?
她笑靥如花,他却一如既往端得一副冷淡模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嗓音清冷道:“闭上眼睛,集中精力…”
阿涟笑容一滞,反应过来,才明白上神居然是在指点自己。
她立马跟着照做。
“不要分心,你想把眼前这树变成什么,心里便想着那物的模样,然后默念口诀…”
上神的声音可真好听!
幻术并不难,何况是这等入门的低等幻术,就这么一棵树摆在你的面前,不动弹,由着你变,但凡有点道行的,都是简简单单的事儿。
容临虽偶尔回来九霄阁,可身为一个上神,自然是不可能亲自教授这些法术的,大多不过是讲讲课,灌输一下与人为善的道理,讲得都是一些精神层次的东西,这样也符合他高高在上的上神身份。
他瞧着这小鱼妖一脸认真的模样,觉得自己亲自出马,应当没什么太大问题,当下也没有太在意,转身背对着她。
待她冷淡些,省得叫她以为,他指点她法术,关系便近了似的。
许久未见她有动静,容临道:“好了吗?”
“好、好了。”
若真是好了,岂是这种语气?这么简单的幻术,只要不分心,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他亲自指点,她都这般懒散态度!
再好脾气的上神,也架不住弟子如此漠视,他转过身,正想着责备一番,可入目的,却是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
容临怔了怔。
她怎么把柳树变成了他的模样。
却见这小鱼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大大的眼儿望着他,歉疚道:“对不起,我…我方才满脑子都想着上神您了。”

第6章 生气

上神不愧是上神,经由他指点之后,次日阿涟在冲虚尊者的课上,倒是没有再丢人了。冲虚尊者虽稍稍有些诧异,不过像阿涟这等基础差、天赋低的弟子,他素来是不放在眼里的,一时也并未多说什么,只继续上课。
田箩私下喁喁道:“我方才还担心,你又要挨骂了呢。”
田箩一贯睡得熟,自然不知昨晚阿涟同容临上神的事儿。
这幻术成了,阿涟却是没有太过高兴,甚是神色都有些恍惚,只由着田箩独自兴奋喃喃着。
田箩也是半晌才反应过来:“阿涟,你怎么了?”
怎么了。阿涟微蹙黛眉,端得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蔫蔫儿的,简直比被冲虚尊者斥责还要丧气。昨日她见着上神,本是件极开心的事儿,加之上神亲自指点,她更是三生有幸…奈何她是个不争气的,仿佛、仿佛惹上神生气了。
夷璋朝着阿涟的方向看了一眼,同夷珪道:“练习了几日才勉勉强强过关,有什么好骄傲的。”她原是想看她出糗的,结果没看着,心下自然有些不舒坦。
夷珪却是没怎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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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阁新入学的弟子,除却每日繁重的课业外,还开设了各种增长技艺的社团。这些日子,阿涟深知自己的基础太差,该比旁人勤奋些才是,倒是没有闲暇时间学习别的了。
田箩同阿涟不一样,只是来九霄阁长见识混日子的罢了,虽说她不想收拾行李走人,却也不像阿涟这般将自己逼得这么紧。田箩的娘亲是个贤淑的,打小便教导田箩,女子别的不行没关系,这厨艺和绣活儿却是不能落下的,当下便拉着阿涟道:“你若是不想去,便当做陪陪我好了…”在九霄阁,田箩也就阿涟一个朋友。
阿涟最是心软,何况是田箩,实在拗不过她,便随她一道报了烹饪社。
九霄阁的社团都是需要层层筛选的,可这烹饪社是最冷门的社团,每年报名的也没几个,压根儿不需要比试,只要交了入团费,便成了。田箩打开腰际鼓鼓的贝壳小挎包,打算替阿涟的那份费用也一并付了,阿涟瞧着,急急道:“不用,我自己来就成了。”
阿涟知晓田箩的性子,非但不是有意炫富,反而还会因为自己出身暴发户家庭而自卑呢。她自觉丢人,遇见像阿涟这种,不会瞧不起她,将真心当成朋友的,委实是太难得。
田箩委屈道:“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
阿涟摇头:“没有。”
田箩泫然欲泣:“那你就是瞧不起我的银子。”
“…”阿涟无话可说,只由着田箩付了社团费。
虽说是陪着田箩一道入的烹饪社,可之后,阿涟倒是见识了食物的魅力,一时对烹饪也有些兴趣了。
阿涟学习幻术资质不佳,这烹饪却是难得有些天赋。
烹饪社统共就六七个新弟子,人一少,也便偷不了懒,每回都是认认真真的。
传授厨艺的南鹤仙翁看起来矮矮胖胖,是个好脾气的,实际上这脾气比冲虚尊者好不了多少。几回下来,不知骂了多少女弟子,据说有些女弟子,便是受不住南鹤仙翁的脾气,才退了这烹饪社的。
阿涟却是难得的,一回都没被南鹤仙翁骂过。至于田箩呢,起初被骂过一回,但之后有了阿涟的帮忙,每回南鹤仙翁来检查的时候,都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自然也少了责骂。
这一日,南鹤仙翁传授刀工,只演示讲解了一番,便让弟子们自己动手。
田箩急坏了,小声道:“我方才都没怎么看清楚…”
听了南鹤仙翁的几堂课,阿涟自然多多少少琢磨出一些门道来,遂安抚田箩道:“你别担心。”
田箩便有模有样跟着阿涟雕刻,勉勉强强将手中的胡萝卜雕刻成小鸟模样。虽不及南鹤仙翁雕刻的那般栩栩如生,也算勉勉强强过关了。
阿涟雕刻的比田箩的要更精致些,甚至连鸟儿身上的羽毛,都雕刻的甚是精致。
阿涟将手中的小刀放下,便听得不远处那南鹤仙翁的呵斥声。
阿涟闻声看去,便见那南鹤仙翁正在责备一个个子娇小的姑娘,那姑娘被骂的低垂着脸,手边全是被雕坏了的胡萝卜。
田箩道:“她就是那个小枣妖…”
阿涟听田箩提起过,在她们这批新入学的弟子中,唯有这个小枣妖,独居仙岛。而田箩又私下瞧见过她和萧白上神在一起,便明白这萧白上神就是这小枣妖的后台。
若有这般厉害的后台,应当像夷璋那般神气才是,而阿涟见着这小枣妖的时候,就见她安安静静一个人在角落,除却南鹤仙翁斥责她的时候,被别人注意,其他时候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的。有后台有优待固然厉害,可这九霄阁的新弟子也是佼佼者,自有一番傲气,不仅不会上前巴结,更是心下鄙夷,不愿同她接触的。
这厢南鹤仙翁斥责完了,便将那小枣妖领到了阿涟的面前,道:“日后她便同你们一组,你好好教教她。”
南鹤仙翁虽然从来没有夸赞过阿涟,却在第一次看到阿涟的作品时,便察觉到她有些天赋,加之她每回都认认真真的,心下自然是欣赏的。
阿涟愣了一下,对上面前这小枣妖水亮的大眼睛,才反应过来。
阿涟自己也是半吊子,自觉没什么能教她的,可南鹤仙翁将这烫手山芋给了她,她身为弟子,自该尊师重道,不能不接。阿涟不晓得该如何同她说话,瞧着她笨拙的雕着胡萝卜,又雕坏了一个,才忍不住道:“你慢慢来,这种事情不能急…”
那小枣妖抬眼忘了她一眼,脸颊微微发烫,看上去是个非常清秀水灵的小姑娘,模样瞧着,大抵要比阿涟大上一些。
她攥着小刻刀道:“我、我叫萧枣。”
阿涟笑了笑:“我叫阿涟。”又指了指田箩,“她是田箩。”
田箩最喜欢交朋友了。大抵是因为萧枣被南鹤仙翁责骂的时候,想到了自己和阿涟,便对着萧枣生出了几分亲切,目下听着她的名字,更是惊讶道:“怪不得呢…你姓萧,萧白上神也姓萧,所以你和萧白上神…”
萧枣微微一顿,启唇道:“我、我和…”
“你俩是亲戚吧!”
萧枣看着面前的田箩,眸色一顿,道:“我和小…萧白上神,是邻居。”
萧枣的性子安静腼腆,田箩活泼好动,而阿涟呢,她在洞泽湖的时候,一直被阿雱照顾,甚至临行前,阿雱都觉得她照顾不了自己,到了眼下,却成了三人中最会照顾人的了。
萧枣虽然有后台,身上却没有半分有后台的优越感,三人很快便成了朋友。
·
这日自烹饪社下学,阿涟将自己雕刻好的作品带了回去。
每日阿涟和田箩都会送萧枣到明月湖,看着她坐上去去仙岛的小船,才和田箩一并回去。
今日到明月湖的时候,便见那小船上,着一袭墨色锦袍的男子,衣袂翩然,浊世而立。
正是萧白上神。
萧白上神乃神族后裔,生得更是酷似其父萧珩,风华绝代。
好巧不巧,田箩身子不适,今日唯有阿涟独自来送萧枣。阿涟心下叹息,晓得这田箩素来崇拜萧白上神,若是她晓得今日错过了见萧白上神的机会,不知该有多惋惜。
阿涟同萧枣一并行了礼。
萧白却是难得见她身边有朋友,面上的容色稍稍有些缓和,上前道:“身子好些了吗?”一副熟稔的模样。
萧枣点头道:“嗯,已经没事了。”语气听起来有些生疏。
萧白是个性子温和之人,只是掌管九霄阁这几年,不得不端出一副稳重寡言的模样来。他见她脸色红润,手里还捧着一个胡萝卜雕刻的小鸭子,看起来的确没事了,当下也不再多问,看着她上了船。
萧白正欲离开,阿涟却急急忙忙叫住了他:“上神。”
萧白望着身旁的小姑娘,道:“何事?”
若是平日,阿涟倒是不敢这么主动同萧白上神说话,可是…她蹙了蹙眉,满怀期待的看向他,问道:“您…您有容临上神的消息吗?”
容临极少来九霄阁,距离上一次,已经一月没有来过了,可比起往昔一年半载都不来一回,已经算跑得非常勤快的。他先是去了碧波池,待了一会儿,才来了这明月湖,就瞧见湖边,着一袭墨色长袍的男子,正略微低头,同一个穿着九霄阁统一的白色襦裙的女弟子在说话。
容临晓得萧白的脾气好,可除却萧枣以外,他可是从未见过萧白如此亲近的和别的女弟子说话。
端得一副高冷姿态可以避桃花,他还是从他身上学来的。
容临都是没兴趣过问好友的私生活,只是看清那女弟子的脸时,眉宇下意识蹙了蹙。
阿涟也是没法子,才想着问问萧白上神,她正等着他回答呢,稍一侧头,就看到了立在远处的人。
一时少女的眼中仿佛开出了花来。
阿涟登时就蹦了过去:“容临上神!”而后又欢喜不已道,“我正想问问萧白上神你这几日去哪里了,就遇见您了,真是太好了。”
容临怔了怔,明白了什么,看着她灿烂的笑脸,眉宇自然的微微舒展,下一刻复又端起高冷姿态:“你寻我作甚。”

第7章 大鸟【已补全~】

她仿佛半点都不在意他的冷淡,仰着脖儿目不转睛的,她双眸澄澈,盛着满满的欢喜,仿佛随时都要溢出来。
她双手一举,声音清甜的说道:“这几日我跟着南鹤仙翁学习刀工,心里念着上神,便雕了这个,想赠与上神。”
阿涟的双手捧着一只用南瓜雕刻而成的展翅欲飞的凤凰。九霄阁的蔬果储存的时间虽比一般的长些,可蔬果总归是蔬果,日子久了,免不了要坏掉,她这凤凰已经雕好有三日了,可一直不见容临,自然怕错过最佳送礼的时间,今日遇见萧白上神,则忍不住唐突问了他的行踪。
她眨了眨眼:“上神,你喜欢吗?”
容临瞧了一会儿,嘴角欲扬,又生生压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他轻咳一声,道:“我瞧瞧…”
阿涟忙将双手居高些。
他抬手,指腹刚碰到那凤凰的边沿,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眸看了一眼正在那儿的萧白,便将手收了回来,评价道:“尚可入目。”
哦。阿涟倒是不奢望上神有如何如何高的评价,这句“尚可入目”便也足够了。她笑笑道:“上神喜欢就好。”她又道,“凤凰乃上古神兽,尊贵非凡,唯有凤凰,才能配得上上神的身份。”
非但如此,凤凰心窍更是珍贵无比。
容临闭了闭,想起幼时一些不大美好的回忆,再次看着她的时候,表情倒是温和了一些。
·
萧白到仙岛的时候,萧枣正在院中浇花草。她背影纤细娇小,还未靠近,便已经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枣香味了。萧白阔步过去,见她粗心大意,竟将衣袖都浇湿了,这才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花浇搁到一旁,轻轻握住她沾湿的手臂。
萧枣抬起眼,望着面前眉目清朗的男子,由着他指腹轻轻拂过她的手腕,湿漉漉的衣袖顿时恢复干燥。
他道:“这几日看你同那两个小妖相处愉快,我便想着,该早些送你来九霄阁的。”
萧枣忙道:“我很喜欢阿涟和田箩。”
萧白生得温润俊美,他微微笑着,笑容如春风般和煦:“我知道。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不要想太多。”
萧枣知道自己的确是想太多了。
他俩算是一起长大了,她当初不过归云阁的一株小枣树,若非他日日浇灌,哪里会这么快修炼成人形?她素来胆子小,在众多花草中,算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了,她不如海棠花娇媚,更不似向日葵笑容灿烂,可他每次都对她很好。
当初她不谙世事,身边又无亲无故,唯有这个笑容温暖的小男孩,陪伴着她。那会儿她什么都不想,只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直到有一日,已经长成小少年的小男孩,再也没有往昔温暖的笑容,悲伤的靠在她的树干上,同她说:“我娘不要我了。”
他从小就没有爹爹,之后又没了娘亲。
她虽然也没有爹娘,可毕竟习惯了,他却是不一样的。那会儿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笨拙的用枝叶替他遮风挡雨,不想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她默默陪着他,可他因为他娘亲的关系,心思变得敏感了许多。在归云阁,只要她同别的树妖花妖多说几句话,他就会生气,之后更是将她身边的树妖花妖全都连根拔起,赶出了归云阁。那时候她才开始有些害怕。
她萌生过想要逃避的念头,可是每回想到,若是自己都走了,那他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便有些舍不得了。
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甚是连名字都是他起的,跟着他的姓。
她想了想,主动握住他的手,说道:“我有东西给你。”
掌管九霄阁的尊贵上神,便这么被她握着手,进了屋子。萧枣扭扭捏捏,将自己雕刻的小鸭子递了过去,不好意思道:“有些丑…”
她在这方面素来不擅长,同萧白住在归云阁的时候,若要用膳,也不过是打打下手罢了,主要还是靠萧白。可她却莫名的喜欢。至于这小鸭子,原先雕刻的几个,还有更丑的呢,得亏阿涟教她,这个勉强算是拿得出手的。
萧白认真端详了一番,望着她红红的脸颊,眉眼染笑道:“…我很喜欢。”话虽如此,看得却不是小鸭子,而是眼前这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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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涟随着容临一道去了碧波池。她有好些话想同他说,可每每抬眼望着他的背影,便会让人觉得太有距离感。他那样的高高在上,身边跟着一只聒噪的小妖,的确有些不符他上神该有的气质。
至于容临,虽说活了几万年,却也没有单独和一个姑娘家相处。他走了几步,见她一声不吭的,心下倒是有些不满。一路跟着他,却不说话,难不成还要他主动找话题?
容临转过身,便看见她蹦蹦跳跳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看就知道从小就没人管。这么一想,容临倒是有些可怜这小鱼妖了,当下便道:“别乱猜,当心踩坏了花草。”
容临上神心地善良,最是注重这些。
阿涟扬起小脸笑了笑,小跑过去,说道:“我很小心的,不会踩到。”
容临的脸色勉强好了些。
阿涟鼓起勇气,同他并排站着,说道:“那日的事情,还望上神莫要再生气。”
指的是容临上神好心指导她,她却满心都是他的那事儿。
容临轻轻“嗯”了一声,旁的倒是没说什么了。
阿涟道:“那日上神生气走了,我又练了许久,总算是练成了,冲虚尊者也没有再责备我了。”
容临有些了解冲虚的脾气,这等小妖,来了九霄阁已经三生有幸,却不加以勤奋,反倒拖了新弟子的后退,便是他也忍不住责备,何况是冲虚这个火爆脾气。
“容临上神。”她小声叫他。
容临问道:“又有何事?”
阿涟抿了抿唇,垂垂眼,复又抬起,望着他,攥着双手不好意思道:“我本就是凭着运气才进的九霄阁,可我仰慕上神已久,既然进了九霄阁,便不打算就这么走了。一月后便是新弟子比试了,唯有过了比试,我才能正式成为九霄阁的弟子,可是我修为低微,又学艺不精,很难在众弟子中脱颖而出的。”
她几斤几两重,他还不清楚,别说脱颖而出,不拖后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出意料,便听她继续道:“不过——若是有上神亲自指点,我想我一定能够通过比试的。”
容临道:“我为何要指点你?”他是上神,很贵人事忙的。
阿涟道:“方才上神收了我的凤凰。”
容临的脸色沉了沉,没想到她是这般吝啬的小妖,一时气得发慌,作势便要从袖中拿出来:“还给你便是。”
阿涟急急忙忙抱住他的手臂,急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她小心翼翼打量他的脸,见上神俊脸阴沉,果真是将他给惹怒了,她又真诚安慰道,“你不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