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在安抚他。裴缺回神,惊讶至极,便是一把将猫儿抱起。这小猫儿如今与他已甚是亲密,此刻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了下来,小脑袋蹭着他的胸膛,不知道有多听话,“喵…”
“这么乖,奖励你吃桂花酥。”裴缺音色淡淡,伸手一揉他的小脑袋,方才不悦的心情烟消云散。那些事情,暂时不要再想了。
“喵呜~”见裴缺开心了,她便甩了甩毛茸茸的尾巴,连叫声都欢快了起来。既然她决定陪在裴缺的身边,就尽量让他开心,毕竟…他对她是这么的好。
·
裴缺以前也养过猫,但是如今这只小猫儿却是奇怪的很,不爱荤腥,独独喜欢甜食。他想起方才画中的人儿,又低头看着啃着桂花酥、摇着尾巴的小猫儿…他眸色温柔,暗想:口味一样呢。
既然它喜欢,他便给它吃。他裴缺的小猫儿,自然是要娇养着的。那日他初见这只小猫儿,浑身都脏兮兮的,前爪都有些受伤,想来是摔倒时不小心弄伤的,如今这小猫儿已经痊愈,性子亦是活泼了起来。
“喵…”吃饱的小猫儿满足的叫了几声,然后蹭到裴缺的身旁,抓着他的袍袖“喵喵喵”的叫。
裴缺待人接物从来都是谦和疏离,以前养的几只猫,也不见得有它这般的黏人。他从来都喜欢安静,如今身旁有一只缠人的小猫儿,却是心情愉悦了起来。
“咳咳…”抚着小猫儿的手骤然收回,裴缺轻轻咳了起来。
裴缺的身子从小就不好,这一点,她是知道的。不过如今见他脸色发白,她看着委实心疼,可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
良久,裴缺的脸色渐渐才好了起来。
“太子殿下,该用药了。”常安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见殿内一人一猫相处和谐,心想着:这阿九可真是讨殿下的欢心,这几日殿下的心情都好了起来。如此,这小阿九调皮一些,他也认了,殿下开心便好。
看着氤氲着热气的瓷碗,裴缺眸色一顿,便很是自然的拿起、饮下,动作熟稔,一气呵成。
宁绾看着更加是心疼极了,她身子一向好,不过偶尔生个小病,那汤药便是要了她的命:太苦了。后来还是兄长哄着她,丫鬟备好蜜饯,好说歹说让她喝了药。
可是裴缺呢?她不做声响,默默仰头看着裴缺,心绪有些复杂。不出意外,一年后他便会继位,到时候政务繁重,只怕他的身子会越来越糟糕。
“对了。”裴缺开口,对着常安道,“十日后,是越国公的五十大寿,你去准备一份厚礼。”
“殿下要亲自前去祝寿?”常安问道。
裴缺颔首,眉眼都舒展开来,“嗯。”
常安在自家殿下的身边伺候了许多年,自然知道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见他今日心情不错,便大胆揶揄道:“奴才这就替殿下准备几套新袍子…”
裴缺敛眉稍顿,抬眼不解道:“准备新袍子做什么?”
“自然是让宁小姐一看见殿下便欢喜啊。”常安说的很是自然,笑笑道。
裴缺一愣,才道:“你…”
“奴才这就准备厚礼。”怕自家殿下不开心了,常安忙行礼,立马溜了出去。
殿内安静,宁绾看着发愣的裴缺,伸出爪子挠了挠他的衣袍,可是这会儿却是不管用了,裴缺敛眉深思,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她暗想:难不成刚刚才常安的话让他有些生气了?毕竟…他口中的“宁小姐”,说的怕是自己,可是那时的她…心里眼里只有顾江尧啊。
她暗暗反省,苦恼极了。
她记得爹爹五十大寿的时候,裴缺的确亲自到场,可是那会儿她却偷偷和顾江尧在莲花池畔闲聊,未曾正面见着过他。连常安都知道他的心思,为什么那时…她甩了甩脑袋,不敢再想下去。
良久,见他还未有动静,她便索性跳入了他的怀里,脑袋蹭着他温热的胸膛。裴缺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她素来不喜药味,可是如今,却是喜欢的紧。她心疼裴缺。
耳畔是他低低呢喃的声音,有些听不清,她竖起耳朵详听——
“那日,我该穿白色…还是蓝色?”
宁绾:“…”
看着如此认真斟酌的裴缺,她起初觉得发笑,片刻之后便是心中酸涩。她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心里头的那个想法破茧而出——如果,那时的自己喜欢上了裴缺,那结果…会不会好一些?
第三章 :绾绾落水
·
十日后,裴缺便备了一份厚礼,携常安前去越国公府祝寿。
宁绾这几日格外的乖巧,待裴缺要出宫时,便是死死的黏着他。想来裴缺是看清了她的心思,无奈了片刻之后,便将她抱起、纳入怀中,带她出了宫。
此刻她虽然是一只小猫儿,但是她毕竟是宁绾,如今有机会回府,自然是想尽办法让他带着她的,她十分想念兄长和爹爹。
而这十日,她亦想出了一个法子——她要让五年前的宁绾喜欢上裴缺。
出于私心,她希望自己有一个好归宿,待裴缺好一些,更重要的一点,她想让裴缺开心。
她知道,此刻的宁绾心里头只有顾江尧,可是她了解自己,喜欢顾江尧,不过是因为情窦初开时,恰好遇见一个翩翩少年郎,几次相处,便是心生爱慕。只要她阻止曾经的自己与顾江尧相处,且让自己与裴缺多多碰面,以自己的心性,这般温柔清俊的男子,定然是会动心的,而且…若是能让裴缺多多表露一些就更好了。
宁绾抬头看着裴缺,今日他难得穿了一身蓝色的锦袍,比之之前的雪色,看着倒是亲近了不少。可是…若是她每次记错,那日顾江尧穿的,也是蓝色。
“喵~”她烦躁的叫了一声。想到顾江尧,她又不大开心了。
裴缺低头看着怀中的小猫儿,浅浅一笑,伸手抚着它的小脑袋,低声道:“到了越国公府,可不许瞎跑,到时候若别人不知你是我的猫,被欺负了,可就不好了。”
“喵…”
裴缺笑了笑。这阿九可是娇气的很,吃的、睡的,稍稍有一丝不如意便“喵喵”直叫,亏得它是跟了自己,若是寻常人家,哪里会这般好生养着。
见它亲昵的蹭着自己的衣袍,便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袋,苛责道:“不许淘气。”如今在外,袍子被它弄脏了可不好。
“喵呜~”她才不管,就要蹭他,便是不听话的往他怀里钻,自变成了猫之后,她便最喜欢粘着他,反正她如今是猫,什么都不用管。
裴缺见怀中猫儿如此热情,便也没了法子,罢了,就让它闹着吧。
·
越国公宁崇元是两朝元老,朝中重臣,此番五十大寿,更是门庭若市、络绎不绝。当今太子亲自贺寿,自当给越国公府锦上添花。裴缺最不喜这些个应酬,便免却一切礼节,寿宴继续。
他今日是来祝寿,不想破坏这里的气氛。
寿宴之上未曾见着想见之人,裴缺有些心不在焉。宁绾将他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暗忖了片刻之后,便从他的怀中跃出,直接蹦上了桌子。
太子殿下爱猫成癖,在座之人皆知,如今桌上突然跳上了一只猫,众人便是大惊一声,却不敢有所举动——这可是太子殿下的猫。
裴缺暗暗头疼,刚想将这不听话的小猫儿抱下来,这小猫儿却打翻了他面前的酒杯,顿时将他的袍子打湿了。
他的头是愈发的疼了:真是不听话的小猫儿…
·
厢房之内。
宁绾乖乖的趴在软榻之上,看着裴缺换衣服。若是以前,她自然是羞涩不敢看,可是如今朝夕相处,她便不在顾忌。
裴缺未让人伺候,连常安都被他打发走了。见他慢条斯理的解开腰带、退下外袍…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前一世她不是没见过他的身体,那次的欢|爱,与他更是亲密至极,可是一想到自己如今是一只猫,却看裴缺换衣服…
…听起来很猥琐的样子。她暗暗想着。
想她宁绾,以前也是不拘小节、自由洒脱,自因顾江尧一事之后,便是郁郁寡欢,完全变了一个人。如今得以重生,且在裴缺的身边待了几日,她的心性更趋向于从前。
此刻的裴缺只着中衣,漂亮的锁骨悉数裸|露,因是他自小病弱,皮肤有些苍白,看上去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她不由得又一次看痴了。
待在裴缺的身边越久,她就越想亲近他。
待她回神之际,身子已被抱起,她仰头看着裴缺的脸,开心的“喵——”了一声。打量了一下他的衣袍,暗想:还是白色最适合他,真好看。
裴缺自然不知自家小猫儿心中所想,抱起它走到外面。
如今正值深秋,池中有些开败的枯荷,颇有几分萧条之色。他幼时与越国公府走的颇近,宁崇元嫡长子宁玉衡是他好友,嫡女宁绾…亦是他的青梅竹马,只不过如今宁玉衡驰骋沙场,而宁绾,也不似幼时那般跟在他的身后。就算是偶尔碰见,也不过恭敬的尊称一声“太子殿下”。
他有些怀念那一声声甜甜糯糯的“阿缺”。
裴缺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怀中的猫儿,长眸微眯。
那时她天真憨然,宁崇元自然不许自家女儿这般唤她,但是这小丫头却偏偏不听,一口一个阿缺叫得万分的顺溜,后来,还因此事受了宁崇元的责罚。他曾探望,问她原由,她只是趴在榻上,玛瑙般的双眸泛着水色,嘟着嘴道:“我才不要叫你太子殿下,冷冰冰的,还是阿缺亲切一些,还是你喜欢别的…裴裴?小缺缺?”
他完全被她打败了。
…任她唤他“阿缺”。
裴缺换好了衣袍,却并未往回走。打发了常安之后,便走出长廊,朝着那铺满鹅卵石、蜿蜒着的小路走去…趴在他怀里的宁绾动了动爪子,探出脑袋看向外头。这府中她生活了十几年,自然是无比熟悉的,裴缺走得这个方向,根本就是她的住处——嫏嬛轩。
可是她这会儿根本不在那儿,此刻的宁绾,正与顾江尧漫步在莲花池畔。
她到底该不该让裴缺见着她,若是见着了,看见她与顾江尧亲昵,只怕会不悦;若是不见…她抬头看着裴缺的面容,心中暗想:他也会失望吧。
这会她可是烦躁极了,为什么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却让她成了阿九,若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她就可以…想以身相许都这么难…
猛然听到一阵惊呼声,裴缺驻足,然后回头朝着莲花湖看去,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果然——
湖中有一人在挣扎,他一看就看出那是宁绾,便想也不想扔下怀里的猫,跳下了湖。
太突然了。她根本就没准备,就被人到了地上,这些日子娇生惯养,这一摔,只觉得疼得厉害。她伸出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不满的“喵~”了一声。
可是,当看见裴缺抱着红裙女少女上来的时候,她便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是五年前的自己——宁绾。
不对啊,今日她身边应该是顾江尧,怎么会一个人在莲花湖畔,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落水?这些事情,前一世不曾发生过。不过她又想,若是这次裴缺救了她,以她曾经的心性,或许会对裴缺生出不一样的情愫。
裴缺看着怀中的宁绾,如今她全身湿透,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已有女子特有的玲珑曲线,他看着她的脸,小心翼翼的抚了上去,低唤道:“绾绾,绾绾。”
方才便听见声音,想来她是刚落水,如今救起,应该身子无碍,只不过湖水冰冷,她又这般的娇弱,若是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裴缺心中担忧,正打算叫人,只见怀中的少女慢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可是此刻…却有一种奇怪的陌生感。
裴缺抱着她的手微微一愣,莫不是…太久不见的缘故?
“绾绾,感觉如何?”他目不转睛,一瞬不瞬的瞧着她。湖水是这般的凉,连他都觉得冰冷刺骨,那么她…他的手微微收拢,没有再说话。
少女终于清醒过来,刚才的窒息感让她余悸犹在,她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这张俊朗的脸让她一时惊艳到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我…我是死了吗?”所以,见到了神仙?
裴缺一顿,而后却是哭笑不得,“你不过是落水,说什么傻话?”
少女一愣,然后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男子的装扮,眸中有些惊讶,然后才愣愣道:“我没死,那…那你是谁?”
话落,裴缺便再也笑不出来了。敢情自个儿心心念念的女子,人家早就把你给忘了。可是又一想却觉得不对:再不上心,他俩算是一块儿长大的,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
马车内。
“咳、咳咳…”裴缺虚掩着嘴,轻咳出声。
宁绾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裴缺,一时心疼极了,可是,一想到他刚才就这般扔下自己…她这会儿还疼着呢?虽知他心里喜欢她,也明白落水的人是曾经的自己,但是…就算是自己,她也觉得不舒服。
简直是重色轻猫啊。她稍稍低头,才不去看他~
他的身体本就这么差,如今正值深秋,他想也不想的便跳进湖中救人,自然是要得风寒的。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今天她本想见见兄长,可是进了府才想起来,此刻兄长正在战场上厮杀,保卫大昭国的边疆,自然不能赶回来替爹爹祝寿,她颇有些遗憾。她幼时失去娘亲,此后,她最依赖的,便是兄长。不过…今日看爹爹气色不错,她倒是放心了。若是与前世一样,那么爹爹这儿,她是不用担心的。
如此,她便全心全意待在裴缺的身边便可。
不过方才落水一事,她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且不说顾江尧没有出现,最令她惊讶的是,宁绾睁开眼睛看见裴缺时所说的话。她自然是了解自己的,被裴缺救起,只怕是会客气的说谢谢,毕竟那个时候,裴缺那样的身份,她对他是疏离和尊敬。
可是方才她看到的,明明是惊艳和诧异,就好像…第一次见到裴缺?
她有些想不明白,可是后来宁绾便被带入了闺阁,裴缺虽然担心,但是男女有别,况且耽搁了一会儿,天色已是不早了,他便没有法子,只得离开国公府回宫。
裴缺看着缩成一团的小猫儿,熟稔的将她抱起,放在怀里温柔的揉了揉,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才低声道:“摔疼了吧?”
“…”她干脆不理他。这会儿才想起她,会不会太过分了一些。被裴缺宠惯了的她,丝毫没有想到这样的赌气有些不对劲,她如今,只不过是一只猫,而落水的,是裴缺心尖上的人。
真是娇气的猫。裴缺暗道,不过…想起那时宁绾的模样,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仿佛方才他怀里的那个人,不是绾绾?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
常安很是为自家殿下的身子骨担心,但是今日之事,饶是他在场,亦是拦不住的。殿下如此在乎宁小姐,断然会跳下湖救人的。只不过,方才他坐在马车外头,听着殿下的咳嗽声,更是担心极了,心想着:以后这宁小姐进了宫,可要好好补偿一下太子殿下的一片痴情。
这厢裴缺正在浴池,这温泉之水对身子极好,他今日受了寒,便在这儿泡一会儿。毕竟自己的身体他再了解不过的。
少顷,耳畔传来一阵声响,他稍稍侧头,便看见那小雪团儿慢悠悠的朝着他走来,看着它的模样,他不禁失笑:真是小气的小家伙,这会儿居然还气着?
此刻的宁绾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刚才“宁绾”落水之事,这不,一个不留神,便不小心从浴池边沿滑落…
猫本就怕水,且她前一世算是溺水身亡,这一掉下去,便是死命的挣扎。
“怎么掉进来了?”温热的大掌温柔的抚着她的脑袋,耳畔的喃喃柔声让她不禁身子一愣——
她微微低头,看着眼前这双纤白的手,上面泛着淡淡的水色,堪比上等的美玉,顺着这双手臂,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温柔清俊的脸,因是常年生病,他的面色有些苍白,此刻却是平时少见的邻家男子温润无害模样,“乖猫,呛着了吧?”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嘴畔漾着浅浅的笑意。
这段日子,她虽然习惯了他的温柔,可是此刻雾气氤氲,他的面容分外柔和,她看裴缺温润的笑意,堪堪入画,让她一下子傻掉了。
她痴痴的看着他,只觉得…心跳的特别的厉害。
她伸出湿漉漉的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脸,然后甩了甩头…她把身上的水甩到了裴缺的脸上了,不过…真解气。她暗想。
裴缺一点都不嫌弃,与这小猫儿相处久了,便是愈发觉得她灵气十足,讨人欢喜。他摸着它湿湿的小脑袋,两边的耳朵耷拉着,模样委实可爱。
“…对不起。”他当时一时慌乱,定然是把它摔疼了,这猫儿可是娇气的很呢。
她有些惊讶,不过…他裴缺堂堂大昭的太子殿下,和一只猫道歉算几个意思啊?
她正想着,突然觉得一股暖意迎面而来,待她回神之际,只觉得脑袋上一阵柔软…
她完全愣住,他…他他他,亲了自己?!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可以亲一只猫?!
第四章 :大昭国师
·
“喵呜…”小猫儿弱弱的叫了一声,身上湿漉漉的,然后从他的手中一跃而出,极为迅速的跑了出去。
裴缺看着一路梅花形状的脚印,那雪团儿般的小猫步履慌张,他不禁有些失笑,低眸暗想:莫不是害羞了?
·
宁绾的确是害羞了,方才虽然只是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啄了一下,且单纯是主人对宠物的喜爱,却让她一颗心都狂跳了起来,若不是此刻她是一只猫,定然是脸颊发烫了。
唔…宁绾伸出爪子挠了挠脑袋——方才被他亲过的地方,一时又心乱如麻,“喵呜~”
以前不曾注意过裴缺,只当他身为太子高高在上,虽然幼时不知尊卑爱胡闹,可是长大了却是懂事了。从前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叫他阿缺,饶是爹爹责罚,她亦是如此。她宁绾从小就是个倔强脾气,不让她做的,她便非要做,这便是其一。
青梅竹马原是两小无猜,可是后来因为顾江尧的出现让他俩渐渐疏离。再后来昔日的感情减淡,他于自己,也不过就是尊贵的太子殿下。他再好,但是她不喜欢皇宫,自然不会对他有心思。
顾江尧不一样,他温柔风趣,翩翩卓然,他会带自己策马奔腾,赏花听雪。
爹爹自小便想将她养成一个名门闺秀,虽然宠她,但是更多的却是教导她,她不喜这些,顾江尧的出现,便恰好让她的喜好得以释放,所以…才会这么快喜欢上他。
她喜欢的不是顾江尧,不过是潇洒惬意的生活罢了。
·
她在外头溜达了一会儿,摸了摸肚皮,觉着有些饿了。她抬头一看,早已是皓月当空,心中暗叹:原来她出来了这么久。
回到殿内的时候,她发现不仅仅只有裴缺一人。
裴缺的对面是一个青袍男子,两人正在对弈。殿内灯火通明,光看背影她便猜出此人是谁,裴缺与兄长是好友,而此人,便是他的另一个知己好友,大昭国师——楚云深。
大昭国素来崇尚占卜之术,国师一职自然是举足轻重的。
“阿九,过来。”裴缺见着自己的小猫儿,便是停下了动作,轻唤了一声。
此刻,正执着黑子的楚云深转过了头。大昭国师楚云深长裴缺六七岁,一身青袍卓然如世外高人,容色俊朗似月下谪仙,这大抵是身为国师特有的仙人气质。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目光一愣,好像有些许诧异闪过…让她有些心慌,便不再看他,直奔裴缺的怀中。
——楚云深是毕竟是国师,若是被他看出自己与平常的猫儿不同,把她当成妖物了怎么办?
她不想死。可是此刻她不过是一只猫,饶是裴缺再宠她、喜欢她,也只是对一只宠物的喜欢罢了。以他俩的关系,只要楚云深开口,裴缺自然会应允的。
裴缺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得小猫儿热情极了,他心中欢喜,面上浅笑不已。纤长的手指揉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心想着:这小猫儿又长胖了一些,抱起来可真舒服。
“喵呜~”她张口叫了一声,蹭了蹭他的衣袍,甩着雪白柔软的尾巴。面对这楚云深,她心里的确是害怕了。
“殿下又养猫了?”楚云深收回目光,抬头落下棋子,声色清浅。
裴缺望向对面的男子,淡淡“嗯”了一声。
许是沐浴过,身上的味道极是好闻,她乖乖的躺在他的怀里,一下下的抚摸让她渐渐安心,都有些睡意了。
“听说今日殿下去了越国公府。”一向清冷孤傲的大昭国师,此刻的话语中,竟有一些唏嘘之意。
裴缺听着楚云深这阴阳怪气的语气,便是失笑。在他面前,他也不遮掩什么,直道了一句:“要笑便笑,本王不降罪于你便是。”
这话一落,楚云深果然笑了,似是叹气道:“殿下放心,如今殿下尚未娶妻,这放眼望去,能配的上太子妃之位的,也不过是那几位,且那宁小姐自小与殿下走得极近…”
“国师。”裴缺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抚着怀中小猫儿的手稍稍一顿,“你知道的,我的身体…我不想害她。”
他从小便是病弱,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做就可以做。若是他身子康健,能陪她白头偕老,那么…他自然会去争取,让她心甘情愿嫁给自己。可是如今,若他娶了她…他陪不了她几年,后宫的纷争太多,到头来只会害了她。
楚云深敛起笑意,看着眼前男子苍白的脸色,一时不语。
裴缺含笑,“你可知,我从小便羡慕有一副好的身体,可是事与愿违。就是因为如此,那些我想要的,都不敢去碰触,若是从此不愿放手,那便是害人害己,就如绾绾,如今她一门心思放在了顾江尧的身上,倒也不错。”
他虽然心中嫉妒,却没有任何法子。若他有能力守她一生,即使是抢,他或许也会不择手段。
“殿下以后要继承大统,此话委实有些丧气了。”楚云深安慰道。
“实话实说罢了。”这些话,他憋在心头许久,如今悉数吐露,心情也舒缓了开来。
“微臣自当尽力,让殿下的身体早日恢复。”
裴缺浅笑:“这些年,辛苦你了。”若不是他一直奔波寻药为他调养身体,只怕他是活不过二十的。
“微臣身为大昭的国师,自然为太子殿下效命,殿下客气了。”楚云深言辞淡淡。
听着二人的对话,她心里头更加不是滋味。她是知道的,楚云深的确为裴缺寻了良药,可是那一日…裴缺为她淋了好久的雨,又是大病了一场,身体愈发的差了。不过那时她情绪低落,未曾进宫看望裴缺,只是听兄长说裴缺的情况非常不好。
之后她入了宫,也曾碰见过几次这国师,只不过那时他对自己颇有敌意,大抵是因为自己害了裴缺的身体。
楚云深已走,只留下这次寻来的良药。裴缺看着这些续命的物什,一时神色凝重,见怀中的小猫儿“喵呜”直叫,便抚着它的小脑袋,微微一笑道:“如今我能留在身边的,也只有你了。”
前一任的国师在他出生之际便已占卜过,此生活不过二十,如想续命,便不能沾染情爱。
“喵呜~”看着这样的裴缺,她可是心疼极了,伸出爪子拽着他的袖子,然后舔了舔他的手背,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只想安抚他。
·
许是温泉之水的功劳,裴缺并未染上风寒,这一点,她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以他的身子骨,可不能再得什么病了,不然她还不担心死啊。
以前都是裴缺护着她,如今她来到了他的身边,自然是要为她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