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看见他们进来就笑着和小姑娘道:“二妮快去倒水来。”小姑娘笑着应是跑去倒水,老妇又拍了拍身下的炕对顾若离还有霍繁篓道,“你们是哪里人,这是往什么地方去啊。”,又道,“赶路累了吧,快坐过来喝口水歇歇脚。”
庆阳和合水的水都很珍贵,打一次水要走很远的路,顾若离站着没动。
“多谢。”霍繁篓接过水,一口喝完,刚要放碗人却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004 良善
“怎么了。”老妇吓了一跳,忙过来扶着霍繁篓,摸着他的额头慌张的喊道,“这孩子发烧了,这可怎么办。”
小姑娘也跑过来害怕的盯着霍繁篓。
“二妮。”老妇推着小姑娘,“去看看张麻姑在不在家,让她来瞧瞧。”
二妮儿点着头一溜烟的跑出去。
老妇将霍繁篓放平躺在炕上,又给他喂了点水,这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顾若离在,不由奇怪的道:“你们这是…”霍繁篓晕倒,顾若离至始至终都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更何况紧张担心。
“我们从庆阳来的。”顾若离没有坐,老妇打量着她,只觉得这个小姑娘貌不惊人,但气度却不像一般人家的姑娘,尤其那双眼睛,黑亮亮透着一股子冷清,她莫名的不敢再多问什么,低头去看霍繁篓。
“是伤寒。”顾若离柔声道,“歇一歇就好了。等他醒了我们就走。”
“不怕。”老妇蹙眉道,“等张麻姑来了就好,她有办法。”说着话就听到屋外有脚步声,随即二妮拉着个四五十岁穿着灰布短褂还算体面的妇人进来,“祖母,麻姑来了。”
老妇忙给张麻姑行礼,指着霍繁篓道:“麻姑看看,这孩子不知怎么了。”
张麻姑打量了一眼顾若离,见是个貌奇丑的丫头,就轻蔑的收回视线,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崔大娘,这不是你家孩子。”
“都是孩子,又生着病,可怜见的。”崔大娘给麻姑让开,“您快给瞧瞧。”
顾若离让了让,房间里也安静下来,众人都看着张麻姑。
张麻姑嗯了一声,先是拨开霍繁篓的眼帘,又在他头顶摸了好一会儿,撬开嘴看了看,才蹙着眉头对老妇道:“这孩子怕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老妇一听脸色微变,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顾若离。
“昨晚是不是露宿在外面了?”张麻姑也回头看着顾若离,自动将她归为和霍繁篓一起的。
顾若离点了点头。
“我说的没错,就是昨晚招上的。”张麻姑严肃的下了结论,崔大娘已经吓的六神无主指着二妮道,“出去玩去。”等二妮不情不愿的走了,她看着张麻姑害怕的道,“麻姑,这…这要怎么办。”
“等我回家取东西。”张麻姑看看天,低声道,“趁着阳气足,赶紧替他驱了污秽,明天就能好。”
崔大娘喃喃的点点头亲自送张麻姑出去,过了一会儿转回头来,就看到顾若离拉着霍繁篓起来,崔大娘急着道:“别怕,麻姑道行高深,没事的。”
“不打扰了。”顾若离以为是个大夫,没有想到是个巫医,她不是不信巫医,这世上的事千奇百怪难以解释,但不相信张麻姑有那个本事,“多谢大娘。”
崔大娘心里其实也犹豫,张麻姑出面一次就要收半袋谷子,她们家今年的租子都不够,若再给张麻姑半袋谷子…她又看看顾若离和霍繁篓,两个人破衣褴褛,还不如他们家。
“他病着呢,这么走要是有个好歹怎么办。”崔大娘留着霍繁篓,“留下吧,治好病再说。”
顾若离皱眉,看看霍繁篓潮红的脸,有些犹豫,过了一刻还是扶着他往外走:“不给您添麻烦了,多谢你招待!”
“你这孩子,可真是倔!”崔大娘上前抢了霍繁篓摆在炕上,一回头见张麻姑回来了,便推着顾若离出去,“妮儿去帮帮麻姑!”
顾若离无奈的叹了口气。
和她预料的一样,张麻姑穿着一件褪色破败的七彩大褂戴着面具跳大神,事后念念有词烧了两张符表纸混水灌进霍繁篓的嘴里。
崔大娘提了半袋谷子做酬谢。
“你家今年的粮食不够吧。”张麻姑结果袋子扫了眼顾若离,觉得这小姑娘又丑又古怪,“这孩子明早就醒,放心吧。”便提着谷子走了。
崔大娘松了口气,顾若离看着老妇问道:“大娘,您信她?”可惜了那半袋谷子。
“不信也没有办法。”崔大娘一脸无奈,“我们生病了都是麻姑看的,她虽说有时候不大灵,可大多数时候还是有用的。”他们穷苦百姓,有病就扛着,熬不住了才会请麻姑来看看,说到底麻姑收的钱还是要比那些大夫便宜许多。
“你坐会儿。”崔大娘站起来,“我去给你们做饭,二妮的娘去年没了,她爹和哥哥给里长家帮工去了,明天才能回来。”
进来时她看到那口米缸了,已经空了,顾若离摆手道:“我们不饿,您别忙了!”
崔大娘执意取了盆,在米缸里舀了一瓢米,又倒了点下去,抬头犹豫的看了眼霍繁篓,想了想重新抓了一把添上…
顾若离静静坐着,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愧疚?”耳边,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霍繁篓,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良善,愿意施恩,她高兴,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若离不想理他,端着缺了口的碗喝了口水,闭上眼睛靠在墙上小憩,过一会儿崔大娘端了一大碗饭并着地瓜煮的糊糊和一样黑乎乎的菜摆在炕上,招呼顾若离和霍繁篓:“天色不早了,早点吃饭你们也好歇着。”
霍繁篓看着顾若离,她拿了碗盛了半碗地瓜糊糊,老妇按着她的手:“吃米饭,瞧你们瘦的,多吃点。”
“吃这个就好。”顾若离看了眼跪坐在一边盯着米饭咽口水的二妮,笑道,“我和霍繁篓都爱吃地瓜。”
霍繁篓配合的点头。
崔大娘叹了口气,固执的将米饭塞到霍繁篓手中。
顾若离忽然就想到了顾解庆,想到了顾清源,想到了爱说爱笑大大咧咧的大伯母还有正议亲的大姐。
吃过饭早早歇下,顾若离和二妮睡在里面,崔大娘在中间,霍繁篓睡在最外头。
顾若离很累,却是毫无睡意,耳边是霍繁篓因高烧而越发粗重的喘息声,她强忍着闭上眼睛…
天刚透亮崔大娘和二妮就醒了,老妇立刻去探霍繁篓的额头,一摸之下惊了一跳,霍繁篓的烧比昨天还要严重,她惊慌的道:“这可怎么是好,烧还没退。”
二妮道:“要不然再请麻姑来?!”
老妇没说话,麻姑的手段就那几套,昨天都施展了,不行就是不行,请来了也没有用了。
顾若离也坐了起来,老妇看着顾若离咬着牙道:“妮儿别怕,等下午她爹回来,让他去请大夫来。”
“不用了。”顾若离看着老妇,又看着霍繁篓,“我们今天就走,不能一直留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
崔大娘拉着顾若离:“你们既然到我家来了,我就不能不管你们。”她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落在米缸上。
“我们非亲非故,大娘不必为了我们散尽家财。”顾若离推了推霍繁篓,“起来,我们走了。”
霍繁篓嗯了一声扶着顾若离的手臂坐起来,笑笑道:“走了。”强撑着下炕直起身,朝老妇一拜,“多谢!”
顾若离也行了礼,却没有说大恩来日再报的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一天。
“这…”崔大娘顿时红了眼睛,不知道说什么,二妮扶着崔大娘,看着霍繁篓虚弱的靠在顾若离身上艰难行走的样子,不安的道,“祖母,哥哥会不会死?”
老妇绞着眉头追了出去。
霍繁篓侧目看着顾若离,笑了起来,道:“官兵走了,送我回山里吧,你是顾三的事我至死不会漏半句。”
顾若离冷冷的看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霍繁篓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挑了挑眉。
两人刚出门,忽然就看到迎面跑来两个男人,都赤裸着上身,皮肤晒的黑黝黝的,其中一个十五六的少年身上还背着一个中年人,那人神志昏聩,谵语连连。
“受伤了?”霍繁篓打量着一行人,“看来伤的不轻啊。”
顾若离也看到了,但看面色观形态不像是受伤,倒像是旧疾,怕是不轻。
☆、005 医德
“祖母,二妮!”少年和顾若离擦肩而过,她立刻闻到了淡淡的苦腥味混着烧酒的气味,是从中年人口中发出的。
崔大娘和二妮正要喊顾若离,却见到自己孙子背着儿子回来,愣了一愣忙慌乱的扑过去,问道:“你爹怎么了,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二妮也在一边哭喊着:“爹爹,爹爹!”
随行的男子一手托着二妮的爹,一边招呼崔大娘:“中午喝了点酒,下午夯土的时候突然就不行了。”又道,“别慌,去把麻姑请来。”
二妮虽怕可一直很听话,立刻爬起来就朝麻姑家跑去。
几个人慌手慌脚的进了门。
霍繁篓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发现顾若离站着没动,霍繁篓冷笑着道:“就两天而已,你忍不住了?”
顾若离皱眉。
“你回去又能怎么样,看了病治了伤还要用药,诊金可以不收,可是没有钱买药他还能活?”霍繁篓拉着顾若离走,顾若离看着霍繁篓冷声道,“你知道?”
霍繁篓哈哈一笑,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脸上都写着呢。”他嘲讽的看着她,“是顾老爷子临终前下令不让你行医吧,所以昨天你虽给我号脉了,却一直没有开口医治。我当你能忍一辈子呢,没想到不过两天的功夫,你就功亏一篑了。”
“我不给你医治,是因为不想!”顾若离脸色微沉:“和祖父的话没有关系。”
“好,就算你不想给我治病,是私心。”霍繁篓一把拉住她喝道:“那顾老爷子为什么不让你行医?是因为顾家的医术惹了祸事。你一旦用医,很有可能会暴露了身份,到时候你要怎么办?你要这样还不如留在庆阳,死了还有人那些没用的族人收尸,何必千里迢迢去京城。”
“为我想了这么多。”顾若离讥诮,“你的盘算,也不会有用。”
霍繁篓气急反笑:“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
那边麻姑匆匆进了门。
顾若离攥着拳头隐忍…顾解庆临终前的话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娇娇,十年内顾氏医术半点不能露,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她在医学院十一年,做了四年的住院医师,又下山区支援三年,死时三十七岁,除了手中医术心中医德她一无所有…卫生院失火那天她三天未合眼睡的太沉,等火燎到她身上她才惊醒。
再醒过来时成了一个婴儿,成了顾氏三小姐,此后她稍露医术被顾解庆发觉,惊叹她天赋异禀便带在身边教导十年。
前后二十八年,她每一天都不离医书,草药,病患,她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不得不终止这一切。
“做好事也要量力。”霍繁篓艰难的喘着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不知道你医术如何,但是没有钱没有药,就算是我这样的小伤寒也会要了命的。”
“别人的性命,和自己的性命哪个重要,想清楚吧。”霍繁篓伸手去拉她,“把我丢山里去,你轻装上路,或许三两个月就到京城了,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拦着你。”
就在这时,屋子里崔大娘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悲痛且绝望。
这样的人家,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一旦男人没了,这个家也就散了,顾若离忽然想起来每回同安堂义诊时,顾解庆都会亲自坐诊,一坐就是一整天,看数百人写数百张方子,等到夜里收工时他已经直不起腰来了,连手臂都在颤抖。
她在一边伺候着,师兄们有人抱怨道:“师父,给这些穷人看病,无名无利的您何必辛苦自己。”
“胡说!”顾解庆怒喝道,“医乃生死所寄,责任非轻,岂可有贫富之论。医术与名利无关,善恶无关,你要记住,一个大夫若不治病救人,只图名利,便是有辱医德,枉为人!”
师兄不敢再说,她却笑了起来。
医者医心,仁心仁术!
她做不到如顾解庆一样,在病者面前从无善恶之分,但是她自心底钦佩。或许就是因为观点相同,她才会对顾家有归属感,才会高高兴兴的以几十岁高龄装了十几年的顾三小姐。
顾若离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祖父,我今天要真的走了,我会内疚一辈子!”话落,她忽然释然,就如顾解庆说的,一个大夫如果不治病救人,还活着做什么。
“顾三。”霍繁篓觉得顾若离的脸色不对,立刻拽住她的手臂,顾若离推开她,毫无迟疑的往二妮家走去,霍繁篓第一次失态,惊骇的道,“我日,你疯了。”
“我不会暴露自己。”顾若离的停下来看着他,“但你可以自己走,我们本来就毫不相干。”
霍繁篓啐了一口,怒道:“就算不被人发现又怎么样,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有这个必要吗。”他踢了一脚土夯的围墙摇摇晃晃的出了院子。
炕边围着三个人,麻姑正查看病情,是以,顾若离进去他们没有人察觉到。
顾若离站在后面,就听到麻姑叹了口气道:“这是陈年旧病,治不了。”又道,“死是死不了,但是下半辈子是下不了地,做不了活了。”
一个农民又是家中的顶梁柱,让他一辈子躺在床上,还不如让他直接死了痛快。
崔大娘扶着炕沿软软的滑到地上,哭了起来。
“不会的。”站在炕边的少年紧紧攥着拳头,咬牙道,“我去请大夫来。”他说着转身就走,目光在碰到顾若离时微微一愣。
麻姑拉住少年,喊道:“柱子,没有用,就算你拖到庆阳顾家去也救不了。”又道,“更何况这样的病要长年累月的养着吃药,你家能耗得起?!”
陪着崔柱回来的中年人无力的抱着头蹲在炕边不说话。
“总不能看着我爹一直痛苦。”崔柱看着炕上已神志不清的父亲,流着眼泪哽咽的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试。”他说着往外走。
忽然崔大娘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崔柱,嘶声力竭的道:“别去。麻姑说的对,治不好的病我们不能耗着啊。”又道,“你还年轻,还没娶媳妇,若是你爹…到时候谁愿意嫁给你。”
崔柱咬着牙浑身颤抖。
麻姑收拾自己的东西,摇着头道:“治不好了啊,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也没用。”又道,“依我看,还是让他早点去了的好,也少受点病痛的折磨。”
房间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眼中皆是绝望。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清清冷冷的没有多少起伏:“能治,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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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医术
所有人一愣,崔大娘恍惚识的这个声音,转过头来认出顾若离,不解的看着她。
崔柱奇怪的看着这个容貌丑陋,有点古怪的女子。
“你是昨天那个姑娘。”张麻姑最先跳起来,“你说你能治?”她一脸的不相信。
顾若离点头绕过他们,停在炕边娴熟的拿起崔大的手,静心号脉。
大家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楞在原地,崔大娘道:“妮儿,你…你是大夫?”
崔柱拉着崔大娘,看着顾若离低声问道:“祖母,她是什么人?”崔大娘回头将顾若离的来历解释了一遍。
崔柱虽有些奇怪,却没有阻止。
“别胡闹。”张麻姑皱着眉斥责顾若离,“行医救人不是意气用事,你就算对崔家感恩在心要报答,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充英雄。”她说着见她不理她,就回头对崔大娘还有崔柱道,“昨天她朋友生病还求的我,若是她真的会医术,怎么会放着她朋友不管?!”
崔柱原本想静观其变,可一听麻姑的话立刻就打消了疑虑,上前一步按着顾若离的手,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是救人不是玩闹,你快走吧。”
顾若离抬头扫了崔柱一眼,崔柱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就松了手,她神色平和继续给崔大检查着。
崔柱见拦不住就不再拦,和崔大娘道:“我去请大夫来。”又扫了眼顾若离,对崔大娘道,“等我回来再说。”
崔大娘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张麻姑也不再阻拦崔柱请大夫,不高兴的盯着顾若离,在她看来她是故弄玄虚,就算是城里的大夫看病也不会像她这样又捏手臂腿脚又闻口中气味的…况且她年纪这么小,分明就是想借此假意报恩,留在崔家混吃混喝。
“崔大娘。”张麻姑道,“以后你不要再好心收留这些人了,来路不明,说不定哪天就害了你。”
张麻姑的话崔大娘不信,可是有一句她却觉得有道理,要是顾若离真的是大夫,那为什么不治霍繁篓呢。
没道理的事。
“妮儿啊。”崔大娘上前拉着顾若离,叹了口气,“大娘知道你好心,还是等大夫来了再说吧。”
顾若离直起身看着崔大娘,忽然开口道:“大叔是不是十年前已经没有嗅味觉了?”
“啊?”崔大娘一愣看着她,奇怪的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张麻姑就嗤笑道:“是不是二妮告诉你的。”又回头盯着吓失了神的二妮,“是不是你告诉她你爹不尝臭香?”
二妮摇着头,还没来得及否定,顾若离已经道:“不用她告诉我,我自己能诊断的出来。”她说着微顿接着又道,“患者今日发病时曾饮过酒,且过往有很长的饮酒史,今日饮酒后受了重力,所以才会手脚痉挛,拘急,无法行走持物。”
“是,是这样。”崔大娘见顾若离说的都对,便激动起来,“他十年前开始不尝臭香了,这两年经常手脚会颤抖,但是喝酒过后会好一些,所以也就不管他,我还给他酿了一些高粱酒存在家里。”
张麻姑见崔大娘像是信了,就拉着她低声喝道:“你和她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还真指望她能治崔大,要是她真会治病昨天怎么还求我。”
崔大娘被噎住犹豫的看着顾若离。
“我治谁是我的事。”顾若离看着张麻姑,“用不着你来质疑和猜忌。”
麻姑指着顾若离气急,又回头看着崔大娘:“你,你还真信她!也好,治死了也省的崔大受罪了,好,好的很。”话落哼了一声,可到底没舍得走,转身在门口蹲了下来,等着看笑话。
“妮儿啊,你真的能治?”崔大娘期盼的看着顾若离,她点点头,道,“他是脑动脉硬化,我开药方你按着抓三剂,三天后他便能神智清醒,再续喝三剂,他就能持筷吃饭,下地行走。”
“真…真的?”崔大娘不懂什么脑动脉硬化,只是惊喜顾若离语气这么肯定,“吃六天药就能好。”
顾若离很肯定的点头,那边张麻姑嗤笑一声:“我看就只能活六天了吧。崔大娘你还是等柱子请大夫回来吧。”
“有纸笔吗?”顾若离不搭理张麻姑,崔大娘点着头,“有,有!”话落却失神的原地打着转,还是二妮蹬蹬的跑到灶台里掏了枝没烧尽的柴火,又从门上把泛白的春联撕下来递给顾若离,“我们都不识字,只有这个,行吗?”
“行。”顾若离接过纸笔,铺在炕上不急不慢的写上药方,“这几味药都不是珍贵之物,花不了几个钱。”
二妮庄重的接过来捧在手里,低头去看纸上的字,只觉得比划劲道字迹工整,至于字她是一个不认识,她暗暗敬服,觉得不管顾若离会不会看病,就是她不但认字还能写这么好的字就已经很厉害了。
“祖母。”二妮递给崔大娘看,“等哥哥回来,让哥哥去抓药吧,我相信姐姐!”
张麻姑也凑过来,她和崔大娘一样也只是看热闹,至于顾若离写的到底是什么,她是不知道!
“等柱子回来再说。”张麻姑冷哼一声,讥诮道,“崔大要是不医说不定还能活上几天,可吃了她的方子,还不知道能活几天呢,你们还是先把后事准备好,再下药吧。”话落甩着袖子继续到门口蹲着。
崔大娘小心翼翼的将药方叠起来,将信将疑,望着顾若离道:“要等柱子回来去抓药,妮儿坐着歇会儿吧。”说着才想起来没有看到霍繁篓,就奇怪的道,“那个孩子呢,还生着病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他走了。”顾若离在炕边坐下来,寻了崔大的足三里和悬钟几处穴位按压,若是她身上有针就好了,几针下去效果立刻就能看得到,不至于让崔大娘一直担心着急。
崔大娘见顾若离给她儿子来来回回的按着,虽不明就里可却知道顾若离是好意便没有阻止。
顾若离按了一会儿又换了风池和大椎穴,崔大虽没有立刻醒,但昏言昏语少了一些,张麻姑蹲的累了索性坐在门槛上冷目打量着顾若离,二妮跪在一边学着顾若离给她爹按摩,因不得章法只能使劲儿的搓着崔大的手。
临近中午,崔柱带着大夫回来了。
大夫年纪看上去四十几岁,蓄着山羊胡子,嘴唇很薄看上去有些刻薄的样子。
“大夫来了。”崔柱提着药箱很高兴的请大夫进门指着炕道,“胡大夫,我爹就在那边,有劳您了。”
胡大夫似乎眼神不大好,走路时小心翼翼的,径直撞到炕边才停下来,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去找崔大的手腕,这才看到坐在一边的顾若离,立刻不客气的道:“闲杂人等让一让。”
顾若离看着胡大夫的眼睛微微皱眉,崔柱就有些不高兴:“姑娘麻烦你让让。”不是说会治病吗,怎么一上午我爹还没有被她治醒,崔柱是一点都不信顾若离了。
顾若离依言让开,她也想听听这位大夫有什么见解,说不定他有更好的法子也未可知。
胡大夫见她走了也不再多言,从崔柱手里接了药箱坐在炕边,凝神给崔大号脉,号了一会儿他低声嘟哝了一句翻开崔大的眼帘看了看,又低声嘟哝了一句,崔柱没有听清急切的问道:“胡大夫,我爹的病能治吗?”
“治个鬼!”不料胡大夫却是怒了,道,“这老人门中有什么可治的,老夫开个方子你去抓药,慢慢吃慢慢养吧!”
崔柱听前半句吓的三魂丢了七魄,可后半句他又糊涂起来:“这到底是能治还是不能治?”
“死不了。”胡大夫没好气的道,“但是想下地干活是不可能的,养着吧,留口气也是好的。”
和张麻姑说的一样,崔柱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007 赌约
“我就说不能治吧。”张麻姑得意的和崔柱说,“你不信我非要跑去请个大夫来,这诊金真是白白浪费了。”
崔柱捂着脸蹲在地上,崔大娘和二妮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胡大夫不乐意了,蹙着眉看着张麻姑道:“你能耐,你怎么不跳个大神驱邪驱魔,在这里叨叨什么,一边呆着去。”
张麻姑敢质疑顾若离却不敢和胡大夫扛上,闻言悻悻的退在一边。
“这位大夫。”顾若离听不下去,走过来好言和胡大夫道,“你能不能先施针让他苏醒?”
胡大夫哼了一声,转头去看顾若离,一看之下被顾若离脸上的疤吓了一跳,嫌恶的躲开冷声道:“醒不醒有什么关系,人不死就一定会醒。”要不是庆阳城里百姓都聚去了顾府门前吊唁他们医馆没有生意,他才不会走半天到这鬼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