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析砚身边的丫鬟心竹想笑不敢笑,脸憋的红扑扑的。
六小姐是狗,那三小姐是什么,四小姐大太太这一家子是什么?
这话只需半盏茶的功夫,就会到大太太耳朵里,都说三小姐机灵,今儿却被一向话少的六小姐比下去了。
佟析言气的脚步一顿,飞快的穿过垂花门。
佟析砚点了析秋的额头:“就你聪明。”又拐了她胳膊:“去我哪里坐坐吧,母亲昨日赏了我半斤雨前的龙井,你不是最喜欢的么。”不等析秋拒绝,就被她拽着进了垂花门。
佟家大房如今有四个小姐待嫁,全部住在西跨院里面,进了垂花门左手边就是大小姐在家时住的灵韵阁,右手边是三小姐的院子,再往前去是四小姐的离春斋,隔壁住的是八小姐,析秋则住在西跨院的西边,要穿过中间的雕栏水榭和一片半亩地的竹林才到。
甫一进院子,入目的便是绿意葱茏的薄荷和香樟,进了门是一色的红漆家具,稍间做了书房,右手边是卧室,两人围着书桌一左一右坐下:“六妹妹你尝尝。”桌上放着新泡的茶,斑竹紫砂壶香气四溢。
析秋端起茶盅小小的啜了一口,目光在书房一扫,伸手可触的地方都放着书,墙上也挂着自己画的花鸟图,满室的墨香清雅,比上次来时又多了许多书画,叹道:“心竹泡茶的功夫越发了得,四姐姐可千万不能把她嫁了。”
佟析砚不明所以,好奇道:“她十五了,母亲说今年就给她配出去,六妹妹这么说是为何?”
析秋笑道:“四姐姐将来去了姐夫家,若有这样得力的丫头协助,姐夫肯定会日日流连不去。”
一边伺候的心竹早支了耳朵听,她红着脸将手中切好的水果放在桌子上,嗔道:“六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拿我们主仆两个逗趣”转脸又看自家懵懂的主子,跺脚道:“小姐你快管管六小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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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心思
佟析砚终于明白过来,隔着桌面掐了下析秋支在桌上的胳膊:“死丫头,你今天到是会说话了。”
析秋抿嘴轻笑,这样的佟析砚率真青涩,如邻家初长成的妹妹,让她觉得亲切,却又心生恍惚,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三个人又说笑了一阵,析秋挂念着被打的司榴,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回去换件衣服,待会还要母亲那里问安。”
佟析砚知道她心里记挂,也不留她,亲自在炕边的多宝格里一通找,终于翻出个翠绿的细劲瓶子:“这个是上次我手指被针扎了,大哥从宫里的御药房讨来的,说是治这种外伤很好用,你拿去试试。”
析秋心中感动:“多谢。”将瓶子交给司杏,走到门口又回头道:“眼见就要春天了,你出门记得戴着我给你做的口罩。”
她有轻微花粉过敏症,闻不得花香,中药又没有根治的方法,只能小心护理着。
佟析砚点点头,推她出去:“你快去吧,算算时间姨妈也快到了,指不定你还没到家又要赶着去娘屋里了。”
析秋不再说,转身出了院子过了中间的雕栏水榭,又穿过半亩的竹林,进了知秋院。
司榴正歪在自己的房里的榻上,火炕烧的热热的,她脸色有点惨白,见析秋进来忙要起身行礼,析秋行几步按住她:“你别动了,小心又把伤口给撕裂了。”
司榴知道析秋的脾气,她说不用便是真的不用,也不再勉强起身,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下半身盖着猩猩红的海棠花毯子,析秋让司杏用淡盐水洗了伤口,又将佟析砚给的药抹上:“你安心躺着,其它的事别想太多。”
司榴在大夫人屋里时一滴泪都没流,此刻却忍不住细细抽泣起来:“小姐,是奴婢连累了你。”
析秋怕她心里郁结,伤口难愈合,劝慰道:“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今天虽被打了板子,可想到自己错在哪里?”
司榴揩着眼泪,点点头:“奴婢不该忘了小姐的叮嘱,和水香斗嘴,更不该在大太太面前没有轻重,胡乱说话。”
析秋见她明白了,也欣慰的点点头:“我知道你个性,若非水香说了难听的话,你断不会和她吵嘴,何况她的话定还与我有关。”
司榴一怔:“小姐知道水香说什么?”转念又垂下头:“小姐从来不计较这些,您定是怪奴婢太冲动了。”
析秋看着她,叹了口气:“你护着我,我又怎么会怪你,况且,今天的事你这么聪明又怎么瞧不出来?大太太心里跟明镜似得,她若是真认为你有错,和福贵有什么,怎么会真的听任四小姐的话。”
司榴诧异,问道:“那是为什么?”
析秋接过春雁倒来的茶,低眉用杯盖刮着浮叶:“你们都想想。”
她渐渐大了,以后用的上她们的事多着呢,也该想想怎么合理的用人。
司榴和春雁都皱着眉,低头想着其中的关节,司杏却是猛然抬起头来道:“是不是因为王姨娘?”
析秋不说话,看向司榴和春雁。
司榴一怔道:“王姨娘本来就得宠,如今又有了身子,三小姐正是因为这个才越发目中无人,她这么做一来是给大太太提个醒,二来也是在试探大太太。”
春雁有些激动,她今天从门外冲进来,一通禀告后就有点后悔,不该让小姐趟了那趟浑水,她本就伶俐经析秋一点拨,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大太太就顺势依了她,可是却没有相信私通的事,更没有提我们私下卖绣品的事,而单单说了丫头吵嘴犯了规矩,先是给三小姐脸面,却又一视同仁打了水香,等于警告三小姐了,她翻了天去也不过和咱们小姐一样。”
析秋满意的笑了起来:“这件事怕是还没有完,府里的四个厨房,怕是都要大调整了。”
司杏冷哼一声:“活该那些婆子,整日里嚼舌头。”
大太太只不过借了这件事的名头而已,析秋摇头转了话题道:“还有一点你们可想到,三姐姐为何针对我?”
司榴性子向来最直,撇嘴道:“那还不简单,因为表少爷呗。”
析秋点点头:“三姐姐如此做,不过是想在姨太太来前,坏了我的名声,断了我成为她竞争对手的可能,四姐姐她动不了也没必要动,所以她在意的就是与她靠的最近的我,还有个原因便是,我姨娘有七少爷,而她没有,她是在提醒大太太,王姨娘再得宠也是没有儿子的,如果要做也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
三人脸色一白,司榴更是恨道:“三小姐真是好手段,这么多年我们小姐处处让着她,当年太太让她住到知秋院,她嫌这里冬天冷夏天蚊子又多离主院远不肯住,还是我们小姐和她换的,如今王姨娘不过有身孕连是儿子女儿都不知道,就这么嚣张,若是将来真嫁给表少爷,那眼睛不是要架在发髻上了。”
噗嗤!
析秋笑了起来,她倒很喜欢这里,离主院远又很安静。
司杏戳着司榴的头道:“我们不知道,就你心里最清楚,偏要说个明明白白。”
春雁捂嘴直笑:“不如你求求小姐,等大老爷回来,把你配给福贵,也省了你们两地相思。”
析秋眉头一挑。
没想到司榴却一本正经道:“这种事哪能奴婢想就可以的,况且,奴婢不想离开小姐。”
“真不知羞!”司杏春雁笑到在炕上。
没想到还真有这心思!析秋笑笑没有接话,道:“你好好歇着,我回去换身衣服。”说着要起身出门。
司杏立刻上前,掀开门帘子:“炉子上我热着枣泥糕,小姐好歹吃点垫垫肚子。”
析秋点点头:“你们也没吃,晚上拿五两银子去厨房,多加两个菜你们吃,我该是不回来吃了。”
司杏应诺:“姨娘身边的秀芝来过,送了一瓶珠玉膏,坐了会儿便走了。”析秋停了脚步,目光朝东跨院的方向看去,沉默的半晌:“你稍后亲自去趟,把经过和姨娘说说,让她安安心。”
司杏点点,院子门口未留头的喜儿跑了进来:“小姐,太太屋里的紫绢姐姐来了,说是姨太太和表少爷到了,让小姐过去。”
析秋回房换了件鹅黄色的刻丝小袄,月白色的挑线裙子,套了件豆绿色的褙子,将头发松下来梳了坠马髻,别了一支点翠的海棠花簪子,眉目淡雅却显的稚嫩单薄,对着镜子露出青涩的笑容,她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却看到司杏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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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木有人在看呢…。来出个声儿吧!唉唉~
006 表哥
出了西跨院的垂花门,便是佟府的花园,因为佟析砚的关系,并没有种很多的花,只有院中间假山边上种了一排美人蕉,过了花园就是正房智荟苑,左手边是姨娘们住的东跨院,东跨院边有个角门,出了角门是一条通济河,对面就是二老爷佟正川的院子。
佟家祖籍是河北定州,老太爷出身商贾,后来不知怎么攀上了建文帝的胞弟瑞王,做了内务府的生意,盘了这座四进的园子,机缘巧合隔壁的一座三进的院子也落在他手中,老太爷在隔开两座院子的通济河上建了座桥连成了一家,后来两个曾孙先后考上了进士进了翰林院,大哥佟正安娶了江南世家张府的次女,二老爷佟正川娶了恩师前严阁老的幺女,双双搬进了左右两座院子,虽分开单过,但两府往来却很频繁。
今日来的这位姨太太,就是大太太的胞妹,嫁给了大老爷的同科徐威为妻,外放至山东临淄做了个知县,后升任为知州,这次是因是徐天青要参加今年的秋闱,提前来走动走动。
析秋进了智荟苑,刚刚到廊下屋子里便有欢快的笑声传出来,大太太的声音比平时略高:“天青书读的好,等你大哥下了馆,你们哥俩好好聊聊。”大太太说话间,析秋已脱了银鼠毛的披风跨进了暖阁,一眼便看到穿着正红色缠枝牡丹褙子的大太太,正亲热的拉着旁边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烟罗紫双金比甲的女子,两人长的有五分像,不同于大太太的富贵端庄,她显得娴柔但眉目间惯居上位的凛厉破坏了整体的美感,但也并不觉得突兀。
所有人朝她看来,析秋上前朝姨太太见了礼,头依旧是温顺的垂着惯有的弧度:“姨母好。”
姨太太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打扮的清清爽爽却有些呆板,稚气未脱,在这一屋子的小姐里半点也不出挑:“这是六丫头吧,长这么大了。”话落,旁边站着的一个穿秋香色比甲的妈妈递给她一个柳青色的荷包,析秋谢过低头接了,又朝大太太福了福,和坐在下首的佟析言,佟析砚,佟析玉互相见了礼。
她走到佟析玉旁边空着的绣凳上正欲坐下。
大太太开了口,指着旁边坐着的一位少年:“这是你表哥。”
析秋感觉到数道视线重落在自己身上,只得重新走出来,低着头视线只看到一双黑色的皂靴,莲青色的直缀衣摆:“见过表哥。”
“六表妹好。”徐天青的目光一亮,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可惜他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柔亮乌黑的发顶。
他想到析秋的不易,一直以来的小心翼翼,关心的话便哽在了喉间。
姨太太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眉头略皱了皱,又看向析秋,见她至始至终未曾抬头,声音不由比刚才多了份满意:“都是自家兄妹,六丫头快坐。”
徐天青脸色一暗,收回目光专注的看着手中的茶盅。
析秋应诺,乖巧的坐回绣凳上。
佟析言察觉徐天青情绪上微妙的变化,又想到他刚才一直心不在焉看着门口。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过来,看着析秋的目光立刻变的热辣辣的像是要吃了她。
析秋低头喝茶,仿佛室内短暂的冷场和她无关,对于佟析言与徐天青的态度更是处之淡然。
姨太太不想大太太发觉自己儿子的失态,立刻转了话题:“这几个丫头一般大,怕是这两年姐姐有的忙了。”
“唉,这一屋子的就没一个是省心的。”这次大太太说了实话,在她心里除了佟析砚,巴不得明天就把这些个碍眼都送出去。
姨太太笑道:“姐姐是有福气的,不像我一根独苗,倒显得冷清了。”
大太太却是脸色微变,这话听在她的耳朵里,就变成了炫耀,谁不知道徐大人惧内,满府里只有个通房,还是个年老色衰无子的,而她却是满屋子的庶子庶女给自己添堵。
姨太太仿佛未察觉大太太的变化,继续说着:“大丫头身子可好些了,我有些年没见着她了。”
大小姐出嫁八年一直未育。
说的都是敏感的话题,析秋眉梢微挑,看来亲姐妹之间,也并未像表面看上去这么和谐。
四小姐佟析砚察觉自己母亲情绪变化,笑道:“娘就是偏心,自表哥来了之后,就看我们这一屋子的孩子,没一个顺眼的了。”
大太太脸色微霁,拍了下佟析砚:“就你聪明!”
一屋子的人笑了起来。
三小姐佟析言不甘落了下风:“唉!偏我没缘分见过外祖母,若是能见见她老人家此生也无憾了。”她有些讨好的笑着,描眉化眼精心打扮后的她更加的柔美妩媚。
姨太太不明所以,挑眉道:“这是为何?”
“女儿想外祖母定是神女转世,不然怎么会养出如大太太姨太太这样的小姐,又有了大哥表哥大姐姐四妹妹这样的又俊美又满腹经纶的孩子来。”
所有人又是一阵大笑,就连徐天青也不由多看了眼佟析言。
姨太太捂唇直笑,有些得意:“你这孩子,瞧着是在自卖自夸吧。”
“姨妈果然是神女之后,连女儿心思都猜到了。”
满屋子的笑声止也止不住。
佟析言显的很得意,示威似的瞟了眼析秋,见她眼睛弯弯的笑的很真诚,仿佛真的觉得她的话好笑。
又是这样,棉花似的软绵绵的,佟析言心里不由更气。
大太太唇角迅速隐去一抹嘲讽,脸上却笑的柔和:“这个三丫头,和她姨娘一样最是口齿伶俐,倒是六丫头随了老爷,话不多却是句句真言。”
析秋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避无可避的附和道:“女儿想随母亲,可惜没这个福分。”
大太太点头,笑了起来。
佟析言笑容僵了僵。
徐天青迅速看了眼析秋:“几个表妹皆是温顺大方,我娘整日和我说羡慕姨母,福泽深厚。”
是怕她心里真的介意吧。
析秋喝着茶视线落在窗口似汪了露珠翡翠万年青石料盆景上,与青蝉翼的纱幔交相呼应生机黯然,临窗的大炕上披着玫瑰红的驼绒毡毯将暖阁瞬间又点亮了几分,大太太姨太太出生名门世家,身份高贵,她们这样的庶女又岂会放在眼里。
“都是惹人疼的。”姨太太看了眼自己的儿子:“三丫头伶俐,四丫头端庄,六丫头乖巧。”她说着朝佟析玉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八丫头今儿怎么也不说话?”
八小姐佟析玉走过去,乖巧的立在炕边,声音低若蚊吟:“我嘴笨,也不知说什么。”
“这孩子…”姨太太是真的有三分疼惜,佟析玉的母亲是大太太的陪嫁,从小和她们姐妹一起长大感情不一般,以至于看到佟析玉也就多了一份亲昵。
“说了没用,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大太太叹了口气。
佟析玉紧张道:“都是女儿的错。”
姨太太笑了起来:“这怎么又是你的错,我瞧着你性子好,比你姨娘不知强了多少倍。”
佟析玉脸红了起来,揪着帕子有些手足无措。
忽然房外有丫鬟禀报:“太太,大少爷,七少爷来了。”
“快让进来。”大太太目光一亮,脸上堆满了笑。
所有人朝门口看去。
析秋看到佟析玉明显松了口气。
007 成长
大少爷佟慎之穿着件宝蓝色衣摆上绣着柳绿竹子的直缀,身材修长挺拔,长眉入鬓唇瓣丰润,给人一种老夫子年轻时的印象,不得不说除了大小姐,大太太育儿的质量那是非常的高。
大少爷和姨太太行礼:“见过姨母。”又转身朝大太太拜了拜,看向徐天青:“表弟信中所提到的几本书已经放在书房,明日可直接去找书房取。”
徐天青深深一揖,看得出他很喜欢这个点了庶吉士满腹文采略有古板的表哥:“多谢表哥,那几本书我找了许久却毫无头绪,只能烦扰表哥了。”
佟慎之点点头说了句不必客气,转身与几个妹妹见了礼,直接坐到了一旁紫钗放好的红木万寿扶手椅上,接过茶喝了一口,再没多余的话。
姨太太也是满脸的笑:“几年不见,慎之越发持重了。”
“持重何用,小小年纪整天板着个脸。”大太太看似抱怨,脸上却露出骄傲之色,转瞬想到他的婚事,脸色又暗了几分。
析秋目光落在随后的七少爷身上,他今天穿了天青色鎏金团福小袄,头顶上团着个小髻,插了一根竹簪,小小的身板挺的笔直。
她微有错愕,却又觉得欣慰,佟敏之开年后启蒙,她本以为他出去依旧收不住性子,日日派人去问,没想到短短一月进步这么多。
“见过姨母,母亲,表哥和诸位姐姐。”佟敏之胖胖的小手抱着拳,粉面玉腮嘴角酒窝俏皮活泼,声音也清晰脆亮惹人喜爱。
大太太点点头,转过目光去看大少爷,一眼都不愿多瞧的模样。
姨太太就目露惊讶的看了眼大太太,随即拉着佟敏之:“这孩子长的可真好,如今读的什么书?”
佟敏之扬起笑脸,答的不卑不吭:“回姨母的话,先生今天开始教《千字文》,《三字经》正温习着。”
佟析秋会心的笑了起来,目光柔和的落在佟敏之身上,暖黄色的宫灯下,她白皙的皮肤光泽明丽,宛若开在深谷中的娟丽白茶,论它风吹雨打世事莫测,她眼中只有她所在意的景色。
徐天青一怔,心中仿佛缺失了一块,越发的失落。
“好好,应是多用心,也不辜负你父亲的期望。”姨太太又摸了摸佟敏之的头,赏了见面礼,是套湖州产的笔墨。
佟敏之抱在怀里,看着极是高兴。
终是六岁的孩子!析秋心里摇头,面上却笑道:“姨母莫要再夸她,他皮的跟猴儿似得,大老爷就是看他淘的没了边儿,才请了先生拘拘他,若非母亲命人日日督促,还不知如今疯成什么样,就是这样,还天天被先生骂,女儿听府里的人说,大哥三岁时三字经就已经倒背如流,如今那些坐管先生,还以大哥哥为榜样,教导学子呢。”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大少爷很厉害很聪明是个天才,贤明在外,佟敏之烂泥难扶上墙,若非大太太这个嫡母施恩,将来就是个废人了。
果然,大太太有些骄傲的看向大少爷,可惜后者依旧一副世外人的模样,专心喝茶连个表情都没有。
房妈妈适时的出现了:“太太,饭摆在哪里?”
话题揭过,大太太换了笑脸:“也别挪来挪去的麻烦,就摆这里吧。”
几个丫鬟在暖阁西角摆了个大理石镶花梨木云纹桌,又布好了碗筷椅子,大太太免了几个姨娘请安,又发了话不用几个庶女伺候用膳,九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佟家家教严厉遵循食不言寝不语,一时间只听到轻轻的碟瓷碰撞声。
只有析秋吃的有些不自然,她一面暗暗观察着佟敏之,一面又极力忽视对面徐天青时不时投来的灼热目光,好不容易吃了饭又陪着喝了茶,终于出了智荟苑。
“六姐姐。”少爷们住在外院与析秋是两个方向,上了抄手游廊佟敏之终于找到机会和析秋说句话:“姐姐,姨娘最近可好,你可好?”
析秋朝左右看看见并没有人过来,又朝司杏使了眼色,让她去院门前守着,才放心说话:“我和姨娘都好,你怎么样?”
没了外人在,佟敏之终于恢复了活泼调皮的样子,挽着姐姐的胳膊,昂着白嫩小脸讨好的道:“先生昨天夸我用功了。”
“真的?我们的七少爷真厉害!”析秋揉着佟敏之的脑袋,他搬出内院前,被大太太养的无法无天,她努力了很久,拘着他读书写字才收敛了些,现在他能变的这样懂事她很高兴。
“真的!先生还说让我好好读,争取过两年下场试试。”佟敏之满脸的兴奋跃跃欲试。
析秋错愕,忽然很想认识这位新来的先生,这种给学生找比较现实的目标,并努力朝着目标奋斗的行为相当实际,不似有的老学究,明明读书为了功名利禄却偏偏扣上为国为民大义的帽子,让小孩子一味读死书,又散失了获得目标达成后的成就感,
虽然知道毫无把握,析秋还是很高兴,点头道:“那你可不能辜负先生的期望,好好读书。”
佟敏之认真的点点头,露出一副郑重的表情:“我一定和大哥一样得了功名,让你和姨娘过上好日子。”
析秋眼眶微红,若说转世后,她没了前世便利的生活和自由,但本是孤儿的她却得到了宝贵的亲情,使她第一次生出留恋感:“好,我和姨娘等着。”
佟敏之点头,又说了几件学堂里的趣事,挤眉弄眼道:“姐姐,我明天和先生去城郊踏青,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我什么也不要,你自己当注意安全,要帮先生拿着包袱,要知孝悌敬师长。”
“记住了!”
析秋瞧见智荟苑门口有人影晃动,帮佟敏之理了理衣服:“快回去吧,有什么事记得和我还有姨娘商量,再不能和以前般顽劣了。”
佟敏之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外院。
司杏碎步走了回来,扶着析秋往回走,析秋有些不放心佟敏之,嘱咐道:“明儿一早你送二两银子去给七少爷,再给他备些糕点,留心看着他身边的人伺候的怎么样。”
司杏点头记下。
春雁在提着灯笼等在垂花门,看到她们立刻疾步走了过来,脸上表情有些凝重。
析秋心里猜到了七八分,脸上却不露声色:“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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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吱个声儿~让我知道你在!
008 分寸
侧院的厢房中,姨太太端坐在炕上,目光紧紧盯着坐在下首的徐天青,因为压抑声音显得有些嘶哑:“明明秋闱还有数月,娘为什么现在就带你来京城,你可知道为什么?”
徐天青脸上一闪而过的暗色,皱着眉头点点头,却不言语。
姨太太面色稍霁,眼眶已经红了:“青儿,这么多年娘也知道,对你过于苛刻了,可是你要知道,你父亲这一生到顶也不过是封疆大吏,入阁拜相再不可能,娘只有你一个儿子,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不能让为娘失望。”
姨太太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泪水已经流了满面。
徐天青亲自为她续了热茶,郑重的递给母亲:“儿子明白!”
姨太太接过茶却是不喝,擦了眼泪,瞪着红红的眼睛:“你明白娘的意思就好。”她顿了一顿:“福建动乱,朝中暗潮汹涌,正是用人之际…”
徐天青身体一怔,袍袖中的拳头紧了紧,嘴唇动了动,却是一句话没有说。
姨太太腹中的火就拱了起来,她清楚儿子的脾性,他向来温和从不在言语上顶撞她,可是却性格独立也很倔强,只要他不愿意的事,自己很难拧的过他,她不想再说出难听的话伤了母子情分,想到今日大太太房中几个女孩儿看到自己儿子的反应。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可到底不放心,不由忍着气摆手道:“今天累了一天,你也去休息吧。”
徐天青行了礼退了出去。
砰!
房里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徐天青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走了。
门外的丫鬟侯了半日,等里面恢复了安静,才蹑手蹑脚的进去收拾。
待新的茶上来,才道:“太太,刚刚三小姐来了,说是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忙收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