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有逃犯,本侯的事也办完了,就不多留了。”沈湛拂袍起身,大步往外走,“本侯的帕子要找个娇美的绣娘补,弄脏了,要你们的命!”
不疾不徐的一句话,让人心头大骇。
随着他来的十几个侍卫也鱼贯而出,步伐沉稳咚咚之响,沈湛负手走在前面,闵望笑嘻嘻的跟着,低声道:“侯爷,方才公主脸色很难看,怕是气的不轻。”
“哼!”沈湛冷哼一声,傲然出门。
“奴…奴婢送侯爷。”朱公公慌忙抬脚跟过去,在门口恭送,只等沈湛一行人走远,他才抹着汗回来,手臂的麻还没有消退,这会儿腿也吓的软了。
噗通一声,在椅子上坐下来,朱公公猛灌了一口茶,一抬头就看到了隐在人后的苏婉如,眸色晦涩难懂。
“公公。”段掌事迎过去,指了指门头贴着的画像,“您看侯爷今儿来,真的只是为了这件事?”
朱公公将帕子递给段掌事,提着气道:“这位主儿心思猜不透,你就照着面上的吩咐办吧,若真有事,不还有杂家。纵然杂家兜不住不还有提督公公在吗,天塌了也轮不着你去顶!”
段掌事双手接过帕子,应道:“是!”
“这帕子,赶紧找人修补,紧着心儿的做。”朱公公指着帕子,心力憔悴的扶着小內侍的手起来,“得了,今儿杂家也累了,这名也甭点了,晚上你将花名册送杂家那边去。”他要回去和司公公回禀今儿的事。
“是,公公您慢走。”段掌事送朱公公离开,朱公公走了几步又叮嘱道:“那位苏绣娘你且留着,等杂家吩咐。”
“是!”段掌事应了目送朱公公离开,等人一走,她才摊开手中的帕子,随即脸色微微一变。
004 猜测
苏婉如扫过段掌事手中托着的帕子,就见帕子上绣着一只小猫,配色很好,看得出绣工也不错。
只是这猫…有些奇怪。
她待再看,忽然就被人挤了一下,一声不高不低的声音传来,“狐狸精!”
狐狸精?苏婉如不解,她刚在鬼门关走一圈,回来怎么就成狐狸精了?
难道就是因为沈湛问了她几句话,所以她们认为是她勾引了沈湛。
苏婉如无语,回头去看撞她的人,就看到一位生的清秀的绣娘正轻蔑的看着她,冷冷一笑,道:“生的好也只是以色侍人,低贱!”
话落,推开她带着一众绣娘,转身而去。
“这人怎么说话的。”蔡萱挤过来扶着苏婉如,“阿瑾,你没事吧?”
苏婉如摇了摇头,“我没事。可以散了,我们也回去吧。”
“嗯。”蔡萱点头应是,拉着苏婉如走,胡琼月不动声色的走在她身边,试探的问道:“你和镇南侯认识?”
“不认识。”苏婉如很确定她不认识沈湛。
不认识?胡琼月一怔,打量着苏婉如的脸,红扑扑的透着少女的娇憨和妩媚。
如果不是认识,那就是沈湛看中了苏婉如的美貌。
她忽然就想到苏正行在世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朕这一生最得意的事,不是建立了后宋,不是佣兵百万,而是皇后给我朕生了阿如。朕的阿如,是这个世上最贴心,最聪慧美丽的姑娘。”
她很嫉妒,却从小就知道,在外貌上她远不及苏婉如半分。
苏婉如就是那种,只要她愿意,就能集万千的宠爱,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或娇憨,或青涩,或妩媚,她信手拈来转换自如。
和她斗嘴吵架时,苏婉如跋扈任性,可在苏正行面前,她又乖巧的像只小猫。
虚伪!
胡琼月冷哼,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不是涂白了脸,掩藏自己吗。”胡琼月盯着苏婉如,忍不住想要刺她一句,“耐不住寂寞了?”
苏婉如蹙眉,莫名其妙的看着胡琼月,冷声道:“你脑子热坏了?”
胡琼月一怔清醒了过来,她方才被嫉妒冲昏了头…苏婉如虽虚伪,可向来骄傲,她就算死也不可能做这种事有损脸面的事。
面子挂不住,胡琼月冷哼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贴在门头上那张画像。
她觉得很奇怪。寻常她们出门都是戴着帷帽,所以见过苏婉如的人还真不多…可既然寻人画像,那就应该是见过的。
可是,为何又画了一副这样奇丑的出来。
胡琼玉抿着唇,有些庆幸却又可惜。
沈湛只是追查后宋公主,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这位郡主根本不在他列查范围,那么…她是不是就安全了?
心里七上八下,胡琼月慢吞吞的跟着一行人往回走。
门口,段掌事抬头看着墙壁上贴着的画像,眉头微微蹙起,神色不明。
“掌事。”邱姑姑走了过来,段掌事恢复神色,就听邱姑姑道:“来时我都核实过的,她父母兄长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应该错不了。”
“朱公公的意思,再等几日看看侯爷可还有后话,说不定…”段掌事忧虑的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邱姑姑眉头紧蹙,顿了顿道:“有一就有二,掌事您一定不能开了先河。”
那往后在世人眼中,锦绣坊不就成了和醉春楼一般的存在了。
实在是奇耻大辱。
“这事稍后再说。你随我来,我有事和你说。”段掌事捧着帕子,带着邱姑姑去了后院。
“镇南侯是世间少有的大英雄。”蔡萱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听说他战场时特别勇猛,能以一敌百呢。”
以一敌百!苏婉如想到挂在城楼上数千个将士的头颅,想到缺粮时那些被剜去了肉煮了吃的尸体。
于蔡萱是英雄,于她,却是恶魔。
“他不是一般人,也是我们寻常女子配不上的。”窦娆冷哼一声,扫了一眼苏婉如,“就算得了青睐也不过是个妾罢了。”话落,她避嫌似的快走在前面。
蔡萱咦了一声,道:“你怎么说话的,谁说要做妾了。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窦娆头也没回。
“算了,窦姐姐脾气不好,你少说两句。”阮思颖劝着,又和苏婉如道:“阿瑾,你看到段掌事手中的帕子了吗。”
苏婉如觉得那帕子上的猫有些古怪,遂看着阮思颖等她接着说。
阮思颖想了想道:“我也说不清,只是觉得配色和底料有点奇怪。”
蔡萱笑嘻嘻的道:“反正都和我们无关,快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就要开饭了。”
大家前后回了院子里,阮思颖和窦娆一间屋子,在院子的西面,她们三个人在东面,进门时胡琼月坐在床上收拾针具,看也没有看她们。
蔡萱拿了盆和苏婉如道:“我去打水回来洗洗,刚才晒了一身的汗。”
“好。”苏婉如颔首,在桌子上倒了凉茶慢慢喝着。
蔡萱一走,房间就只剩下她和胡琼月,空气凝滞,过了好一会儿胡琼月站起来看着苏婉如,质问道:“你仔细想想,真的不认识镇南侯?”
苏婉如扫了她一眼,“要是认识,我们还能在这里说话?”
胡琼月蹙眉,她知道苏婉如说的是对的,沈湛要是知道她们姐妹的身份,肯定是直接杀了,又怎么会留在锦绣坊。
“那就好。”胡琼月顿了一下,打量着她面露狐疑,“苏婉如,你来锦绣坊到底是因为什么?”就在刚才,她脑中忽然跳出这个怀疑来,之前她从没有细想过。
苏婉如没答话,来锦绣坊的目的,只有她和杜舟知道。
她要去登月塔里找一只锦盒,锦盒中有一块如月令,母后临去前告诉她,如月令可召出皇室暗中养的三千护龙卫。
但是,她现在无人可用,而杜舟的身份又进不了锦绣坊。
所以,她只能自己来。
不过,这事她不可能告诉胡琼月,就扫了她一眼直接转了话题,“邱姑姑应该会来找你,你安心应对,不必藏头掖尾,反而让她起疑。”
“你什么意思。”胡琼月知道她不会说,所以没有再追问,“她找我做什么。”
就在这时,邱姑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胡姑娘在不在。”
“在!”胡琼月看着苏婉如站了起来,盯着她慢慢往门口走,好似想要把她看透一般。
苏婉如垂头喝茶,仿若未察。
005 默念
胡琼月出门,阮思颖探出头来,奇怪的道:“邱姑姑找胡姐姐做什么。”
窦娆静静看着,问道:“苏瑾和胡琼月早就认识?”
“我不知道。不过看着不太像,一路上她们两个人都没说过话。”阮思颖翘首看着,有些好奇。
窦娆抿唇不说话,方才站在院子里,她分明听到两个人在吵架。
不认识怎么会吵架?
苏婉如不知道隔壁的事,抓了一把她带来的桂花糖给院子里的粗使婆子,道:“我才来这里,还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进来的时候看了一下方圆。听说锦绣坊里有几处精致很好,平日里大家能去看吗?”
婆子不客气的将糖塞口袋里,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道:“听风井在前面,来去都能路过,没什么不能看的,琉璃池也可以,尤其正午的时候,琉璃光芒四射很值得一看。”
苏婉如露出很兴奋的样子,又道:“那登月塔呢,能上去吗。”
“登月塔不行。”婆子摆着手,“莫说普通的绣娘,就是织造府的司公公来也不能进去。”
这事杜舟打听过一些,所以不意外,“那塔的门是锁着的吗?为什么不让进?”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塔门是锁着的没错,里面还有八个婆子守着,除了锦绣坊的掌事外,还没有人进去过。”
“里面有宝贝吗?为什么还有婆子守着?”苏婉如笑颜如花,婆子看着也不知不觉跟着乐,道:“这事儿我也不知道,锦绣坊搬来的时候,这八个婆子就在了,听说在前朝公主在时,这八个人就守着塔的,从未离开过。”
这些苏婉如都知道,便嘟着嘴笑呵呵的道:“妈妈,我好想进去看看,您说我要是和掌事说说,他会同意吗。”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婆子噗嗤一笑,一副不想打击苏婉如的样子,拿着抹布做事去了。
她来时就知道塔不好进,眼下看来比她想的还要难。
要不然放一把火?
不行,塔离主院很远,就算是这边失火,那边也不可能惊动,而且听婆子的意思,那八个守塔人,根本不与外界来往。
“要怎么做。”苏婉如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胡乱的和蔡萱一起去吃了晚饭,梳洗躺在床上,“如果杜舟在就好了。”她喃喃念叨了一句,杜舟是她的近侍,这一次能死里逃生,虽各个关节是她自己想的,可做事的人却是杜舟,他办事周到圆滑,又是一起长大,彼此配合的很默契。
他在,他们也能商量一下。
胡思乱想中,房门被推开,她看到胡琼月进来,又拿着盆出去,一会儿又进来,窸窸窣窣的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四周静悄悄的,蔡萱睡熟了,发出轻浅的呼吸声。
胡琼月的声音传了过来,低低的,“你早就看出来那手帕是湘绣了,是不是?”
“嗯。”苏婉如应了一声,翻了个身道:“那是虎,而非猫!”
帕子上的“猫”,乍一看是“猫”,可是细细去看,分明就是一只“小老虎”,因为背上的毛由细到粗,线入肉身铺展着不易察觉的兽王之势…
“苏猫湘虎”,针法上有很大的区别。
虽说苏湘之别并非水火,可锦绣坊素以苏绣闻名,听说整个秀坊也不过只有一位略懂湘绣的绣娘。
若真是略懂,那根本做不了这补子的事。
胡琼月却是蹭的一下坐起来,在黑暗中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隔得那么远,你为什么能看的出来。”
没有人回答她,苏婉如好似睡着了一样。
胡琼月又躺了回去,翻来覆去到很晚才睡,迷迷糊糊间听到苏婉如咕哝了一句很热,随即门被打开,有人走了出去。
夜已深,锦绣坊对面的酒楼里,依旧人声鼎沸,对着门的雅间窗户上,沈湛倚窗提着酒壶,身后江阴侯世子韩江毅道:“侯爷,这回该您了。”
沈湛仿佛没听到。
“去请侯爷过来。”韩江毅推了推身边酥胸半露的女子,那女子腰肢扭摆的起来,娇滴滴的喊道:“侯爷,奴家都吃了三杯了,这头都晕了呢。”
话落,半边酥胸便软软的依了过来,“侯爷,花盏轮着您,奴家可喝不动了,您就怜惜怜惜奴家吧。”
沈湛扫了一眼靠在自己手臂上的人,非常不耐。
“这怜香惜玉的事,是侯爷的专擅啊。”韩江毅哈哈一笑,和江宁侯二公子道:“今儿晚上,醉春楼的那位花魁娘子可是没有迎客,听说…听说一心惦记着侯爷,往后只等侯爷怜惜呢。”
话落,五六位青年公子一起调笑了起来。
门外,闵望看了看天,一个被丢楼下的花魁,怎么迎客?
“奴家也要。”女子听着不依,酥胸颤巍巍的扫过来,沈湛冷声道:“滚开。”
波澜一怔,抖了抖,女子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挥着帕子,“侯爷…好坏,侯爷…偏心。”
“叫你滚!”沈湛手一扫,厌恶的道:“啰里啰嗦的。”
娇花似的美人,被他拂倒在地。
韩江毅等人也是一愣,喧闹的房间里顿时静谧的可怕,沈湛丢了杯子,“丑人多作怪!”
话落,人就消失在门口。
他是来是走,根本不需要和别人解释。
韩江毅也没了方才的放荡,沉着脸看向瘫在地上的女子,冷声道:“来人,将这蠢货绑了沉江里去。”
女子哭着被堵了嘴抬了出去。
“侯爷。”卢成和闵望迎过来,“是回府还是去衙门?”
沈湛在锦绣坊门口顿足,负手看着门头上的牌匾,蹙眉问道:“怎么样。”
“您走后她被人骂了几句,倒没有别的事。”卢成道:“不过,修补帕子的事里面的管事没有派给她做。”
沈湛脸色一冷,“被人骂了,她没有打回去?”
“没有。”卢成摇头,“公主好像忍了。”
“哼!看来她还真是从一只虎变成了一只猫。”沈湛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卢成用手怼了怼闵望,意思是,这回换你说话了。
闵望看着脚尖。
“猪脑子的女人,就算被人骂了,没几日也忘了。”沈湛踢开路上不知谁丢的酒壶,啪的一声碎在墙角,在安静的街道上,声音显得格外的大。
“公主眼下的处境,忍耐才是最好的。”闵望咳嗽了一声,道出了症结,“依属下看,公主怕不是真的记性差,而是有意的不敢回想过去吧。”
沈湛步子一顿,盯着闵望,“你的意思,他是故意装作不认识我的?”
“咳咳…”闵望抿了抿唇,斟酌了一下郑重的安抚道:“完全有这个可能。”
沈湛翘起了嘴角,颔首道:“你说的对,本侯的风姿令人过目难忘,她怎么可能记不得!”
“是的。”闵望立刻附和,心里默念苏婉如,您一定要记得侯爷才是,不然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了。
“再去定几身衣裳。”沈湛抚了抚衣袍,“华贵一些的。”
闵望抽了抽嘴角,拱手应是。
006 望月
子夜时分,只有蛐蛐蛙鸣不知从何处传来,苏婉如提着裙子沿着墙壁走,时不时抬头望着登月塔。
她是迫不及待,连一刻都不想等,所以,等胡琼月睡着便出来探一探。
白天太显目,只有晚上。
登月塔不算近,走过去足足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她依稀记得登月塔的来历,说是前朝一位公主梦见自己是嫦娥,飞升月宫,醒来后她便建了登月塔。
据说塔中还藏了许多名画宝器。
后来应天被赵之昂攻下,公主身亡,赵之昂将宝器名画一扫而空,将宅子则赐给了当时已被冷落几十年,几近没落的锦绣坊。
锦绣坊入驻,虽经过改造,但登月塔却还留着,做了珍贵藏品的库房。
随后,赵之昂战败,应天纳入父皇的统辖,父皇和母后皆是出生贵胄,和草莽出生的赵之昂大相径庭。
是以,锦绣坊在后宋的扶持下,更加的名声大噪。
那时候她还打算来锦绣坊参观登月塔,只是后来生了一场大病,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当她听到母后说登月塔里有如月令时,还是很惊讶,只是没等她再问,母后便哄了她走,当夜吞金死在寝宫之中。
葬了母后,她和杜舟逃出乱哄哄的皇宫,半道碰到了胡琼月。她们表姐妹再不合拍,可在大难面前,儿女心思不过小事。
她收留了胡琼月,三个人在平江府一处民宅躲了三个月,终于等到了邱姑姑去收绣娘。
留了杜舟,她和胡琼月随着邱姑姑来到锦绣坊。
脚步停下,登月塔已在眼前。
高耸的塔顶似乎真能直达月宫,没入云端看不真切,铜铃在风中孤寂的响着,塔的四周围着两人高的院子,她站在门外除了能看到三层以上的塔,院子里是什么样子的,一点都看不到。
她蹑手蹑脚的推了推门,门自内拴着纹丝不动,凑在缝隙里朝里面看,里面也是黑漆漆的,连一盏灯都没有点。
“难道要翻墙?”苏婉如咕哝了一句,抬头看着墙忍不住苦笑,这么高的墙,她搬个梯子来还差不多,否则单凭她自己是想也不要想的。
她又推了推门,将簪尖打磨很锋利的银簪取下,小心翼翼探进去撬门栓。
咯吱咯吱,簪子不过才进去,忽然身边一股气流波动,随即就感觉到肩膀一沉,骨裂一般左肩痛麻。
“什么人。”苏婉如艰难的转头,疼的出了一身冷汗,才看到一个面无表情身体纤瘦的婆子站在她身后,明明样子很普通,可手中的力道,却让她连手指都动不了了。
婆子打量了她一眼,松开手,“夜色深重,姑娘早点回去歇着吧。”
并不打算动手杀她。
这就是看守塔的婆子吧?苏婉如显然也看出来了,露出好奇和无知的样子来:“婆婆是守着这塔的吗,你寻常出来吗,还是一直住在里面呢。”
“和你无关。”婆子警告的看着她,“下次若再看到姑娘作宵小,定不会再饶你性命。”话落,婆子脚尖一点,人如剪燕一般消失。
苏婉如看的目瞪口呆。
父皇和大哥二哥都有武功,可都是拳脚功夫,能御敌杀人却并不能飞檐走壁。
她当时才看到时着实失望了一番,以为飞檐走壁不过武侠世界的虚构,没有想到,这世上真的有。
苏婉如心有余悸后退了几步,眉头拧的越发的紧,“若是八个守门的婆子都这般武艺,那我果真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进去。”
心里焦躁的想着,她不甘心的往回走。
“得想想别的办法才行。”苏婉如咕哝着,可也知道,如果连司公公和姑姑她们都进不去,那她想要正大光明的进去,绝对不可能的,“难道要做到掌事?”
她想到自梳后熬了几十年的段掌事,她可没有耐心熬上十几年,二哥也等不了那个时候。
最迟明年,她一定要拿到如月令。
只有拿到如月令,她才能进京,才能却确认她二哥是不是真的关在皇城的天牢里。
才有能力救出二哥。
闷闷的回去躺在床上,苏婉如翻来覆去毫无睡意,二哥苏季的样子不断浮现在眼前。
杜舟说,他在平江府的望春楼里蹲守,听到授赵之昂之命来查抄皇宫的户部侍郎刘筑寅酒后所说,苏季关在皇城天牢,重兵层层把守。
等明年八月赵之昂寿诞,要让苏季献寿,在天下人面前,俯首称臣。
这个消息她和杜舟都不能确定真假,但是只要有一点可能,她都要试试。
只是,她怕夜长梦多,赵之昂失了耐心,而将二哥处死了。
不知不觉间天际泛白,她心头如同火烧一般,又像是无头的苍蝇…要怎么样才能进入登月塔。
外面窸窸窣窣传来脚步声,是院子里服侍的婆子丫头上工的声音,她索性起床拿了盆出去,白日里和她聊天的黄婆子见着她一笑,道:“苏姑娘是认床吗,这时间还早,能再睡会儿。”
“是有点认床,睡不着就不想熬着。”苏婉如伸了个腰,端着盆笑着道:“还劳烦妈妈帮我打点水来。”
婆子笑着应是,拿了盆去井边,苏婉如装作无意的样子,道:“早上看登月塔可真是好看啊。”
“好看也只是外面好看,里面怎么样谁都不知道。”婆子笑着道:“姑娘若实在想进去,不如好好表现,绣出一副旷世之作出来,说不定掌事明年三月十五会带你去祭扫。”
“这样也可以?”苏婉如眼睛一亮,婆子点头道,“前些日子三娘绣的屏风不是得了太后娘娘眼,掌事提过一句,说明年嫘祖寿诞祭拜,会带三娘进去。”
咦?苏婉如心头跳了跳,这条路她是不是可以试试?
“你们在说什么?”忽然,胡琼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婆子一愣接着笑道:“在说登月塔。姑娘起的也早,莫不是和苏姑娘一样是认床?”
她要去登月塔?做什么?胡琼月审视着看着苏婉如,点了点头,道:“是,我也认床。”
婆子笑着。
苏婉如并不看胡琼月,满脑子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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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观望
吃过早饭,她和蔡萱由小丫头引着去前院。
锦绣坊分三个坊,邱姑姑掌山水馆,馆中有绣娘六十人,分三班,绣名家山水花鸟,作品多以装饰摆设为主,而另外两个馆,一个是喜居馆,多以家居日用,霞帔枕被等亲王贵胄喜嫁日用为主,最后一个则是锦绣馆,是锦绣坊最体面尊贵的存在,专门为圣上绣制龙袍等用品为主。
山水馆是典型的江南阁楼,上下三层,刷着红漆,色彩斑斓的琉璃窗户昭示锦绣坊的地位不凡,苏婉如进了正厅,迎面是一排八扇的鸡翅木屏风,双面绣着鱼跃龙门,飞鹤展翅等八副图案,用色鲜艳画面立体,绣字苍劲有力笔锋鲜明。
是极品的绣工,她看着目光中露出沉痛之色,撇过视线去打量别处。
正厅里一排排的绣架,红木的架子上面架着花样不同进度不同的绣品,二十位少女穿着同色的水洗蓝的短褂,芙蓉色挑线裙子,秀雅端庄的坐在架子前。
安安静静的,只有绣线穿过底料时发出的沙沙声。
苏婉如想到前世的场景,她和同事们也是这样工作的,四周安静只听得见她们指尖细微的声响。
袖子被扯了扯,苏婉如看着蔡萱,就听她一副气馁的口气,“这一比我的手艺实在拿不出手了。”
“谁的绣工不是磨出来的。”苏婉如安抚的笑笑,她的绣工也是十几年练就的,到最后视力毁的,戴眼镜都看不清东西。
邱姑姑带着窦娆和阮思颖从楼上下来,独不见胡琼月。
“你们过来。”邱姑姑招招手,苏婉如和蔡萱穿过甬道过去,邱姑姑和她们介绍,“你们才来,先在这里学着。等下去领布料,先将自己的衣服做出来。”
“好!”苏婉如温顺的应是,窦娆已经笑着道:“姑姑,那我们闲了能来这里看三娘姐姐做工吗。”
邱姑姑很喜欢窦娆,点头道:“在锦绣坊,没什么不外传的手艺,只要不耽误三娘功夫,你们尽管过来学。”
“刘三娘?”蔡萱一惊,喜道:“就是那位绣《雀开屏》的刘三娘吗?”
是明年要跟掌事进登月塔的刘三娘吧,苏婉如眉梢略扬。
邱姑姑颔首,“是她。”
蔡萱很兴奋,《雀开屏》听说上个月太后搬坤宁宫时就带着的,还让人挂在了正殿里,多大的荣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