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同志,你跟组织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你同桌小哥哥了?你竟然会主动问一个异性有没有带伞,还想把顾叔特地让顾煜给你捎的伞借给他…啧啧啧。”
向晚面色如常,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呀。你别多想。就是下午我去殷老师办公室找他销假的时候,殷老师让我这个生活委员帮忙多照顾一下转学生。”
江珊切了一声,说道:“老阴怎么不让我这个劳动委员多照顾一下他呢?我最喜欢照顾帅哥了。”
向晚弯了弯唇,笑着回道:“可能是殷老师觉得你需要照顾的帅哥实在是太多了,毕竟光我们学校就有五六七八个了,他怕你一时忙不过来。”
江珊:“…”
学校南门出去不到一百米就有个公交站台,江珊和向晚走到那儿的时候,一辆818在她们眼前缓慢地合上车门最后一丝缝隙,载着归心似箭的人们回家。
江珊冲到马路边,深情地凝望着疾驰而去的公交车背影,痛哭流涕道:“司机大叔你停一下!把我俩捎上再走也不迟啊!”
还在等车的人们纷纷朝她看过去,糟糕而烦闷的雨天里终于有了点逗乐。
向晚收了伞,安静地站在站台的屋檐下面躲雨,装作并不认识马路边的江珊。
江珊演够了凄怆悲凉,挤到向晚身边,搂着她的肩膀,长吁短叹:“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完了,下一班818肯定人多到爆炸。”
下一班818是白天最后一班车,晚班818最早的发车时间是七点一刻,距离现在整整还有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
结果真如江珊所料,人多到公交车前门口都站着乘客,车门一打开,江珊不要命似的往前冲,最后获得了第一个上车的殊荣。
向晚做不来这种和别人争抢的体力活,被江珊远远地甩在身后。
前面挤挤攘攘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车后面略微宽松的位置,打开了后门,大声喊道:“别挤了,刷过卡从后门上车。”
向晚从后门上了车,就地调整了下姿势,扶着金属杆站好。
她刚抬起眼,就发现霍珩站在后车门处,正要上车。
向晚下意识地背过身去。
隔了几秒,车上有人走动,她感受到来自身边人的推力。
然后霍珩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帘里,他屈着左臂抓着吊环,黑眸直直地看着窗外,侧站在她的身前。
他侧脸的轮廓线条锋利而流畅,刚淋了点雨,漆黑如墨的发梢还沾着水珠,清澈湿润,要落不落的,勾得人心痒痒的。
在车开动前,他抬起原本垂落在身侧的右手,缓慢地擦过她的肩膀抓住了她身后的那根金属杆,隔开了她和老往她身上倒的乘客。
似是不经意无心之举,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侧眸朝她看过来,向晚心脏微颤了一下,抿着唇也看向窗外。
车很快开到下一站,停稳后,坐在窗边的奶奶站起身,绕过霍珩往后门口走。
有人看到有空位,也不管旁边是不是站着人,三步并两步地,想挤过来坐下。
霍珩挡了一下,右手扣住向晚的手腕,将她拽到了空位旁边,声线清冷微凉,带着星星点点的威慑力,让人不敢拒绝,“坐。”
他的手还搭在向晚的手腕,他垂眸看了眼,少女的皮肤光洁白皙,触感柔软似棉花糖,让他舍不得放开手。
指腹下面是她跳跃着的脉搏,噗通噗通,跳得越来越剧烈。
向晚也感受到了,她挣扎着想将手抽回来,没有挣扎开,她轻蹙着眉头看向他。
霍珩唇线绷着,忽地笑了一下,嗓音刻意压得低柔:“不是想知道是哪个珩吗?”
他笑起来的时候,五官和泪痣显得柔和,清隽的脸上冷意变淡,一身戾气消散。
向晚无端地想到一场大雪过后清澈的阳光洒下来,桃园的花纷纷绽放。
她怔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啊?”
霍珩轻轻扳开她的手指,在她的掌心上,一笔一划地,慢条斯理地,写了一遍“珩”字。
他的指腹微凉,向晚觉得掌心像触了电,酥酥麻麻的,一路苏到了心脏。
霍珩写完,漫不经心地将手插进校服裤兜里,细细地摩挲了两下。
余光里,少女木讷地收回手,偏头看向窗外,白净小巧的耳垂逐渐染上了一点绯红色,艳丽动人。
霍珩心脏猛地一软,他眯了眯眼眸,隔了几秒,压下心底想去触碰她的欲望,清隽的脸上再次恢复惯常的冷漠淡然。
向晚和江珊的家都在钱塘小区,离一中只有五站路的距离。
此时正值晚高峰,约摸过了二十分钟,公车才开到钱塘小区前面一站。
向晚站起身,抬头看着霍珩,细声细语地说道:“我下一站就到了,你坐吧?”
霍珩眼睫微垂,似是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他眯了一下眼眸,声线微沉:“我下一站也下车。”
向晚忽然觉得有点尴尬,脸颊微微发热,鸦羽似的长睫不安地颤动着,她胡乱地应了一声,再次把视线转向窗外。
长这么大,除了顾煜,向晚从来没有和同龄的异性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近到她都能闻到他身上身若有似无的香气。
如雨后新笋,似雪后新茶,味道清淡却好像能够蛊惑人心。
向晚还在发呆,公交上的自动报站系统已经开始语音播报了:“前方到站钱塘小区站,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拿好您的物品提前换至车门处,感谢配合。”
车停稳后,向晚跟在霍珩身后下了车,阵雨又停了,她站在原地等着江珊从前门出来。
江珊一下车就看到了向晚,她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挽住向晚的胳膊,“妞儿,走,回家吃晚饭咯。”
向晚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刚走了几步,江珊又拽住她不让她走了,还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霍珩说道:“诶?等等!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男生的背影有点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向晚眨了眨眼睛,小声地提醒道:“转学生。”
江珊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百转千肠地说道:“你的特殊照顾对象啊…”
话音未落,向晚蹙了蹙眉,忙不迭地抬手捂住了江珊的嘴巴,“…你别这么大声呀。”
前方的霍珩身影顿了几秒,才重新迈开步伐,很快走远了。
*
凌晨一点多,熟睡中的霍珩皱紧了眉头,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上的被子。
梦境夹杂着过去的回忆纷至沓来——
狭小而逼仄的两居室里,男人和女人的争吵声,谩骂声,持续不休。
吵到最后,两人开始朝对方身上扔东西,没东西可扔了就扭打在一起。
女人力气不大,到底还是打不过男人,最后被男人一脚踹倒在地。
男人眼睛赤红,发了疯一样,用力地踹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女人,嘴里骂骂咧咧:“你个疯女人,老子不就是要去外地做个生意?老子为了谁,老子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
女人疼痛不堪,声嘶力竭:“你敢去我们就离婚。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要去找那个贱女人!”
十岁的霍珩刚放学回来,一打开门,就看到爸爸把妈妈打倒在地,使劲地踹着她,而妈妈嘴里一个劲地嚷嚷着要离婚,声音坚定却越来越小。
他不要命似的冲上去抱住了男人的腿,眼泪吧嗒吧嗒往下砸:“爸爸,求求你你不要打妈妈了,你不要打妈妈…”
霍振国一脚踹开弱小的霍珩,他朝伤痕累累的方园身上吐了一口唾沫:“离婚就离婚!老子告诉你,你别后悔。”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门被他重重地合上。
方园直到死也没能见他一面。
霍振国离开后,平时温婉娴静的方园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动不动就歇斯底里地发脾气,没过多久,她就失去了护士的工作。
在家待着的她脾气越来越坏,发起疯来,经常把家里的东西砸得一干二净。
霍珩每次放学回家打开门都是一地的碎瓷片和碎花瓶,女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地板上,红着眼睛盯着他,眼神里毫不掩饰地写满了对另一人的恨意。
后来有一天,他打开家门,意外地发现家里整齐干净,方园终于不再披头散发,像女鬼一样坐在地板上。
她买了一条新裙子,是素雅干净的白色,她还将头发扎了上去,露出了美好白皙的脸庞。
看到儿子回来,她温和地笑着:“珩珩,洗个手准备吃晚饭了。”
霍珩以为她终于接受了爸爸离开了的事实,彻底地从伤心里走了出来,他开心地走过去,“妈妈。”
方园怔了一瞬,面上闪过复杂的神色,她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道:“乖。”
她烧了一桌的菜,糖醋排骨,盐酥鸡,椒盐排条,可乐鸡翅…每一样都是都是霍珩爱吃的。
霍珩正要动筷子,方园抬手阻止了他,她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他,“先喝点水吧。”
霍珩不疑有他,乖巧地点了点头,唇边露出一抹笑容,他端起水杯送到嘴边,刚要喝的时候方园忽然一把抢过来一饮而尽。
她又把她给自己倒的那杯水一口气喝完,喝的时候,一行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救护车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楼下,然而方园早已没了气息。
十岁的霍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离开了这个世界。
后来学校的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风声,开始传霍珩的妈妈是个神经病,霍珩是个小神经病,霍珩的爸爸早就不要他们了。
高年级的混混经常在放学路上堵住霍珩,朝他身上吐口水,谩骂他,打他。
小小的男孩看他们的眼神越来越狠厉,打起架来也越来越不要命,打到后来,全校的人开始怕他,没有人再敢惹他,也没有人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霍珩开始不去学校,他将自己没日没夜地关在家里,不吃不喝,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没两天,他昏昏沉沉中听到了门外传来很细微的敲门声。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小姑娘,脸圆嘟嘟的,皮肤白嫩嫩的,穿着粉红色的蓬蓬裙,手里还端着一盘蛋糕,软绵绵的嗓子说道:“你好呀,我是隔壁刚搬过来的向晚。”
她将手上的蛋糕递上前,清澈的鹿眼眨巴眨巴,看起来有些舍不得送出去:“这是我妈妈刚刚烤好的蛋糕,她让我送过来给你…”
小姑娘的注意力似乎全在奶油蛋糕上面,看起来一点也不怕他。
霍珩冷漠地想,不出三天,所有人都会告诉她他有多可怕,她妈妈也不会再让她和自己接触。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刚想不留情面地拒绝,小姑娘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将盘子放到了他的手上,然后二话不说,小短腿蹬蹬蹬地跑走了。
结果如他所料,除了她搬来第一天过来送了蛋糕,之后他再也没见到过她。
呵。
霍珩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悲凉而凄切。
他下了楼,去便利店买了一个打火机和一包烟。
回了家,他缓慢地点燃一根烟,抿了一口,随手将烟头丢在了沙发上。
火光漫天,霍珩站在窗台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淡蓝的天幕。
他想,他就快解脱了吧。
他缓缓闭上眼睛。
隔了半分钟,门口方向突然传来动静,没关好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紧接着,一双肉嘟嘟的手覆上了他的手,她的掌心温热而柔软。
小姑娘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却也没拽动他。
霍珩漫不经心地垂眸瞥了她一眼,声线冷漠:“滚出去。”
小姑娘怕是吓坏了,鹿眼红彤彤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她摇头,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哥哥…你跟…我…一起出去。”
霍珩低垂着眼睫,认真地打量着她,眼神阴鸷而温柔,忽地轻轻笑了一下:“那你会放开我的手吗?”
大火烧着屋子里的一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嘈杂的背景里,他终究还是听到了小姑娘弱弱的小小的声音:“不会。”
霍珩猛地睁开眼睛,惊醒过来,黑眸里浓烈的情绪不断翻涌着,白皙的额头上渐渐布满冰冷的汗水。
片刻,他喃喃地念着:“向晚——”
她是救赎,是他此生唯一的光,是他全部的渴望与不舍得。
不舍得沾染,不舍得触碰,更不舍得放开。

004

翌日是周五。
清晨,天光微微亮,凉风从窗户缝隙渗透进来,浅紫色的窗幔轻轻摇曳。
向晚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小男孩,长得眉清目秀的,皮肤白皙胜雪,精致的犹如冰雪雕刻出来的艺术品,那双漆黑的眼眸狭长又漂亮。
梦里的她被他吸引住了,想要靠近他,却被他狠狠地推开。
他看她的目光漠然又阴郁,声音阴沉而冰冷:“走开。”
她有些害怕,就听话地跑开了,可是没跑两步,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拽住。
他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放,“你想去哪里?”
梦里的小姑娘委屈极了,刚想指责他,明明是他自己不让她接近他的,清脆的闹铃声倏地打散了梦境,唤醒了向晚。
睁开眼的那一刹那,梦里小男生那张秀色可餐的脸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向晚抿了抿唇角,莫名觉得有点遗憾。
她起身,下了床,走到窗前,伸了一个懒腰后,缓缓拉开窗幔。
向晚习惯性地抬起头,朝远处隐隐透着红光的云层看过去。
盯着天际看了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向丽华柔和的嗓音响起来:“晚晚,再不起来要迟到了。”
向晚刚想收回视线,余光里却发现,对面同一层公寓窗前有个人影,正在朝她这边看。
对方似乎察觉到被她发现了,在她看过去之前,已经将窗幔合上了。
向晚还没来得及多想,向丽华已经推开门进来了,看到她站在窗前,窗户还半开着,蹙了蹙眉:“快把窗户关上,小心冻感冒。”
向晚乖巧地点了点头,合上窗户后,转身走到衣柜前面,拿出一中的校服。
她又朝向丽华看过去,弯唇笑了笑,撒娇似的软声说道:“妈,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就好。”
向丽华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妈妈出去,你自己换。”
*
上午大课间,广播体操结束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了教室。
向晚拿着她和江珊两个人的水杯打完水,回到座位上。
江珊接过水杯,朝向晚抛了一个媚眼,“谢谢小妞。”
向晚笑了一下,低头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的手账本,自高二开学起,她就忙着奥数竞赛,已经好久没碰过它了。
她用黑色签字笔简单地勾勒出一个小男生的脸,空着眼睛没画。
又修了一下细节,她开始写道:
九月二十二,早上梦见了一个小男生,醒来却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只隐隐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熟悉。
另外,对面空了很久的公寓,有人搬进去住了。
向晚想了想,刚要再补充一句关于竞赛的事情,就听到后面魏俊生在喊她:“女神!女神!”
她合上手账本,回过头去,“怎么了?”
魏俊生见向晚同桌不在,抓着一张数学卷子走过来坐下,手指着最后一道函数题问道:“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道题怎么写啊?”
向晚仔细地看完题目,自己在草稿本上演算了一遍后,将草稿本推到两人中间,按步骤给魏俊生解释着。
魏俊生听懂之后刚想道谢,忽然脊背一凉,他一回头就对上了男生阴寒的视线。
霍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让开。”
魏俊生无端有种自己不小心闯进了山林里百兽之王老窝的错觉,心里一阵发毛,他忙抓着自己的数学卷子站起身,慌乱之中都忘了跟向晚道谢。
向晚察觉到霍珩不太高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默了一会儿,她偏头朝他看过去,小声地问道:“…你是不是有洁癖呀?”
霍珩顿了顿,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面前的小姑娘唇色像刚沾了水的樱桃,皮肤泛着健康的瓷白色,日光从窗帘缝隙中漏进来,染上了金黄色的细小绒毛在她脸上跳着舞。
她眉头轻蹙着,鹿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脖子还微微地缩着,看起来像一只瑟瑟发抖的白色鹌鹑。
他吓到她了吗?
霍珩眯了下眼眸,收回视线,淡声回道:“没有,我不喜欢别人坐我的位置。”
也不喜欢那人跟你说话,更不喜欢你对那人笑,想让这些碍眼的人都消失。
???
这难道不算洁癖的一种嘛。
向晚忍住疑问,咽了咽口水,轻轻地点了下头,就从抽屉里抽出下一节课的课本,打开来预习。
*
中午,太阳明晃晃地高挂在半空中,晒得路边的花草像是脱了水,叶片可怜巴巴地皱缩着。
向晚和江珊一下课就去了学校外面新开的日式拉面馆尝鲜。
吃完午饭,两人路过奶茶店又各买了一杯加了冰的草莓星冰乐,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学校。
江珊咬着吸管,余光瞥见向晚还拎着奶茶,提醒道:“晚晚,你再不喝,上面的奶油就化了。”
向晚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我回教室再喝。”
快到高二教学楼的时候,向晚正要往台阶上走,江珊忽然拉住了她。
“快看,九班的班花在追你的同桌!”
向晚顺着江珊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江珊的话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霍珩在前面走,杨萌萌小跑着追在他后面。
男生的腿长,步伐又大,走得又快,杨萌萌追了一段距离没追上。
最后她咬了咬牙,不顾发型会乱的后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鼓作气地冲到了霍珩身前,挡住了他的路。
杨萌萌理了理头发,深呼吸一口气,唇角弧度刻意弯的正好,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因为紧张她语速很快:“霍珩同学,我是九班的杨萌萌,我很喜欢你,你能不能考虑…”
霍珩自始至终都没低头看她一眼,清隽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淬了冰:“滚。”
杨萌萌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那声“滚”,她的脸立刻涨红了,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隔了几秒,眼泪汹涌而出,她死死地咬住嘴唇,转过身,飞快地朝教学楼跑过来。
江珊扯了扯向晚的校服衣角,低低地说道:“我们也快走,你同桌刚刚好像发现咱俩在看戏了,我看他一点也不会怜香惜玉,搞不好还会打女生。”
向晚听了江珊的话,又想起刚刚霍珩脸上一闪而过的凶狠表情,她眼睫颤了颤,胡乱地点了点头,跟着江珊往台阶上走。
没走两步,突然有人从背后撞了她一下,她一个没抓稳,手里的草莓星冰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杨萌萌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响起来:“对不起…我刚刚没有看路…我赔你钱可不可以?”
向晚转过身,视线首先落到了不远处的霍珩身上,同一瞬间,他正好也朝她这边望过来。
她连忙收回视线,又看了眼杨萌萌,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事,不用了,你先回教室吧。”
杨萌萌闻言,低低说了声“谢谢”,红着眼睛飞快地跑走了。
向晚将地上星冰乐的残骸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里,又去一楼的工具间拿了拖把,将现场的卫生清理干净后,和江珊一起往教室走。
江珊啧了两声,一脸痛心的模样:“你路上把它喝了,刚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看你现在不仅肉没吃到,你还负责洗了锅,简直不要太惨!”
向晚认真地想了想,点头:“你形容得特别贴切。我觉得很对。”
江珊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刚想自夸,忽地想起什么来,她转头朝背后看了一眼,“咦,你同桌呢?他刚刚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了?我怎么没发现?”
向晚“啊”了一声,她努力地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没有吧。”
江珊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管他了,热死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吹空调吧。”
教室里已经有一部分人在午休了,她们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向晚朝旁边看了眼,霍珩不知道去哪里了,真的没有回来。
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打开一套英语阅读题,刚看了一篇英文短文,她就感到有些困倦。
向晚想了想,合上了卷子,穿上校服外套,正准备趴桌上午休,余光里一道身影朝她靠近。
“向晚。”是霍珩的声音。
她偏头,一杯奶茶被递到了她眼前。
是她喜欢的草莓星冰乐。
白色的奶油上铺着一层鲜红色的草莓粒,丝丝缕缕的甜香就快要溢出来。
向晚盯着没有融化多少的奶油看了几秒,然后抬头看向霍珩。
少年皮肤近乎苍白,面上浅浅一层绯红,额角还有细密的汗水,乌黑的发梢湿漉漉的,像是刚刚剧烈运动过。
他应该是特地去学校外面给自己买的,拒绝会不会不太好?
向晚抿了抿唇,抱起她堆在墙角的小收纳盒,从里面翻出一包湿巾出来,将它递给了霍珩,并道了一声谢谢。
又过了半分钟,她从书包里拿出向丽华每天为她准备的百宝袋,从里面翻出她最爱吃的抹茶夹心曲奇饼干放到了他的桌上。
向晚眨了眨眼睛,小声地问道:“这是我妈妈自己烤的饼干,你要不要尝一尝?”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她发现霍珩脸上的神情和昨天她刚见到他时一模一样,一瞬不瞬地,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的情绪晦涩难明。
面前少女的脸逐渐与记忆里那个攥着他掌心的小姑娘重合,卷曲而浓密的长睫微颤着,眸光清澈透亮。
只是那张圆嘟嘟的脸瘦成了鹅蛋形状,看起来也没那么舍不得将食物分给他了。
霍珩看了她几秒,忽地,唇角轻轻地弯了一下。
向晚眼睛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笑容,她愣了几秒。
她其实能感觉到,霍珩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排斥其他人的靠近已经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就像,他上午毫不掩饰自己厌恶,直接将魏俊生从自己位置上赶走,中午又丝毫不留情面地,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过分地拒绝了杨萌萌的表白。
但是…他对她好像有点不一样,没那么排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05

周五的值日生是向晚和沈温衡。
江珊这周要回B市,她妈妈开车过来接她。
下午一放学,她和向晚打了声招呼,就兴高采烈地跑出了教室。
向晚埋头在写物理卷子,等班上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光,她才站起来,转过身准备往工具间走。
余光瞥到旁边霍珩还在认真地写作业。
向晚脚步顿住,迟疑了下,她轻声问道:“待会你要乘公交回家吗?”
霍珩淡淡地“嗯”了一声。
向晚正要提醒他晚班818路最早发车时间,去了一趟殷希明办公室的沈温衡此刻刚好回来,声音温润:“向晚,你负责擦黑板和窗户吧,我来扫地拖地。”
向晚朝沈温衡点了点头:“好的,班长。”
沈温衡注意到她身边的霍珩,说道:“霍珩同学,你怎么还不回家?”
霍珩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站在讲台旁边的男生,目光平静而冷戾,嗓音微哑:“少管闲事。”
沈温衡被看得心里发毛,他喉结滚了滚,努力维持面上神色不变。
向晚眼睫颤了颤,把刚刚想要提醒霍珩的话吞下了肚子里。
他现在不急着走,会不会是因为有其他安排?
就像顾煜每天放学后都要和魏俊生他们去网吧,玩到晚上七八点才回家。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其实都差不多吧…况且明天还是周末。
所以…她刚刚是不是差一点也多管闲事了?
向晚抿了下唇角,脸颊有些烧,她迅速走进工具间。
她取下抹布,打开水龙头,将抹布浸湿后,洗了两下拧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