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一走,沈元的喉头顿时一松,一言不发阴沉沉地瞪着步蕨。
步蕨给他买了瓶水递了过去,沈元拧开瓶饮料咕咚咕咚猛灌一气重重抹了把嘴:“小哥哥你刚刚差点吓死我了!我差点把自己给劈了你知道吗?”
步蕨脸上看不出喜怒:“你师父没有教导过你不能对普通人动手吗?”
沈元心虚了一秒,马上又挺直腰杆理直气壮起来:“我师父是说过不能对凡人施术但他没说不能用雷劈骗子!”他愤愤难平,“你知道那货干了什么混账事吗?那一家倒了八辈子霉碰上了他,当妈的得癌症被他灌了一肚子香灰水,女儿为了救她妈被这王八蛋骗上了床。结果她妈第二天就吐着香灰水闭眼了。闺女受不住打击,直接在她妈身边割腕了,人是抢救回来了但疯疯癫癫这辈子算毁了。你说他干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该不该被雷劈,我看被雷劈都是轻的!”
他猛地又喝了口水,喘着气道:“我师父说了,只要剑在手,见不平,必相助。否则便对不起祖师爷传的这把剑!”
步蕨挑起眼帘,注视着少年。
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人看上去没有比他大上几岁,但被他就这么沉默地注视着,从来属螃蟹能横着就不竖着走的沈元又莫名其妙地胆怯了,不敢去对视那双平静到不起一丝涟漪的眼睛。
半晌,步蕨拍了拍他的肩淡淡道:“看来你的师父做徒弟时没有在你师祖手下吃过太大的亏。”
沈元忽然不说话了,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过了会才闷闷地开腔:“我师祖死很久了。”
步蕨喉头梗了梗:“对不住。”
沈元表示不用在意,双手插着口袋还是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根:“一条半的人命官司就这么便宜了他?”
少年人清亮透彻的眼睛无畏无惧仿佛燃烧着无尽的火种。
多年前也有一双眼摇曳着这样的星火,几欲席卷天地。
步蕨捏着那一枚硬币,慢慢走到站台:“此人德行亏损后半生注定灾病缠身,穷困潦倒,回头请阴司多‘关照关照’他就是了。”
沈元愣了好半天,眼看着他头也不回地上了公交连忙抓着车门滚上了车,凑了过去两眼亮晶晶:“小哥哥,没想到你是个狠角色啊!刚刚那禁言咒牛批啊,你教教我呗~”
步蕨回头看他,沈元怂怂地退后一步。
“让你师父教你去。”
沈元面色一僵,头甩的和拨浪鼓一样:“不不不,这点小事我还是不惊动他老人家了。对了,道友啊!你到底哪山头的啊,还会请阴神?我师父一直不肯教我请神,说什么修行在人不在鬼神,贼鸡儿气人!”
步蕨扫了眼周围眼神古怪的乘客,嘴角抽抽:“正一观。”
“哈???”

第六章
正一观大门,一双人字拖,一把破蒲扇,半截甘蔗。
门槛上大喇喇地坐着个人,嘴皮子嘚啵嘚啵利索地和小马达似的,眨眼就啃完了半根甘蔗。啃完甘蔗,他意犹未尽地挨个吮了吮手指,倒拿着蒲扇挠挠背:“师侄你再不来,今天我都打算关门下山了。”
“不是,道爷啊您这地儿也太偏了吧?”爬了半天的山,纵然沈元身手矫健也吃不消地狠抹了把脸上的汗,“我和步哥傻乎乎地一条山道走到头,结果尽头是座和尚庙!!问了七八个人才摸到这儿,贵观祖师爷把宫观建在这咋想的啊?”
“唉,现在年成不好,隔壁既抢生意又抢地盘,想找块好地头不容易啊。”臧否子神态沧桑地摇着蒲扇,支起一只眼瞟了瞟好奇端详宫观的步蕨,重重地清了清嗓眼,“嗯哼!蕨蕨啊,这么长时间没见不认识师叔啦?”
还真不认识,步蕨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便宜师叔,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师叔,您最近可好?”
臧否子拿蒲扇刮刮腿毛:“不太好。”
“…”
“你个臭小子!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背个包屁都不放一个的跑路了!你想没想过,师叔年纪大啦,还要替担负起整个师门的重担,你小子的良心过得去吗!”
沈元瞅了一眼灰墙土瓦,比农家乐还小的两间院子,小声嘟囔:“整个师门不就你和他两个人。”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等等,你这小孩谁家的,望着有点眼熟。”臧否子狐疑地打量着沈元那一声柠檬黄的连帽衫、嘻哈裤,啧啧着连连摇头,“穿得和交通信号灯一样,往十字路口一杵都不用电的。”
“…”沈元顿时炸了个毛团,“小爷我叫沈元,名字没听过道号总该听过吧,正阳是也!”
蒲扇咔嚓断在臧否子手里,快两百斤的胖子嗖地从门槛上弹了起来:“沈、沈沈元,小霸王沈元?”
沈元的脸色和吃了屎一样,一字一顿地问:“哪个傻逼给我起的这名号?”
臧否子哎哟喂了声,颤巍巍地跌回门槛上,手搭额头挡住油光锃亮的脸,“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记错了记错了。”
“…”步蕨终于忍无可忍,快刀斩乱麻按住沈元的脑袋扭到一边去,“师叔,您叫我回来到底所为何事?”
臧否子牙一酸:“蕨蕨咱打个商量,咱说话接点儿地气,你师父那套搁现在不叫有文化叫装逼。”
沈元阴沉沉地在一旁揪着草:“我师父也和步哥说话一个套路。”
臧否子面不改色:“沈道君那是大家风范。行了,好话赖话都不多说,看到师侄你平安无事地回来,我也算了却一桩心愿了。这正一观以后就正式交到你手上了,”他蹒跚着爬起来,蒲扇拍拍屁股上的灰,“咱这小门小派规矩没那么多,该说的话你师父仙游时也都交代你了。”臧否子拍拍步蕨的肩,“没别的,做个好人,有空回来扫扫屋子。”
步蕨察觉不对:“师叔你要去哪儿?”
臧否子理所当然地拍了拍胸脯:“回老家结婚啊!”
步蕨和沈元:“…”
臧否子奇怪地看着他们:“出家不带还俗的啊,村里的小芳望穿秋水可等了贫道很久了。”他语气深沉,“我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既已完成师兄的遗愿,将你照看成人又找了个好单位,现在也该放下一切成全自我。话说你小子去面试了没有,录取了吗,这可是公家饭,铁饭碗!老子里子面子都不要了,求爷爷告奶奶地给你塞了进去,你给我不争馒头都争口气!”
沈元板着脸,将揪下来的草揉成一团:“步哥不是我师父举荐进第四办公室的吗?”
“…”臧否子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慌张,沉默了一秒理直气壮地说,“那也是老子去求你师父的。”
“明明是我师父主动问你要不要给正一观一个名额。”沈元半点面子不给。
“你这小孩怎么那么烦!”臧否子恼羞成怒地跳起来,刚脱了一只鞋,又想起这是沈道长的高徒只得悻悻穿了回去,“是是是,这事还真亏了沈道君,所以蕨蕨你可要珍惜啊,正一观的未来就在你肩上了!”
步蕨望着灰扑扑的门头,心有点累,他为什么总是被强行摁上一个门派的未来。
“你师父给你留的东西我给放香案上了,本来想着等你再有出息点给你,但我看了看黄历,今年剩下的日子里适合结婚的不多了,我得抓紧着,反正早给晚给都是给。”臧否子瞅瞅日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看了步蕨最后一眼,摆摆屁股后的蒲扇,“走了啊。”
他也就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羊肠小道上,白背心大裤衩逐渐隐没在了浓绿浅翠里。
沈元瞠目结舌,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这算什么事啊?”
步蕨叹了口气,也坐在了他身边,一只蜘蛛吊着丝晃在他眼前,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拨到一边的门框上,呆坐着望了会山:“我有些迷茫。”
“…”沈元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没看出来,虽然我觉得你师叔这事办得挺操蛋的。”
步蕨忍不住说他:“你师父没教你小小年纪不该出口成脏?”
沈元一脸便秘状地看着他,憋了半天憋一句:“我年纪不小了,真的,说出来吓死你。”
步蕨没信他:“你师父让你过来到底所…来干嘛的。”
“哦,对了!还有这事,我就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沈元一拍大腿,“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是让我过来问问你去第四办公室面试的结果,要是没成需不需要他帮忙。我和你说,我师父一身浩然正气最不屑偏门左道,八百年头一次给人走关系开后门。这次呢他本来也是要去燕城的,可一时脱不开身就让我代为先跑一趟,正好燕城这不远我也就顺路先来看看了。”
步蕨的视线追随着攀爬向上的蜘蛛,触及琴匣时又愣了下,真心实意道:“替我多谢你师父,要是有机会我当面谢谢他。”
小霸王沈元豪气冲天地一挥手:“不是事儿的事!谁让我师父说你是个好苗子呢,要知道现在在这乌烟瘴气的道门里找出个合他老人家眼的不容易了啊!”说着他伤感地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连我都特么是被他从小骂到大的废物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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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蕨在正一观里住了六天,他花了两天时间将不大的道观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寂静。沈元看他干得热火朝天,自觉太过游手好闲便帮着他修葺了快掉片的两扇大门还有漏风漏雨的屋顶。
前任知观给步蕨留了一把桃木剑,和原主那把巴掌大的截然不同,百年老桃木,三尺七寸,连见多识广的沈元都夸了一句“好剑。”
最后一天,步蕨给上任知观的牌位上了三炷香,拎着包和沈元一同踏上了回燕城的高铁。票是沈元买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小爷我不差钱”,活脱脱一个道二代纨绔子弟。
“校园,真怀念啊。”沈元将墨镜挂在领口,叉腰站在燕大门口,“我都快忘记读书那会了,我师父一直想让我考进燕大,但我语文不太好当年离分数线差了那么一点。”
这倒出乎步蕨的意料:“是吗?”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可能差得还有点多,不过那时候燕大严重地重文轻理,我真的尽力了!”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朝着阶四教走过去,刚拐了个弯一辆步蕨眼熟的黑越野以一种看得见的憋屈甩了个弯与他们迎面碰了个正着。擦肩而过了一分钟后越野慢腾腾地倒了回来,车窗落下,叶汲那张刀削斧凿似的硬朗面容露了出来,故作惊讶道:“步知观,挺巧的啊,送儿子上学呢?”
沈元大约头一次见到比他更混球的,当场就惊呆了。
步蕨心平气和地问:“要出门?”
青年的脸上比上次见面时稍微多了点血色,也只是稍微而已,整个人仍是病怏怏的,叶汲鬼使神差地,嘴上没把住门:“你是不是受伤了?”
这回轮到步蕨怔住了,点点头又摇摇头:“之前在地震里受过伤,现在养得差不多了。”
“地震?”叶汲挑高了三个音阶,忽然心有所觉,“哪儿的地震?”
步蕨报了个地点,叶汲沉默了一会,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兄弟,我敬你命大。”
虽然这货半死不活的样子完全不像外伤所致,叶汲心里啧啧称奇,看上去倒像是在深山老林里被小妖精吸干了精气。
“算了,既然遇上了这门也就不出了。”叶汲拍拍车门,“上车,正好小陆刚才说趁着人齐开个会。”
沈元摸不着头脑:“马上开会你现在出门?”
叶汲嘴一咧,露出个分外慈祥宽容的笑容:“老子乐意~”
“…”沈元的小爆仗一点就着,可惜还没炸开被步蕨一头摁进了后座。
大学里人来人往,叶汲的大悍马慢腾腾地爬着,时而能见两辆小黄车潇洒地从旁飞速而过。这时他倒是一点都不急了,单手划开电话按了个号码:“老三今晚的场子我就不去了,单位有事。”
那头吵吵闹闹的一阵哄笑,连坐在副驾驶的步蕨都能听出个一二,对方似是不相信叶汲的说辞非闹着要他过去。
叶汲从耳后摸出根烟,骂骂咧咧:“滚蛋!老子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公务员,朝九晚五得按时上班知道不?不说了,开车在。什么,边上有人?是啊,是有人。”他愣了愣,下意识地瞄了眼副驾驶上的步蕨,两人的视线恰好撞在一处,叶汲立即摆出副正色不耐烦地怒斥,“不是嫂子,没嫂子,一大老爷们!今儿真去不了,改日等你们回来我请客场子随你们挑。”
挂了电话他就往裤兜里摸打火机,步蕨随口问了句:“晚上有饭局?”
叶汲摸了半天摸出打火机,漫不经心地说:“是啊,老战友回京了,聚一聚。”
烟还没点上,步蕨自然而然地抽走他的打火机:“后面有未成年。”
叶汲叼着烟呆呆地看着他。
沈元立即来劲了:“对啊!人家才十六岁,祖国的花朵知道不!你好意思荼毒我吗你!”
叶汲匪夷所思:“不是,他又不是我的种,我惯得他???”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哇,我要哭了,昨晚的点击和评论仿佛被吞进了黑洞里。甜心你们去哪了,都去考四六级了吗!!我需要你们爱的评论啊,呜呜呜~~~


第七章
越野车穿梭过各式教学楼方向一打拐入条绿荫交盖的长道,刹那所有喧嚣闹语如潮水般褪去,遥远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只余下秋蝉贴着树声声不歇的聒噪。
搁平时,沈元一定精神抖擞地点评下这处布阵人的手法。今天不行,刺激太大,人缩在后座阴郁得能拧出盆水。
刹车一踩,越野稳当当地停在了栋红砖小楼前,叶汲拔了车钥匙,脚一勾将门踢上,两指夹下墨镜,较常人更为深邃高挺的眉眼深沉地看着红砖小楼:“我打心眼里佩服找到这地当办公楼的人,真他妈有品位,依我看干脆设在八宝山陵园里不是更有气氛?”
小楼是上个世纪初的建筑,步蕨估计和燕大的校史有得一拼,叶汲的话糙但这楼确实阴气浓郁得过了头,九月份秋老虎还张牙舞爪在,他们站在楼外森森寒意顺着小腿肚向上爬。
“地下埋着东西。”步蕨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灰色石板,历经百年岁月侵蚀表面坑坑洼洼辨别不出原来模样。灰扑扑的鞋尖碾了一碾,重重尘垢下的板面竟露出清晰的流畅线条,云水相连,山峦叠起,四方勾着一圈密密麻麻的咒文,步蕨只看了一眼,“镇邪的。”
叶汲闻言扭过头来看了看他,那一眼里闪过的东西谁也没看清。
沈元听了收起别扭蹲在地上研究,疑惑地叨咕着:“镇邪的咒文有八百我起码见过七百九十九,这种从来没见过啊。”
话音未落屁股被人不轻不重踢了一脚,亏得他下盘功夫扎得稳没一头栽了个狗吃屎,踢人的还颐指气使地吆喝了句:“好狗不挡道。”
沈元勃然大怒,前仇旧怨攒在一起轰地炸了,撸起袖子就要开/干:“姓叶的!咱两今天第一次见面你这明枪暗箭地就冲我来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叶汲鼻腔里哼哼两声,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双臂环在胸前冲他一笑:“谁让你姓沈呢?”
“可真够贱的,”二楼趴出道艳丽身影,青色旗袍凹凸有致,梨花短烫下烟视媚行的一双眼,长长的烟杆点着饱满诱人的唇珠,“三大爷,这么多年您这德行一点都没变啊。”
叶汲眼皮儿都没撩,焦躁地拉了拉领口:“真是牛鬼神蛇都给找来了,搭台唱戏呢。”
窗口又探出个人头,谨慎地和旁边的美女保持距离,朝着步蕨他们挥挥手:“叶哥,步知观人到得差不多了,你们快上来吧。”
美人红唇一掀吐出个轻飘飘的烟圈,勾人的目光依次滑过在步蕨身上顿了顿,冲他抛了个媚眼,扭过蛇腰婷婷袅袅地离开了窗口。
美色迷人,沈元缓过神不可置信地问步蕨:“这他大侄女?”
步蕨迟疑了一下,看看叶汲小声说:“是不太像。”
叶汲冷冷笑了笑:“这要我侄女,搁娘胎里我就给掐死了。”
步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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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里的格局比外边看上去开阔许多,一楼的几间办公室直接打通连成了个极为敞亮的通间,办公桌三三两两地散步着还没布置好。二楼有食堂,健身房,会议室位于走廊尽头,半掩的门内传来热热闹闹的人声。
叶汲他们推门而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来,倚坐在桌沿和人打趣的美人挑起烟杆拨了拨卷发,先笑开了:“哟,人这不是到齐了吗?会可以开了吧,我晚上还约了人打牌呢。”
竭力远离她胸前杀器的陆和如蒙大赦赶紧拉开椅子离得八丈远,热情地招呼着:“来来来,大家都坐。你们中有的人应该认识,毕竟同是修行中人,但头次碰面还是先做个自我介绍吧。”陆和腼腆地将黑框眼镜向上推了推,“先由我开始,我叫陆和,第四办公室副主任,今天这会本来该是刘杰主任主持的,但是前天他出了点意外在家养伤,目前由我暂时负责第四办公室日常工作,希望大家多多配合。”
说完桌上安静如鸡,头一次担大梁的陆副主任紧张地捏出了一手汗,又忍不住想给自己循环播放《道德经》了。
“陆副主任放心,职责所在我等自当尽力。”步蕨善良地接过他的话,递上台阶。
低头戳戳戳不停的叶汲马上反应过来,也没管陆和说了什么只管将巴掌拍得啪啪响:“配合配合,一定配合!”
他一吱声,整个场面活了过来,陆和长舒一口气悄悄擦了擦手:“接下来,那就叶副团?”
叶汲指下大杀四方,谦虚地推开:“我只是个当兵的粗人,真算起来只有半只脚跨在你们道门里,还是先由步知观开始吧。”
旗袍美人把玩着烟杆,意外地看了叶汲一眼,又看向面白皮嫩的步蕨,唇角翘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被点名的步蕨也意外地看向身边的叶汲,叶汲却没看他重新低头奋战在游戏第一线,步蕨脸微微一黑,在陆和期期艾艾的眼神里无奈地开口:“我是步蕨。”
然后就,没了。
叶汲手指一抖差点弄死自己,众人沉默,陆和心想他娘的果然预感没错,这才第一天呢,看着最老实的步蕨都不是个省事的料。
可步蕨也实在没有别的好介绍,过了这么多年原先的身份早就是黑户了,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啊。他想了想,补充了句:“正一观步蕨。”
罢了,陆和也不再强人所难,这个步知观八成是有社交恐惧症,连忙点向下一位:“叶副团!”
这回叶汲不能再推脱了,争分夺秒地打完了战场他神色舒畅地将面前薄薄的手册卷成个话筒,春风满面朝向众人:“大家好,我是叶汲,江湖朋友赏脸称呼一声叶三爷。非常高兴能在此时此刻与大家欢聚一堂,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希望能与大家同心协力、互帮互助,时刻谨记为人民服务的信念理念,为和谐社会的构建发光发热,添砖加瓦!我的发言结束,谢谢大家!”
说完将话筒潇洒一抛,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陆和和其他人又一起沉默了,这种正儿八经的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感觉怎么就那么地违和呢。
万事开头难,接下来的就顺畅多了,旗袍美人盈盈一笑:“冬无衣,无门无派,在后勤部门任职,专门负责供应你们的法器兵器。”她妩媚地眨了眨眼,,声音软如轻烟,绕进人心里,“想要就说,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
“沈元,师从泰山沈氏。”
小霸王的名号果然响亮,其他人都露出了然之色,陆和马上跟着他解释:“沈道君有事在身不能立即到职,就遣他亲传弟子暂时代为报道,在沈道君来时便由沈小友襄助我单位。然后是宗家主…”
坐在冬无衣旁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册子,他的年纪看上去是在场最大的。三十上下,可能常年作为一家之主,说话简明扼要一板一眼,不像叶汲那么多花腔:“宗鸣,来自蜀地宗家。来此之前我已卸任家主之位,以后就以同事相称吧。”
冬无衣忽然和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噗嗤笑出了声,连着沈元都露出微微不屑之色,陆和尴尬地推了推眼镜。
步蕨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但却不知为何而微妙,他对目前人间的道门一无所知,仅有的那点了解还是从沈元那只言片语听来的,他不由地去留意身边已经开始打盹的男人。
叶汲阖上的眼唰地睁开了,清明得看不出一丝睡意,似笑非笑地看着步蕨:“步知观?”
步蕨并未被他吓到,这人虽然闭着眼但浑身气息时刻没有放松。可能他眼中的疑惑过于明显,叶汲懒洋洋地瞟了眼对面的宗鸣和看个路人甲没甚区别:“甭管他们,旧日恩怨而已。”
“哦。”步蕨轻声应了。
叶汲再次觉着这位正一观的知观奇怪得很,这么多年他看过的人比踩死的蚂蚁还多,不说阅人有术但足可以称得上阅人无数。真计较起来,步蕨在这一票人里是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普通的一个。走后门进的,说是个知观但那身道行估摸着和其他门派刚入门没多久的娃娃兵没多大差距。可他愣是看不穿这个人,人要是像一本书,那步蕨就是把他想给人看的那一页翻开了,大大方方地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了。
他藏着东西,但也不怕别人深究,自信得莫名。
宗鸣之后,其他就是负责打杂日常的普通文员了,但是他们都没开口像在等着什么。
“哒哒哒。”会议室的玻璃窗被急躁地叩击着。
靠着窗的人立即给拉开了半边,一只油光水亮的金红肥鸟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个没刹住撞进了冬无衣波涛汹涌的怀里。冬无衣胸直抖,尖叫着将它扔在了桌上:“臭流氓!”
肥鸟被扔得眼冒金花,破口大骂:“死变态!”
陆和重重咳嗽了几声,冬无衣忍下一口气,肥鸟趾高气扬地啄了啄羽毛,优雅地朝着两边欠欠身:“各位同志下午好,我是你们可靠可爱的新同事岐布,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布爷。”
忽然一只手揪住它的尾巴倒拎了起来,叶汲铁青着脸地看向陆和:“主任,您能告诉我这货是来干嘛的,给我们加班当夜宵?”
陆和手忙脚乱地从叶汲手中抢救下来岐布,身心憔悴地看了眼名册:“到现在为止人基本上都齐了。
冬无衣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字眼:“基本上?”
陆和踯躅着:“还有两人到现在没报道,应该是不来了。”
会议室紧闭的门被霍然推开:“抱歉啊!我们迟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办公室组成人员头一次碰面啦!今天的我依旧勤奋地求着评论~


第八章
陆和与这两兄弟是老相识了知根知底,见他两人和苦难群众见红军似的热泪盈眶,心想总算有两和自己统一战线的革命同胞了,忙不迭向众人介绍:“江宁庄家,庄勤、庄勉。”
冬无衣衔着烟杆,饶有兴味地注视着门口的双胞兄弟:“小兄弟模样挺嫩的哈。”
岐布凑过个圆滚滚的脑袋,顿时垂涎三尺:“这么大的男孩肉质鲜嫩多汁又劲道,烤个五分熟嚼着可带劲了。鸡肉味,嘎嘣脆!”
“够了!”陆和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桌上,“各归各位,我们正式开会!岐布我严重警告你,本单位不准吃人!”
岐布不服,两爪子在桌上蹦个不停:“凭什么只骂老子!死变态刚刚不也望着流口水吗!”
“切!”冬无衣戳戳烟杆,翻了个媚态横生的白眼,“老不死,我的吃法和你的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