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沉,天色彻底暗下来。晚风拂面,黏黏糊糊的,还是热。沈长宁还没到,余晚躲在露台角落里,又点了支烟。
她平常烟抽得不多,今天已经第三根,算破例了。
手机里全部是江成的短信和电话,余晚没接,也没看。
先前和江成将事情彻底摊开,余晚就挂了电话。她不擅长和人对峙、吵架。夏晓晴之所以会来找她,就是看准她的脾气,余晚和人吵不起来。
施胜男常说她是个闷葫芦,话都憋在心里,迟早能将人急死。
所以,这会儿大概能把江成急死。
余晚抬手,看了看时间。
这支烟抽完,她拧开矿泉水正想要喝,有服务生过来,毕恭毕敬说:“余小姐,外面有位先生找你。”
余晚皱了皱眉,不知想到什么,又将矿泉水拧上,一口未喝。
外面果然是江成。
他从外地回来,身上还是余晚买的那套西服。这会儿天气很热,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里面衬衫皱皱巴巴。他满头大汗。
所有坚定的信念,在真正见到这个人时,余晚还是有一丝恍惚。
她和江成从高中毕业就在一起了。这么多年,他们共同经历了很多,余晚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残忍的一天,她要亲手割掉过去,割去自己深深爱过的人…抿了抿唇,余晚问:“你还来做什么?”
“来谈我们的事。”江成气喘吁吁。
余晚冷眉:“我现在要工作,改天再谈。”
“不行!”江成坚持,“我就要现在谈!”一想到余晚隐忍了一个月,什么都闷着,耍的他团团转,还看他的笑话,江成就坐不住。
定定看着他,余晚提着瓶矿泉水,往电梯口去。

兰越大厦楼顶有一个风景绝佳又私密的空中花园。已经入夜,花园被晕暗的地灯点缀,好闻的兰花香若有似无,再配上远处奢华的夜景,是个情人幽会的好地方。
可如今站在这里,还真是有点讽刺。
“说吧。”余晚抱臂看着对面的人。
打量了一下四周,江成拿袖子擦了擦汗,面色痛苦的说:“晚晚,对不起,我错了。”余晚不说话。江成看了看她,继续坦白:“我有一回晚上喝多了,就稀里糊涂的跟小夏…”
余晚眼圈有些红。她望向旁边,自顾自笑了笑,拿话堵他:“那你是真够糊涂的!”
被这么一噎,江成无比尴尬,连连保证说:“真的就那么一次。我已经跟她断了,那个孩子也会做掉的,我明天就带她去!”
他还在骗她呢,那一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就在她手机里,每一张都触目惊心、让人作呕,变换着时间、地点,怎么就只有一次?
余晚只觉得心寒。
而且,做掉就好了么?
她冷冷一笑,仿佛听到个笑话。
见余晚还是无动于衷,江成着急了,只差跪下来求她:“晚晚,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不打我一顿出气?”他语无伦次,懊恼的说:“我们这么多年感情,没几天就要结婚,我是真的昏了头了…”
结婚两个字钻到心里,余晚好像又听到一个笑话。
他跟她求婚,她是那么的高兴,她那么冷静的一个人,独自乐了一个晚上,可一转眼…什么都变了。
肮脏、痛苦,足够将人淹没。
扯了扯嘴角,余晚望着江成,认真的说:“没有什么结婚,在我这里,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的口吻平静极了,真让人心惊。江成胃中倏地一绞,他立刻叫道:“我不同意分手!”这人有胃病,一着急就容易犯病,余晚是知道的。她没有动,只是问:“为什么?”
江成胃痉挛的很不舒服,额头上冒出汗来。他拧着眉,将不同意的理由列出来:“我们结婚的事都通知了亲戚朋友、我的员工和客户,酒店也定下了,钱也付了,让别人怎么想?也太丢脸了…”
听着这样的话,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余晚忽然心就凉了。
默了默,她将拧开的矿泉水递给他,又从包里拿出先前买的那些胃药。
江成习惯性接过去。
喉头一动,一粒药就着凉水进了肚子。
余晚定定看着,才说:“酒店、亲戚朋友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你正好可以和那位夏小姐结婚。”
江成还以为余晚态度软了,这会儿听见这些话,气急攻心,捏着矿泉水,又咕咚咕咚吃下一粒药。他不免有些抱怨,脾气也上来了:“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提她干嘛?余晚,我只想和你结婚!你不明白吗?”
余晚安静片刻,笑了。
“是我忘了。江成,你妈妈连我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上那位夏小姐?所以——你怎么可能和她结婚?”
余晚第一次见江成妈妈,那会儿还是沈家老爷子的秘书。听闻她是做秘书的,江成妈妈瞬间板起脸,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她。虽然江成替她解围,说,妈,不是那种秘书,可那种眼神余晚一辈子都忘不了。
余晚不喜欢江成的妈妈,但她为了江成,总是愿意忍着,如今,终于可以不用再忍了。
看着面前脸色涨得通红的人,余晚说:“江成,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你回去吧。”顿了顿,她说:“我祝福你。”
她将求婚戒指递给江成。
江成没接,余晚放在旁边的花架上,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江成恼羞成怒的声音:“余晚!我都认错了,你干嘛还咄咄逼人!”
余晚脚步一顿,平静转身:
“我怎么逼你了?”
这种平静衬的他就像个跳梁小丑,江成将戒指掼在地上,怨愤道:“我们之间变成这样,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我有什么责任?”余晚寸步不让,却还是平静。
一股无名火腾地窜出来,江成彻底恼了:“你看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以为自己是上帝?”
余晚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那种冷意让人愈发难堪,让人无处遁形,江成只能下意识保护自己,他骂道:“余晚,你根本就不爱我,现在装什么受害者?”
他居然说她不爱他!
余晚怔了怔,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的人。
对上她的视线,江成吼道:“你扪心自问,你愿意跟我上床吗?我们这么多年,我一碰你,你什么反应?你没有反应!余晚,你就是个木头!死鱼!呵——我是跟小夏上床,她比你温柔、比你善解人意、比你了解我的需求,她更不会像你这样咄咄逼人!我跟她上床,还不是被你逼的?”
这样恶毒的话,从江成口中说出来,亲耳听到,真让人彻骨心寒呢…余晚身子轻轻颤了颤,连嘴唇都在颤抖。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到那一年。
那一年高考完,她在家里看书。西边的那种老旧平房很晒,窗帘掩着。突然,有人敲窗户。余晚好奇的推开窗,江成就站在外面,手里举着朵花。他说,余晚,看到这花,我就想到了你。他递到余晚面前。余晚愣了愣,就笑了。
江成后来说,余晚,你笑起来很好看…
现在,这些通通成了狗屁!
瞳孔一点点缩起来,像是刺猬保护的盔甲。
“所以呢?”余晚表情淡漠。
“又来了!又来了!”江成抓狂,指着余晚跳脚,“又是这样一幅死样子!我真是受够了!”
“余晚,你就是个性冷淡!”没有丝毫的停顿,他毫不客气、恶毒的骂道。
余晚:“…”
似乎有风刮过,余晚忍不住狠狠战栗。手紧紧攥着,她才能勉强克制住那种钻心的冷意。眼圈慢慢湿润了,她抿着唇,硬生生又将眼泪忍回去。
停了一秒,也许两秒,余晚面不改色的说:“对,我就是。”
耳畔彻底安静下来,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黑洞,全死了。
忽的,不远处有人嗤笑出声。
余晚只盯着前面,没有回头。江成恼火的瞪过去,不客气道:“谁啊?”
只见花枝隐隐绰绰,隔出一个非常僻静的角落,那儿有一张弧形沙发。
季迦叶就坐在那儿,身上是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长腿轻轻交叠,也难怪江成一开始没留意。
暗沉的夜里,也不知是无聊,还是恰好,他指间正把玩着一根烟,细细的一根,很白,像是纤瘦而脆弱的女人。
那支烟就在他的指尖捻来,捻去。
听出男人的暴怒,季迦叶笑了笑,慢条斯理将烟放进烟盒里,才淡淡起身,说:“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
他太过淡然,江成反倒变得莫名尴尬。
花园里全部铺的细碎的鹅卵石。
沿着鹅卵石路走出去,季迦叶经过余晚的身旁。余晚还是背对他,丝质的白衬衫垂在肩头,露出白皙的脖子。
朝江成略略颔首,季迦叶走到玻璃后的电梯旁。
他摁下电梯下行键,盯着数字楼层一个一个往上。
约莫半分钟后,江成过来。他的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满满的,全是胃药——正是先前余晚提在手里的那个——季迦叶拂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余晚一晚上没睡好,眼圈发青。早上开完晨会,刚回到座位,顾菁菁就笑眯眯的过来八卦:“余助,前台说有人送东西给你呢。”
送她东西?
余晚只觉得莫名其妙,连江成都很少送她东西,更不要说旁人了…余晚狐疑下楼,才发现写字楼底下站着的是刘业铭。她不由一怔:“刘先生?”
“余小姐,你好。”
刘业铭笑了笑,递过来一个紫檀木的盒子。余晚认出来了,这是季迦叶昨天拍下的那个莲花天珠手串。愣了愣,她问:“季先生愿意割爱?”
“不。”刘业铭否认。
“那这…”余晚脑袋里乱糟糟的,摸不透他的意思,就听刘业铭说:“这是季先生送给余小姐的。”
“送给我?”
余晚彻底被这句话吓到了,她除了懵还是懵,季迦叶两百一十万拍下的手串,就这么转手送给她?!
这是两百一十万!
不是两百一十块…

第4章 四章

坐在自己办公位上,余晚仍旧是懵的。
面前的紫檀木盒子做成复古的模样,雕刻着各种精美纹饰,还蕴着一缕雅致香气。余晚没有打开,倒是顾菁菁好奇的看来看去,满脸兴奋的问:“余助,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余晚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
这里面的东西整整两百一十万,她是万万要不起的。——沈长宁之所以舍得花两百万拍下来,那是因为要送给新欢慕容静。他养着她,所以愿意一掷千金。
那么,季迦叶将这手串拍下来送给她,算怎么回事?
这个手串,余晚说什么都不能收。先前在楼下,她推辞了很久,刘业铭却依旧坚持。他说,余小姐,我也是按季先生吩咐办事,你如果不要,可以联络季先生。
想到这儿,余晚不禁蹙眉。
明明昨晚的酒会,季迦叶不是这么说的…想到昨晚酒会的事,余晚眉心不由蹙得更紧。
昨天晚上江成离开后,余晚还在空中花园,就接到沈长宁的催促电话:“在哪儿呢,到处找不到你!”沈家大少爷到了,没见到自己助理,很不高兴。
“我马上来。”
收敛起情绪,余晚迅速下楼。她已经没了未婚夫,可不能再得罪老板。
漂亮的宴会大厅内,衣香云鬓。余晚一眼就看到沈长宁。这人习惯穿白西装,极其打眼。
和沈长宁站在一起的,就是慕容静,一袭纪梵希的高定,脚上是CL最新款红底高跟鞋,衬的她格外漂亮。这会儿慕容静挽着沈长宁的胳膊,笑得很甜,见余晚过来,反而有些不高兴。
沈长宁摇了摇手中的香槟杯,看了余晚一眼。
余晚会意,于是对慕容静解释说:“慕容小姐,很抱歉,那个手串被人拍掉了。”
慕容静才不理会这些,只是问:“那人花了多少钱?”
“两百一十万。”余晚如实回答。
慕容静望着余晚,笑盈盈道:“难道我在你们沈总心里不值这么多?还是——比这个价位少?”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余晚可不傻。她自然要替沈长宁圆回来:“慕容小姐误会了,是我的工作失误。”
“失误?”慕容静哼了一声,还是不高兴,“没想到余小姐还会失误呢。”
“好了——”沈长宁不耐烦的接过话,身后突然斜插。进来一道声音,“大哥,正想给你介绍个朋友…”
沈长宁冷哼:“你能有什么朋友?”
被当众落了面子,沈平潮也不恼,只是哈哈大笑:“就是这位,季迦叶季先生。”
余晚那会儿是背对他们站的,听到这个名字,她脖子僵了一下,丝丝凉意溜出来像是一尾冰凉的蛇游过,余晚钝钝回头。
正是季迦叶。
细碎灯影下,这人穿深色西装,身形笔直而挺拔。
不同于曝晒在骄阳下的颓靡,那些打得很碎的头发梳成油头,露出男人无可挑剔的精致面容,萧素清举,唯独眉眼还是藏在凉薄的眼镜后面。
他抿着唇,淡淡的模样之中,不由自主多了一份冷硬。
宛如烟雨蒙蒙的江南,细心拢着峥嵘险峻的山势。
余晚垂眸。
有沈平潮替他们做引见,余晚顺势退到沈长宁身后,安静的听着。沈家是本市的大家,根基极深,不管谁来,都要和沈家弄好关系。
慕容静在旁边似乎有些无聊,手指轻轻拨弄着耳畔的碎发,不经意的问:“听说季先生今天刚拍了一个手串?”她是唱戏的,说话时带着戏腔独有的软媚。
季迦叶闻言,笑道:“真是不巧了。”
他笑起来,周身冷冽的气息消下去许多。金丝镜片后面的眉眼温柔了一些,斯斯文文的。只是这人的身形太正,他站在那儿,哪怕嘴角微微含着笑,也总有一股不自觉的游离在外的疏离禁欲。
这种禁欲感就像是一种毒。药,会勾的人心痒。
慕容静偏头看了他一眼,顺着问:“怎么不巧了?”
那个时候,季迦叶是这样回答的,他说,那个手串刚好决定送人,慕容小姐不如再挑一个…
余晚看着面前的紫檀木盒子,所以——季迦叶昨晚所谓“决定送人”,其实是送给她么?
这算什么?
暗度陈仓?鬼鬼祟祟?
这是慕容静要的东西,兜兜转转到了她手里,余晚只觉得烫手。
拧了拧眉,她拿起手边季迦叶的资料。
这人鲜少在媒体露面,常年定居国外,顾菁菁收集到的资料非常有限,大多是北川集团对外公布的内容,概括起来——白手起家、有钱多金、履历吓人。
他的资金大抵来源两部分,一个是读书时在硅谷自创的科技产业,一切运作成熟之后,季迦叶转手卖掉股份,拿着几亿美金成立了北川。另外一个是次贷危机那年的对赌协议,他大赚一笔。
看着这位的身家,余晚突然觉得那两百一十万对他而言,可能真不算什么。
顾菁菁还在在旁边抗议:“这位季先生明明这么帅,而且一点都不老,才三十二岁就掌握这么大的一个集团,余助你居然说他是老头子!”
资料最上面,是董事会主席惯常拍的那种商务照。
黑色西装,白色衬衫,深蓝色的商务斜纹领带。季迦叶眉眼俊朗,薄唇微抿,眸色很黑,带着一丝尖锐的审视。
哪怕是隔着这层纸,余晚也能感受到这种尖锐。
她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茶水间连着外面的小阳台,余晚端着咖啡走过去。里面窸窸窣窣,有同事在聊工作或八卦,这儿却安静的像另一方天地。倚着墙,余晚看那张名片。
这名片上面只有季迦叶的名字和号码。
这串数字并不难记。
余晚定定看了会儿,她在手机里摁下那串号码,贴在耳边。
嘟——嘟——嘟——
这种机械而沉闷的声音总是让人无故觉得煎熬,幸亏那人接的不算慢,“喂”了一声。
无形的压力就这么传过来,深吸一口气,余晚说:“季先生,你好,我是余晚。”
电话那头季迦叶顿了两秒,似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余小姐。”那声音清贵而骄矜,像山涧的泉水,故意凉她一凉。
“什么事?”他问得简单明了。
余晚说:“季先生,我刚收到那个莲花天珠手串,我想你应该是弄错了——这个手串不是我要,而是沈先生想买。”
“我知道。”季迦叶淡淡回她。余晚一愣,他又轻描淡写的说:“我不卖给任何人,我就是送给你。”一派理所当然。
“为什么?”
余晚只觉得困惑。
电话那头隐隐约约有人在喊他“季董”,大概在说工作上的事,季迦叶稍稍一停,才对余晚说:“我现在忙,等我回来再说。”
不容置喙的口吻,不容人反驳。
“哦。”
余晚握着电话,刚说了这一个字,那边就挂了,是真的忙。
余晚倚着墙,恍恍惚惚的发呆。她昨晚没睡好。这会儿头还是疼。
她昨晚回家,不过跟施胜男提了一句和江成分手的事,施胜男就骂她:“当时不让你跟他好,你不听,现在他好不容易当了老板,有钱了,你分手干嘛?自己种的果子拱手于人,余晚,你是不是蠢啊?”施胜男恨其不争。
余晚就知道会这样。她懒得再说,回了自己房间,可施胜男仍旧跟进来骂:“你们马上要结婚了啊,现在分什么?我在亲戚朋友面前怎么做人,还有你弟弟的工作…”
余晚头疼的要命,她蒙在被子里。施胜男一下子掀开被子,还是说:“不能分!你赶紧去找小江复合。”
余晚恨道:“妈!他都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有孩子…”
“有孩子怎么了?”施胜男指着她吼,“那是你没本事!”
余晚怔了怔,就安静了。
她倚着墙,望着不远处的天空,良久,才转身回办公室。那杯咖啡已经都凉了,余晚喝了一口,胃里痉挛,并不舒服。
等晚上下班见到江成,余晚就更加不舒服了。他在她公司楼下等,见到余晚,江成连忙冲过来,“晚晚!”他伸手捉她的胳膊。
余晚一躲,江成的手就落了空,僵了一僵,又讪讪收回去:“晚晚,你听我说啊…”
下班的人潮人来人往,众人打量的目光刺探过来,余晚被迫停住脚步,她怒道:“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晚晚,我昨天彻底错了,我糊涂的要死!”江成语无伦次,只是拦在她面前,不让余晚走,恨不得就要跪下来。
“江成!”余晚恨道。
就这么僵持不下,蓦地,有人喊她:“余小姐。”
清清雅雅的三个字,余晚望过去——
路边的车窗降下来,晚霞下,季迦叶眸色浅浅的望过来。他说:“你不是有事要等我回来说的么?”
这样自然而然的口吻…余晚微微一怔,季迦叶又皱眉,嫌弃道:“还不走?”
余晚还是怔楞,望着面前的男人。
下一瞬,车窗升上去,隔断了余晚的视线,有司机下来替她打开车门。
“晚晚,你和他什么关系?!”江成已经认出了季迦叶,那种不屑让他重新尴尬,这会儿大声质问。
余晚忽然懒得再说,她提着包快步走过去。那一步一步,居然生出了一丝解脱的快感。
上了车,余晚长舒一口气,客气道谢:“季先生,谢谢你。”
“没什么。”季迦叶漠然望着前面。
余晚从包里拿出那个紫檀木的盒子,递给季迦叶:“季先生,这个我真的不能收。”
季迦叶这才转过脸来。他捏着盒子上下两角,手轻轻松松抬起来,有种不经意的感觉。望着余晚,季迦叶说:“你不要?”这人嗓音里总有一股奇妙在,像是浓稠的奶昔,能将人里里外外裹住。
余晚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她还没说话,季迦叶的手一松——
那个盒子直直掉下来,余晚下意识接住。
季迦叶说:“这个就当我昨晚的赔礼。”
“昨晚…赔礼?”余晚不明所以。她实在想不起来,季迦叶昨晚哪儿失礼了。
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口,季迦叶说:“对于昨晚不小心听到余小姐和你未婚夫的对话,我很抱歉。”
余晚:“!!!”
昨晚和江成吵架的时候,她所有愤怒冲到脑海,根本没有顾及被谁听去了,后来也没人提这个事,余晚以为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人这么坦白…连最简单的掩饰都不知道!
白皙的脸颊瞬间涨的通红,余晚盯着他,季迦叶也偏头望过来。
四目相对。
他淡淡的,继续道:“关于余小姐是性冷淡的事,我会保密。”
这么荒唐的话,偏偏他一本正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商业谈判呢。
余晚有种想死的心情。

第5章 五章【后半部分重修】

车内气氛一时诡异,逼仄而狭窄的空间里,那种无形的压力又悄悄溜出来。余晚只盯着季迦叶。
她遇到这个男人三次,窘迫的是她,难堪的也是她,跟中了邪似的。
季迦叶反倒好整以暇。靠在后座上,他接着刚才的话,面色坦然的说:“难道不需要我保密?还是——余小姐想要人尽皆知你性冷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