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年说:“你不是给我带了箱葡萄么?我今天有空,正好过来拿。”
陈曦不疑有他,这会儿很不好意思的挠头:“是了,我忘了。”
她去洗澡,吴恙在门边悄悄探出脑袋,招了招手,周家年随她一起到客厅。
“周医生,陈曦没事吧?”
“没什么事。”周家年温柔的笑,“吴小姐,你之前在电话里说之所以陈曦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你不小心看到一张照片?”
“嗯。”吴恙抱歉的搓手。
“什么照片?”
吴恙往浴室方向瞄了一眼,压低声说:“是一张2004年6月12日的旧照片,缩写成‘LY’,不知道是不是六月的意思。”她兀自的猜。
二零零四年六月十二日,LY…
周家年呆了一呆。他看向某处,像是陷入一段久远的回忆,久到需要回到十一年前。停顿良久,周家年客气的说:“谢谢。”
吴恙不懂了,“周医生,陈曦不是报道人质劫持案的时候被刺激到的么?怎么现在…”
吴恙口中的人质劫持案是本市年初的一个大案。犯案者是警方通缉多时的亡命之徒,当天在车站广场被人发现,而陈曦好巧不巧,就在附近采访报道春运。
案发的第一时间,案犯肆意开了一枪。枪声震天,旅客们被吓得四处逃窜,场面一派混乱。陈曦出乎意料的没有逃,她只是说服歹徒用她替换下最开始的孕妇人质。
十五个小时,整整十五个小时,她被黑洞洞的枪口抵着脑袋,僵在那里,成了案犯的人肉掩护,丝毫没法动弹。

最后,那名案犯被直接击毙在陈曦面前,硬生生扑着她倒地,温热的血溅了她一身…
自那之后,陈曦心理逐渐出现障碍,不得不开始接受心理干预,周家年正是警队安排给她的心理医生,直到现在。
周家年没有回答吴恙的话,他对陈曦这单案子一直是凭直觉在处理,而直觉告诉他,陈曦肯定还有问题。
至于是什么问题,他需要时间来应证。
-
陈曦很饿,于是嚷嚷着吃大餐,周家年便真的带她去吃大餐。
出门前,除了平时的背包,陈曦手里多出来个纸袋,鼓鼓的。周家年心下好奇,于是低低瞟了一眼。只这一眼,他就止不住的诧异——里面居然是一件男士西装?谁的?他神色复杂的看向陈曦,陈曦倒是坦然一笑,摇了摇纸袋,主动说道:“西装有些脏,送去干洗。”
“你新交了男朋友?”周家年狐疑。
盯着渐渐下行的电梯数字,陈曦有一秒的晃神,不过很快恢复如常,她淡定微笑,说:“应该快了。”
她笑起来,虚弱而苍白的眉眼透出别样的神采,像是一种生机,独属于恋爱中的女人。
周家年默然。
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他早就有心理准备,并不太难受。
-
两个人去意大利餐厅,景致一流,菜品一流,享受的不得了。饭后,陈曦又多要了两份甜品。奶油入口绵软滑腻,香甜的不可思议。她心窝涨的很满,突然觉得好满足,也好感谢此时此刻能有个朋友分享生命在这一秒的美妙。
陈曦很想拥抱对方,于是她真的这么做了,“家年,谢谢你。”
这纯粹是个朋友间的拥抱,周家年早已习惯陈曦如此直白的感谢方式。
他默默叹了一声,一如既往的拿医生的口吻劝她,“你就该多出来走走。”说完,又问陈曦最近有什么计划。
陈曦也还是那句老话:“我想上班,你给我签字呗。”
“要我签字可以,”周家年一反常态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开出条件,“你得再做一次评测。”
听到还要做那个鬼玩意儿,陈曦极度不服气,“不是做过好多次了么?我都合格!”最后两个字她咬得很重,气势汹汹,格外强调。
“我是为你好。”周家年苦口婆心,顿了顿,他说,“反正你现在没事,要不今天下午就跟我一起去?”
“今天下午?——不行!”陈曦坚决摇头,“我下午有正事,改天吧。”
-
陈曦哪里有什么正经事,她不过是要回家一趟,准确的说是回学校找姐姐——陈悦。
至于原因…
陈曦是这么回答陈悦的:“姐,我上次采访的时候替数学系的温寒教授拍了些照片,想当面交给他。”
陈悦是哲学系的老师,可以登录内网查询同事的基本信息。——吴恙透露的信息少的可怜,陈曦只能另辟蹊径。
“数学系的温寒?”陈悦敲下这个名字,很快,页面上刷刷跳出一张工整的证件照和几行信息,非常简单。
陈曦慢慢俯下身,与照片里的温寒对视。
他的两道眉英挺而斜长,像是幽幽的远山,而底下的那双眼精致如画,眼底眸色始终淡淡的,仿若蒙着薄雾的清冽湖水,有一种特别纯净的气质,像是深山的甘泉,又像是山顶的白雪。
陈曦将网页快速浏览了一遍。
上面没有温寒的号码,只有一个邮箱,她记下来了,其余的全是他专业方面的简介,以及目前的教学安排。
看到最后,陈曦再一次无声笑了。
很好,他今天下午就有一堂课,而且——还没开始!
-
温寒今天下午要给研一的学生上课。
其实他才从国外回来两个多月,对一切都不熟悉,本来是不应该安排教学任务的,但原本上课的老师突然生病住院,系里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温寒只能代课。
他走进阶梯教室,习惯性擦干净黑板,然后环顾一圈。底下乌泱泱的学生,他开始抽查点名——算做平时成绩。
“胡佳。”
“到。”
“王新蕊。”
“到。”
“任珊珊。”
“…”
“任珊珊?”温寒疑惑的抬起头。
角落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到。”
长眉轻蹙,温寒:“任珊珊?”
角落里再次传来先前那个声音,“到。”比刚才清脆一些。
温寒浑身慢慢绷起来,薄唇抿着,他的视线落在那个角落里,不偏不倚,略为凌厉。
好奇的同学纷纷顺着温寒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个角落里端坐着一个梳着齐刘海的女人,面容平静而淡定。
“你是任珊珊?”温寒冷冷的质问。
迎上他的目光,陈曦理直气壮的点头:“是啊,我就是。”
她也不想的,谁让那位叫任珊珊的女生上课前突然来例假了呢?
任珊珊肚子疼的要命,大汗淋漓,于是委托隔壁的陈曦,“同学,看你这么面生,肯定不是咱们系的,如果温教授点名,你帮我答一下到,拜托拜托…”
别人都这么拜托了,她能不答应么?
陈曦坦然回望过去,目光依然昭昭。
温寒:“…”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只知道自己的冷静又快被她消耗殆尽。深深吸了口气,温寒沉着脸在任珊珊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大大的叉。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端午小长假一直在外面,刚到家,断更两天我都不好意思回来更新了,明天开始补更。

 

06
第六章
数学系研究生的专业课非常难,需要大量的抽象思维,非常考验一个人的智商,如果听不懂,很容易变成补眠、偷懒、发呆的休闲时光。陈曦就是如此的典型。没听两句她便陷入云里雾里,开始昏昏欲睡。
陈曦开始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支着脑袋,朦着眼看向讲台上的男人。
持续盯着一个人看很容易变得无趣,可陈曦并不感到无聊,心底反而生出好些有趣的小情绪,就好像自己在进行某个探险类的游戏,而探险的对象就是温寒。
今天的时间很多,多到陈曦可以认认真真、好好的看清他一次。
讲台前的温寒和大会演讲那天的他完完全全一样——极少微笑,大多数时候是严肃的、认真的,也许还是禁欲的。
那些深奥难懂的知识从他口中道出来,像是在讲述一个平凡的事实。他站在那儿,就是有一股不一样的气质,整个人淡定而超脱,似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而他每一次的眨眼,仿佛和着他每一次的心跳,有着扣人心弦的力量,砰砰砰的跃动。
哪怕阶梯教室里开着空调,但讲课时间久了,温寒乌黑的头发根下开始渗出亮晶晶的汗。
这样热的天气,他还是穿衬衫,大概因为今天是上课,所以略微随意,比如一丝不苟的衬衫扣子解开了两粒。袖口如同上两次那样,齐齐挽上去,露出男人该有的结实臂膀。衬衫的下摆妥帖地束在皮带里,勾勒出两道蜿蜒而下的诱人弧度。
那里是腰。
陈曦喜欢看男人的腰际。
那里是她每次情潮涌动时渴望的源泉,亦埋藏着她最深的欲望,深深根植在她的心里,长成参天大树,再也挥散不去,除非连根拔去。
不得不承认,温寒很好看,超越了陈曦所有的想象。
此时此刻,他独自站在最前方,宛如神的指引,干净而神圣。
她却不一样,她身上沾着血,还是温热的。
陈曦缓缓垂下眼。
就在她移开视线的那个瞬间,温寒堪堪松去一口气。先前陈曦肆意打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温寒当然察觉。一想到他的一举一动就这么直接曝光在这个诡异的女人眼里,他简直如芒在背,浑身僵硬,难受的不得了。
这个女人的眼比黑洞洞的冰冷的镜头更让人讨厌,更另人抗拒。
温寒一点都不喜欢或者享受,他生生排斥着这种被曝光的注视。
不过松懈刹那,陈曦的目光重新转回来,直勾勾的,像是X射线,能将他从里到外透视光。
温寒不悦蹙眉。他不动声色的看向那个角落,目含冷冷的警告。
陈曦岿然不动。她还是单手支头,懒洋洋的靠着前面桌子,注视着他,与他对视。
她的眼很黑,无波无澜,撑着脑袋的那截胳膊却相当白,白的会反光,耀人眼。
温寒眯了眯眼,忽然生出深深的无能为力感。因为在陈曦面前,他不论如何表达自己的厌恶和抗拒,这个女人总有一种浑然自我的可怕执着,比如现在打听出他的学校、他的教学安排,然后,出现在这里,还冒名顶替另外一个学生…
这人到底是为什么?
太阳穴突突跳了跳,温寒不轻不重的压了压。正好下课铃声响,他轻吁一口气,示意同学们课间休息。两节课中间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他极度需要去外面抽一支烟,透透气。
教学楼每层走廊两侧都有一个东西朝向的小阳台。东边的靠近卫生间和打水房,下课时候很热闹,而另一边现在这个时间点正好西晒,几乎没什么人在,十分安静,温寒就是去西边的阳台。
陈曦跟着走出阶梯教室。
她今天穿宽松的T恤,愈发显得人空空瘦瘦,T恤衫下是普通的牛仔短裤,和一般学生打扮无异,混迹在来来往往的学生人潮里,丝毫不违和。陈曦心情忽然好了许多。她跟在他的身后,慢悠悠的,一步一步,仿若踩着时光的节拍。
西晒的阳台,有老旧的爬山虎的影子。温寒垂着眼,摸出一支烟,轻轻顿了一顿,含在嘴里,低头点燃。
徐徐散开的薄雾后面,陈曦慢慢走过来,倚着对面的墙,抱着胳膊,还是初见时的无赖模样。
深深吸了一口,温寒漠然无视的转开眼,望向对面的图书馆。
红色的墙,明亮的窗,干净而纯粹。
小阳台上一片静谧,偶尔能听见走廊上学生打闹的声音,还有远处操场上叫好的打球声。这一切生机勃勃,越发衬得两个人之间安静的诡异。
烟灰在指尖积蓄了很长一段,温寒侧身想弹一弹烟灰。
随着他的动作,陈曦打破僵局,开口问他:“温寒,你干嘛给任珊珊打叉?”
陈曦的质问未免太过理直气壮,温寒惊诧不已,一时间目瞪口呆,连燃烧的烟灰都忘在那里,只剩不可思议的滞愣,还有一脸“你居然好意思问我”的错愕表情。
倏地,温寒抿唇笑了。
是彻彻底底被陈曦的无耻给逗笑的,不过很快恢复如常,像一滴水入了海,看不出任何的痕迹。
“那位任珊珊没来上课,难道我不应该么?”温寒淡淡的反问。
这场对话让他觉得特别幼稚,好像自己也沦落成跟她一样的神经病!
他说话的时候会直视对方,而喉间的那枚喉结会上下移动,像一枚最最精巧的机关,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陈曦捻了捻手指。
“可是温寒——”她顿了顿,说,“任珊珊身体不舒服,所以才拜托给我。”态度比先前稍稍软下来。
温寒并不接话,他弹了弹烟灰,又吸了一口,似乎在判断这个理由的真实性有多少。
陈曦有些着急:“你这样我就失信于人了。”
她在求他,可听上去更像是在抱怨他的冷酷无情。
温寒愈发觉得这人可笑。
“什么病?”他问,又说,“请病假需要开病假条。”
“不是吧?”
陈曦惊讶的瞪他——这人未免也太严格了些?
温寒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很无奈。他丝毫不愿为难那帮学生,可马上要期末考试,按照学校教务处的要求每个老师必须点名,用做平时成绩。他上节课已经旁敲侧击的提醒过,谁料到今天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见温寒不松口,这回轮到陈曦纠结了。
大姨妈这种事她虽然说得出口,可也得考虑那位任珊珊的感受啊…
陈曦为难的挠挠头,白净的脸庞蓦地微微泛起红晕,像浅浅遗落的桃花残妆。
温寒忽然通通明白过来!
他不自在的眨巴眨巴眼睛,空气似乎连带着燥热起来,夹着烟的手尴尬的滞了一下,他顿了顿,稍稍侧身摁灭烟蒂,然后离开。
“哎,温寒…”陈曦在后面着急喊他,她可不想连累那个任珊珊。
可温寒脚步不停,只是低低的头也不回的说:“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他的声线微沉,像被刻意压低的琴弦,轻轻撩拨,莫名让人安心,陈曦的脸轰得一下子热起来,一路烧到耳根子。
待反应过来,她连忙啐了一口,暗骂自己没出息,又不是她来大姨妈,她害什么臊啊?
陈曦被自己逗乐了,她抿着唇,无声的笑。而那个人没走几步,又突然停下来,背影略郑重。陈曦止住笑意,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他要说的话。
停顿片刻,温寒偏过头,认真的恳求:“陈小姐,麻烦你不要再来我的课上。”
言尽于此,他想这人总该明白。
谁知陈曦仍旧憨憨的笑,嘴角咧得很开,一口牙很白,“为什么呀?”她眨着眼,明知故问。
温寒有时候真挺佩服陈曦身上那道异于常人的无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大概会更新很多。。。更新时间不定


07
第七章
温寒真的能被陈曦气死!
幸亏下一节课开始,陈曦很识相的不再盯着他看,温寒勉强忍耐着有这么一个身影停在他的余光里,偶尔冒个头出来找一下微弱的存在感。
陈曦无所事事,只能掏出手机开始玩连连看。她玩游戏的速度很慢,每每找到相同的两个方块都是不疾不徐的摁掉。这样的玩法她自得其乐,却能将旁边围观的人急死,现在依然如此。
“哎哎哎消这个。”
“快快快时间不够了。”
围观的同学真心替陈曦捏把汗,忍不住小声出谋划策,窸窸窣窣的,像沙沙的蚕声。
虽然说话的声音收敛许多,可这些细小的动静落在本该只有一个人能说话的教室里,着实显得突兀而刺耳。
温寒的脸慢慢沉下来。
陈曦坐在那里,他没办法让她走,只能硬生生忍着,但不代表他能忍受陈曦在课堂上胡乱捣蛋,他都没法讲课了…
按着性子在黑板上留下一道逻辑推论,温寒开始在教室里随意溜达,最后,停在战况激烈的那个小角落旁边。
那两个脑袋津津有味的凑在窄窄的屏幕前,聚精会神,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这一关的变形规则特别难,陈曦紧紧盯着屏幕,努力寻找。她看得眼花缭乱,还是应付不及。
眼看着进度条已经到底,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只干净而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指了指,正好是卡住陈曦的地方。
那只手很漂亮…
这个念头忽闪而过,她猛地抬起脸。
——面前是一张不能称之为和煦的英俊脸庞。
温寒铁青着脸,一双狭长的眼满是严厉,颇为肃穆,“你出去。”他今天忍到现在,忍无可忍,这会儿低低垂着眼,指着外面冷冷说道,不留一丝情面。
“陈小姐,你已经干扰我们上课,请你现在出去。”温寒一字一顿的重复,强压着山雨欲来的漩涡。
这人发起脾气真的会很可怕。
陈曦定力再强,在众目睽睽的围观下,此刻的脸也蹭的红了。她讷讷站起来,唇角嗫嚅着刚要道歉,温寒却完全不看她。他转身走回讲台,徒留陈曦一个人尴尬的无地自容。
“…”
沉默片刻,陈曦万分丢脸的离开。
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后门口,那个角落里再没有那双墨黑的眼,温寒只觉浑身轻松许多。
-
下课后,温寒径直回家。
他如今住在学校一路之隔的小区里。——作为重点引进的高级人才,学校本来特地安排了一套小两居当宿舍,不过他没要。到家后,温寒照例先收邮件。他不喜欢用手机,只习惯用邮件来跟人无声交流,也算是个怪人。
新邮件有一部分是关于学术研讨方面的,还有一些是私人信件。他一封一封过滤,忽然又有新邮件的提示音,他下意识的点开那个弹出窗口。
这是一封来自手机的邮件,内容很短,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邮件里再没有透露任何的信息,温寒却一下子猜出了是谁。
对于自己信息泄露的如此彻底,温寒丝毫不觉得奇怪。因为如果要他去查一个人,也是相当容易的事,可他没丝毫兴趣。
皱了皱眉,温寒面无表情的摁下删除键,删的干干净净。
-
手机没有任何的提示音,陈曦不甘心的再次拿起来,又再一次默默丢在旁边,心里真想骂娘。
“小姨,你在等什么?”
七岁的外甥女顾真真突然从沙发后面冒出来,陈曦陡然不及被吓了一大跳。她瞪过去一眼,却没有丁点的威慑力。顾真真反而冲她做了个鬼脸,还悄悄的打听:“小姨,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小丫头就是个鬼灵精!陈曦戳了戳她的脑门,端起大人的架子说:“快去做作业。”
顾真真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回房间。
陈曦顺手捞了个洗干净的苹果,心不在焉的走到厨房。
厨房里,陈悦正在忙碌择菜,几缕没扎上的头发掉下来,典型的中国式妻子,贤惠,温婉。
“姐,妈去哪儿了?”陈曦蹲下来,将姐姐那几缕头发别到耳后。
“学校里办了个退休教师书法班,妈的劲头正足。”
“那姐夫呢?什么时候回来吃饭?”陈曦前几天回来送葡萄就没看到姐夫,不由觉得奇怪。
听到妹妹提到丈夫,陈悦忍不住微笑,话匣子更是一下子打开了。她贴心的说:“最近厂子里忙,你姐夫天天都要加班到半夜,累的要命。”话里全是老夫老妻的恩爱与心疼。
继续闲聊几句,陈悦忽然想到前几天没来得及跟妹妹说的事。
她叹了一声,对陈曦说:“曦曦,你知道么?楼上陆家前几天来人了——”
“谁啊?”陈曦拧眉。
“小陆的妈妈。”陈悦说着又是一阵叹气。
猝不及防听到这几个字,陈曦思维一瞬间被抽离开,她恍恍惚惚的,只剩一片空白。半晌,才艰涩的问:“她现在来做什么?”
陈悦摇头:“陆家爷爷奶奶没说,我们哪儿好意思过问?”
陈曦的脑袋有些疼,那枚细长的银针似乎又刺穿了她的太阳穴,在不可见的地方疼起来。
她曾经见过那个女人一次,在一九九七的春节,电影频道放过《大话西游》的第二天。记忆里,那个女人似乎从很远的地方过来,还坐过飞机。她生的很美,手上带翡翠的镯子,穿一件雅致的旗袍,外面罩着羊绒大衣,举手投足像电视里的大腕明星…
陈曦心里很闷,闷得难受,“姐,我出去走走。”
“别走太远,早点回来吃饭。”
“知道。”
陈曦推门出去。
这是一栋老旧的家属楼,没有电梯,随着门开的动静,楼道晕暖的灯骤然亮了。
眼前是苍白一片,斑驳的扶梯,涂鸦的墙壁,通通透着岁月的痕迹。
因为太过熟悉,陈曦下意识的仰面往楼上看,可楼道里空空荡荡,哪儿有什么人?
陈曦的唇不受控的颤抖,她簌簌眨眼,闷着头快步下楼。
夏天太阳落山的晚,这会儿天际线上还残留着晚霞的余韵,而其余拼接的天幕却是深沉的黑,能将人吞没。
陈曦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游荡,真的像孤魂野鬼。也不知走了多久,她最后居然停在下午温寒上课的那栋教学楼下。楼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光,像璀璨的星辰,吸引着她往上,不断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