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有点后悔撺掇孙大义了。要不是昨天邱路升太过仗势欺人,她一时咽不下那口气,怎么可能出这馊主意?江月觉得自己这事办的挺不地道的,所以,她打定主意,待会儿若是纪大人发怒,就将责任通通揽下来。
左等右等,直到晌午,他们四人才被唤进衙门后头的议事厅。——这儿是左少卿单独办公之地。
四人入内,就见一头戴乌纱、身穿团领绯袍之人端坐在案前。那人低着头,视线落在手边的卷宗上,根本没有抬眼看进来的人——
纪大人这样冷淡,孙大义他们却不能失了礼数。四人齐齐上前,低头见礼。
“卑职参见纪大人!”
话音落,等了小半晌,对面那人没丁点动静,江月心里不免直嘀咕:“这人是故意给下马威,还是…耳背啊?”
她正疑惑着,眼前那位纪大人终于有了动静,而且,动静还挺大的!
“砰——”
江月唬了一跳,只见卫府一案的卷宗被直接掼到他们脚边,她一时滞住,又听对面那位纪大人冷冷问道:“那条火铳呢?你们四个想独吞?”
——这栽的罪名可就大了!
江月惊出一身冷汗,正欲出言辩解,可转念一想,不对啊,新上任的纪大人怎会知道火铳的事?
眨巴眨巴眼再仔细品品,她琢磨出一些味来。
这声音…有些耳熟!
想到这儿,江月大着胆子,微微抬眸快速扫了眼——
只一眼,她就心凉了!
只见浩然乌纱帽下,是张瘦削又棱角分明的脸,男人肤色微黑,一双剑眉斜飞入鬓,此刻微微蹙着,而眸中流光冷漠又凌厉,剜在人身上,像把刀子!
这副形容,不正是十里镇客栈那位面冷心更狠的“哥哥”吗?
江月迅速低垂下眸子,心中忍不住呜呼哀嚎:“这趟真是走背运!”
原来,这位新上任的纪大人,正是他们在客栈遇到的年轻公子纪彦璋,更是江月口口声声笃定的“好人”!
彦璋斜斜打量过去,只见手底下这四人,一个呆滞住,两个懵懵懂懂,而剩下那爱管闲事的,则是贼眉鼠眼偷偷打量过来…他的眉心不由蹙得更紧了。彦璋原本还在感慨这几个无用之人是哪个衙门的,熟料通通是自己手下,他怎能不呕?
孙大义一个怔愣,赶紧捡起卷宗,道:“纪大人,卑职正要禀报…”
“被本官揪到错处,才说要禀报——真是欲盖弥彰的好把戏!”彦璋冷哼。
孙大义急得团团转:“大人,卑职真的是想现在回禀此事的!”
“为何不直接禀报邱路升?”彦璋凌厉问道。
孙大义正欲说话,一旁的江月连忙踢了踢他,又抱拳唤了一声“纪大人”,开口解释道:“大人,这是我的主意,邱大人他…”
彦璋冷冷看着,突然嗤笑一声,很是不屑。
他缓缓道:“你们定然与邱路升有龌龊,所以想卖个人情给本官,顺便告他一状,要本官替你们出气?”
他这话不错,江月他们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可这样当众挑明…
江月正欲摇头否认,彦璋接着道:“你们身为官差,隐瞒不报就该重责,不管是谁的主意、什么原因,在本官看来都一样。”修长的手指在案上不轻不重敲着,他似乎在思忖该如何杀鸡儆猴…
新官上任三把火,恐怕这位纪大人的火就要从这儿烧起来了!
江月逮着机会,连忙道:“大人明鉴,卑职万万没有要大人替卑职出气的意思。卑职就是觉得火铳一事事关重大,而邱大人…”顿了顿,她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了,“邱大人他在衙门,是出了名的浑水摸鱼、欺软怕硬,所以,卑职才想等大人您上任查明此事…”这话不仅狠狠告了姓邱的一状,还表了她自己的忠心,顺便拐着弯拍眼前这位马屁,真是一箭三雕!
熟料,又是一声嗤笑!
江月硬着头皮,信誓旦旦继续道:“大人英明神武,卑职若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还说不是告状?”彦璋拧了拧眉,不耐烦地看着她,“本官只想听实话。”
“大人,卑职句句都是实话!”见那人横过来一眼,江月讪讪一笑,“不过,邱大人他昨日确实也克扣了卑职几个的差补…”
彦璋撇撇嘴,冷笑道:“依本官看,你们这趟差事办的确实糟糕。邱大人扣你们的差补,也算合情合理,没什么可说的…”他的手还在案上轻轻顿了顿,慢条斯理道:“不仅如此,本官还得接着罚你们的俸银!”
听了这话,江月从头到脚彻底凉透了。这次不仅没有讨回差补,还倒贴进去两个月的月俸…
真是雪上加霜,要她的命!
外面有人猫着腰静静听着,到这时,才无声无息退下。
他们四人将火铳的事完整交代了,由评事记录在案,确认无误,纪大人才放他们离开。
回到班房,江月掏出凉的饼就着热水吃了。每吃一口,她的眉头蹙得越深,脑子里想得全是银子的事。
得——看看最近有什么贼可抓的吧,再不行只能去账房里预支一个月的俸禄了。
想到这儿,江月终于振奋起一些精神。
可没想到,她下午接二连三的走背运,真是邪了门了!
吃完饼,江月去看看还有没有贼可以抓,熟料被告知登记在册的已经通通抓光。——这是非常罕见的事。看来为了过年,大家也都蛮拼的!
此路不通,她便想去账房预支一个月的俸银。可那管账的丁司务见她来,话里话外皆是阴阳怪气:“江差役,你今天刚被纪大人罚了两个月俸银,怎么还好意思来这儿预支月俸?”他轻蔑的眼神、冲天的鼻孔无不在叫嚣“你是在搞笑么”。如此一来,江月又碰了一鼻子灰。
那边厢孙大义知晓她缺银子,倒是说可以借她一些。可他自己也被纪大人罚了两个月的月俸,江月怎忍心要他的?
思来想去,江月决定再去找找纪大人,让他通融通融。
这个法子机会渺茫,可罚两个月的俸禄,对江月而言,实在很重!她不得不拉下脸努力试一试。江月还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曾叫过纪大人一声哥哥,还帮他解过围,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会那么不近人情吧?”
可到纪大人办公之处一问,江月才知道,原来先前他们前脚刚走,纪大人后脚便独自出衙门去了。至于去哪儿、办何事,那个评事一问三不知,他更加不知道纪大人何时回来。
江月泄气又沮丧。
将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掏出来数了数,她的眉头蹙得越发深了。想到娘的身子,江月只能去找宋书暂时帮忙。打定主意,她刚想偷偷溜出去,后面突然冒出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江差役,你这是去哪儿啊?”
又是姓邱的那个家伙!
江月连忙挤出个笑,回身道:“卑职见过邱大人。大人,卑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案子要查。”她说完话,邱路升也不搭理她,只斜斜瞟向一旁——架子端地竟比纪大人还足!江月心知这人是来找茬的,她不得不陪笑道:“大人,卑职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邱路升这才重重哼了一声,道:“江差役,你以为纪大人上任,自己就有了靠山?”
江月怔了怔,又听他继续阴阳怪气道:“本官听说,你在纪大人面前,苦水倒都倒不完啊,说本官浑水摸鱼,又欺软怕硬…呵,也不看看纪大人听不听你的!”
背后说人的坏话,如今当面被抖落出来,江月很是尴尬。
她面上白一阵红一阵,正想打个圆场,忽然,心头一凛,她暗忖:“邱路升这厮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是纪大人告诉他的?纪大人他怎么能这么…无耻又卑鄙?!”如此一想,江月很是愤然,在心里又默默鄙视了一番纪大人。
邱路升拢了拢手,轻蔑道:“这样吧,本官办公之处还未打扫,不知江差役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卑职方便!”江月一口应下,麻利地捋起袖子,二话不说将邱路升的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想到纪大人居然会打小报告,再想到遭邱路升奚落,江月愤慨不已,将手边的桌椅板凳当成是那可恶的二人,狠狠抹了又抹,方觉得解了点气。
打扫完出来,天色已黑,凛冽的北风越吹越大,到这时候,积聚了一整天的雪终于密密飘下来,落在人身上凉的厉害。
除了当值的人,整个衙门空空荡荡。
想到还没有解决的银子窘境,江月少不得还得忍气吞声跑去找一趟纪大人。罚两个月的俸禄,是件大事。这事不解决,她担心自己晚上睡不着觉。
熟料纪大人还没回来!
江月疑道:“大人他还回衙门么?”那评事点头道:“大人案上的卷宗还没看完,他说今日定要看完的,肯定会回来。”
听了这话,江月稍稍安下心来。她索性在衙门口等,这样纪大人一回来,就能第一个看见。
这么一等,又是大半个时辰。
密密的雪花里,一着绯色官袍之人执伞而来,身形依旧挺拔,只是面色…不大好!
作者有话要说:

、雪夜

纪大人到底去哪儿了?
且说晌午时分,孙大义四人走后,彦璋当即写下一道折子,请陛下下旨彻查火铳泄露一事。这事牵扯到兵部,他不过一个四品少卿,没有陛下旨意,可谓寸步难行。此后,彦璋拿着折子就去宫里求见。
可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最后等到的,是从宫里出来的首辅刘廷和——这位刘大人与他父亲是当今皇帝身旁一文一武的肱骨之臣,也是死对头。将折子递给刘廷和,他便回来了。
还未到衙门,远远的,彦璋看到一人蹲在衙门口。
冬日天黑的早,雪瓣儿密密下着,映出一些光亮来。
借着微光,彦璋认出这人是江月。只见他耷拉着脑袋,一动也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心思。身上又覆着层薄薄的雪粒子,想来在这儿已经有些时候了。
之前在宫外枯等两个时辰,还要应付刘廷和…彦璋现在只觉得累,他并不想见到任何人,更不想听任何无关紧要的事。所以,只冷冷望了江月一眼,彦璋漠然收回视线,面容冷峻的经过此人,连句寒暄之言都懒得说。
男人的步子不急不缓,皂靴踩在雪地里,发出细微的动静。这道细碎声落在耳中,江月终于回过神来,她心急之下猛地一抬头——
不幸扭到了脖子!
先是一声哀嚎,紧接着是被刻意压低的嘶嘶抽气声,彦璋微微蹙眉,心里少不得又是一阵嫌弃,此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毛毛躁躁!
他撇撇嘴角,继续目不斜视往前走。
江月龇牙咧嘴地揉搓着脖子,暗忖自己这一天走背运走得可以。
见纪大人越过自己,径直往衙门里去,她连忙起身。不料蹲久了腿麻得很,江月狠狠跺跺脚,这才一瘸一拐追上前,还特别狗腿地接过彦璋手里的油伞,谄媚笑道:“大人…”
彦璋垂眸,淡淡望了江月一眼,默默将伞抽回去,自顾往前走。
彦璋的个子颇高,因为长年习武的关系,身姿挺拔又修长,立在茫茫风雪中,宛如严寒里的傲然青松,再配上一脸淡容,他身上总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势。
跟在彦璋旁边,江月心里少不得有些打鼓。此刻再被他这么淡漠一注视,江月便愈发不自在了。但一想到眼前这人居然和邱路升是一丘之貉,还克扣自己的俸禄,她又格外愤慨,誓要替自己讨个公道!
用力攥了攥拳,江月咬牙追上前:“大人,卑职想跟您说件事…”
“什么事?”
江月横下心,一口气道:“大人,卑职确实做错事,可是,您罚了我两个月俸银,转头又告诉邱大人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些?…能不能少罚一点?”
彦璋闻言,顿住步子,回身冷冷望着那人。
江月有些怕眼前这人。此时被纪大人这么漠然望着,她不自觉地越说越低,可输人不输阵,她咬牙回望过去。密密雪花中间,她的一双眸子乌黑,犹如两颗耀眼的宝石,闪着别样璀璨的光,又极为清澈。
“本官没说过。”彦璋面无表情道,话又短得厉害。
江月愣了愣,旋即明白其中的意思。她张了张口,彦璋蹙眉,冷冷道:“随你,爱信不信。”说罢,转身就走,也不再多做解释。
直觉告诉江月,纪大人没撒谎,如此一来,她的气不禁短了一截。江月追上前,又喏喏问道:“大人,那卑职的俸禄…”
彦璋偏头,扫了她一眼,嗤道:“你的意思,是想再多罚一个月?”
“大人,你这…”江月嘴皮子往上扯了扯,挤出个笑来。可眼前那位寒着脸,不苟言笑,肃然而立…江月不敢再惹怒纪大人,她连忙敛起笑意,低头拱了拱手,转身快步离开。
纪大人这边路子走不通,江月很是垂头丧气。她赶紧去找宋书。可到了药铺,偏巧宋书不在,江月失望极了。她又累又饿,失魂落魄地从药铺出来,看着近在眼前的回家的路,她咬咬牙,仍旧回衙门去。
这一去,竟遇上一件“好事”——
有人死了!
有人死,便意味着自己可以去查案子。夜里当差查案,就意味着有补助!
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江月回大理寺的时候,纪大人正召集夜里当值的衙役去死人的地方看看。可是,彦璋命人催了好半晌,居然整个衙门居然只有两个衙役在!而且,那二人酒气熏天,立在那儿身子摇摇晃晃,显然是喝大了…
彦璋很不高兴。
他明白,其实,这算是右少卿王晟给他使的一个小绊子。——在彦璋上任前,王晟根本不管左隶的事,而这一夜居然才安排两个人当值!
朝堂上的事弯弯绕绕,他根本不愿过问,本想一门心思在边关杀敌,可他们纪家连出好几个武将。为此,父亲没少受内阁首辅刘廷和的挤兑,甚至,还有…
彦璋不得不听从安排,考进士入朝为官。他躲了两年,现在终于躲不过去。这朝堂上下文官,无不巴结刘廷和,他们当然明里暗里与自己作对了!
亲眼见到这样的情形,再联想到刚才江月的话,摆明是有人在自己身旁安插眼线…饶是心里有准备,饶是性子再沉稳,彦璋这时还是生了一肚子气,脸色难看至极!
江月知道自己挣钱的机会来了,她连忙跳出来向纪大人举荐自己。
“大人,卑职可以去!”
彦璋冷冷望了她一眼。此人拳脚功夫很差,性子不够沉稳,眼风也烂,可现在…看看那两个醉汉,再看看精神的活蹦乱跳的江月,彦璋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他唔了一声,道:“你去拿行头,本官在衙门口等你!”
江月偷笑,一个箭步窜出去好远。
雪越下越大,她到衙门口的时候,彦璋已经在那儿了。他脱下官服,换了一身束腰长袍。上好的缎子服帖地裹在身上,衬得他英挺又利落。见江月来了,彦璋微微颔首,阔步往雪里去。他心里惦记着死人的事,一时匆忙就忘了带伞。不消片刻,他的肩头便落上了雪片。
因为有求于纪大人,江月见状,连忙小跑上前,麻利地撑开伞,遮到那人头顶。见纪大人冷冷探究过来,江月笑嘻嘻道:“大人,这是卑职应该做的。”
狗腿的很!
彦璋哼了一声,不发一言,只随她这么撑着去。
彦璋身长腿长,此刻步下生风走得极快,江月跟的极为吃力,不过一会儿就累的直喘气。偏偏她还得逞能,实在是辛苦至极。
察觉到江月呼哧呼哧的动静,彦璋蹙眉,嫌弃地往后头打量过来。只见那人身子离自己老远,手却还得高举着,肩头和发间积了雪,雪消之后,沁湿了衣袍,濡湿了发髻…
漠然收回视线,彦璋走得更加快。
江月这回彻底追不上了。她打着伞叉着腰喘气,望着前面那人的背影,忍不住挠头,暗忖:“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古怪、不可理喻之人?”歇了一歇,江月又拔腿追过去。
这一追,到赵家桥头才追到彦璋。
已经入夜,再加上下鹅毛大雪,根本没有什么围观之人,只一个打更的吓得哆哆嗦嗦立在那儿。江月到的时候,纪大人已经蹲在死尸旁边——
“大人,你看出什么来了?”她三两下跳下河滩,问道。
彦璋冷冷嗤道:“是你查案,还是本官查?”
当然是你查啊!
江月内心如实回道,可她嘴里不敢这么说。自顾撇撇嘴,接过打更人手里的油灯,她蹲下身子查探起来。彦璋见江月开始老实干活,他便起身去盘问那个打更的。他一走,这里就剩江月和死尸独处了。
偏生手里这盏灯昏暗,配合着莹莹白雪,一瞬间,“两人”脸上都是惨兮兮的。
江月胆子再大,此时还是被青面女尸吓了一跳。
她的心扑通扑通猛跳,险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时暗叹这银子不好赚,一时又默念阿弥陀佛,江月心里焦灼的不得了。忽然,身后传来彦璋的问话声,男人的声音沉稳如水,比他训人的时候好听一些。
这么胡思乱想一通,江月不知不觉定下心来,这才从头到脚仔细查看起来。
彦璋问完话之后,撑伞立在一旁。见手下这人趴在女尸身上,两个人挨得很近,也没什么忌讳,勤勤恳恳的,他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江月全部探过一遍,方吁出一口气。她起身去河边洗手之际,就听彦璋问道:“你看出什么来?”声音不咸不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禀大人,这女人脖子上有两个掐痕,应该是被人用力掐住过脖颈。”江月甩了甩手,往自己脖子上卡了一下,又道,“手腕也有勒痕,应该是被什么给绑住了,还有…”
这些和彦璋看到的一样,见此人眼风似乎没那么差,查的还算细致,他勉强“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可说到这儿,江月顿住了,面上似乎有些犹豫。彦璋眉心微蹙,丢过去一记凌厉的眼色。江月见状,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大人,她那个…底下似乎被插了根针,得回去等仵作验尸才晓得。”
“哪个底下?”
对于这种吞吞吐吐的行为,彦璋很是不喜,眉心蹙得越发紧。
江月指着被撕烂的裙裾,隐晦示意道:“大人,她裙摆都被撕烂了。”
“…”
“咳咳——”他干咳两声,忍住尴尬继续吩咐道,“将她拖回衙门让仵作仔细验一验,你再去查查哪户人家丢了个女子。”
“纪大人,这可不是什么清白姑娘。”江月忍不住又道。
彦璋难得目露疑惑地望向她。
江月解释道:“大人,她身上有股胭脂气,浓的厉害,而且,里头肚兜也是…呃,反正寻常姑娘绝不会如此打扮。卑职待会儿就去教坊查一下。”她一边说一边想,这位纪大人看着年纪也不小,怎么对姑娘家这么不了解?
江月絮絮叨叨说完,只见纪大人非常奇怪又别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方缓缓道:“如此…倒是凤英受教了。”
似乎话里有话啊,江月忽然意识到,纪大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银子

——管他误会了什么,讨银子才是王道!
江月如实想。
趁那打更的被纪大人支使去寻板车,这里只剩下她和纪大人两个活人,江月连忙堆出个笑,满面讨好道:“大人,卑职真的有件事想跟您商量…”她一开口便有些心虚,只敢偷偷抬眼觑对面的纪彦璋。见那人照常板着脸,面色虽然冷峻,却非常意外地没有出声反对,更没有露出任何的不耐与不悦。江月暗暗吁出一口气,胆子也随之大了一些。她继续道:“大人,那个…能不能劳烦您回衙门之后,将卑职今夜当差的补助先预支给卑职一些?”
“你没有补助。”
那人回的云淡风轻,很是痛快,却如一道雷直接劈在江月头顶上。
“!!!”江月一蹦三丈高,格外的激动,“怎么可能?”
彦璋颦眉,眸子微转,面无表情地望向眼前那人,难得耐着性子一字一顿解释道:“今夜不是你当值,怎可拿补助?”
“这…”这话忒无耻了些!
江月瞪大了眼吃惊愣住,等转过弯来仔细想一想,她虽气不可遏,但也觉得这事好像是自己一厢情愿了。可这时骑虎难下,江月只能道:“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卑职现在不是在这儿尽心尽力查案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话确实是这么说。”彦璋慢条斯理的点头,江月心下稍安,没想到此人接下来的话更是气人。
只听眼前那人道:“可刚才是你向本官自荐来查案子的呀!”居然有一丝无辜的意味。
这…
江月瞠目结舌,她都不知该如何回嘴了,恼羞成怒之下只恨不得当场拂袖走人,让这可恶的家伙自己玩儿去吧!可她到底不敢忤逆,这人毕竟是四品左少卿,给她使绊子、穿小鞋是件太容易不过的事…想到这儿,江月很是垂头丧气,故意哼哼道:“大人英明神武,为衙门鞠躬尽瘁,卑职真是好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