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多就是惊讶…”
“所以她会因为这件事情,慌张到不知所措的地步?!我不相信!”
“…那你的意思是?”郗宗旺怔了怔,眉宇之间短暂的轻松顿时不翼而飞,怔忪道,“羡云都亲自过来了…对我一口一个‘岳父’的…这…”
“最坏的情况,就是闻家想退亲,但不想他们的名声,有任何的损失。”郗浮薇眸底闪过一抹冷光,说道,“如今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做给里里外外的人看,为将来解除婚约之后、洗白他们做准备;二来,则是麻痹咱们!好趁咱们毫无防备的时候下手!”
郗宗旺听着女儿这话,半天作声不得,好一会儿,才道:“薇儿,为父没有其他意思,但你这…须知道闻家在东昌府是大族,也是出了名的积善人家!哪怕小觑咱们家这会儿的门楣,想要退亲,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到这地步吧?”
“爹爹,正因为闻家是东昌府大族,而且几代以来,地位都无可动摇!”郗浮薇冷笑了一声,说道,“咱们家也是乡绅,您扪心自问,这乡里的地位,真是是靠积德行善,就能够稳固如山的?!何况人家闻家主持东昌府多年,没点手段早就被拉下去了!”
郗宗旺心乱如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但闻家之前对你十分喜欢…”
“他们喜欢的是十五岁就考取秀才的哥哥的锦绣前途!”郗浮薇叹口气,“何况,退一步来讲,就算是我想多了…爹爹,您想过没有?在没了哥哥的情况下,我哪怕顺顺利利嫁进闻家,能过的好么?他们闻家的当家主母,可是出了名的严厉!”
她声音微微颤抖道,“这会儿要是闻家肯退亲,其实还是好事儿!不然的话,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还怕没法子玩死我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儿媳妇?!到那时候,给我个厚葬,上上下下谁不夸他们厚道?说不准回头逢年过节的,还要给咱们郗家送点东西,博取一片赞扬…而心碎的人,还不是您跟矫儿?”
郗宗旺被女儿说的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茫然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我去跟闻羡云说吧!”郗浮薇知道自家这亲爹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心眼,遇事不会多想,差不多人家说什么他信什么。
要不是郗浮薇为人精明,小小年纪就给他做起了助手,这些年来,就算有闻家帮忙,郗家也不知道要吃多少亏了。
如今关系终身大事,乃至于性命前途,郗浮薇可不敢轻忽!
看着亲爹手足无措的样子,抿了抿嘴,说道,“他现在在哪里?可是已经走了?”
“怎么会?”郗宗旺道,“他跟你哥哥是同窗,这会儿自然是去灵堂拜祭了…我跟他说我看不得那场面,所以就叫管事陪他过去了。”
又说,“灵堂那边矫儿现在在,虽然这孩子年纪小,但有乳母看着,想来是知道还礼的。”
郗浮薇点了下头,说道:“爹您先在这里,我去瞧瞧!”
她从后门进去灵堂,正懵懵懂懂跪在棺畔的郗矫见着姑姑,就露出一个笑,旁边乳母赶紧喝止。
“他还小呢,别太严厉。”郗浮薇看侄子被乳母一板脸吓的缩头缩脑的样子,微微皱眉,低声说道,“他跪了这么久也累了,你且带他下去,我在这儿就好!”
乳母知道这二小姐虽然只是少年女流,然而六七岁就会帮郗宗旺料理家计了,可不是好糊弄的,低声告了声罪,讪讪的领了郗矫离开。
郗浮薇看着他们掩上后门,转头盯着孝帘上的颀长身影凝视片刻,才道:“我哥哥已经去了。”
帘子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嗓音,温和里带着一丝忧虑:“浮薇!”
“我爹爹年轻的时候子嗣艰难,年过三十才有我哥哥,是以如今已然衰退。”郗浮薇眼神平静,语气更平静,“他只得我跟哥哥两个孩子,如今哥哥去了,膝下就我跟矫儿。矫儿你知道的,年纪还小,自己都需要人照顾,遑论是照顾爹爹还有打理家业了!虽然说他生身之母只是个通房,可我哥哥就他这么点骨血,郗家的将来少不得还要指望他…这眼接骨上,我是不可能扔下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嫁进闻家的。所以,还请你念在哥哥的情面上…退亲罢!”
“…浮薇,你怎么会这么想?”帘外的闻羡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息着说道,“婚姻大事,怎么可能说定就定,说退就退?!何况正因为你哥哥没了,如今的郗家,岂非更需要闻家的帮助?咱们成亲之后,我也能更名正言顺的给郗家搭把手不是?”
又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且放心,我闻家在东昌府也算薄有声名,断没有说随意悔婚的!这门亲事,只要我在一日,就不可能改!”
他这话说的掷地有声,要是换个稍微有点疑心的女孩子在这里,说不得就相信了。
然而郗浮薇由于兄长郗浮璀专心课业,父亲郗宗旺又不是很精明,从小就跟里里外外勾心斗角习惯了,疑心病尤其的重。
此刻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感动,反而皱了皱眉,提醒道:“我哥哥才去,我要守兄孝的!你的话…我听你家叔婶说,令尊有意催促婚事?”
“那时候你哥哥没事儿,我爹所以希望咱们早点成亲,这也是因为我爹爹喜欢你的缘故。”闻羡云很有耐心的解释,“如今闻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还要催促婚期?自然是一切紧着你们了!”
郗浮薇眯起眼,思索了会儿,才道:“现在除了哥哥的后事之外,其他事儿我也实在顾不过来。不如这事情过两日再说吧!”
闻羡云很是体贴的答应了,又说:“浮薇,节哀顺变,好好保重!”
两人虽然是未婚夫妻,实际上也是见过几面的,但郗浮薇对这门亲事一直抱着疑虑,所以态度始终拿捏的不远不近。而闻羡云温文尔雅,见她端庄矜持,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逼迫。
所以他们之间的相处,始终都是很客气的。
这会儿他也说不出多么亲热的劝慰来,简短安慰了几句,想留下来帮忙的建议被郗浮薇婉拒后,也就告辞了。
他走之后,郗浮薇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就思索着要怎么办?
她是打从心眼里不想嫁进闻家。
之前是觉得闻羡云太听母亲的话,这会儿却是没法子扔下郗宗旺跟郗矫去给闻家做少夫人。
只是闻家这个态度…
说起来闻羡云作为东昌府首屈一指大族的宗子,容貌端秀,身材高大,谈吐也算风度翩翩,还有万贯家财的加持,这情况在郗家这个级别的人家里,别说找正妻了,就是找小妾只怕都不无可能!
做什么就非要跟自己纠缠呢?!
郗浮薇觉得好烦!
…毕竟如今这眼接骨上,闻家越是慷慨大义,郗浮薇越是不能放心!
正踌躇的时候,下人来禀告,说是有从远地而来的客人,仰慕郗浮璀的声名,特意找上门来吊唁。
“我知道了!”郗浮薇闻言定了定神,说道,“来者是客,快请!”
片刻后,一阵陌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跟着孝帘外的光线暗了暗,一道人影闪过,郗浮薇从孝帘的缝隙里匆匆一瞥,对方已经跟在下人身后进了门。
正文 第四章 未婚夫妻
来人跨过门槛之后,稍稍驻足,似乎抬头打量了下牌位,就上前拈香致奠。
因为背着光,看不清楚他面容,只瞥见一个高大的轮廓,宽肩窄腰,从动作的轻盈敏捷来推测,想是年轻男子。
郗浮薇在帘后还礼,正要解释郗矫不在的缘故,对方却先开口道:“节哀顺变。”
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尾音带着些许南方的柔软,流露了远道而来的跟脚。
“多谢尊驾。”郗浮薇道,“敢问尊驾是…?”
“一个过路人,久闻郗公子才名,只是一向不知郗公子有宿疾。”那人缓缓说道,“未到东昌府前就起意前来叨扰,谁知道才抵达就听说了噩耗。心中忧愤,故而来灵前一晤。”
郗浮薇心中难受,她这兄长,尚未金榜题名,就已经声名远扬到这样的程度,可想而知,他要是没有匆匆而去,将来会是什么样的鹏程万里?
只是…
生性多疑的女孩子敏锐的注意到,对方说的“宿疾”二字。
“哥哥去世前虽然卧榻了好些日子,但要说宿疾,却是没有的。”她下意识的想,“按理来说,就算大病初愈之后赶上秋试当中受了凉,以至于起不得身…然而一直病情还算平稳,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不过因为不认识帘外这人,也吃不准人家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
郗浮薇沉默了下,只道:“家兄福薄,叫尊驾失望了。”
她再次请教对方的身份来历,“未知尊驾仙乡何处,高姓大名?”
“无名之辈,不值一提。”那人淡然说道,“男女有别,不敢打扰小姐…告辞!”
不等郗浮薇挽留,他已经转身大步离开。
郗浮薇眯起眼,立刻拎着裙摆起了身,从后门跑出去,低声吩咐外头守着的下人:“跟上方才过来致奠的人,查查他的跟脚!”
安排了这事儿之后,她重新回到灵堂上,脸色越发苍白:郗浮璀是染病身故,这已经让郗家很难接受了!
如果这兄长其实不是病逝…而是为人所害的话…
郗浮薇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最重要的是,这事儿在彻底明了真相前,绝对不能告诉郗宗旺!
否则郗宗旺只怕压根撑不住…
女孩子心里乱七八糟的,苦苦忍耐到郗矫过来守灵,就立刻找个借口起身离开。
她回到自己屋子里,命人研墨铺纸,一口气写了好几篇大字,才平息了些许心神,命人将鹊枝召过来问话:“你将哥哥去世前的情况,包括蛛丝马迹,都与我再说一遍!”
鹊枝双目红肿,是这两日昼夜哭泣的缘故,如今还有点恍惚。
闻言怔忪片刻,方缓缓叙述起来。
郗浮薇仔细的听着,不时盘问几句。
末了打发了鹊枝,又叫人将其他伺候过郗浮璀的下人挨个喊到跟前询问,以作对照。
一番忙碌下来,却也推敲不出什么问题。
“鹊枝这些人,都是我们年幼的时候就买进门了的。”郗浮薇沉吟,“既有身契压着,又有多年相处的情分…按说是不会出卖哥哥的。”
毕竟要是郗浮璀没去世的话,将来少不得要给鹊枝这种大丫鬟一个名分。郗矫的生身之母,以前就是伺候他的。
外人即使通过什么法子联络上鹊枝,难道还能拿出比这样前途更好的筹码来收买她吗?
须知道鹊枝也不是多么绝色,不过清秀。
“…可能是我想多了。”左思右想之下,女孩子吐了口气,扔下笔,叫人进来将才练完的几篇大字烧掉。
她的贴身大丫鬟喜蕾一面收拾一面惋惜:“小姐这字写的这么好,怎么每次都要烧掉呢?”
“我又不靠卖字为生,留着这些做什么?”郗浮薇随口应了一句,也就去看郗宗旺跟郗矫了。
…由于郗浮璀年轻,还没成亲就离世了,按照这时候的风俗,是不能停久的,次日也就入葬了。
他入土为安后不几天的一个傍晚,郗家祖孙三个正默默用着晚饭,下人上来禀告说闻羡云人在后门求见,又说:“看姑爷的样子,行色匆匆。”
郗宗旺跟郗浮薇对望一眼,都有些诧异。
“你们用,我去瞧瞧!”郗宗旺将碗筷一推,起身而去。
这一去就去了好半晌,郗浮薇哄着侄子吃完饭,又看着下人收拾下去,也不见父亲的人影。
她所以就直接往书房方向走,打算去看看情况。
才到门口,却听“吱呀”一声,书房的门恰好打开,郗宗旺跟闻羡云互相让着走出来。
看到她,神情都有点复杂。
郗宗旺停了停脚步,就说:“我去看看矫儿,薇儿你送下羡云到后门。”
郗浮薇有点疑惑的看了眼父亲,虽然说她跟闻羡云定亲好几年了,然而因为知道闻家规矩大,闻羡云的母亲、闻家这一代的主母尤其的严厉,所以郗家虽然素来随性,然而在跟闻家接触的时候,却一直端着家风严谨规矩十足的架子,免得被未来婆婆轻看的。
从来没有说故意给郗浮薇跟闻羡云私下相处机会的前例。
“浮薇。”郗宗旺三步并作两步离开后,书房外就剩下未婚夫妻两个。
闻羡云眼神有点复杂,看着面前素衣素裙的女孩子,轻轻唤了声她闺名,道,“你瘦了很多。”
郗浮薇皱着眉头,打量他几眼,闻羡云在东昌府一向有才貌双全的美誉,虽然这种说法,不无背景带来的加成,但也是有点样子的。
他身量颀长,眉眼清秀,气质温文尔雅,一袭月白襕衫,衬着此刻初升的新月,教人下意识的就想起来“君子如玉”这四个字。
“闻公子也清减了不少。”郗浮薇注意到他脸颊亦有消瘦之态,淡淡颔首,说道,“还请保重!”
说了这句话,就想转身朝后门走去了。
闻羡云见状,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浮薇,郗家如今这情况,你不能够在兄孝满了之后出阁,也是人之常情!实际上,用家父的话来说,这样重情重义又孝顺的准儿媳妇,正是我闻家想要的冢妇!所以你之前的担心,我家都可以代为解决。”
朝正屋方向指了指,“岳父大人年事已高,留在这乡下,一来咱们成亲之后,照顾不便;二来此地是浮璀兄的生长之处,恐怕岳父大人在这里住着,触景生情,心里越发难过!”
“至于矫儿,他这年纪,该入学了。”
“恕我直言,浮璀兄已去,这乡里只怕很难请到好的先生。”
“为了他的前途,郗家迟早也要搬到城里去的。”
他目光柔和的看着郗浮薇,“如果你还有其他顾虑,尽管说出来!你我有婚姻约定,固然尚未成亲,总也是一家人了。你的烦恼,岂非也是我的事儿?”
“…你今儿个过来就是为了转告令尊这番话的?”郗浮薇也看着他,轻声问,“那为什么不走正门,反而是后门?”
“…”闻羡云踌躇了会儿,才道,“是家母,她…她有些想法。不过你也知道,我家一向是家父做主的,只是如今家父人还在外地,我不欲惹家母生气,这才掩藏了下行踪。”
郗浮薇眯起眼,道:“你这么做就不对了!令尊是你的生身之父,令堂岂非也是你的生身之母?父母恩情,咱们做子女的,这辈子都报答不了!何况我哥哥已去,矫儿年幼,还不足以支撑门户,郗家的败落,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本来就是高攀闻家的,如今就更不好拖累你了。”
闻羡云笑了一下,笑色很淡,几乎不过眼底:“浮薇,你是不是厌烦我?”
见郗浮薇怔忪,他缓声道,“你虽然素来矜持,却也孝顺。浮璀兄才去,若果你就跟着退亲,且不说外界怎么看,岳父大人又岂能不担心?这会儿我家没有退亲的意思,你却想方设法的同我疏远…我思来想去,也只能是你发自肺腑的厌烦我、不愿意嫁给我了。”
“只是我有点想不明白,我在东昌府,不敢说是一等一的乘龙快婿,自认为也还算品貌端正。”
“这些年来,对你,对郗家,不敢说无微不至,然而也是用了心的。”
“你我定亲多年,何以始终对我不远不近…如今更是想方设法的想要退亲?”
“…你想多了。”郗浮薇皱眉片刻,才道,“我自幼丧母,自来羡慕人家娘儿亲亲热热的样子。所以你说之所以走后门偷偷摸摸的过来,就是怕惹令堂生气,我自然要劝你别伤了令堂的心。”
搪塞了这一句之后,她就转过身,“天色不早了,走吧!”
闻羡云本来似乎还想说什么的,见状自失一笑,到底没说什么,静静跟上了她的脚步。
郗浮薇将他带到后门,看了眼门外的青骢马,淡淡道了句:“路上小心。”就要关门。
只是手才扶上门闩,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的闻羡云,忽然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物插到了她鬓发间!
郗浮薇被他动作一惊,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手忙脚乱的去摸到簪子拔下来,定睛一看,却是一支并蒂莲花的银簪。
闻羡云看着她动作,眼神晦明不清,只是笑了笑,道:“浮薇,我走了,你多保重。”
郗浮薇皱了皱眉头,看着他上马离开,不轻不重的关了门,才转过身来,就看到郗宗旺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若有所思:“薇儿,我瞧这小子,对你当真有点意思?”
“那有什么用?”郗浮薇看了眼手里的簪子,冷静道,“闻家家主跟家主夫人都还年富力强,轮不着他做主!所以他是不是真心喜欢我,都没什么意思。何况家里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在一年后就安心出阁?”
她抿了抿嘴,问,“爹爹,他刚才跟你在书房里说了些什么?我瞧您似乎被他说服了?”
正文 第五章 惊变!
半晌后,回到自己房里的郗浮薇,若有所思:“闻羡云在书房里跟爹爹说的话,居然同跟我说的差不多?就是转告一下爹爹,闻家家主跟闻家夫人意见相左,一个怜惜,一个反对?”
她本来是非常坚信闻家城府深沉,不会让宗子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的女孩子的,所以对于闻家这段时间的举动,都抱着怀疑与戒备。
然而闻羡云登门不过两次,不止郗宗旺这会儿苦口婆心的劝她千万别担心家里,以自己的终身大事为重…显然是将女儿试图跟闻家解除婚约的目的,认为是怕出阁之后郗家只剩老的老小的小没人照顾,这才使劲儿在他跟前说猜忌闻家的话。
连郗浮薇自己,也有点吃不准了。
她跟闻羡云定亲的时候才十岁上下,当时对闻家也不是很了解,听父兄说好,最主要的是闻家当时态度特别的诚恳,诚恳到了如果郗家拒绝的话,简直要被东昌府上下戳脊梁骨的程度。
于是也就懵懵懂懂的答应了。
后来长大了点,听说闻羡云这人孝顺的紧,对父母几乎是千依百顺,耐心无比,是东昌府出了名的大孝子。
这情况要是其他女孩子或许会认为遇见个品行好的,可是郗浮薇许是自幼无母,小小年纪就为郗宗旺分忧,当家作主习惯了,遇事便本能的要多想。
对于闻羡云纯孝的性情,她想的就是这人什么都听父母的,自己这个未婚妻算什么?
此刻心念转了几转,就命人去唤了下人来,问:“那天叫你们查的人,跟脚查清楚了么?”
下人闻言顿时羞愧,支吾了一阵才小心翼翼道:“那天小的出门去跟住了那人,也不知道怎的,起初还好,后来进了城,一个不当心就…就找不到了!”
怕她责怪,忙又说,“这几日小的一直在到处找他!东昌府就这么大,小的一定会再碰见他的!到时候就绝对不会跟丢了!”
郗浮薇面沉似水,说道:“跟丢了为何没有回来禀告?!若非我问起来,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说了?!”
她懒得看这下人求饶,直接叫人拖下去给规矩,心中很是恼怒:正想要确认闻家如今对郗家到底是善是恶呢,好好的送上门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咬了会儿唇,郗浮薇正自纠结,这时候却有下人来禀告,说是郗矫病了!
郗家本来就子嗣淡薄,郗浮璀去后,郗矫是他唯一留下来的骨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郗家说不得就要无后了!
这么大的事情,郗浮薇自然不敢怠慢!
当下就赶过去查看情况,又叫人请大夫。
她张罗着给侄子看完病、喂了药,看着六岁的孩子靠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这才留下喜蕾伺候,自己带头轻手轻脚的退到外间,厉声责问下人们是怎么伺候郗矫的?!
因为郗浮璀的后事刚刚过去,虽然郗矫这个时候还不能明白失去父亲,尤其是郗浮璀这样文采出色的父亲,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但作为独子,哪怕年纪小,少不得也要守灵。
说起来也还是郗宗旺如今就这么一个孙子,不敢冒险,否则按照规矩,郗矫甚至这会儿连屋子都不能住,得跑坟地结庐守孝去。
而这一番折腾,郗宗旺跟郗浮薇都觉得心力交瘁,郗矫就更不要说了。
是以郗浮薇起初以为,侄子是劳累过度,才会生病的,不免自责疏忽了他。
谁知道稍微追根问底了下,却发现郗矫这回生病,压根就是乳母不上心给弄出来的!
本来她这几天心情就很不好,闻言气的半死,直接命人将乳母乱棍打死,对外则报了个暴病身故!
这一手固然镇住了一干下人,但郗浮薇对这些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战战兢兢的奴仆也不怎么信任了,亲自守在榻前照顾郗矫之余,不忘下重手给他们立规矩。
如此忙碌了有大半个月的光景,郗矫总算好的差不多了。
郗浮薇暗松口气,这才注意到,似乎很有几天没看到父亲郗宗旺了?
她心里奇怪,唤了管事到跟前一问,却被告诉,郗宗旺这两日正在忙生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