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住的地方?”
海雷丁:“单人舱。”
尼克:“管饭吗?”
海雷丁:“吃到饱。”
问来问去,这条件真是好到无可挑剔。可尼克流浪多年,多次吃过奸商的苦头,做牛做马的苦工说是管饭,却只给猪吃的菜糠。少年终于抵不过优渥的条件,纠结了一番,终于问出最后一句话来:
“吃好的?”
“最好的。”
船长靠着软榻,悠然擦拭他的大马士革弯刀。这一战,海妖号得到了一只真正的海妖。
吃好的?
呵呵,呵呵……
红发男人不可抑制的泛起一个笑容。
这生意,简直太划算了。

两份契约

海妖号船长室
长长的山毛榉木桌旁坐着两排高级船员,大幅、二副、水手长、军械长……这样一群肌肉纠结面目凶恶的强盗中间,一个瘦小白皙的少年格外扎眼。可此刻他却端端正正坐在左边第一座,这是最尊贵的位置,相当于船长的左右手。
海雷丁坐在上首,语气轻松的向大家介绍新人:
“在座的各位也都见过了,这是尼克,我们新上任的冲锋队队长。以后大家一起干活,要和睦相处,互相帮助哦。”
一片沉默。
虽然船长着重强调了‘和睦’二字,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个跟妖怪一样强的家伙简直是煞神下凡,在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海盗里都是异类。不是存心找死,哪个脑子进了水的家伙会找他麻烦?
众人礼貌的朝尼克打了招呼,都低头闷声不响发大财了。
海雷丁早预料到这情况,也不在意,叫厨师开饭。海盗船上的伙食一向简单,即使高级船员,也不过偶尔加个新鲜菜色打打牙祭。可这次情况特殊,一是倍受重视的新人加入,二是船长大人许诺了要给‘最好的’,胖厨子终于有了发挥机会。
一道道浓香扑鼻的饭菜端了上来,来自地中海的牡蛎、扇贝、鳕鱼配合海鲜酱料,小羊肉、牛里脊、嫩鹌鹑浇了浓汁,丁香、胡椒、肉桂、豆蔻……来自遥远印度的珍稀香料贵比黄金,可不是一般百姓能够尝到。装点盘子的小吃是金灿灿的蛋黄酥皮、用橄榄油炸的洋葱圈还有口感幼嫩的山羊奶酪,红宝石般的葡萄酒乘在水晶杯里,闪烁着迷人光芒。
阿尔及尔饮食综合了地中海和中东两种风味,在厨子的刻意发挥下,端的是令人食指大动。
穷孩子尼克从没见过这样的盛宴,看得两眼发直,口水几乎都要滴落到盘子里。海雷丁和颜悦色的把自己面前的主菜——满满一盆蜜汁小山羊肉推到他面前,尼克摇头:
“我不吃肉。”
“哦?信天主?新教?还是穆斯林?” 这个食物短缺的世界,除非宗教斋戒,很少有人坚持素食主义。
“不信什么,就是不喜欢这味道,上船要信教吗?”
海雷丁笑着摇头:“随你便,我是无神论者。”
万幸这个世界家畜肉和鱼类分的很开,尼克对酸汁鳕鱼和腌扇贝也很喜欢,勺子翻飞塞的两腮鼓起,连话都没空说了。
原来吃一次像过节的白面包,这里竟然无限量供应!这是什么样的奢侈生活呀!
少年闷声不响埋头痛吃,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旁边的盘子越叠越高,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家伙一个人顶三个壮男!
船长笑眯眯地呷着葡萄酒,似乎对这个嘴巴高高嘟起小吃客的兴趣,比对食物高的多。
“慢点吃,还有很多,别用面包擦盘子……喝酒吗?”
“咳咳!!……”尼克噎得捶胸,“不喝……要酸枣汁……”
海雷丁失笑:“这是海盗船,除了水就是酒,没有儿童饮品。”
尼克最终接受了淡啤酒,船上储存不易,淡水十几天就会发臭,低度数的淡啤酒几乎没有酒味,是水手们唯一的选择。
主菜吃完,胖厨子端了甜点上来,酒酣耳热的海盗们高声嘘道:“男人吃什么甜点心!特里奥,把娘们吃的东西端下去!”
“……”尼克已吃得肚儿圆,却不想放过接下来的美味,眼巴巴看厨子要把那些没见过的好东西端下去,咬着勺子的嘴巴立刻嘟起来。
“好了,放下吧特里奥,”船长大人喝了口酒,勉强把笑意压下去,“我们的小客人大概会喜欢。”
即使喝高了,众人也不敢当众嘲笑新队长想吃点心而‘不像个男人’,于是尼克自己独占了填满葡萄干和桃脯的杏仁布丁,还有浇了蜂蜜的水果馅饼,一刀切开,浓厚新鲜的苹果酱便源源不断流到盘子里。
在砂糖也是奢侈品的时代,这样的食物可能是普通人一生都无法享用到的。少年一贯清冷淡漠的黑眼睛里,终于露出属于他年龄的稚嫩光芒。
这一顿奢侈盛宴吃得心满意足,从此,船长这个词在尼克心中,就是散发着金子和水果馅饼气味的最高领导人。
吃完饭,众人退了出去,船长室长桌旁只剩下两个人。
海雷丁:“吃饱了?”
尼克猛点头。
海雷丁:“这算是欢迎宴,平时不会天天这么奢侈的。”看见少年眼中透出点失望,船长笑道:“不过我保证,你的份例永远和我一样。”
和老大吃一样的……尼克满意了。
海雷丁推开碗碟,拿出两张羊皮纸来摆在桌上:“上船契约,给你读一下?”
尼克摇头,拒绝了船长好意:“我识得字。”
铺开羊皮纸,尼克一条条看下来:
1.船长的命令必须绝对服从。
2.战利品按照职位和贡献分配,当水和食物只剩下一点时,每个人都有权利得到一份。
3.船上禁止赌博、偷盗、打架斗殴,有矛盾下船解决,违者处鞭刑。
4.无论何时,不得□侮辱妇女,违者处死。
5.在战斗中弃船的人和背叛者,流放荒岛。
6.忠于职守,每个人务必使自己的武器保持完好和清洁。
7.退出自由。
尼克加入海狼时仅仅被告知了要听船长命令,别的一概没有,更反衬出红狮子的船管理严格,正规程度绝对不亚于西班牙海军。而酬劳和自由度,则比海军多得多,甚至有不少一夜暴富的机会,怪不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别的禁止都有处罚条例,只有第一条没有。”尼克抬头看海雷丁,“违抗船长会怎样?”
红发男人笑了笑,十指交叉向后靠向高高的椅背,那气势好像国王坐在自己的宝座上。
“那要看你做了什么。不过我真诚的提醒你……”
慢悠悠的男低音在船舱里回荡,带着无意掩盖的危险暗示。
“不要轻易尝试。”
尼克要了羽毛笔,在两份契约书上写下名字,按了红手印,船长和本人各执一份。
海雷丁举了举水晶杯:“那么合同就成了,祝你发财。”尼克学着样子举杯喝了一口,把他那份合同仔细收进怀里。
海雷丁:“在去你自己的房间前,到医务室去一趟,维克多医生有事要和你聊聊。”
尼克奇怪:“我没有受伤。”
海雷丁:“现在没有,以后总会。这是例行程序,对你有好处。”
船长的口气不容辩驳,尼克背起他裹在粗布里的镰刀,退出船长室。海雷丁才拿过羊皮纸来,兴致盎然的仔细查看。
圆圆的小指印旁边,小家伙竟意外有一手娟秀花体。
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呢?看衣着态度,明显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可杯盘狼藉的桌上,只有他那里干干净净,吃得虽多,却不像别人口沫四溅污言秽语。还有这手字……
呵呵……
红狮子越来越觉得,这个神秘的宝贝让他兴起了无比的探索乐趣。
海妖号并不算很大,尼克问了人打听到医疗室的位置,一路走去,还没到就闻到一股冲鼻的酒精气味,接着看见两个水手抬着个满身绷带呻吟连连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尼克从大敞四开的门往里张望,医疗室里阴冷冷的,一张帘子隔开了问诊区和手术室,两个木柜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摆满医疗书籍和人体模型。一个惨白的骷髅压在展开的羊皮卷上,充当镇纸。
尼克敲敲门板:“医生在吗?是船长让我来的。”
一个瘦削的身影撩开帘子走出来,带着眼镜的清秀面庞看起来格外眼熟。尼克一呆,想起来这个青年曾在阿尔及尔戏弄过他。
“来得正好,最后一个刚刚处理完。”维克多把银刀上的血在白布上抹干,随手放到一边,“把门关上,我们来聊聊。”
关上门,屋里的酒精就压不过浓重的血腥气味了,维克多医生温柔一笑:“托你的福,我今天可忙活惨了。十二个见上帝的不算,六个截肢,三个动脉修复,还有一个要补脑壳。”
“……麻烦你了。”尼克无话可说。
维克多摆摆手,从一盆药水拣出截新泡的胳膊来,像欣赏艺术品一般转来转去查看断口的筋肉和血管分布。
“其实也没什么。你刀法很好,伤口干净没有骨渣,也算省了我不少麻烦。问题是……”医生一顿,扶了扶眼睛,水晶镜片上闪出一片亮光,遮住了眼神。
“问题是,你是个女人,混到海盗船上干什么?”
医疗室里常常有伤员鬼哭狼嚎的呻吟惨叫,为了避免军心动摇,墙壁木板贴了皮革,隔音效果格外好,因此维克多医生那一声惊呼并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墨黑巨镰勾在青年修长的脖子上,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让他动脉里的鲜血直喷上天花板。
维克多本想在占据心理优势的情况下‘聊聊’,谁知道这个打了鸡血的家伙立刻就要杀人灭口。漆黑无光的幽深瞳孔近在眼前,即使切人无数的维克多也吓出了一层冷汗。
这群只懂得暴力的家伙难道脑干都没有发育完全?一群野蛮人!
“咳咳……我没有告诉过别人,不是威胁你!我们谈谈!”
尼克把医生压在地板上,膝盖紧紧顶着他的胸膛,居高临下瞧着维克多,镰刃下已出现了一线血印。女人不能上船是海盗世界众人皆知的潜规则,据说不仅会触霉头,还会遭到海神沉船的惩罚。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
“我才不认识你!”维克多一动,脖子上冰冷的触感立刻紧了下来。跟这群没有幽默感又不讲道理的人沟通,简直让人发疯,维克多只能实话实说:
“我是个医生,解剖过几百具尸体,只看骨头就能辨得出性别。在阿尔及尔那天我已经看出你不是男人,下颌,盆骨,细微处完全不一样,你以为没有□就天衣无缝了?”
“是么……”
尼克回想起那天招聘会的场景,青年把她叫过去戏弄一番,又讲了船上如何肮脏危险……
欠揍的态度很有问题,可确实是在劝她不要上船。
尼克松了刀:“抱歉,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维克多站起身来,摸摸脖子上的伤口,立刻恶心的直皱眉头,赶紧倒了酒精拼命擦拭:“这镰刀今天砍了多少人?根本没有消过毒!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恶疾是通过外伤传染的呀,不讲卫生的小混蛋!!!”
擦完了脖子,又擦手擦眼镜换衬衫,一直把自己弄到纤尘不染才算罢休。有严重洁癖的医生皱眉抱怨: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养大的?狼?熊?还是猩猩?”
尼克认真回答:“我是叔叔养大的,虽然有点像猩猩,可他是个商人。”
一个秘密能瞬间让两个毫无关系的人拉进距离,维克多见过了尼克的惊人业艺,也不再为她的安危操心。海上毕竟是个讲实力的地方,虽然不让女人上船,但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这片海洋上历来有不少心狠手辣的女海盗的故事流传。
维克多:“我是个以事实基础为依据的科学工作者,根本不相信什么触霉头的迷信。你既然能保护好自己,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再说船长也是无神论者,这船上从穆斯林到拜火教徒都有,只要有真本事,他什么人都敢用的。”
这话尼克相信。
年轻的医生根本不像个海上讨生活的,他的指甲修得干干净净,衬衫都是细亚麻布绣了领边的高级货,书籍也是厚厚的硬壳烫金精装书,柜子里还有套来自东方的白瓷嵌银茶具。
尼克:“那找我来聊什么?你应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维克多:“不是说了么,例行公事。检查检查你有没有得梅毒、痢疾、麻风、伤寒之类的传染病。”
“没有。”尼克冷冷道,“我看你才有病,洁癖病。”
“随你说。”医生毫不在意,托托眼镜,闪出一片白光:“除了上船契约,我这里也有一份私人契约,刚上船的新人都会过来看看,你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接受。”
又是一式两份羊皮纸摆在面前,那种洋洋自得的贵族字体一看就是这青年亲自手写。
“甲方:(姓名空格)
我发誓,无论本人因为何种原因死亡,遗体处理权都属于维克多医生。
乙方:维克多·弗兰茨·美第齐
我发誓,约定捐献遗体的人在生前,将得到一切我能够提供的医疗帮助。”
尼克看完,发问:“这是什么意思?”
维克多:“就是字面意思,你不是识字吗?”
尼克:“你是说,死了以后把尸体给你,才给人治病?”
维克多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这么说不准确。我是船医,如果你受了重伤或者得了传染病,我当然会无条件给你治的。不过么……”
医生勾勾嘴角,笑容看起来格外不怀好意:“人有百痛,即使不是很严重,微不足道的小病也会影响生活质量,甚至逐渐发展威胁生命。比如脱发、头皮屑、痤疮、便秘、消化不良、灰指甲、脚气、阳痿、早泄……”
维克多扫了眼尼克一马平川的胸前,补充:“发育不良,等等。”
尼克站起来卷袖子。
维克多退到墙角,高声强调:“别动手!大家都是文明人!我这是医学举例,不涉及人身攻击!”
尼克语气平和:“我原谅你的攻击,不过刚刚吃的太饱,你有助消化的饮料吗?”
维克多立刻点头,很识相地打开柜子拿出白瓷茶具来:“埃塞俄比亚原产地咖啡,典藏薄荷口味,加几勺糖?”
尼克:“能加多少加多少。”
用甜到发腻的饮料才把小煞神安抚下来,维克多擦擦汗,苦口婆心的解释:
“我不是对解剖有什么变态爱好,只是对你的身体构造很好奇。医学发展到现在,瓶颈就在不了解人体内部最细微奥妙之处……”
尼克:“据我所知,没有哪个教派允许切割死人身体,都讲究入土为安,不然就是亵渎神灵。”
维克多扶扶眼镜:“这就是我来到这海上的原因。”
医生站起身来,刷的一下把手术室的帘子拉开。
静悄悄的,里面连地板上都摆满死人。
“在这海上,尸体摆上两天就臭了,接下来就会传染疾病,根本不可能运回岸上。亵渎神灵?人一死则万物休,哪里有什么天堂地狱?不过剩下些腐烂的渣滓。所有人的结局都是装在帆布袋里扔进大海,成了鱼虾美餐。何不把最后的死皮囊交付予我,交换些生的享受?”
尼克最终在医生的羊皮纸上签了名字,从此成为维克多的座上常客,和他私藏甜饮料的消费大户。
维克多:“身高。”
尼克:“156公分。”
维克多:“体重。”
尼克:“85磅。”
维克多:“年龄。”
尼克:“十六。”
维克多:“骗谁呢,说实话!”
尼克:“……十五。”
维克多:“跟医生说假话永远发育不良!”
尼克:“好吧,十四岁零三个月……”
两份契约,成为海妖少年……啊不,是少女正式成为海盗的标志。

尼克队长纯爷们儿

买了新衣服要立刻穿,追到美女要带出来炫;弄到了尼克这柄稀世宝刀,海雷丁一连在直布罗陀海峡附近做了四五票大生意,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
其中更有一艘载满新大陆金银财宝的西班牙大船被劫掠一空,全副武装的护卫军舰在反抗未果之下降旗投降,据说船上几位地位高贵的神秘人士也被俘虏为人质。
公元1515年的这个夏天,塞维利亚、巴塞罗那、威尼斯、热内亚、拿波里……西地中海沿岸每一个港口的酒馆里都在讨论一个外号海妖的少年。有人说他貌美如好女,灵动似猿猴,却又力大胜狗熊;有人说他杀起人来好似砍瓜切菜,完全没有人类感情;更有传闻说他是阿尔及尔的红狮子从魔鬼那里交换来的,根本是个人间凶器。
无论如何,得到了尼克的海雷丁如虎添翼,西地中海上再也没哪个海盗势力是他的对手。
海妖号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水手畏畏缩缩爬上绳梯,在最高层甲板那一小块船帆罩住的阴影里,一个貌不惊人的小个子正缩坐成一团睡下午觉。
水手实在不想走过去,因为这个小个子不管吃饭还是睡觉,手里都紧紧抱着他那把恐怖的镰刀,只要一被人靠近,他就会下意识抽刀挥斩。可船长的命令是绝不能敷衍的,小水手只能离着老远,战战兢兢小声叫他:
“队、队长……”
“唔……阿萨……”
“队长?”
“再来一盘……”
“尼克队长!”
“啊,唔,什么?”
少年睁大迷茫的黑眼睛,恍恍惚惚醒过来:“怎么了,有肥羊?”
小水手哭丧着一张脸,这家伙看起来良善,甚至有点呆兮兮的,却真个是煞神下凡,刚睡醒就想着杀人。
“队长,我们要上岸了,船长叫你过去分东西呢。”
听到‘分东西’三个字,尼克眼中顿时精光大盛,一跃而起便朝船长室飞奔去,只怕到晚了给别人分光。
船长室乌沉沉的橡木门古朴厚实,怎么看都跟食物没关系,可尼克一看到这扇门就会条件反射般的流口水。这份工作好的简直让人以为在做梦,每天三餐都能吃白面包吃到饱不说,尼克偶尔还会被船长大人单独叫了来,长餐桌上等着他的不是撒了糖粉的蜂蜜小姜饼就是西姆尓蛋糕。
啊,叔叔,你果然是在天上保护我吗?
尼克乐颠颠的敲门:“船长,是我。”
“进来。”
橡木门一推开,尼克就被长桌上金光闪闪的一片耀花了眼。嵌着玫瑰石榴石的黄金十字架、翡翠和孔雀石拼成的银胸针、数不清的猫眼儿和红宝戒指在桌上堆成一个尖,桌下几个打开的箱子里,装着金银珐琅镶嵌画、波斯波罗涅兹羊毛地毯。即使献给国王或者教皇,这些东西也绝对是拿得出手的贵重礼物。
海雷丁仍和往常一样靠在他的高背宝座上,一副懒洋洋的笑容看着他。
“来,尼克,这一趟你的功劳最大,应该首先挑选战利品。”
尼克走过去,拿起条项链摸摸,又放下看手镯,完全挑花了眼。
海雷丁笑道:“不认识?”
尼克老实地摇头:“有推荐吗?”想了想,直截了当说出要求:“要最值钱的。”
海雷丁便捡起一个祖母绿宝石嵌的大蜥蜴胸针来讲解:“这种珠宝饰物的价值,都在宝石的成色切割和设计师的品味上,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不过最重要的是找到识货的买家,有人能换栋大宅,有些家伙在酒馆泡一晚上就抵给老板了。”
海雷丁扔下蜥蜴,拨弄出几个秀丽的猫眼儿小戒指来:“除非有整颗宝石,这种小东西卖不上价钱。不过如果你有女人,做礼物倒是不错……”红发船长扬起一个暧昧的邪恶笑容,“她们会伺候的你很舒服。”
尼克眨眨眼,立刻抓了一把塞进口袋。
海雷丁挑挑眉,有点惊讶。这孩子看起来还是个小雏,没想到……
“这些东西呢?”尼克不觉,指着地上的箱子问道。
“珐琅画和羊毛毯虽然贵重,但也不是很稀罕,都是有稳定价格的。打听一下市价再卖,不会吃亏。”
尼克看来看去,在价值连城却可能卖不掉的珠宝与价格稳定却没惊喜的装饰品之间犹豫。
海雷丁看着他挑了一会儿,突然发问:“除了镰刀,你还有别的武器没?”
尼克点点头,从靴子里拔出一柄小匕首来递给船长。
海雷丁抽出刀刃来看了看,打磨的倒是挺锋利,但一看就和镰刀不是相同的设计师。手指稍一用力,刀刃便‘啪’的一下从中断绝。
“啊!我用了好几年呢。”尼克心疼。
“丢掉,这种地摊货早该换了。”
海雷丁一抬手,两节断刃便从舷窗落进海里。接着从舱底的储物格里拖出一个铁箱子来,用一把复杂的钥匙左右拧了几下,箱子里的机关咔嗒咔嗒松了开来。尼克伸头朝里望去,只见天鹅绒底座上放着一柄沉重的大马士革弯刀。
“自留收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