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烽:“走吧。”
刘砚上车,再次前进。
他花光了所有的现金,信用卡上透支了五千多元,买到一个急救箱,一个烧烤炉,两大桶水,一箱牛肉罐头,一箱午餐肉罐头,一大盒巧克力,四个手电筒以及大排的电池。一个玩具望远镜,还有一包肥皂,一包洗衣粉,两箱饼干,十卷保鲜纸。
蒙烽说:“我们去你学校么?”
刘砚:“对,其实可以不用买这么多东西的。”
蒙烽:“不,你还应该买几个水壶。”
刘砚道:“学校里有,希望那里没事。”
刘砚低头翻书,蒙烽问:“书上怎么说的。”
刘砚答:“这上面把丧尸爆发分为四级,第一级是骚乱型,通常只有十到二十只会感染病毒,造成小规模骚乱。老天这书简直是疯子写的…头头是道。”
蒙烽:“继续说。”
刘砚:“第二级是危机型,通常有20到100只行动…可能市中心和医…可能家里附近就是这个规模了。”
“第三级是灾难型,丧尸的数目将以千计,在方圆数百英里的范围内肆虐。 袭击的持续时间加上漫长的扫尾工作可能会有数月之久。这个时候军队出动进行封锁,清扫。”
“还有么?”蒙烽问。
“第四级是毁灭型,这个时候丧尸已经占领了整个世界,幸存的人类需要花十年到十五年,等待它们自然腐化或者自相残杀…这太扯了。”刘砚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荒唐感,只觉手册上所言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然而真实的事情就发生在今天晚上,令他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车队前进速度又缓了下来,蒙烽说:“是一种类似于狂犬病的病毒而已,只是人类还没发现,疯牛病,狂犬病,这些都会研究出疫苗的,这次也一样。”
刘砚点了点头,望向窗外出神,狂犬病和这种病毒虽然有很大的区别,却也具备了惊人的相似之处。
所有患病者都会失去神智,四处游荡攻击,都会通过体液传染,区别只在于前者发生在活人身上,而后者发生在死人身上。
但谁又能证明,那些行走的丧尸已经死了呢?
刘砚想起拖着肠子的保安,不禁打了个寒颤。
车队龟速前进通过高速路收费站,还有三辆车时完全停止。
收费站上的扩音器大声说:“前面路段施工,接到交管局新通知,请所有车主向国道973移动,这里暂时停止通过,给您造成的不便非常抱歉。”
蒙烽:“怎么办?要封锁隔离了。”
刘砚:“再等等。”
前面第一辆私家车的车门打开,车主跳下车来,那男人指着收费站工作人员大骂,声音太远听不清楚,刘砚举起望远镜,蹙眉观测,见到那男人挥舞的手腕上有一道疤痕。
再朝车尾看时,一名母亲惊疑不定地抱着小孩瑟瑟发抖。
“你看得见么?”刘砚把望远镜递给蒙烽,蒙烽看了一眼,刘砚道:“他的耳朵后面。”
蒙烽也注意到了。
“灰色的斑。”蒙烽说:“他应该见过丧尸,他被传染了。”
刘砚:“你记得那名警察么?”
蒙烽喘着气,点了点头。
车主交涉未果,脸色煞白,钻进车内,继而猛踩油门,砰的一声巨响撞开关栏,冲上高速。
“禁止冲关!”收费站上的大喇叭喊道。
巡警纷纷过来,刘砚道:“果断走!”
蒙烽咬牙一踩油门,跟着冲过收费关卡,五六辆车紧跟而过,驰上高速,刘砚回头看,只见警车长鸣,冲过来围住了关卡,形成严密封锁线,把所有来不及过关的车辆拦在收费站内。
刘砚提心吊胆地看了一会,远处景象成为一个小黑点,高速路两侧灯光飞速掠过,直至此时,二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我来开吧。”刘砚疲惫道。
蒙烽说:“你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下半夜你开。”
刘砚回手到后座翻检,他已饿了一整天,拆开一包饼干,就着没喝完的蒸馏水填饱肚子,问:“这是什么?”
蒙烽转头一瞥,刘砚手里拿着个文件夹,里面是几份合同。
“工作。”蒙烽面无表情道。
“意外保险…人身安全…终身保险…”刘砚说:“你卖保险?卖了几份。”
蒙烽看着前面的路,答道:“一份也没卖出去。”
刘砚:“你不适合干这行。”
蒙烽窝火地叹了口气。
“月薪多少要靠提成,一个月只有五百底薪。”蒙烽的声音低沉,带着郁闷:“政府安排的工作太久了,只能先找份活糊口。”
刘砚说:“你应该庆幸没卖出去,否则心理会更不平衡的,你的公司现在多半已经赔得破产,一个子儿也发不出来了。”
蒙烽与刘砚都笑了起来。
刘砚欣然道:“如果这次咱们活着回来了,我就买一份…”话音未落,蒙烽道:“小心!”紧接着猛地一打方向盘。
刹车声几乎刺破耳鼓,两辆车同时在高速路口打横,蒙烽与刘砚的吉普车滑向右侧路边,一辆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私家车失控般地转了个圈,撞上围栏,发出一声巨响。
“怎么了?”刘砚解开安全带,倚在窗边猛喘。
小女孩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从打横的私家车内传出来。
女人凄惨地尖叫道:“救命——”声音戛然而止。
小女孩的尖叫犹如犀利的哨子,歇斯底里,刘砚发着抖摸到望远镜,看见私家车的后座内哗地喷出一摊血,溅在玻璃上。
蒙烽抢过望远镜看了一眼,马上放下,四周静了。
接着车窗砰砰响,刘砚与蒙烽都是全身发寒。
“走…”刘砚道:“那对母女应该都死了。”
蒙烽勉强点头,踩油门,开上大路,扬起尾烟驰进了夜色。
他们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刘砚才猛地解开衬衣,发着抖摸自己的手臂,蒙烽道:“别自己吓自己!”
刘砚赤裸的上身白皙匀称,他用消毒纸巾把手臂擦了一遍,再仔细回想从见到第一具丧尸到与蒙烽相遇前,确认了自己没有与丧尸直接进行肢体接触。
他反复用湿纸巾擦拭食指与拿过眼珠的左手,最后神经质地从急救箱里取出医用酒精,发着抖浇在手上。
蒙烽左手按方向盘,右手紧紧攥着刘砚的手腕,刚毅的侧脸笼着一层光晕。
“怕什么?”蒙烽笑道:“你就算被传染了,痛苦的人也只是我。”
刘砚一想也是,把酒精收起,蒙烽放开手,自言自语道:“我如果变成丧尸了呢?”
“不知道。”刘砚说:“别指望我能救你。”
“不用你救我。”蒙烽说:“到时记得逃跑。”
刘砚道:“不了。”
他认真地看着蒙烽,蒙烽手肘支着方向盘,倾过脸来,定定注视着刘砚的双眼,让他看个仔细。
“没有那种斑。”蒙烽帅气地笑了笑:“我身手很好,或者把衣服脱光,让你看看?”
刘砚眼中带着笑意:“免了,谢谢,其实我不在乎你身上有没有疤痕。”
蒙烽:“那是在想什么?想我了?”
刘砚:“有一点,突然想仔细看看你。”
刘砚低声道:“有也没关系,不是我吃了你,就是你吃了我。自己一个人活着,本来也没多大意思。”
“是啊。”蒙烽附和道:“一个人活着,寂寞。”
说着随手按开车上的收音机,刘砚摇下车窗,夏夜清爽的风吹了进来,带着摇滚乐在高速公路上一路飞扬。
第3章 暴雨
一场夏季的雷雨在F市的上空酝酿。
电灯灭,全城陷入了漫长的黑暗中,公寓里,决明身上的西装校服仍未换下,坐在客厅边缘,对着落地窗外的黑暗发呆。
雷云窜出纠结的明亮闪电,将矗立于大地上的高楼与黑压压的夜空连成一线,远方的景色在少年漆黑的双眸中旋转。
第一声炸雷绽放,照亮了他苍白的脸,有什么在雷声中响起,滚雷过去,电话铃急促地一声接一声。
“爸,你还多久到家。”决明道。
“宝贝!”电话那头的男人焦急的喊道:“你在做什么?!我没这么快回来!”
“嗯,知道了。”决明答道,又一声霹雳爆开。
张岷的声音喊道:“我得在路上耽搁一会!估计得午夜才能到家!你先吃晚饭,冰箱里有熟食!”
电话那头嘈杂纷乱,像是有什么动乱,人的喝骂,催促声,暴雨铺天盖地的哗哗声响。
决明道:“停电了,微波炉不能用。”
张岷焦急地喊道:“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决明大声道:“没什么!挂了!”
张岷总算听见他的声音了,笑着喊道:“等我!爸爸马上回来!”
决明挂了电话,去接了杯水,也不开冰箱,就在漆黑的家里安静坐着。一周五天住校,在F市念高中,难得的假期回来一次与养父团聚。
张岷则于周四去外地出差,说好出去吃饭,张岷办完事,周五赶回来时却被堵在了路上。
还有两个小时又是新的一天,决明在黑暗里坐着,一动不动。
十二点整,来电,整个房子一瞬间亮了起来,决明的瞳孔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不自然地眯了起来。
他打开电视,全是雪花点,沙沙地响,接着关了。楼下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呜呜声响。
电话又催命地响了起来,决明过去接了,那边的声音小了许多。
张岷:“宝贝…你没事吧?”
决明:“在。”
张岷的声音听得出在颤抖,话语断断续续:“你别出门,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敲门吗?有人敲门千万别开。”
决明答道:“哦。”
张岷喘了一会,那边十分安静:“到楼下来等我,进市区了。”
决明答道:“知道了。”
张岷马上又改口道:“不不,你在家里,嗯,收拾一下,把卡,钱,药都带着,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爸带你去露营。”
“宝贝!等我回来,无论谁敲门都别开,我还有十分钟到家。”张岷道:“谁敲门都别开!记得!”
决明默默地挂了电话,走进房间,什么也没有问,把自己住校用的旅行包取出来,拉开拉链,翻出要洗的衣服,放进洗衣机。继而收拾张岷的,与几件自己的衣服,医药盒,烟,钱和卡。
张岷的银行卡和现金都放在一个抽屉里,决明还在抽屉里翻到一个小盒子,盒里是一对白金的手机吊坠——摩羯座与巨蟹座。
决明把摩羯座的拴在自己手机上,另一个用小指头勾着,收拾好了东西,在客厅坐着等。
门外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决明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他的双眼十分茫然,开电视,依旧没信号,关电视,开开关关,重复了好几次,最后让它开着。缓缓起身,走到门上的猫眼前朝外望去。
过道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按道理不应该才对。
“救命——”女人凄惨的叫声,将门擂得砰砰响,决明的眉毛被震荡的门碰了碰,朝后退了点。
他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会,低头时看见门边排得整整齐齐的,自己的球鞋,张岷的军靴,一大一小两双人字拖。
决明道:“我爸让我别给人开门。”
过道里疯狂地擂门,片刻后响起一声哀号,决明站了一会,躬身穿鞋子。
单膝跪地绑鞋带时,一团粘稠的血从门缝下渗了进来,决明注视片刻,让开些许,继续穿鞋。
穿好鞋起身时,决明将手放在门把上,门外一片安静,叫声没有了。
决明又改变了主意,坐回沙发上,定定盯着门。
不片刻,有节奏的捶门声响起,伴随着“嗬——嗬——”的野兽般的叫声。
决明面无表情地看着,而后电梯“叮”一声响了。
“爸。”决明道。
张岷的声音在过道里怒吼,消防栓玻璃碎裂声,大喊声,撞击声,决明上前去开门,将系着保险链的大门拉开一条缝,张岷大吼道:“别出来!现在别出来!”
决明站在门口,被碰地一撞,门外伸进一只腐烂的手乱挠,紧接着被拖了出去。
张岷道:“关门——!”
决明关上了门。
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外面安静了。
“爸?”决明道。
“没事…”张岷发着抖的声音说:“别看猫眼,再等会。”
决明默默点头,又过一会,他忍不住凑到猫眼上看,张岷正在把什么东西藏进安全过道里,擦了把汗,说:“宝贝,可以开门了。”
决明把保险链下了,打开门。
张岷一身是血,喘息着注视他,双眼通红,二人面对面地站着。
张岷身高一米八,决明才十五岁,比他矮了个头,抬头看着他。
张岷咽了下唾沫,堪堪把决明抱在身前,摸了摸他的头,长吁道:“总算…见着你了,还以为这次回不来了。”
决明没有说什么,只是简短地答了句:“嗯。”
张岷:“我爱你,宝贝。”
决明点了点头。
张岷把门关上,倚在门上直喘,决明问:“吃饭了吗。”
张岷答道:“怕是吃不成了,外头的店都关了,改天吧。”
决明道:“我问你吃了吗。”
张岷茫然摇头,疲惫地说:“宝贝你呢。”
决明说:“来电了,我去热饭。”
张岷马上意识到危险:“不,咱们得走了,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车就在楼下,马上走,离开这里。”
决明说:“你能开车吗。”
张岷睁着通红的双眼,一阵风般进了房间,找了瓶红牛打开灌下去,继而进浴室,拧开花洒,决明入内去给他翻找换洗的衣服。
张岷二十八岁,念过书,当过兵,走南闯北地去过不少地方,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光,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站在花洒下哗哗地淋着热水,全身赤裸,水流沿着他健美的腹肌淌下,像一只充满野性却又温柔的豹子。
决明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热水令张岷放松了不少,先前神经兮兮的紧张感已消退,终于镇定下来了,他侧头看着决明,想说点什么。
决明道:“爸,我也爱你。”
张岷想招手让他过来一起洗,却想到时间紧迫,忙道:“宝贝,东西收拾好了吗。”
决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走出浴室。
“生意怎么样。”决明问。
张岷叹了口气,答:“挺好,咱们从北面的高速公路出省,去别的城市,找上次请吃过饭的那个王大哥,开车两天能到。”
决明又问:“这里呢。”
张岷穿好衣服,换了条西裤,衬衣,匆忙出来,说:“顾不上了。”
决明:“公司呢。”
张岷静了片刻,而后道:“没法再开张,咱们离开以后,明天再给他们打电话,走。”
张岷取过旅行包,反手挎在肩后,一手开门,另一手牵着他的养子,在门口一停,那滩血迹仍在,已变得干涸粘稠。
“别看,宝贝。”张岷小声说,继而右手揽过决明肩膀,手掌捂在他的眉前,半抱着他走出楼道。
决明也不挣扎,踉踉跄跄地跟着张岷走,进了电梯,下地下车库,张岷一路把决明带上车,深吸一口气,把副驾驶座的车窗设成深茶色,让决明系上安全带,取来毯子给他盖上。
“你睡会儿,到时候爸叫你。”张岷道。
决明点了点头,像只蜷在毯子里的猫:“油够么?”
张岷倒车朝后看,片刻后侧过身,决明自觉地凑过来点,二人接了个悠远绵长的吻。
决明伸出双手抱着张岷的脖子,颇有点依恋的意味,张岷喘着气道:“待会,出市就好了。”说着用力揉了揉决明的额头,发动轿车,驰出公寓大厦。
F市就如遭到一场世界末日的浩劫清洗,街边昏黄的路灯亮着,满街乱飞的报纸,空弃的车辆便这么扔在马路边,广告牌的灯箱一闪一闪。
张岷开车沿路经过荒芜的市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从高速进市区时还没有这种景象,只是短短一夜间,整个F市公园,街道竟是空空荡荡。
马路上游荡过一个人。
张岷猛打方向盘,刹车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然而终究转弯不及,砰一声巨响,将横过马路的那人铲得直飞起来。
决明马上睁开双眼,醒了。
张岷道:“没事…我下车去看看。”说着解开安全带,却被决明一只手拉住衣袖。
只见马路上不远处那具被撞翻的“尸体”又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张岷喘息着系上安全带,绕开活死人,继续开车一路前行。
汽车开过封锁线,警察示意张岷摇下车窗,打着手电筒朝车里张望,照上决明清秀的脸。
“受伤了么?”警察问道:“被抓伤和咬伤到隔壁的医务所去包扎。”
“没有。”张岷忍不住一阵胆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狂犬病峰潮。”警察道:“你没听广播?”
张岷摇了摇头,他和决明脸色如常,不像染病的人。
警察问:“你呢,身份证拿出来看看,做什么的?家在哪里?”
张岷道:“他是我儿子,养子,我是他监护人。”
一名女警过来,招手道:“我看看你的眼睛。”
决明瞳孔不太适应光线,微微收缩,警察评价道:“很漂亮的小子,你妈妈呢?怎么不吭声?身体不舒服?叫什么名字?”说着对照身份证。
张岷道:“宝贝?告诉叔叔你的名字。”
“决明。”他开口道。
张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孩不爱开口,他妈妈…”
决明忽然道:“我没有妈。”
张岷十分尴尬,警察却理解地点头,打了个手势,放行。
活人终于渐渐地多了起来,张岷的呼吸仍有点发抖,出高速的路上排起车队的长龙。前后左右都有车了,不少车主时不时还摇下车窗怒骂。
张岷终于松了口气。
还有两百米就是高速的收费站,四台刺眼的白炽灯将路口照得犹如白昼。远处传来争吵声,以及喇叭的广播:“各位市民请耐心等候,经过关口时需要接受扫描与检查…”
看样子一时半会出不去了,四处都是武警,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张岷连着开了近十五小时的车,实在撑不住,侧头道:“宝贝。”
决明凑在车窗前朝外看,被叫了声,回头迷惑地看着张岷。
张岷道:“你再睡一会,听话。”
决明摇了摇头,张岷顺着他的目光朝外望,说:“爸休息一会,待会前面的车走了你喊我。”
决明点头,张岷脱下外套盖在自己身前,斜依在驾驶座上,闭上眼。
决明朝窗外张望,漆黑的天幕中闪电此起彼伏,在高速路口下,旷野的尽头将天地连在一起。
他们的车隔壁停着另一辆吉普车,堪堪错开些许,决明坐的位置正对着吉普车的后座侧窗。
那里坐了个女人,转头笑着看决明。
决明一只手按在车窗上,雨又下了起来,晶莹的雨水顺着玻璃淌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吉普车窗后的女人不见了。
紧接着一股鲜血泼在车窗上,凄厉至极的尖叫传出,一只手抓上车窗,抓出一个血手印。
张岷被猛然惊醒,外面传来警察的大喊。
“怎么回事!”
“把车门打开——!”
“里面的人把手放在头上,走下车来——!”
决明探头张望,只见吉普车驾驶座被拉开,几名警察把车主按在地上,车主不住挣扎,乱叫乱咬,一名警察被咬着手臂,痛得忍不住大叫。
父子二人静静看着这一幕。
警察们将那咬人的车主拖走,血水被淌下车来,被雨水冲刷进路边。先前朝决明微笑的那女人半个尸体悬下车,被牙齿咬得面目全非。
决明说:“肖老师。”
张岷:“…”
死者是决明学校里的老师,决明朝她挥了挥手,张岷道:“别朝外看,走了,宝贝。”
堵塞的车队又动了起来,决明眼光涣散地看着灯光流转的队伍。
终于轮到他们过关,二人被带到一间亮着灯光的小屋里,坐着数名医生。
“去什么地方。”一人问。
张岷答了,是去S市。
“衣服脱了。”
张岷脱下外衣和长裤,数人扫了一眼,张岷穿上,又给决明脱了衣服。
“过来打针。”又有护士道。
预防针的针管很细,注射后张岷问:“这是什么血清?”
一名医生抬眼道:“你们去的地方也有狂犬病爆发,建议朝西北走,西北有亲戚吗。”
“张总!”一名主管医生发现了张岷。
张岷忙与他握手,决明走到车旁,张岷道:“是流行病?”
主管医师小声道:“不太清楚,张总那边能调集一些药材支援么?”
张岷苦笑摇头,员工都走了,调集什么药材?张岷的老家在离这里不远的乡下,数年前当兵退伍,无亲无故,到省城来创业,凭着老父生前传下的中医手艺开办了一家小规模的药材公司。与省城的几个大医院素有药材生意往来,面前的主管医师便是收过他红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