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阳:“……”
“你看我像智障吗?”杜景说。
周洛阳:“……………………”
周洛阳笑了起来,杜景又开始自言自语,说道:“你英文说得怎么样?”
“还……还行。”周洛阳有点不知所措。
“西班牙语会说么?”杜景问。
周洛阳答道:“不会。”
杜景说:“西班牙语很好学,比法语好学,在他们的家庭里生活的那段时间,我很快就学会了,不过我假装不会,听他们在饭桌上议论我,挺有意思。”
周洛阳终于找到了插入话的空当,说道:“所以你决定回国念书了?”
“不完全是,也因为另一件事。”杜景想了想,又说,“我想学点理科的东西,他们希望我当律师,做金融,或者去当政客,和我性格不合。”
周洛阳嗯了声,说:“你……抹布是不是该洗下了?”
杜景用一面抹布擦了许多东西,已经黑了,看得出是从来不做家务的,闻言想了想,点了点头,周洛阳便笑了起来,但杜景没有笑,只是从玻璃倒影里看着周洛阳。
“我可以借本书看吗?”杜景注视周洛阳的书架。
“当然。”周洛阳爽快地说,“想看什么?”
他拿下一本杜拉斯的《情人》递给他,杜景便接了过去,随手翻了翻。
“咱们去吃饭吧?”周洛阳满意地打量焕然一新的寝室,说,“出去逛逛?反正也快放假了,我觉得咱们该买个洗衣机。”
军训结束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国庆假期,接下来有很长一段的时间,他们可以慢慢了解。
“你回家吗?”周洛阳又问。
杜景说:“不回,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周洛阳先是一怔,再打量寝室,说:“有吗?什么事?”
杜景仿佛又恢复了先前那冷漠的表情,打开衣柜,换了衣服,示意走吧。
周洛阳说:“我忘了什么吗?”
“没有。”杜景说,“去哪里?走。”
忽然间周洛阳察觉到了,杜景是不是有一点精神上的障碍?因为从他问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这句话之后,就开始沉默了。
如果说打开门,离开寝室,走上街后他就会再度恢复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似乎也不对。毕竟一瞬间的转变是发生在寝室里的,那时他们还没有决定去哪儿。
但总之,杜景开始沉默了,一整个傍晚,一句话也不说,周洛阳尝试着与他搭几句话,在吃饭时说道:“出学校去逛逛?”
杜景只是麻木地点了下头,除此之外,大部分时候看着餐厅的落地窗外发呆。
离开校区后是个植物园,穿过植物园后就是偌大的西湖,临近国庆,游客已渐渐地多了起来。
周洛阳说:“你是第一次来杭州吗?”
杜景嗯了声。
周洛阳说:“我也是第一次来,我……”
周洛阳本想问他家乡在哪里,但明显地感觉到他不想说话,便索性不再多问,两人之间保持了默契。
一顿饭结束,杜景掏出信用卡要结账,才说了句“我来吧”。
周洛阳不缺钱,但他大致摸到杜景的脾气了,便没有与他抢单,简单地答道:“好。”
杜景买过单,周洛阳又开始逛街,两人一前一后,偶尔在橱窗前停一会儿,直到周洛阳进了苹果店,杜景才忽然道:“你要买?”
“不是说陪你买个新手机吗?”周洛阳说,“你的已经没法用了吧?”
那一刻他感觉到杜景身上低沉的气压倏然舒展开了。
“你还记得。”杜景说。
周洛阳有点奇怪,甚至哭笑不得,说道:“当然,没有手机用,不会很难受吗?你觉得新出的这款怎么样?”
周洛阳用的是新机,杜景那台已经是一年前的了,他站在桌前,让杜景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说:“你的手大,用max版刚好一只手握住,要不要考虑这个?”
杜景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相当漂亮。
杜景点了点头,没有犹豫,刷卡买了。
“我想去办张新卡,”杜景又说,“有不用身份证就能办的号么?”
周洛阳笑道:“你是海归的间谍吗?”
杜景在踏出苹果店时,话又变多了,说道:“我不想让我继父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太烦人了。”
周洛阳想了想,说:“用我身份证给你办个新号吧。”
于是那天晚上,杜景用周洛阳的身份证,办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电话号码,在电话簿上存了第一个人的联系方式:洛阳。
但回到寝室后,杜景坐在书桌前,面朝手机,陷入了思考,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什么烦恼。
“怎么了?”周洛阳说。
“我想注册一个新的苹果ID,”杜景说,“但我必须先下一个VPN软件,才能注册新邮箱。”
“你可以先用我的。”周洛阳说,并把自己的苹果ID写在一张小纸条上,递给杜景。
接着,杜景重新申请了一个微信号,用于联系。
周洛阳那时还不知道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很长一段时间后,回想起往事,才感觉到那个晚上,对杜景而言,应该代表了他的新生。
停车场里,杜景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周洛阳身上盖着运动外套,蜷在副驾驶位上,侧头注视他,杜景的嘴角还带着被他一拳揍过的轻微红肿。
杜景把其中一杯咖啡递给周洛阳。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周洛阳冷冷道。
杜景松了下衬衣领子,说:“勒得太死,快透不过气来了。”
说着他翻出药盒,倒出几颗白的、红的药片,看也不看便拍进嘴里,用咖啡送服下去。
“昨晚睡了多久?”周洛阳说。
“没睡。”杜景答道。
“那还喝咖啡?!”周洛阳说,“不要命了!”
杜景说:“只喝一口。”
周洛阳问:“这是余健强的公司?”
杜景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给周洛阳看:【车里有监控】。
周洛阳只得不问了,说:“找个地方睡会儿吧,这些年里失眠有减轻吗?”
“没有,”杜景说,“比以前更严重了。”
周洛阳:“吃的药也比以前多了。”
杜景看了眼手机,知道周洛阳没有看他的设备,只要他不在的时候,周洛阳从来不乱翻,与从前一样,想翻的时候,只会当着他的面翻。
杜景也很坦荡,没什么不能见人的——至少对他与周洛阳的关系来说如此。
“家里没有留给你现金?”杜景问。
“没有。”周洛阳答道,“欠下不少债务,爷爷的遗嘱立了给我,债务也一起继承了。值钱东西早在他去世前,就被我姑、我叔叔他们瓜分完了,现在去的仓库里只剩一点破烂。”
杜景又说:“你爸爸呢?他不管?”
“死了。”周洛阳答道,“前年年底,在羽田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乐遥就是因为这场车祸,落下的半身不遂。”
“对不起,”杜景说,“本想说你变了不少。”
“没关系,碰上这么多事,总会有所改变的。”周洛阳轻松地说,“无论发生什么,日子总要过,人来人往,天地众生无一停驻,万物川流不息。”
杜景:“赫拉克利特。”
车在鼓楼斜街前停下,这一片是宛市的老城区,奥迪在狭隘的平房巷外掉头极其艰难,就像游进了大量盘结海藻区的一尾鲨鱼,路边人还不停按老式自行车的铃铛,叮叮作响,从车窗外望进来,好奇杜景,也好奇杜景脸上那道疤。
杜景现在已经不太在意旁人的眼神了,别人看他脸上的伤痕,他就光明磊落地让人看,只有英俊的脸上,那冷漠的表情是倨傲的。
周洛阳掏出钥匙,打开一扇破败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
这是爷爷生前名下所有的一间小平房,据说是祖先留下来的,位于鼓楼斜街七十三号,四十年前就再没人住过,十年前用以堆放古董店里淘汰下来,或是修不好的杂物。
平房约六十方,房顶上悬着一盏电灯,周洛阳关上门,拉了下灯绳。昏暗灯光下,全是柜子与箱子,靠墙的架上堆着大量的旧书与纸张,几卷被虫蛀坏的画。角落里有张弹簧床,床上铺着空调被,墙上挂着积灰的唐卡。
杜景走到后门处,那里被水泥封上了,窗子则钉上了木板,从缝隙外投入秋日的天光,卷起的尘埃犹如从古老文明的光阴罅隙中,照进来的光柱。
“只有这些,”周洛阳站在房子中央,想了想,说,“估不了价。”
“估过?”杜景走到一张老式桌子前,拉开抽屉,里面是几块没有表带的表盘,压着二十年前的《参考消息》。
周洛阳:“自己估的,从小就与古董打交道,心里总归清楚。唯一值钱的就只有这套房,五六百万吧,但也得等拆迁补偿,拆迁的可能性很低……”
鼓楼斜街是古建筑保护片区,其后是个很大的湖,临湖一侧已改造成了商业街,开满了奶茶店、特产商店、文创小铺,就像全国各地都有的古镇文化。但往里走个三四百米,便是无人问津的危房小巷,租不出去,政府也不敢来拆。
“……况且涉及到祖先的产业,”周洛阳说,“我也不想卖。”
杜景拿出一块表盘,对着窗外照进来的天光端详。
这块表非常奇特,它没有时、分、秒针,圆形的表盘上只有三块方形金属片,各自错开三十度叠在一起,彼此交错,形成薄薄的十二角型。内圈是一天的十二小时刻度,中圈则是一个月相周期对应的天数。
最外围,则是万年历的时间圈环刻度。
杜景拿高表盘,看了一会儿,显然被它复杂的机械感吸引住了。
“怎么看时间?”杜景问。
“方形的一个角上,有一枚泪滴形的蓝宝石,”周洛阳说,“要对着阳光看才能看见,蓝宝石指的方向就是时间刻度,瑞士的工艺,我试着修了下,不太能走。”
杜景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表,很漂亮。”
周洛阳说:“没有名字,也没有批次,应该是个限量版的吧,很多年前的产品了,喜欢就拿走。或者换个?有枚迪通拿你要吗?”
周洛阳打开角落里的小保险柜,里面有两块表,扔给杜景一块,让他试试。
杜景试着放在手腕上,摇摇头,还给了周洛阳。
“你会修保险柜吗?”杜景坐在床边上,试着调手里那块奇特的表,忽然问。
周洛阳:“?”
周洛阳没明白过来,片刻后说:“需要设计图。”
杜景看了眼周洛阳家的保险柜,与余健强办公室里的有点像,随手一指。周洛阳便起身翻东西,杜景又说:“老式库布尼,1973年产。”
周洛阳的这个保险柜也是库布尼转盘式,只是批次不一样,设计上也作了更改。
“73年的?”周洛阳说,“看见实物说不定可以,你要做什么?”
周洛阳怀疑地看着杜景,心里充满了疑惑。
杜景摇摇头,说道:“没什么。”
周洛阳说:“我记得好像还有它的手册。”
数十年前俄罗斯的保险柜很畅销,说明书里也附带了在忘记密码的情况下如何复位的办法,只是相当复杂。周洛阳找到一本发黄的手册,批次不同,原理却应当大同小异。
“你到底想做什么?”周洛阳疑惑地说。
“我有点累。”杜景忽然道。
“睡会儿吧。”周洛阳让杜景到弹簧床上去,杜景皮鞋也没脱,朝里头挪了点,留出一个空位。周洛阳也与他并肩,在床上躺了下来,开始翻手册。
杜景还在看手里那块表,说:“几点了?”
“十点。”周洛阳翻着说明书,一瞥杜景,“别弄了,已经彻底坏了,修不好,留着当纪念吧。”
杜景调了下表盘,发出一声轻响,但在设定日期时却被卡住了,转了几下,这块表有点生涩,他不敢太用力拧,怕拧坏了。
表盘上的日期停在昨天:九月七日。
也是他们在分别近三年后,再次重逢的那天。
一声机械的轻响,杜景不知道无意中动了什么地方,停摆许多年的这块表,再次开始走动。
“修好了,”杜景给周洛阳看,“怎么奖励我?”
周洛阳:“……”
“你只是把发条针拉出来又插回去,反复了几次而已吧!”周洛阳哭笑不得道。
周洛阳看了眼杜景,见他还像小孩儿一般,执着地弄那块表,便从他手里取走,说道:“别玩了,睡会儿。”
“两个小时后叫我,”杜景说,“一起吃午饭去。”
杜景于是稍稍侧过身,闭上双眼,露出了疲惫的表情。
周洛阳给两人盖上被子,继续翻看保险箱的说明书,说明书上又是俄文,看得他头晕脑涨,于是随手将书扔到床下,也睡着了。
十一点四十五:
杜景忽然睁眼,从西裤的裤兜里摸出正在振动的手机,接了电话,放到耳畔。
“景哥,”那边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说道,“你在哪里?”
杜景轻轻起身,眉目间带着刚睡醒的焦躁,低声道:“说。”
“余健强死了。”那边压低声音。
“昨晚半夜,他在工地跳楼了!你没看新闻?半小时前爆出来的!”
杜景脸色瞬间一变,拿了西服外套推门出去。
而这时候,周洛阳还在熟睡。
杜景绕到小巷后,换了蓝牙耳机,年轻人还在耳机里说:“你昨晚那个点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杜景没有回答,只听耳机里那人又飞快地说:“公安正在到处找人,他所有的助理都要被带走协助调查,你先找个地方躲一会儿,别被……”
杜景来到离车不远的巷子尽头,看见两名刑警正在拍他的车牌,停下脚步,转身从原路回去。
十一点五十五:
杜景正要走进商业街时,三名刑警,一前两后迎了上来。
“同志,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为首那人出示工作证。
杜景稍稍抬手,手里抓着外套,刑警为他摘下耳机,简单搜了下他的身,没有铐他,把他带上了警车。
十一点五十八:
仓库内,熟睡的周洛阳枕畔,被杜景动过的表,蓝色泪滴指向罗马数字“十二”。
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十二点整。
三块方形金属盘走过了十二小时的轮回,归位重叠。时针,分针,秒针叠在一起,发出一声很低很低的轻响,犹如发条舒展开,持续响起的水流声。
指针停在正午十二点。
周洛阳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备注事项:下午六点,合伙人饭局,余健强。


第5章 现在
十二点整,杜景从警车里被带了出来。
但就在跨出车,站定的那一刻,他蓦然发现,车并非停在派出所门口,而是回到了余健强的公司楼下大门前。
杜景:“?”
杜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载他前来的警车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余健强的黑色座驾,自己站在副驾驶座车门外。
杜景:“???”
杜景连着四十八小时没有睡觉,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背后司机摇下车窗,说:“你给老板打个电话吧,待会儿路上说不定还有点堵,让他早点出发。”
杜景摸出电话,茫然地看了眼,眉头皱起,电话尚未拨出去,余健强却已下楼了。
“不坐这辆。”余健强轻松地吹了声口哨,小步下台阶,说,“杜景,你开我的奔驰。”
车钥匙飞过来,杜景抬手接住,像见了鬼一般地看着余健强,思绪混乱无比。
余健强:“?”
杜景:“……”
与此同时,周洛阳打了个呵欠,从弹簧床上坐起,挠了挠头。
杜景呢?周洛阳下意识地看看四周,怎么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这家伙能不能打个招呼?正想朝他发条消息问问,却发现没加上他的联系方式,连电话号码也不知道。
周洛阳认真地看着手机,思考要不要在门上给他留张纸条,朋友却来了电话。
“哟,宝贝。下午记得去谈你的合伙,别忘了。”
周洛阳在巷后扫了共享单车推出来:“怎么还有?饶了我吧!昨天刚相过。”
“说好的么不是?是个做房地产的,四十来岁,姓余,反正你也闲着,去看看吧。”
“我告诉你,昨天和那姓余的吃过饭,你猜我碰上谁了……”
周洛阳:“?”
周洛阳忽然发现不对了。
电话还在继续:“哦?昨晚也去了?姓余的有钱人这么多?”
周洛阳一脚踩着踏板,停在红绿灯前,没有说话,打开支付宝,颀长手指扫了下,寻找他的转账记录——没有。
按掉手机,再按开,最后一刻,他的视线停在手机锁屏上的日期上:九月七日,星期五。
怎么回事?周洛阳心想。
“碰上谁了?”
“没什么。”周洛阳茫然答道,“那我挂了?”
“记得去,五点我再提醒你一次。”
“知道了。”周洛阳果断答道,“不会忘的。”
余健强今天的日程安排得很满,午饭后约了银行经理喝茶,谈贷款延期。下午见律师两个小时,商量如何解决一起经济纠纷,接下来四点四十五去剪头发,晚上还在朋友的介绍下,安排了一场相亲,对象是个二十来岁的大男生。
是的,同性恋。
余健强终于决定直面性向,放纵一把,毕竟这段时间里,压力实在太大了,本来推动上市的董事会助理不明不白就死了,还死于一场无法对外公布的情杀,公司看似欣欣向荣,却随时面临着资金链断裂的危险。房地产企业的规模铺得太大,股东们对他早有不满。
一旦他被投票逐出董事会,公司启动重组程序,他就会失去眼前所拥有的一切,如今的他,看似风光无限,实则站在了悬崖边上。
但余健强向来是个勇敢的人,凭自己双手得到的一切,谁也不能夺走,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只是在这之前,他需要爱情与性的刺激,来让自己暂时忘记诸多烦心事。
只是今天他忽然感觉,杜景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
这名助理来到他的身边,已有两个月了,这家伙话不多,还很忠诚,余健强对他很满意。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杜景一直在倒后镜里看他。
“怎么?”余健强问。
杜景别过目光,说:“老板这头发剪得好,显年轻,很帅。”
余健强笑笑没说话,他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自信的,年过四十,身材尚保养得很好,有腹肌有胸肌又有钱,正是男人一生中最有魅力的时候。
杜景拉开车门时,想的却是余健强十一个小时后,躺在工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他跟着余健强进了预约好的包间,让人上好茶水。
“时间到了你就下班吧。”余健强说,“让小伍过来,接我回去。”
杜景点了点头,回到餐厅大堂内,发消息给司机。
五点五十,周洛阳推开门,进了餐厅。
杜景:“……”
周洛阳短暂停步,带着茫然的目光打量四周,没有发现坐在隐蔽角落里的杜景。最后进了12号包间。
杜景又等了将近二十分钟,直到司机来了,将车钥匙给他,便起身,走到包间外,守在门口,稍稍侧过耳朵,听见包间里,余健强与周洛阳传来的对话。
“二十七年前,他们都去读高中的年纪……”余健强说。
周洛阳说:“余总还在收废品?”
余健强:“………………”
“你怎么知道?”余健强说。
周洛阳今天整个人已彻底傻了,中午十二点,自己在仓库里醒来,而杜景消失不见后,他就经历了一次,彻头彻尾、一模一样的同一天!
也即是说,他重活过了一次九月七日。
骑车经过一样的红绿灯,接到了一样的电话,周乐遥在家里上网,网页都一模一样!周洛阳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极度的怀疑,就像一个电子游戏,突然回档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
他来到与昨天一样的餐厅,再一次见到了余健强。这是怎么回事?我的人生崩塌了!
但周洛阳把情绪控制得很好,一路上他反复怀疑,这是不是传说中被叫作“既视感”的东西?大脑时而会欺骗人,在来到某些既定的场景时,脑垂体会分泌出特定的激素组合,来让他产生“我曾经到过这个地方”抑或“这件事曾经发生过”的熟悉感。
于是,周洛阳用了一个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来进行实验。
既视感的涌现只对已成事实发挥作用,却无法影响未来。换句话说,如果周洛阳根据这万物重演的轨迹,说中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便足可证明,九月七日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
可万一证实了呢?周洛阳的内心涌起一股恐惧,这实在是太诡异了!他不太敢测试,甚至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奈何这种自我催眠是没用的,来见面的路上,周洛阳作了无数次心理建设,终于下定决心,拿余健强作为他的实验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