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救命恩人?”张氏嘲讽的哼了哼,“没听说因为救了人就要逼着人家儿子娶自家闺女的!如今徽城哪个不说何三娘借着救命之恩赖上人家江家想要攀龙附凤。还有,哪个是你大娘?你亲娘我还活着呢!”
“娘…我的意思是,秀云若在婆家过的好,秀珠和秀凤两个将来也能有个依仗不是?便是咱们李家也能借上力…”
“哈哈哈,依仗她李秀云?”张氏笑罢扭头恶狠狠的瞪着另一侧的两个女儿,“你们两个给我记住,你们能依靠的只有爹娘和兄弟,她李秀云有了好处能想着你们?隔着肚皮的再亲她也分心眼!”
秀凤对上母亲严厉的眼睛,笑眯眯的起身凑了过去,拽住张氏长长的衣袖,“娘,我和姐姐自然知道家中只有娘亲才是最疼我们的…”
张氏满意的拍拍女儿的手,缓下语气对着儿女说道:“咱们家如今不比过去,将来你们几个的亲事也要一笔银子,哪能将钱都便宜给那丫头?”
“江家的聘礼…要不咱们把江家的聘礼拿出一半儿添在秀云的嫁妆中?”李文忠讷讷道,他生性老实忠厚,与其母截然相反。如今看那江家送来如此庞大的聘礼,而自家却东拼西凑的只置办出三十二抬嫁妆,心里越发不是滋味。那大户人家的得宠的婢子出嫁还能得主人赏赐几车上等的礼物呢,自家妹子却连下人都不如了…
“你不娶亲了?”张氏厉声问道,“江家的这份儿聘礼我早就安排好了,你莫打它的主意。就算你不想要,我还准备将来给你弟弟妹妹们当聘礼和嫁妆呢。”
“娘,你这么做会让人讲闲话的。”李文忠急道。大月的风俗,男方家送来的聘礼女方不能全收,要适当的随嫁妆还回去一些。若是女方家全部吞了,必要让人讽刺他们贪得无厌。
“闲话?你娘我什么时候怕过闲话?她何三娘都能不顾体面舍出一张老脸把女儿硬塞给人家江家,我怎么就不能收点聘礼了?”张氏闭闭眼睛,冷笑着说,“后儿个聘礼送来后你叫人都给我抬到内库房去,谁也别想动它。”
“娘…”
“别叫娘了…”张氏挥挥手,“你就是个傻子。我告诉你,当年何三娘的一番作为已经让江家人瞧低了咱们家秀云,就算如今我把聘礼原封不动的全还回去外加奉上丰厚的嫁妆人家也不会喜欢她。”
“…起码能让她的日子好过些…”
“嫁人嫁人,嫁的可不仅仅是男人。那江家一家子哪个是好相与的?江云之是江家老太君最疼爱的孙子,早先便不中意我们李家,秀云进了门,她能高兴的起来?刘氏虽是太太,可上边还有老太君在,她能护得了儿媳几次?她若说的算,秀云也不会拖到如今十七岁才进门了。”张氏顿了顿,看了看儿子和女儿,“江家大媳妇入门就带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如今又生了儿子,那根基已经扎的稳稳的了;二媳妇出身公爵府,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子,江家哪个敢得罪她?咱家秀云有什么?我告诉你们,就算今儿我把整个李家都给李秀云做陪嫁,只怕人家该瞧不上她还是瞧不上她…何三娘料到了刘氏品性纯良,却没预见到江家现如今的这两房媳妇…哪个是咱家比得了的?”
张氏叹了叹,又道,“秀云虽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可却是你们父亲的亲女,连他都说嫁妆不必太厚,可想而知这丫头将来的处境…只怕比当年江老太爷那个原配妻子好不了多少…我们就是送她再多,只怕也是打了水漂儿…说不准,连个响儿都听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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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别绣了,喝口茶歇歇眼睛吧。”李妈妈慈爱的看着自家姑娘,伸出右手轻抚摊在炕桌上的精致刺绣,“你只需把江家直系几个亲眷的开箱礼做出来即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至于其他的族亲的礼物用绿衣绣的替了便是。”
新妇出嫁第二日除了拜见公婆外,还要举行“开箱礼”,也就是俗称的见面礼,给翁姑伯婶及亲友备物进献,便是兄弟和子侄晚辈也要送些礼品。而那进献之物多是新娘的亲绣的衣帽鞋袜,以便让长辈亲眷欣赏品评新嫁娘的女红。
李秀云抿了一口茶,闭上眼低声道,“…没定下日子的时候,总盼着早早的离了这个家,可真要走了,心里却并不松快…”
“姑娘…”李妈妈接过茶杯放到一旁,心疼道,“以姑娘的品性,无论到了谁家都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儿…我方才偷着去前院看了一眼,姑爷仪表堂堂,笑微微的立在那,看性子也是好的,如今又亲自来送聘,想必对这亲事也是重视的…”
李秀云摇摇头,苦笑道,“咱们太太虽不着调,可有一句话说的却是极对的…嫁人嫁人,嫁的不仅仅是男人…”
“姑娘别听那浑人胡说,那江家乃是望族,江家老太君又是圣上亲封的诰命夫人,断不会为难孙媳妇的。”李妈妈忙道。
那日姑娘去正房请安,回来便失魂落魄的,还不待她细问,绿衣便忍不住将张氏的话学了一遍。李妈妈又急又怒,可她一个奴婢又能如何,只能陪着自家姑娘哭了一场。如今又听到这话,知道自家小主子仍没忘了当日听到的刻薄话,忍不住搜肠刮肚的想了这一番话安慰。
“哪里用得着她亲自为难…”李秀云喃喃道。
“姑娘,江三爷是老太君最疼的孙子,看在三爷的面儿上她也不会让你难堪的…何况还有江家太太呢,姑娘小时候也见过的,慈眉善目,心肠最是柔软的…”
“傻妈妈…真正心慈手软的人哪里能在大宅门里风风光光的活了这么些年…没有妾不说,就连个庶出的孩子都没有…”李秀云软软的靠在引枕上,将目光调向窗外的几株翠竹,苦涩的闭上眼睛…
比起高门大户,她宁愿嫁个贩夫走卒…起码简单自在…可是,现实却告诉她,要感激自己的亲娘!因为,即使李家再落魄,也不会允许她自甘堕落,而继母张姨娘更不会为她的亲事费心,如果不是母亲生前定了江家,只怕如今,她逃不过被继母算计的命运…
第4章 第四章 樱桃点心 上
徽城李家刚刚接了聘礼,那张氏便匆忙让人将东西抬进了自己的内库房,一件件仔细的欣赏那些精致物件,越看越爱,其中那套冰糖玛瑙杯最得张氏的心意,拿在手中便舍不得放下,瞧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居然发现这东西竟然是御制的。
张氏心中一惊。大月有御用造办处,专给皇室诸人提供各式摆设。皇帝赏赐给的得宠大臣的摆件多是造办处制的,若是哪家得了一两件,都是极大的体面。这江家好大的手笔,居然将这等精品作为聘礼给了秀云…
不对,江家虽是峦城有名的商人,只是想要得到这上用的东西却不是易事。张氏略一思索,想到那江家的二媳妇可不就是和皇家沾亲带故么,这东西只怕不是江家本家出的吧?
那么,这物件自己留下好么?
张氏拿起一只杯子轻轻抚摸,实在舍不得就这样便宜给那李秀云。御制的东西,她一辈子也没见过几次,如今难得手里有了这么一件,让她轻易放弃实在是为难。
张氏因着这冰糖玛瑙杯整整两夜没睡好,而峦城江家,那太太刘氏也曾因为一盘樱桃点心费尽心思。
让我们将时间调回十天前。
那天江家二奶奶刚从庙里进香回府,扶着丫头的手慢慢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准备歇晌。
“奶奶,卸了头面略歇歇吧。”落霞扶着季贞儿坐到镜台前的雕花圆凳上,替她拆下头上的步摇和玉钗,只留了几只不咯人的金珠,又接过彤霞递上来的家常衣服服侍着换上。
“我自己来。”季贞儿接过玉碗手中的湿帕子,细细的净了面后随手扔进瓷盆里,待落霞铺好了软榻,便慢悠悠的靠了过去,冲玉碗笑道:“不是和你说了,孩子还小,不必日日进来伺候么?”
玉碗原是季家的家生子,生父早逝,母亲曾给季家的小公爷做过几日乳母,深得公府上下的敬重。玉碗七岁时被季家主母选中伺候年方五岁的嫡出姑娘,由此进了季贞儿的院子,自此伴着姑娘长大,吃的用的比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姐还要强些。
后来自愿随着主子到了江家,前年嫁给了外院的一个小管事名叫林保,公婆都是太太刘氏的陪房,这几年年纪大了,便退下来管着老太太和太太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每日清闲的很,现如今就住在江家外围的仆人房里,家中有个独立的院子,在江家众仆中算是个体面的人家。
玉碗嫁过去第二年便生了个儿子,极得林家老婆子的喜爱。因江家规矩,奶奶们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有数的,玉碗出嫁后,彤霞便顶了她大丫头的名额。季贞儿不是管家奶奶,若是硬给玉碗在府中安排个好差事只怕要引人多心,因此便从自己的月例中拿出三两银子算作玉碗的月钱,平时赏给丫头们的物件也都留给她一份,竟是将她仍算作枫林苑的人,只是因她有了自己的家庭,便也不用她日日进来伺候。
“孩子都是他祖母带着,奴婢在家也摸不着,倒不如来奶奶这松快松快。”玉碗笑着坐到一旁的脚踏上,拿过一边儿的团扇轻轻扇着。
“感情你是把伺候我当成享受了?”季贞儿抿嘴笑笑,“这话说得好生古怪。”
“这有什么稀奇的。奴婢在家虽说不用照顾孩子,可却要洗衣做饭,打理家事,哪样不比在奶奶这辛苦?”
玉碗这话说的却是不假,她过去在枫林苑中是大丫鬟,名义上虽说是伺候主子,可实际上院中的小丫头都归她管教,平时不过动动嘴皮子,那些辛苦活哪用得着她亲自动手。
即便出嫁之后领的不是公中的月例,可也是顶着管事姑姑的名头进来的,便是落霞彤霞两个大丫头有时也会听她管教,日子过得更是逍遥。
“…你们家不是雇了个粗使婆子么?”季贞儿疑惑道。林保的家世在仆人中算是好的,玉碗出嫁前她便派人打探过,那林婆子在江府虽说是个奴才,可在自己家中却也是当家的主子。年轻时因为伺候太太,没工夫顾家,便雇了个婆子扫地做饭,后来年纪大了,干不动活,自然也没辞了人家。怎么如今听玉碗的口气却不是这样?
“我家婆婆说如今家中人口多,加上有了孙子,自然要多攒给他攒份儿家业,便辞了那个婆子。”玉碗无奈的撇撇嘴,那林婆子虽喜她出身名门,可却总要想法子在她身上摆摆当婆婆的威风,好似看她恭敬辛苦,就能找到当家太太的感觉似的。
季贞儿皱眉,“你们家何时差那几百钱了?”说罢似有所悟,顿了一会儿方道,“明儿喊人牙子来,我买个丫头送你吧。”
玉碗急忙拦道,“哪能让主子给奴婢买丫头呢…我婆婆就那性子,心眼倒是不坏的,奶奶要是真心疼奴婢,就让我日日进来伺候。”说完又笑了起来,“估计用不了几个月,我那婆婆就会将粗使婆子请回来了…”
季贞儿听罢也笑了起来,刚要调侃两句,便听窗外有人说话,“落霞,谁来了?”
落霞在窗外应了一声,匆忙撩开帘子进了东屋,福了福身子方道:“是太太打发了碧荷过来。”说罢将碧荷让进了屋里。
“瞧我这幅样子,倒让碧荷看了笑话。”季贞儿坐起身子,拢了拢散落在耳际的碎发。
“二奶奶哪里话,如今正是歇晌的时候,是奴婢来的不是时候。”碧荷行了个礼笑道,“只是太太心急,非要我来向奶奶讨样东西。”
“太太要用什么打发个小丫头来取便是。”说罢使了个眼色,玉碗忙搬了矮凳过来让碧荷坐了。
“因三爷月底就要下聘,可原备好的一套冰糖玛瑙杯却不慎碎了一只,如今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替了它。太太正为这事儿犯愁,今儿忽然想起似乎在奶奶这也见过一套,便打发我来问问,若不是奶奶的心爱之物,便先拿与三爷应急,等日后寻到好的再给二奶奶送来。”
“不过是一套杯子罢了,哪里值当你郑重其事的跑这一趟。”说罢解下腰间的钥匙递给落霞,吩咐她去库房将那杯子找出来交给碧荷。
一刻钟后,碧荷抱着锦盒回了太太刘氏居住的长风苑,将东西交给刘氏过了目,“可要给大奶奶送去?”
“…早上老二媳妇要的那樱桃点心厨房可做了?”刘氏垂下眼皮,吹了吹冒着热气儿的茶碗,抿了一口茶后方道。
“奴婢去二奶奶院子的时候,正看到维佳往厨房去呢。”碧荷顿了顿又道,“只是那樱桃点心不易做,只怕还要等上一阵子…”
“那你等点心做好了再把这玛瑙杯给老大媳妇送去吧…”刘氏说罢闭上眼睛,挥挥手示意碧荷退了出去。
“太太。”一旁的柳妈妈轻声道,“依老奴看,倒不像是大奶奶刻意刁难…”
“就算不是她吩咐的,也逃不过一个御下不严的罪状。”刘氏轻叹,“江家的管家奶奶,却连手底下的丫头都管不住,说出去也叫人笑话。”
“大奶奶毕竟年轻…”柳妈妈劝道,她是刘氏的陪房,后来做了厨房的管事儿。大奶奶入门七年,一直兢兢业业,从没让底下的下人挑出过一个错儿。依她之见,这点心的事儿怕也不是大奶奶的主意,一个管家奶奶要是想为难弟媳妇,多少方法使不得,非要拿一碟子点心做文章?这手段也未免太拙劣了…
“贞儿嫁来咱们家也快五年了,从入门起这樱桃点心就成了哽在大房二房之间的一根刺。我本想借着这件事儿看看老大媳妇的能力与为人,谁成想过了这么些年她居然还一无所知…今儿若不是我叫你去给她透话儿,只怕她还蒙在鼓里呢…”
“大奶奶每日事情多,一时疏忽了也是有的。”柳妈妈想了想,又补充道:“大奶奶心实,那维佳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自然不会防着…”
“既然当起了这个家,便容不得她松懈。心实?哼,我看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刘氏冷冷道,“你别小看这一盘点心,弄不好就会影响敏之和寒之的兄弟之情…这便是我容不得的了…”
“太太多虑了。大爷二爷自小一块儿长大,感情好着呢。”柳妈妈陪笑道。
“那可说不准。老二媳妇虽不声张,可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你只看寒之这几个月的表现…”
第5章 第五章 樱桃点心 下
“二爷回来了。”小丫头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季贞儿急忙起身,快步走到东屋门口亲自撩起帘子将江寒之迎了进来。
“何必亲自出来。”江寒之埋怨道,“这么多丫头婆子,哪个不能撩帘子,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季贞儿不理会丈夫的话,只甜甜笑道,“今儿回来的要早些呢。”最近铺子生意忙,江寒之每日都要酉时过后才会到家,今日居然整整提前了一个时辰。
江家祖上虽出过侯爷,可那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在江老太爷高中之前,这段历史早已被众人淡忘。更何况江老太爷乃是次子,便是爵位仍在,也轮不到他的头上。
而江家那些祖辈们没了爵位之后也不过是靠着先人传下来的家私和田庄上的收成度日。虽说不至于忍饥挨饿,可也觉没那本钱日日燕窝鱼翅、锦衣群婢。
至于江家如今的富贵,却是离不了周太君的运筹帷幄。
当年江老太爷高中探花后仅仅被封了个翰林院编修。因为并非京都人士,又不愿意住在岳家,便买了个二进的小院子作为府邸,夫妻俩带着两房家人都挤在这小宅子中,日子过得并不逍遥。而那七品官的俸禄虽少得可怜,但应酬却多不胜数。江家田庄上的那点收成去了峦城本家人的日常开销后寄给江老太爷一家的更是只够温饱。
周太君虽有几个嫁妆铺子,可都是些小本经营,收入也是有限。老太太一咬牙,朝娘家借了两万两银子四下打点后在京都另置了一栋酒楼,如此几年后,家中才渐渐宽裕起来。
那年江老太爷的老母过世,老太爷丁忧还乡,带着老太太回了祖籍峦城。谁知老母百日未过,大哥便主张分家。因江老太爷好歹是个官儿,那江大老爷也未亏待这个弟弟。
手里有了余钱,老太太便想置出一份家业留给子孙。大月朝官员不许经商,可对家眷却并无限制,更何况哪个高门大户没几处生意?朝廷给的那些俸禄只怕还不够这帮爷们喝顿小酒儿的。
老太太敢想敢为,于是江家便有了第一家成衣铺子。后来江岳平接手后更是将家里的生意发展起来,直至今日,江家已成了峦城一带最有名气的布商。
而江敏之江寒之两兄弟,自打懂事起便跟着父亲学习商道,待成年后江岳平便给两个儿子都安排了差事,每人各管几个铺子。
“最近铺子事情多,天天起早贪黑的也没工夫陪你好好说说话。刚好今日略微清闲些,便躲个懒早点回来。”江寒之笑着应道,将手中的点心匣子摆到圆桌上,“路过吉盛斋时看那樱桃点心做的好,想着你爱吃这个,就买了一匣子回来。”
樱桃点心做起来复杂又不易保存,一般除非客人事先预定,否则店家是不会特意做了它出来摆着卖的。季贞儿看着匣子里还冒着热气儿的点心,只觉心里甜丝丝的,也不拆穿丈夫的谎话,只柔柔笑道,“刚才厨房也送来一碟子呢…”
江寒之一怔,随后心疼的看着妻子。身为安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季贞儿从小便锦衣玉食,嫁他之前,单是一等大丫头就足足有八个,院子里扫地跑腿儿的小丫鬟更是多不胜数。那时候吃的用的,甚至用不着她示意,便自动有人送到她的屋子。哪像现在,偶尔想吃个点心,居然要看厨娘的脸色…
自家妻子是个安静淡薄的女人,无论处在如何艰难的境地都能随遇而安,无论遇到如何复杂的境况都能泰然自若。她善良却不愚昧,温柔却不柔弱。不会怨天尤人,只会迎难而上,努力的让自己去适应环境,也让周围的人渐渐的接纳她,习惯她,喜爱她,最后爱上她…就如他自己…
爱她,是的,他爱她,很爱。从她许诺嫁给他的那一刻起,他便发誓要一生对她好,只对她一个人好…在他心中,季贞儿这三个字不仅仅代表着妻子,也代表着他的一段人生。是她将他的灵魂从黑暗中拉了出来,让他仍旧有自信去享受光明…
在他的身体遭受苦痛的时候,在他被一个庶女嫌弃到寻死觅活非要退亲的时候,在他的心即将破碎的时候,是她毅然决然的嫁给他,不在乎他可能残缺的身体,不在乎他相对卑微的门第,不在乎他次子的身份…
或许,她当时的决定是为了家族考虑,怕庶姐悔婚辱了季家百年望族的名声,怕连累自己姐姐一国之母的声望。可他仍然感激她,感激她的深明大义,感激她的正直良善,感激她全了他的脸面…
一个男人,在对自己的妻子存有好感的时候,难免会处处留意她。那么,渐渐的爱上,也是自然而然的不是吗?
贞儿是个好女人,她总是想让自己看到她开心的一面,不愿用一些小事惹他烦心,即使受了委屈,也只是偷偷将脸藏到他的怀中,等到仰起头时,又是笑靥如花…
而他,居然是在娶了她五年之后,才知道,她在这个家中,居然连朝厨房要碟点心都要小心翼翼…
如果不是那天他因办年货回家早了些,偶然间听到她的丫头愤怒之下泄露的信息,只怕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委屈…只怕直到现在,还要以为仅凭京都季家这四个字就能护她一生…
可他知道了又能如何?那是他的哥哥嫂嫂,他哪里能因为一碟点心去跟他们吵闹…甚至,他连在自己的院子给她设个小厨房都做不到…愧疚之下,也只能更加关注她的饮食起居,尽量让她生活的更自在些…
今日一大早,他便知道彤霞去了厨房,心知只怕又要被刁难,于是未到晌午便派了小厮去点心铺子定做,估算着快要做好了,便亲自去吉盛斋取了回府。
“想什么呢?呆呆的…”季贞儿挥挥小手,淡粉色的帕子扫过江寒之的左耳,将他从沉思中惊醒,看着妻子娇柔的样子,忍不住伸出右手想要抚上那明艳的脸颊,却在途中顿住。
季贞儿看到后,眼神一柔,抬起左手拉过那只苍白而略显僵硬的大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
“…贞儿…”
“恩?”
“嫁给我,委屈你了…”江寒之轻轻将季贞儿拉入怀中,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摩挲着。
“又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哪有委屈…”季贞儿笑笑,伸手环住丈夫的腰,“能嫁到江家,嫁给你,是我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