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孩子昨天被她亲妈一棍子打晕,李奶奶在心里叹气,可惜了这么个又精又灵的孩子,现在怎么瞅着呆呆的,该不会被打傻了吧?想了想,冲傅佩岚招招手,从盆里拿了一块地瓜递了过去。
“好孩子,吃个地瓜吧,我刚煮好的。”
傅佩岚接过地瓜,挤出一朵笑容来,轻声道谢。
李奶奶瞅瞅傅家的屋子,见傅妈妈没出来,连忙凑到傅佩岚耳边低声说道,“刚才你妈趁佩瑶买菜的时候去了你们姐俩的屋子翻了一通儿,不知道拿着什么跑了出来。”
傅佩岚心中一凛,想到上一世傅妈妈就是趁着她和冯霄出去的时候偷出了她的录取通知书撕毁。
匆匆和李奶奶点了个头,快步跑回自己的房间,果然见到她藏到柜子里的录取通知书不见了。
“呵呵…呵…”傅佩岚摇头轻笑,她怎么会蠢到以为今生会有什么不同呢?母亲的眼中,除了儿子,哪里有她这个女儿的存在?不,或许还是有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在她死后悲伤欲绝,但是这种感情,恐怕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迸发出来,而活着的人,往往会被忽略,多子多女的傅妈妈,她的母爱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生育中变得模糊。现在的她,在傅妈妈眼中大概就是个不必继续投资的赔钱货,若是能够压榨一点剩余价值,自然更好。
1989年青城大学第一年开始实行大学收费制,但也只是象征性的收二百块钱的学费,入学后还有生活补助费和每月30斤的饭票补助,她一个女孩子完全够吃的,省一点或许还能有剩,因此自己读书实际上并没有消耗家中多少费用,而母亲只为了让自己早点参加工作贴补家用和满足傅沛齐的私欲,便撕毁了她的录取通知书,造成了她一生的悲剧。
即使她后来后悔了又如何?逝者已逝,她的悔意换不回她的性命。她不懂上天让她回来是为了什么,可是她却知道,这一生,她绝不要再懦弱的逃避,一张录取通知书,几句责骂,一时的屈辱,绝对不值得她放弃生命,这是她缠绵病榻二十年得出的结论。
“小岚,你回来了?”傅佩瑶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坐到炕沿上担心的看着妹妹,“去医院看病了么?怎么样没事儿吧?”
傅佩岚抬手拭了拭泛红的眼睛,从兜里掏出那五十块钱放到傅佩瑶的手中,轻声说道,“三姐,我没事,钱还给你。”
“没去看病呀?”傅佩瑶皱皱眉头惊讶的问道,随即想到妹妹大概是舍不得花钱,连忙说道,“上个月我们厂组织纺线比赛,我得了第三名,有三十块的奖金呢。我没告诉妈,自己偷着攒了起来。你不用给我省着,我手里还有钱呢。”
傅佩岚见姐姐误会,摇摇头说道,“我没病,就是挨了打心里不痛快。”
傅佩瑶松口气,将钱仔细的收好,“那你再躺躺,我正做着饭呢,待会儿就能吃了。”
“三姐我帮你。”傅佩岚起身跟着傅佩瑶去了厨房,如果说上辈子这个家里她觉得亏欠的,大概只有这个性子温柔的三姐了。因为她的一时冲动,让这个曾经善待过她的姐姐伤心落泪,是她辜负了傅佩瑶的姐妹之情。
见傅佩岚熟练的系好围裙,切菜、倒油,炒菜,傅佩瑶忍不住笑道,“小岚真是长大了,以前的刀工可没这么好。”
傅佩岚笑笑,“熟能生巧嘛,家里没人的时候我也常常自己煮饭的。”
第二世的她,身体虽然不好,可是却有个酷爱厨艺的母亲,多年熏陶之下,倒也练就了一番不错的手艺。
而这一世,自打傅爸爸过世,傅妈妈时常带着儿女回娘家蹭饭,而傅佩岚因为放学晚,跑到姥姥家一来一回太费时间,有时候便自己在家里胡乱做个菜当晚饭,用这个理由应该可以应付傅佩瑶的疑惑。
果然,傅佩瑶听到妹妹如此说立刻心疼的垂下了眼帘。谁家的高三生还要天天晚上自己做饭吃?小岚如此乖巧懂事,怎么母亲就看不到呢?
“哎呦喂,你们两个败家丫头,这做的是什么金贵菜放这么多油?”傅妈妈看到桌上油汪汪的两道炒青菜,心疼的叫了起来。
“妈,挺好吃的,没想到小岚还有这份儿手艺。”傅沛林笑嘻嘻的拨了两口菜到自己碗里,自家老娘做菜的时候恨不得节省的从菜叶子里炸出油来,何时有今天这个香味儿?
“放你/娘/的/屁!”傅妈妈眼珠子一瞪,伸出一只手指着桌上的菜骂道,“你不看看这菜里头放了多少油?你们两个死丫头知不知道豆油多少钱一斤?这些可都是拿钱拿油票好不容易才买来的,这些豆油够咱们家吃上两天了!要都像你们这么浪费,日子也别过了,全家都到马路上讨饭去吧!”
“瞧妈说的,咱们家再困难也没到吃不起豆油的地步呀?”傅佩瑶讪讪的笑道,眼角忍不住奇怪的看向自家妹妹,小岚好心好意的下厨做了菜,没得到母亲夸赞不说反倒挨了骂,若是以往只怕早就不平的撂筷子走人了,哪里会像今天这样没事儿人似的坐着?
傅佩岚静静地端着饭碗吃着自己的菜,任傅妈妈在一旁嘟嘟囔囔的吼着她败家。在病床上躺了二十年,别的没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心绪波动却是再没人比她掌握的更好了。现在想想真是为以前的自己不值得,自家这位母亲就是这样的性格,向来是软硬不吃。
她爱着自己的儿女,可是这种爱却因为性别、性格和前途有着区别。前世的自己虽然面上不显,可实际上却有些争强好胜,处处都想压下弟弟傅沛齐一头,以证明母亲偏心弟弟不喜欢自己是没有眼光没有远见,这也让本来就偏疼幼子的傅妈妈更是不满。
傅妈妈越不疼她,她便越委屈。明明自己比弟弟聪明优秀,为什么除了父亲和三姐大家都看不到她的好?而她所有的努力只是让母亲越来越心疼弟弟,越来越无视自己的存在。
傅佩岚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傅妈妈骂得正欢,突然见到小女儿神情淡漠的起身欲走,大怒,“怎么着你还不乐意了?你费了我那么多油还不许我说两句啊?一分钱不挣还胡乱败扯东西,我林玉平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成天价在家里闲逛,你以为你守在家里我就能让你上学了?你怎么就这么自私,明明知道家里穷供不起你还逼着父母让你读书,挺大的丫头了还吃着寡妇娘的血汗钱你臊不臊?”
“谁用你供了?青城大学学费低,我自己勤快一点就能赚回来了,何况还有生活补贴,我用不着你出一分钱。”傅佩岚以为经过这二十年的克制,自己已经能够平和的应对傅妈妈了,可是现在看来,火候还是不够啊。也是,她原就是个烈性子的人,这样的本性哪会因为时间的流逝和刻意的控制而改变,之所以淡定,不过是将本性隐藏起来罢了。
“可我养你到十七岁,花了无数的金钱和精力你是不是要还我?你都十七岁了,过两年就嫁人了,现在不报答我们傅家的养育之恩你想等什么时候?”
“我大学毕业就报答你,还你钱。”傅佩岚冷着脸说道。
“我要你现在就还。”傅妈妈咄咄逼人的骂道,“我没工作,家里就你大哥和三姐上班,够养活一家人么?你看看咱们家饭桌上天天吃的都是什么?我见天儿的去你姥姥家蹭饭被你舅妈冷嘲热讽,你还不要脸整天在家吃闲饭!挺大岁数的姑娘不知道上班工作贴补家用,还要跑去读书?你眼里还有咱们这个家么?”
“我现在去工作能做什么?爸爸的工厂现在看着还不错,可是到底不如过去风光,我听说现在已经有部分工人停薪留职了,为什么您想过么?”傅佩岚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傅妈妈说道,“那是因为效益不好厂里养不起那么多人。妈你只图眼前利益让我去那工作,可想过我以后怎么办?若是铸造厂倒闭了我靠什么生存?如果我没考上大学,我也不和你争辩这些,可是现在我考上了,考上了我们这里最好的学校,将来毕业国家会分配工作,无论是岗位和薪水都会远远高于铸造厂,你为什么就非要阻拦呢?”
傅佩岚一直不了解母亲的想法,就算她偏心小儿子,可也不应该生生毁了女儿的未来啊?前世的自己只看到了母亲的偏心,只知道用激烈的言辞和愤怒的情绪表现自己的不满,可现在她却想把傅妈妈心底深处的东西翻出来看看,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七夕节,祝福大家爱情甜蜜,家庭幸福。


第四章 争执

见小女儿一反常态的没有和自己对吼,反而是冷静淡漠的质问自己,傅妈妈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其实平心而论,她也知道小女儿比起其他的子女要争气的多,打小学习就好,老师同学见了没有不喜欢的。只可惜她生的不好,谁让她投胎时不长眼生在了他们老傅家。
看到小女儿眼中的强忍着的不平和疑惑,傅妈妈心里也不好受,她虽然只是个家庭妇女,可也知道学习好将来就能有出息,佩岚只要读了大学,这一辈子算是有了指望,就像刚才她自己说的,分配个好工作,将来也能更好的扶持娘家,报答她这个生母。
如果不是为了两个儿子,她是真不忍心让女儿放弃这个机会,佩岚只知道埋怨她,可她哪里知道,在决定牺牲她的时候,她这个当妈的心里也不好受。她何尝不想让家里的孩子个个都好?
可是五个手指头没有一样儿长的,女儿虽然贴心,到底不如儿子能够顶门立户,她将来是要指着儿子养老的,自然要多为他们考虑。
眼角余光看到小儿子沛齐已经放下碗筷捧起书本,傅妈妈刚刚有些软下的心又硬了起来。沛齐自小就勤奋好学,如果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加上这些年家里条件差不能让他仔细将养,现在也不至于一副风吹便倒的样子。沛齐体质差,做不得重活,最好的出路就是读书考大学,将来分配到收入高工作轻松的单位。
何况,现在这孩子已经十七了,远近的邻居谁不知道他身子骨差?这样的体格若是再没个值得炫耀的工作,将来哪个姑娘肯嫁他?若是像他哥哥姐姐一样当工人做重活,以他的体质恐怕活不到四十岁。
沛齐是男孩,又上进,今年虽然没发挥好,可是明年一定能考上大学的。可是他们家现在的条件,是真的无法供养两个孩子读书。大学学费再怎么低那也是钱啊?何况佩岚不工作,他们家哪里有钱让沛齐复读一年高三?
还有沛林,今年都快二十二岁了,相了几个女孩子都没成,追根到底就是嫌弃他们家穷又有一个经常生病耗钱的小叔子。
如果真的让佩岚读大学,他们家就还得过四年这样的穷日子,或许还不如现在,毕竟孩子他爸年初过世时厂里曾给了一笔丧葬费和抚慰金,若不是如此,少了一个顶梁柱,他们一家子老弱病残可怎么活?
现在傅妈妈只想让小女儿顶了她父亲的那个缺儿,为家人提供一条活路。更何况在傅妈妈心中,傅爸爸的工作也是不错的,国有大工厂的车间统计员,若不是傅家条件实在困难,傅佩岚又是个高中生,人家厂里根本就不允许女儿来接班,佩岚还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好的活计若是换成佩凝和佩如早就乐的蹦起来了,哪里还会像她似的推三阻四。
想到这里,傅妈妈板起了脸,不满道,“我看你就是被你爸惯的,你出门问问,方圆十里谁不知道铸造厂好?你不懂事儿就别乱说,那可是国营的大工厂,还能倒闭?!当年你爸得了这个活计羡煞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人家厂里看你是个高中生,又照顾你爸生前的面子,你想去还不成呢!”
“既然那么好,为什么不让沛齐去?刚好他今年落榜,这么好的工作让给他好了。”傅佩岚嘲讽的看了一眼捧着书本装模作样的弟弟。她就不信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他真的能看得进去课本,更何况,母亲和姐姐在一旁争执,他却安安稳稳的坐到一旁看书,这心也太大了吧?
她和傅沛齐的关系一向不好,不仅仅是因为傅妈妈的偏心,更是因为在这个家中,只有她最了解这个弟弟。她六岁的时候傅奶奶生病,傅妈妈无暇照顾双胞胎,便把他们提前送入了小学。一年级上学期时,她考了双百,当时的傅妈妈也曾像傅爸爸一样高兴,甚至做了一桌好菜奖励她。
可是第二天傅沛齐便病了,后来家人一问才知道,傅沛齐因为羡慕姐姐得到了家人的关注,自己半夜起床跑到巷子口的路灯下复习功课,结果受了寒。
从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皆是如此,致使后来整个傅家除了傅爸爸再没有人因为傅佩岚的优秀而高兴,因为在她的喜事过后,傅沛齐必定要大病一场。傅爸爸曾经私下说傅佩齐心胸太小,何必因为这么点事儿和自己姐姐较劲儿呢,爱学习是好事,但是为了超过姐姐而不顾自己的身子,那就是度量问题了,傅妈妈听后也曾开导过小儿子,可是在看到他病恹恹的倒在床上茶饭不思的时候,指责便换成了心疼。
那时的傅佩岚年纪小,还不懂得收敛锋芒,只知道母亲和哥哥姐姐再也不为她庆祝,甚至觉得傅沛齐生病的原因只是因为难过自己成绩不好,于是便每天替他补课,可惜收效甚微。直到傅妈妈因为心疼小儿子将考了好成绩的女儿怒骂一通之后,傅佩岚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当时也曾想过退让,可是却在无意中看到垂着头的傅沛齐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当时的傅佩岚不明白那笑容的含义,却知道自己不喜欢,甚至因为那抹笑,一意孤行的保持着自己的好成绩。这也引得傅妈妈更加不满,一心认为女儿自私爱炫耀,为了一个好名声不顾弟弟的身子。
果然,傅妈妈一听傅佩岚居然让弟弟顶替自己上班工作,立刻大怒的吼道,“不要脸的死丫头,你说这话亏不亏心?我把你养到十七岁不是让你来糟践你亲弟弟的。”
“您自己也说铸造厂是个好单位,怎么又说糟践呢?”傅佩岚淡笑着反问。
傅妈妈被气得喘着粗气,两手不停的拍着上下起伏的胸/部,“不孝的丫头,你是想气死自己的亲妈呀。你弟弟是男孩子,只有他好了,我们这个家才能好,现在你居然为了自己的前程要你弟弟去工作,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只是就事论事。”
“你少给我废话,你弟弟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你以为你学习好就一定有出息?我告诉你,同样是大学生,人家好单位宁愿要个差一点的男孩也不收丫头片子。”傅妈妈冷笑,她这话可不是编的,如果今年沛齐也考上了青城大学,将来可分配的单位也能多一些,毕竟许多工作是不适合女孩子做的,只可惜,沛齐那孩子命不好,怎么偏偏就落榜了呢…
傅沛齐听了这话,飞快的抬起头看了傅佩岚一眼,随即又垂下头盯住书本,有母亲顶着,他不用担心的。傅佩岚再优秀又如何?只要有他在,她永远别想翻身!傅家,只能有一个大学生,也只能有一个孩子可以为这个家里带来光芒和希望。
傅佩岚看着激动地傅妈妈和神情焦急不停的示意自己退让的傅佩瑶,暗暗的摇了摇头,她这是在做什么?不是早就决定不在意了么?那有何必和他们争执?
“小岚你做什么去?”见妹妹神情黯然转身欲走,傅佩瑶连忙扯住她的衣袖。
“我出去走走。”
“都快六点了你往哪儿走?”傅妈妈不满的叫道,“吃晚饭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屋子,抬起屁/股就走人,这是哪家的规矩?”
自从傅家两个大女儿出嫁之后,家务活一向是傅佩瑶和傅佩岚两个承担,现在她走了,这活儿谁干?
“妈,这不是还有我呢么,今儿小岚做的饭,我收拾桌子,我俩定好了的,您就别管了。”傅佩瑶打圆场,这么一点点小事,母亲至于这样嘛。
“你就护着她吧,我看看你将来能护出个什么玩意儿出来。”傅妈妈哼了哼,白了傅佩瑶一眼,说道,“以后少让那个败家丫头做饭,我们家不是什么豪门大院儿,没那么多油浪费!”
“好好好,我知道了,您快去看电视吧,我收拾屋子。”傅佩瑶哄道,随即冲傅佩岚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走。
“你等等。”傅妈妈端起水杯灌了一口,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冲到院子门口喊住已经出了大门的傅佩岚,“你要干什么去?我告诉你,离那个姓冯的远点,那种穷小子也敢来高攀我们傅家的女儿,少白日做梦了。”
现在正值盛夏,又是晚饭后的清闲时间,柳树巷里许多住户都三三俩俩的坐在门口闲聊,见傅妈妈跑到院门口吼女儿,都好奇的盯着傅家母女看,傅佩岚羞愧的垂下头,快步走开。
“死丫头我喊你听不见啊,给我离那个穷小子远点。”
“嗤,瞧这妈当的,骂女儿也不知道关起门来,跑到大街上叫嚷,这还是亲闺女么?”隔壁素来跟傅家不对付的周家婶子嗤笑道。
傅妈妈神情一滞,意识到自己这样恐怕会坏了女儿的名声,虽然现在是新社会了,可是谁家找媳妇还不是都愿意找个正正经经稳重端庄的?
想到这傅妈妈也不敢再去追傅佩岚,只恶狠狠的瞪着周家婶子,冷笑道,“我老傅家的姑娘个个都行得正坐得端,这都是我这当妈的严加管教的结果,不像有些人家,闺女十七就跟人大了肚子,还好意思搬弄是非。”
“你说谁呢?你说谁呢?”周家婶子立刻炸了毛一样蹦起来,“我闺女十七大肚子怎么了?我闺女结婚了,结婚要孩子理所应当。”
“哎呦喂,十七岁就结婚,有结婚证么?”傅妈妈嘲弄的哈哈笑了起来,“以为摆了几桌酒就名正言顺啦?!退一步讲,你闺女摆酒席收礼也才六个多月吧,这大胖娃娃怎么就钻出来了?”
周婶子气的浑身哆嗦,她女儿未婚怀孕是瞒不住这些老邻居的,可都是多年街坊,就算背后谈论当着她的面也要给几分面子的,谁会像傅家这个破落户,当着众人的面让人难堪,“你,你…老傅家的,我今儿就和你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任性的冯楠

傅家母女不欢而散的同时,冯家娘俩也在各用心机。
冯爸冯妈一生育有三子二女,长子冯斌一年前娶了同厂的女工赵慧娴,长女冯楠七年前经人介绍嫁给了电线厂的司机徐建。这个年代司机算是个好工作了,可偏偏徐家老太太偏疼小儿媳,对冯楠这个长子媳妇是横挑眉毛竖挑眼。
冯楠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因是冯家第三代的头一个孩子,因此深受家人疼爱,尤其是冯奶奶,从小将冯楠一手带大,对这个孙女最是偏爱,几个孙子都要靠后。也正是因此,冯楠在婆家受到冷待后便十分不平,几乎每天都要回趟娘家诉诉苦或是躲会儿懒。
而今天,冯楠开门进屋的时候,面上便有些不好。
此时冯妈妈正盘着腿坐在床上织着毛衣,见女儿进来,笑着问道,“吃饭了么?厨房里有剩的菜,我们这刚撤了桌子,应该还温着。”
“不吃!”听了母亲的话,冯楠脸色微变,“我又不是讨饭的,净捡着剩饭剩菜吃。”
“这又是怎么了?”冯妈妈见女儿没有好声气,心知定是又在婆家受了气,“你婆婆又给你脸色看了?”
冯楠抿抿嘴,眼中满是委屈,“都是儿媳妇,凭什么活儿都是我干,她却见天儿的坐那享清福。”
“…谁让咱家没本事呢,连累你跟着受委屈。”冯妈妈拍拍女儿的手,“你妯娌可是娘家势大,你家老太太溜须着点也是难免的。”
“呸,什么势大,一个副厂长罢了,过几年就退休了,没了她爹帮衬,我看她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冯楠撇撇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划过一丝得意和嘲讽,“他们老张家生了六个姑娘,张英上头的五个姐姐也没一个生出小子的,我看她这一胎也好不了。”
“要说生男生女,还真有这么个遗传的讲究。”见女儿脸色好了一些,冯妈妈连忙哄道,“她再本事,生不出儿子来也要低你一头,你家老太太早晚能绕过这个弯儿。”
“妈你说得对,我可是给他们老徐家生下了嫡亲的孙子,我们书峦多乖啊,他奶奶天天带着一点都不用操心。”提起儿子,冯楠眼中满是骄傲。
“书峦可是个好孩子,你可得好好培养。”冯妈妈附和道。
“这我还能不知道?说到这个,妈,我今儿来可是有事儿的。”
“你说。”冯妈妈将织了一半的毛衣放到一边,冲了一杯糖水递给女儿。
“是这么回事儿,咱们家书峦不是明年上小学么,我们家附近那两个小学在全市都是排在末等的,书峦若真是在那种学校读书,好好的孩子都给耽误了。”
“那你想如何?”冯妈妈心里一跳,她最是了解这个大女儿了,只要她一用这种口气说话,准是又看上娘家什么东西了。
“妈,您可就书峦这一个亲外孙,这事儿您得帮我们娘俩。”冯楠讨好的勾住冯妈妈的手臂摇来摇去,“妈,您这房子対街就是市一小,多好的学校啊,只要书峦的户口能迁到这里来,明年上个好学校绝对没问题,您不会不帮忙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