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这如何使得?奴才见了主子行礼这是规矩。”雁姬见新月的作态,皱眉,温言回道。

“哎~~格格既然吩咐了,我们照办就是。”听见雁姬口吐‘奴才’二字,老太太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继而开口发话。

和新月站在一处的两名男女忙认同的点头。新月水灵的大眼定定看着老太太,一副非常感动的样子。

“雁姬,格格和世子都是心胸宽大,不拘小节的人,是你着相了!在这府里只有家人,没有奴才和主子!”努达海走过去扶住雁姬的肩膀,温柔的宽慰。

雁姬紧皱的眉头没有半点放松。一家子都如此不清不楚,只她一人明白有何用?再争辩下去只能惹的他们嫌弃,还是世子的身体重要。想罢,她挣开努达海搭在她肩膀上的双手,走到床前,又再次屈身行礼才毕恭毕敬的开口:“世子醒来一切安好?为保险起见,可否让太医再给您探一次脉?他如今就在门外等候传召。”

克善见这一群人一进来,没有首先上来问候自己病情,反倒惺惺作态,你一句我一句的演上了,正膈应的慌,此刻见了雁姬明丽的脸和眼中真切的关怀,心里的阴霾这才散了一点。微微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这他他拉府众人如此尊卑不分,是如何在阶级分明的满清幸存下来,还爬到高位的?满府上下,除了雁姬,竟没有一个明白人。克善脑子里不断思考着这个深奥的问题。

在现代,林氏家族极其守旧,仍然沿袭了等级,嫡庶分明的传统,他从小习惯了处于特权阶级应享受到的待遇,乍然见了这混乱的一家子,还真是不习惯,也弄不明白。

见克善应了,雁姬微微一笑,挥手示意身边的嬷嬷去叫太医进来。

不一会儿,一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太医背着一个大大的医药箱进来,雁姬起身站到一旁,让开位置给太医诊治。

老太医恭恭敬敬的给克善行了个礼,然后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开始诊脉。新月忙上前站到太医身后雁姬旁边,努达海自然跟着,随后一群人围拢过来。

克善见黑压压一群人将他和太医团团围着,如猴子般被人观赏,脸黑了黑。

“请世子静心。”感觉脉象乱了几瞬,太医轻声开口提醒。

“你们都退下。只太医和雁姬留下。”左手揉揉紧皱的眉头,克善冷冷开口。

“克善,为什么让我出去?”新月觉得弟弟的要求实在是匪夷所思。这个弟弟自逃难出来,向来是离不开她的,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赶她走?赶她走就算了,为何独独留下雁姬?

心里不平衡,新月水汪汪的大眼看向雁姬,眼泪要坠不坠,仿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努达海单手环住新月的肩膀,转头怒视雁姬,雁姬盯着他放在新月肩头的手,皱眉,张口欲言却吐不出一个字。其他人面面相觑,还搞不清楚状况。

世子醒来,脾气好像变大了。这是众人的心声。

“叫你们退下没听到吗?”见众人不动,克善再次开口,语气里参杂着丝丝冰寒之气。由于声音陡然提高几度,话落,他不适的轻咳几声,脸上起了几丝病态的红晕。

这回众人分明感到了世子身上散发的不悦和威压。没想到这孱弱的瘦小身体里能爆发出如此慑人的能量,众人垂头回避他扫过的目光,脚步不自觉的退却,朝房门挪动。只新月仍然惨白着脸僵持在那里。

“格格还请先出去吧,世子有下官和夫人照看,必不会有事。人多,空气不流通,对世子的病情也有影响。”太医见世子动气引得咳嗽不止,连忙开口打圆场。

有了台阶下的新月终于撑不住,眼神怪异的看克善一眼,表情哀戚的被努达海扶出房门。

没有了围观的众人,克善安心闭眼,闲适的靠在身后的枕头上任太医把脉。

“如何?”一刻钟后,太医收手,克善睁眼,淡声询问。少年特有的温润嗓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几圈,带着点点病中的沙哑,落入人耳中,凭的添了几分莫名动听的味道。

雁姬这时也稍稍上前,眼神关切的看向太医。伤寒不是小病,明明昨天太医还说了准备后事,今日却如此精神,不排除回光返照的可能。

“世子身体已经无碍。如今还有些虚弱,待我再开几幅补气培元的药方将养着,不出半月就大好了。”太医抚抚山羊胡,笑的很舒心。

“太好了!多谢太医!”雁姬明媚一笑,转身替克善掖掖被角,轻声道:“世子您先歇会儿,我带太医去外间开药方,再叫人给世子做些清淡的粥食补身。”

“多谢太医,有劳夫人。”对着雁姬明媚的笑脸,克善也扬起嘴角,优雅的颔首致谢,目送他们出去。

待两人走出房间关上房门,他重重软倒在床榻上,心里喟叹:这个身体没有其它毛病,很好!

 

 

☆、谢恩

他他拉将军府前院

一名身穿浅蓝色云纹织锦袍服,身形瘦弱的少年正坐在宽大的摇椅中,沐浴着初春温暖的日光,静静的翻看着一本书。他眉头舒展,表情安详,看到心悦处还会不自觉的牵起嘴角,笑容温润恬静。

“世子,这是格格给您做的栗子糕,刚出炉,还热着呢,您快尝尝。”云娃手里拿着一盘糕点,在院外定定的看了这样的少年好一会儿才上前奉食。

她态度谦卑,语气恭敬,作态与少年醒来那日截然不同。

自世子醒来,短短几日,众人都感觉到,这个少年不一样了。他看人不再躲躲闪闪,而是眼神如电,他态度不再唯唯诺诺,而是优雅庄严。面对这样的世子,所有人在他跟前时,都不约而同的保持恭敬谦卑的态度,就连他的亲姐姐新月,如今在他面前也是屏声息气居多。

“恩,放那儿吧。”少年听见云娃的声音,头也没抬,左手指指椅子旁边的矮机,继续看书。

“是。”云娃嘴唇蠕动两下,终是没再出声。现下,她再次深刻的感觉到世子的变化。醒来好几日,世子只每天关在院子里看书,练字。若是往常,世子听见格格亲自做糕点给他,还不欢喜的蹦起来,缠着自己要去看姐姐?哪像现在,对格格可有可无,轻慢的态度。原来,老人常说从生死难关过来的人,心性都会大变竟是真的。

“没事就退下。”克善在看书时向来不喜身边有人打扰,感觉到云娃放下糕点后久久不动,他抬头轻瞥一眼,开口遣退。

“啊,是。”世子的声音传来,云娃感觉脊背凉了一下,连忙眼观鼻鼻观心的躬身告退。

以后,再不能在世子面前走神了。退出院落,她心里暗暗警告自己。

“云娃,你不进去伺候克善,站在这里干嘛?”新月身后跟着莽古泰,缓步从后院走来,远远看见站在墙角发愣的婢女,奇怪的询问。

“回格格,世子正在看书,不喜旁人打搅,所以将我遣退了。”云娃回身,行礼禀告,直起腰时眼神含情的瞟向格格身后高大健壮的莽古泰,见他手里拿着几个精美的礼盒,又好奇的开口:“格格,莽古泰拿的是什么好东西?”

“太医回宫复命,皇上和皇后娘娘听说克善痊愈了,很高兴,特意赏赐的补品和药材。”新月柔柔一笑,神情显得很骄傲。

“是吗?贵人们对格格这样照拂,真是太好了。格格,咱们快进去送给世子,让他也高兴高兴。”云娃听了主子的话由衷的开心。没了父母亲族,有上头的宠爱,格格才能过上好日子。

“恩,进去吧。”新月听了云娃的话,脸上笑容加深,举步跨进院门。

“克善,快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来?”看见坐在树下看书的少年,新月一脸明媚的笑容,语气轻快的开口。

闻声,克善皱眉,捏紧手里的书页,又很快松开,转头看向朝他走来的三人,眸子黑沉,没有答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上弟弟漆黑如寒潭的双眸,新月微微拔高的欢快嗓音不自觉收拢,转成轻柔:“克善快歇歇,病才刚好,不急着用功读书。看,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赐给你的礼物,都是些很名贵的药材和补品,以后每日让云娃给你料理了,补补身子。”

宫里赏赐的?克善听了新月后几句话,终于直起身子,放下书册,表情转为认真。

看来上面还没有对这姐弟两完全厌弃。也是,端王殉国没有几日,对外还是功臣,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皇上对功臣遗孤的态度,哪怕对两姐弟的作态再不满,皇上此时也不会表露出来。这样也好,趁着上位者的耐心还没被他们完全磨光,重新讨得皇上的青睐,继承王爵难度不是很大。他现在既然已经代替了这端王世子重生,这世子之位就必须名符其实。

看着一堆锦盒,克善摩挲着因生病而变得尖细的下巴,默默不言的思量一番,继而嘴角一勾:“莽古泰,将赏赐的东西放进库房。姐姐,明天你早点起来,好生装扮一下,随我进宫谢恩。云娃,现在就去神武门递明日进宫的牌子。”

“是!”世子自醒来后,威严日盛,此刻他开口下令,云娃和莽古泰莫敢不从,干脆的应下后分头行事了。

待两人走了有一会儿了,新月才反应过来,坐在弟弟身边的矮凳上,迟疑的开口:“进宫谢恩?克善,有必要吗?”

听见新月无知到极点的问话,克善额角抽了抽,嘴唇抿紧:“上有所赐,做奴才的岂可不知感恩?”口出‘奴才’二字,他心里没有一点不适,上一世他就知道如何调节自己适应环境,继而改变环境,这一世处境艰难,就更不会端着无谓的尊严行清高愚昧之事。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万一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想见咱们呢?咱们这样上赶着,不好吧?”端王在荆州就是土皇帝,行事横行无忌,作为他最宠爱的嫡女,新月不但不通人情世故,还养成了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在她看来,皇家照顾他们,那是天经地义的,克善这样做,有些太过谄媚,她觉得有些难堪。

“只要我们感恩的心意到了就好,上面想不想见咱们,那是他们的意愿,不容人置喙。姐姐今后慎言。”侧首直视新月的双眼,克善语气严厉的警告。

“恩,我知道了。”对上弟弟漆黑不见一丝倒影的深邃眼眸,新月瑟缩一下,轻轻回道。

“进了宫,我先去觐见皇上,姐姐径直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谢恩既可。见过皇上,我再去向皇后娘娘谢恩,你在坤宁宫等着我。记住,只说感激的话,旁的字不要多说一个。”实在是对这个便宜姐姐很不放心,克善不厌其烦的交待。

“好,我晓得。”新月忙不迭点头,在陡然成熟起来的少年面前,比刚进学的小学生还乖巧。

“也不要哭哭啼啼,从头至尾保持得体的微笑就好。”瞟见新月眼角,因自己的严厉而浮出的清亮泪意,克善沉声追加一句。

眼皮子浅淡,动不动就抹泪,态度又如此小家子气,新月这种女人最是令脾气爽直的皇后不喜。但,姐弟俩本就相依为命,长姐如母,不带她去又怕上面多想,一时间,克善情绪阴郁起来。

“我一定不哭,克善你放心。”看见弟弟面色越来越暗沉,嘴角几乎抿成一条直线,新月心里下意识的紧张,连忙开口保证。

“恩。希望你说到做到。明日进宫,不要着白色孝服了,随意穿一件简单大方的素色衣服就好,免得冲撞宫里的贵人。我累了,要休息,你走吧。”最后提点一句,少年直接开口赶人。

“姐姐这就走,克善你病才刚好,记得好好休息。”见少年眉宇间浮上一丝疲惫,新月柔柔开口,皱着眉走了。

看着新月离开的背影,克善无力的扶额,心里暗忖:被肆无忌惮娇宠着养大的无知少女,果然是世界上最让人头疼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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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巳时,克善姐弟两已经坐着马车抵达神武门外。此时,两人正静静的站立在门口,等候宫里的太监上禀后出来传召他们。

“克善,你说贵人们会不会见我们?”等候了近一刻钟,新月有些心浮气躁,不自觉的揉捏衣角。

“安心等着就是了。”低声嘱咐,克善表情还如刚下车时一样,嘴角挂着一抹浅淡温雅的微笑,形态从容,不见半点焦躁不安。

“新月格格,克善世子,皇上和皇后娘娘同意召见,请跟杂家来。”姐弟俩话音刚落,一名上了年岁,穿着四品总管袍服的太监躬身来到他们面前带路。

“公公请。”克善嘴角微勾,轻轻抬手谦让一下,神情温润,动作优雅,让人见之如沐暖阳。

见到这样风度翩然的小世子,总管太监脸上的笑容立刻真实了几分,殷勤的在前面指路。

一行人走到一个岔路口,太监弯腰回话:“世子,往左边这条路直走就是养心殿,皇上正在殿中等候。至于格格,杂家就带她去坤宁宫了。您若觉得心里没底,杂家还可再唤一名太监来给您指路。”

“不用指路,多谢公公。这是一点薄礼,还请您一定收下,家姐就有劳公公多加担待了。”克善轻轻一笑,手里捏着一个荷包,动作自然的递给这名太监,待太监接过,又极自然的收回手,半点没有贿赂人的鬼祟之态。旁的人见了这样磊落温雅的人,怕是也不会将他与那行贿之事联系到一起。

这太监位居四品总管职,地位不低,又带着新月直去坤宁宫,定是皇后身边的人,多打点一番,让他等会儿临时帮衬着不着调的新月很有必要。这是克善此时的想法。

平时习惯了有人孝敬的总管太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将行贿之事做的如此优雅大方,反射性的接过荷包藏好后有点傻眼,好半天回过味儿来,感觉荷包过手时沉甸甸的重量,心里更加偎贴,态度殷勤的连连允诺下来。

看着表情不安,跟在太监身后一步三回头的新月,克善双手负在背后,眸色沉沉,在原地立定片刻才施施然举步,朝养心殿而去。

 

 

☆、面圣

背着手,稳步直走到养心殿前,看着阳光照射下更显巍峨辉煌的高大殿宇,克善心情很平静,既无被皇室庄严震慑的压迫之感,也无即将面见最高统治者的紧张兴奋之情。

也是,21世纪的林公子,什么盛大场面没经历过,面见国家领导人又不是第一次,还真的难以让他产生诚惶诚恐的自觉。

“端王世子,查特里·克善前来面圣,还请公公代为通传。”走到殿前20米处,克善停下脚步,向值守的太监微微颔首道。

只这点距离,除了通传的两名太监,守备的侍卫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面对这样森严的仪仗,在脑子里搜索一下克善留下的,那少的可怜的关于宫廷礼仪的记忆,没有任何印象,他只能停步,凭直觉行事。幸好,那太监听了他的话,应一声就匆匆跑进去了,没有面露异色,克善知道,自己的行为没错。

“传查特里·克善世子觐见!”不一会儿,一阵高昂尖啸的声音从殿内传来,那名进去回禀的太监嘴里传唤着,快速从殿内出来,跑到他面前,半弯着腰,抬起右手指引,将他步步引到殿门前便立定不动了。

克善双手自然下垂,目不斜视的跨进殿门。

殿内空间旷达,装饰简单大气,却处处透着奢华,金色的阳光从敞开的殿门进来,直直照在正坐在殿中主位上的一抹明黄色身影上。初春上午的暖阳虽不刺目,但在明黄色朝服的反射下却有些晃眼。克善只略抬眸扫视一眼,就不适的底下了头。

“奴才查特里·克善见过皇上,皇上圣安。”只一瞥就马上垂下头的克善,依着记忆里的动作给面前的乾隆皇帝请安。他声线平稳,动作流畅,进殿后一举一动都行云流水般优雅自然,让人看着很是舒心。

“起磕。上前来给朕看看。”

少年细瘦的身影背衬着橙色阳光,看不清面庞,剪影单薄的让人惊心;少年清亮丝滑的嗓音在空旷的殿里回旋,如阳光中浮动的点点尘埃,虽知道与人无碍,却搔的人鼻痒心痒。乍然看见这样一个与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少年,乾隆眸光闪了闪,耳尖微不可见的颤动了一下。这少年的嗓音凭的悦耳!动作也极尽优雅!是他见过的那个端王世子吗?

“是。”少年低应,起身后踱步到帝王御前三米处停住,头微微抬起,垂眸四十五度,视线正好移到帝王的下巴。

少年的脸普一进入眼帘,便使乾隆的眼神颤了颤。原本还带着明显婴儿肥,皮肤黝黑的少年因长久的卧病在床,如今身形消瘦,脸只剩巴掌大小,下巴尖尖,狭长的眉目也显出了遗传自生母的明丽婉约,衬着病后苍白透明的皮肤,半大的孩子安静的站在面前,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去疼惜。

“怎得消瘦成这样?努达海是怎么照料的?”帝王沉声开口,语气中隐有怒气,却不是针对少年。世人都道乾隆颜控,果不其然。面对眼前透明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的细瘦少年,他心里对姐弟两不识好歹的那点不满,此刻都烟消云散了。罢了,到底还是不懂事的孩子。

“回皇上,奴才大病初愈,将养一阵就不会如此消瘦了。努达海将军照顾奴才尽职尽责,还请皇上不要怪罪。这次多亏了皇上替奴才召来的太医和赐下的珍贵药物,才堪堪保住奴才一条性命。奴才深受皇恩,恩同再造,心内感激无以言表,日后定当竭力进学,早日成为……成为大清的巴图鲁,为皇上分忧解劳。”

说到最后一句,克善语音噎了一下,抬起清亮的双眸看看乾隆的反应,又立刻低头,脸上浮起几丝尴尬的红晕。要学着12岁的小孩口气说话已经够让贵公子为难的了,临了还卡词儿,差点顺口说出‘成为社会精英,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幸好他及时反应到这词儿太现代了,不妥,转了回来。果然是在21世纪时见了太多次最高党代表,口号喊习惯了啊!

“呵呵……好!有志气!不过,克善,你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养好身体,多长些肉出来才是正理儿。”乾隆拍拍少年的小肩膀,朗笑一声,心情很是舒畅。

少年那瘦瘦的小身板,配上他严肃的表情和最后‘彪悍’的豪言,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喜感,特别是当那双晶莹的眸子朝他看过后,脸上浮现的羞涩绯红,更显得这孩子感恩的心一片赤诚。乾隆心念一颤,对少年的赤子之心和知恩图报极是受用。

“奴才谢皇上关心。”克善暗自打量乾隆一眼后,马上垂首恭敬回话,心下惊诧万分。眼前的乾隆皇帝古铜色肌肤,虽坐着,仍看的出体格高大健壮,一双斜飞入鬓的浓眉,一张刀削斧凿的俊颜,跟他在现代时看过的乾隆画像竟无一丝相似之处。自己来的这地儿,真的是清朝吗?

虽然心里为重生后的种种异象所震动,克善面色依旧淡定优雅,从容的应对乾隆随后的问话。君臣二人就克善养病期间的情况又交流了一会儿。

殿中一厚重低沉,一清亮悦耳的声音你来我往,衬得这初春的上午一派娴雅舒适,站立在侧的吴书来看着听着,都有些沉醉。

“启禀皇上,奴才病中,皇后娘娘和十二阿哥多有照拂,时有赏赐,如今奴才的姐姐还在坤宁宫中谢恩,奴才也恳求皇上准许奴才前去给娘娘叩首。”克善心里还记挂着在坤宁宫中的新月,看着时辰过了许久,瞅个空挡向乾隆禀告。

他是外臣,外臣入后宫,没有皇帝的准许是大罪。

“哦?那你去吧!”乾隆瞟向殿中的一口西洋挂钟,见时间竟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眼看快到用午膳的点儿了,便干脆的准了克善的恳求。

克善再次跪下行礼,躬身四十五度,步步后退到殿门,每一步都如度量过般,不多一寸,不少一寸,直退出殿门后才悠然直起腰,垂首,转身,朝坤宁宫去了。

看着施施然退下的半大少年,乾隆兴味的勾起嘴角。这孩子只两月不见,就如此进益了,宫中礼仪,如他这般行的既美且雅,悦人耳目的,他平生还未见过第二人。不过,乾隆若知道林公子前世因家教森严,自打会走路就开始学习各国礼仪,估计这会儿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吴书来,这十二阿哥和克善世子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密切了?”对着空旷已无少年身影的殿门沉默半响,乾隆突然开口,问的是克善说的十二阿哥赏赐之事。

“皇上,您忘了?两月前,您钦点了克善世子做十二阿哥的伴读。”吴书来稍上前一步,恭敬的回话。

“啊,瞧我这记性。”脸上莫测的神情尽去,乾隆莞尔一笑。

站立在天子身后的总管太监吴书来默默垂头暗忖:这克善世子真是了得,只今天一面就扭转了上次不堪的形象,得了万岁爷喜欢。君臣两个单慰问病情就叙话了一个时辰。万岁爷哪怕是疑心他与皇子过从甚密,竟没当面试探,也不派人追查,只单单问了问我就了事。若世子真是个有才又忠心的,日后在朝堂上真是大有可为啊。历来都是近臣,孤臣,忠臣最得帝王倚重,这小世子看着,估摸是占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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