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捷琳娜跺脚道:“不怪你,都是母亲,非要我找聂汶希赔她一件新衣服!”
何一远不禁哑然失笑,她叫住她,竟然是这样的事由,自己从小家教严格,没做过什么坏事,头一次做,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心虚和狼狈。
明知道她已经走了,却还是忍不住抬眼看向大门的方向,一片沉沉的黑夜。
他想起了她临走时的那个笑,倾国倾城的弧度,却又分分明明的,带着讥讽,并不费心掩饰。

第五回

 

他喜欢列宁格勒,这是一座英雄的城市。
穿越了1825年十二月党人起义的惊涛骇浪,接受了第一次俄国资产阶级革命的洗礼,也见证过社会主义革命,用铁与血的顽强抵挡了法西斯的围攻。
闲暇时,他总喜欢漫步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有时和国平国安一道,更多的时候是独自一人。
去夏宫、冬宫、艾尔米塔什博物馆,去十月革命时作为列宁指挥武装起义大本营的斯莫尔尼宫,去阿芙乐尔巡洋舰,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宣告了旧制度的灭亡。
列宁格勒有大大小小的桥,沟通了纵横无数的河流与岛屿,他结束了一天的课程,穿过一座又一座的桥梁,准备到集市采购一些生活用品,并没有想到,会遇到她,那个叫聂汶希的女子。
她手里的银叉他并不陌生,她用它,从一个小贩手中,轻车熟路的换来六管油画颜料,依旧那样的美丽和漫不经心。
这是自卡捷琳娜的生日宴会以后,他第一次见到她。
其实那晚之后,不是没有想过再见她的,在校园里,教室或者林荫道,他都比平常多留了个心,却总也没能再见那个幽冷的身影。
甚至于,他还专程去旁听了新闻系的一堂课,纵然那个教授讲得精彩绝伦,没有见到她,他的心底还是有些许的失望。
随即又对自己自嘲的笑笑,他并不是一个过于痴缠的人,对于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太看重。
毕竟只有一面之缘,虽然一直记得,却还没有到,放不下的地步。
于是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却不想在今天遇到她。
他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越过整个列宁格勒,来到一个荒凉而人迹罕至的小岛,看她在画纸上,渲染出一片湛蓝的世界,那样明亮。
这个女子身上一直有着谜一样的气息,他读不懂她。
她气质里的高贵与华丽与身俱来,又那样的漫不经心。
她身上的衣服,即便连他这样一点不贪恋物质享受的人都能够看出,价值不菲。
她手中的照相机,他曾在商店里见过,1800卢布的价格,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天文一样的数字,她放在手里,那样的不在意。
她的十指纤纤,一看便知是被娇宠保护的极好,要知道,那个年代,就连国安那样的高干子女,也一样自己洗衣做饭,自小独立。
自那天起,他发现她极喜欢这个冷落荒芜的小岛,就像她喜欢黑色的衣服一样,可是偏偏,笔下的世界,无一例外的湛蓝澄澈,明亮得不可思议。
就如同,他不懂,为何她那样的女子,却每每用偷窃来的东西,换回作画用的蓝色颜料。
可是,这些都不防碍她慢慢进驻他的心里,一天深似一天。
他把自习的地点也改到了这个荒岛,她作画,他温书,只有风声吹过。
有时她收了画笔,会去一个偏僻的小酒馆,却并不常喝酒。
酒馆的老板是一个年迈老头,想是与她已经熟识,每次她去,都会微笑着递过一把吉他。
她接过,也不说话,只是开始低低吟唱,她的声音本就好听,此番唱来更有一种清冷的韵味,他听不懂歌词,他想,那或者是意大利语。
他要过一杯又一杯的啤酒,听她拨弦轻唱。
总有人笑他,来这个酒馆喝酒的,几乎没有一个不是点伏特加或者是其他烈性的酒,像他这样只要啤酒的,还真没有。
可是,他并不在意,只是听着她的吉他声,一整晚,都不倦。
她会在夜色中离开,当时的苏联,虽然社会治安很好,却因为人民嗜酒,大街上,醉汉的身影总是随处可见。
他并不放心她一个年轻而又美丽的女子独自一人,总暗暗送她到了住处,才回到自己的寝室。
或许,她是知道的,却依旧那样的漠不关心。
就像她明知道他在荒岛,在酒馆,却并不招呼,也没有刻意避让一样。
即便面对面的经过,她都可以做视而不见。
有时他想,连陌生人都不如,简直就是空气。
说不懊恼是假,可是他却不得不庆幸她这样的态度。
那时,大使馆的留学生管理处并不主张他们这些留学生恋爱的,而她身上独特的气质固然是吸引他的地方,却也让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彼此的距离,有多大。
所以,这样最好,有时无声相伴,看书看得累了,抬眼,她的皓腕微抬,对着照片勾勒轮廓,再渲染上深深浅浅的蓝,他的心情就会无端的安静下来,然后继续看书,效率不减反增。
若她对他只要有那么一丝的亲厚,他没有把握自己是不是会就此沉沦。
所以,这样最好。
那时还没有门禁这一说,所以他每次在深夜送完了她以后,都不至于流落街头。
虽然他每次都放轻的动作,但作息的改变,如何瞒得过室友。
国平是问过他的,他只一笑,并不多说,然后,依旧故我。
这一夜,接近凌晨,她在前面走着,只一个背影,便足以颠倒众生。
身后,汽车的灯光从一个转角处慢慢过来。
他不由得回了回头,虽然那时的苏联,小轿车也已经不少了,可是这个时间,又是这样豪华的一辆车子,他没有办法不诧异。
看见灯光,前方那个美丽的背影顿了顿,却是没有回头,重新又往前走去,并没有刻意加快或者减缓脚步。
车子越过了他,在她面前停住。
而她依旧不停脚步。
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从后座出来,何一远看不见他的脸,只有一个背影,在月色下,说不出的优雅凉薄,却又内蕴着豹一样的力道和迅猛,矛盾而诡谲。
那男子不紧不慢的跟在汶希身后,姿态闲适,而她却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何一远直觉这个男子不简单,而他的目标,显然是前方的聂汶希。
没有半分犹豫,他加快脚步就要上前。
却听见那男子的声音,带着魔魅的凉薄,邪惑却又有着情人一般的亲昵,他说,希希,你还想逃到哪去?

第六回

 

何一远看着汶希因为那男子的话语慢慢顿下脚步,却依旧没有回头。
而那人轻笑着上前,伸手从后面捉住了她的手臂。
她本是安静而冷淡的,却在那一刻,开始剧烈的挣扎,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
而那男子,却只是轻笑着把她困在怀中,她的拳打脚踢他并不理,带笑的气息就拂在她的耳畔,温热而酥痒:“爪子还是那么利,嗯?”
何一远看见此情此景,即便已经能够推断这两人之前是相识的,可他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冷静的开口:“你放开她,不然我就报警了。”
那男子大概没有想到后面有人,或者是说没想到这人竟然会管他的闲事,好整以暇的拥着聂汶希转回身来,脸上的神色带了点兴味。
他还没开口,车上前座很快有两个金发碧眼的男子下来,而他却是心情不错的样子,软玉温香在怀,只随意的说了一句话,或许是意大利语,那两人便收了伸向腰间的手,重新回到车上,态度恭敬。
虽然只是极短的时间,却已经足够何一远看清,他们腰间那坚硬冰冷的突起,分明是手枪。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何一远缓缓抬眸,就着月色,看面前的男子,几乎就要以为他是从暗夜里走出的妖。
苍白而俊美异常的容颜上面,一双幽黑的眼眸暗邃精深,竟比浩瀚星海更能摄人魂魄,弧形完美的唇边,流转着妖邪凉薄的笑影,带着可有可无的兴味。
这个男子,有着魔魅与高贵兼具的邪惑气质,在他周围,仿佛空气都是诡谲迷炫而带着阴冷的,汶希被他禁锢在怀中,却又有着说不出的契合与赏心悦目,他们都是一类的人,轻而易举就可以魅惑整个世界。
可是,眼下,那美丽的女子在他怀中并不情愿,她已经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平静的任他搂着,看着前方,却又明明,什么都没有在看,漂亮的眼眸带着空洞的绝望。
这样的眸光让何一远无法置身事外,他直视那男子的眼,走了过去,坚定的开口:“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恩怨,但是她并不情愿,所以,请你放手。”
那个妖邪的男子看着他,也不生气,或许是因为难得心情很好的缘故,竟然对着他开口道:“有点胆识,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英雄的,或许我可以告诉你救美的代价。”
何一远依旧直视他:“我并不想当什么英雄,只是聂汶希我认识,无法坐视不理而已。”
那男子低低一笑,却是对着怀中的汶希开口:“认识吗,希希?”
她漠不关心的点头。
“朋友?”
“校友。”依旧是淡而无谓的语气,波澜不惊。
那男子一笑,抬头看何一远,语气邪惑凉薄:“眼光不错,加上我今天心情不错,所以你可以不用死了。”
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自然,和漫不经心。
何一远知道他的话不是玩笑,那男子身上,总有些冷残的气息围绕,即便敛得极淡,也依然让人惊心。
他也知道,那人之所以心情好,是因为美人在抱,而他之所以放过他,是因为,汶希对自己彻彻底底的漠不关心。
听着他们说话,聂汶希脸上开始带上了些厌烦的神色,开口,语气依旧清冷,却带上了几分不耐:“我明天有课。”
那男子低笑出声:“你在怪我浪费时间吗,希希?”
于是不再理会何一远,拥了汶希往车子走去,副驾驶座那人很快下车为他们开了车门。
何一远正要跟上阻拦,却看见那男子松开手,然后汶希自己,如猫儿一样优雅无声的滑进后座,表情冷漠。
他顿住脚步,自己再无立场上前,任何多余的动作只会徒显荒唐和可笑。
车子开走了,而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没有看车子行驶的方向,却知道它消失在了拐角处。
那天晚上,他并没有回宿舍。
一个人,在列宁格勒的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不时可以遇上几个醉汉,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醉了,一杯苦酒,醉得狼狈。
第一丝曙光开始降临的时候,他听见古老的钟声响起,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伊萨基辅教堂边上。
吹了一夜的风,他似乎清醒了不少,想起今天早上还有课,正打算走回学校,却在转身的时候,发现了转角处,路边静静停泊着的车子,相距不过才几个小时。
此刻车上并没有人,他的目光沉了沉,却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举步往教堂内走去。
一步步的走着,朝圣的殿堂里空无一人。
只有微微的晨光从高高的天窗透进来,整个空间,依旧阴暗,连十字架的光辉,都被模糊。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正想转身离开。
却听见暗处,有低低压抑着的喘息声,奇异而媚惑的传来。
他并非不通人事,却依旧自虐一般朝着声响的位置走去,不发出一点声音。
所有的侥幸在那一刻破灭。
他看见,暗处,抵死缠绵的人影。
汶希背靠着墙壁,双手别无选择的只能死死攀附上男子坚实的双肩,男子有力的手臂稳稳的托着她,两个人的身体密密的契合着,连影子都在剧烈的纠缠。
没有声音,只有彼此压抑而激烈的喘息。
男子的动作如豹一般迅猛而优雅,如同刻意想要把她逼至崩溃一样,在她身体的最深处辗转,力道很大,诱惑而毫不留情。
她狠狠的咬着自己的下唇,死命的不肯发出一丁点的碎吟。
漂亮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教堂顶端,高悬着的十字架,眼里,有冰凉的绝望和恨意,更有在情欲氤氲时,才会出现的脆弱与迷茫。
她身前的男子抬起眼来,看她已经被咬出血迹的下唇,犹如一朵滟潋娇艳的罪恶之花。
他逼迫她与他对视:“希希,看着我,是我,我们。”
轻如羽毛般魅惑的话音未落,他已经毫不留情的蛮横贯穿,激烈的力道让她承受不住,从一开始就已经失控。
她在情欲的最顶端,终于落泪,她喊他,轩,轩…
她的眼泪,没让他看到,脆弱一闪而逝。

第七回

 

密闭的空间里,有雾气和微光,视线受到阻碍,整个世界混沌而模糊,唯有那女子的容颜,犹如花树堆雪一般,映出一片清辉。
她黑色的衣裙被撕裂,愈发映称得肌肤皓莹若雪,她的颈项间有优美纤细的弧度,锁骨精致,引人无限遐想。
他的眼光流连,残破的衣裙更平添了欲盖弥彰的诱惑,微弱的晨光中,她胸前半掩的景致,让他身体里,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
何一远从睡梦中蓦然惊醒,浑身滚烫,衣衫全被汗湿,而被子,不知何时已经掉了一半到地上。
心跳依旧很急,他慢慢平息自己剧烈的喘息,疲倦的闭了闭眼,静静坐着,一动也不动。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这半个月来,无论在梦里,还是醒着,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直是她的身影,黑色的衣裙半掩,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带着浅浅粉红,婴孩般娇嫩,泛着柔和得不可思议的微微光晕。
明明是诱人沉沦,却偏偏以最圣洁的姿态。
她的眼底,有隐约的高贵与绝望,那抹脆弱,刺痛了他的心。
他缓缓的弯下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被子。
第二天一早,照旧还是带了书,晨跑,往那个荒岛的方向。
虽然已经不抱希望,看不见她,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失望。
下午的随堂考试,考得一塌糊涂,他拿到自己的卷子,鲜红的分数那样刺目。
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理会国平国安担忧的眼光,他们问过他好些次了,自己这段时间到底为了什么变得寡言而又这样心神恍惚,他只是不做声,任凭他们怎么问都不发一言。
他沉默着收拾自己的背包,正要出教室,导师叫住了他,说,一远,我们谈谈。
那一场谈话,持续了很长时间,出门的时候,他抬眼看天,寥落的几颗星。
导师的语气并不重,可越是这样的和蔼越叫他难受。
也在那一刻警醒过来,心内发狠一样的告诉自己,到苏联是为了学习的,国家花了那么大的精力和期望送自己远赴异国学习深造,可不是为了让自己来谈情说爱的。
他这样,怎么对得起家乡的父母,怎么对得起党和国家的期望,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梦想和那么弥足珍贵的机会。
他还记得公派苏联的通知下来时,自己欣喜若狂的心情和父母脸上难掩的骄傲与自豪。
国平因为根正苗红,是中央指定的留苏人选,而他和国安,都是经过了严格而正规的考试,一轮一轮的从北京外语学院留苏预备部选拔出来的。
当时,留苏预备部里汇集了全国各地推荐来的精英,能进入这个门槛已经实属不易,更何况是从这帮人中脱颖而出,他们那一批,131个人中,最后登上开往莫斯科的国际旅客列车的,只有7人。
这样来之不易的机会他格外珍惜,来到苏联以后,他的相貌和学识吸引了不少苏联姑娘的爱慕,可他拒绝着一切诱惑,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紧张而有序。
每天五点半,准时起床,洗漱后,在寒冷的空气中,沿着列宁格勒大街的人行道来回跑步半小时,然后利用早餐的时间,听苏联的无线电广播,以提高自己的俄语水平。然后在七点钟,准时到学校,当时的课程大多安排在上午九点,所以他仍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用做自习。
他的留学生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宿舍——课堂——图书馆——实验室这样四点一线上度过,周而复始,目标明确,因此,过得很充实,恨不得一天用做两天,好早日学成,报效祖国。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女子,一个根本对他漠不在意的女子,这半个月来,学业几近荒废,忘了最初的梦想和来这里的意义。
连他自己都感到羞耻,更不知,父母和陆伯伯知道后将是怎样的痛心和失望。
那个晚上,何一远看着天边的星光,告戒自己,再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的自制力向来很强,很快,一切又回到了正轨。
他的底子扎实,加上迷失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又用上了比平日更多的努力,很快的赶了上来,甚至于比从前更加出色。
导师赞赏而欣慰,直说自己没有看错人,也隐约的透露,下学期,也许会给他进入有代号的工厂实践的机会。
所谓有代号,意味着保密,对他们学习军事的人来说,能够进入工厂参观,已经不易,更何况是这类有代号的工厂。
他的心内雀跃,毕竟理论和实际总是有差异的,那个时候的苏联,重工业高度繁荣,兵工武器方面的实力也在世界领先水平,若是能见识其机密技术,即便不是核心的,也已经足够他受益终生了。
于是越发的拼命,只差没把古人头悬梁锥刺股的用功劲给使上了。
就连国平国安也笑道,这是怎么了,前段时间那么颓废,现在又这么肯用功。
他笑笑,没说什么。
有时他们逼问的紧了,他推不过,就会半真半假的开玩笑道,没什么,不过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现在醒了。
国平嗤笑,摆明了不信,说,连卡捷琳娜那样的大美人热情如火的攻势你都不为所动,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女子才入得了你的眼。
倒是国安,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没有再去那个荒岛和小酒馆,也没有再见到聂汶希。
很快到了期末,他顺利的通过了考试,毫无悬念的拿到了优秀学生的荣誉,大使馆留学生处的领导,还特意到宿舍对他进行了慰问和奖励。
期末全校性的表彰大会上,国安坐在他身边悄声问:“一远哥,听说你被批准下个学期进入乌里扬诺夫兵工厂实习了,是不是真的?”
他笑笑:“要等待会宣读了名单才知道。”
表彰典礼开始了,却不是按照原定的议程,满头银发的校长亲自上台,带了点喜悦的神色,对着台下微笑:“亲爱的同学们,还有在座的各位老师,在进行表彰仪式之前,我要先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
台下鸦雀无声,老校长的声音愉悦的传来:“本校新闻系的中国留学生聂汶希同学的哥哥,对于教育事业和学校的发展表现出了巨大热情和可贵的责任感,他决定,投资500万卢布,为学院新建一幢新的藏书馆,同时每年出资10万卢布,建立专门的基金,用以奖励学校品学兼优的同学。”
乍然听到心仪的名字,他的思绪起伏还未得到控制,校长的讲话声已经接着传入而中。
“下面,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有请聂汶轩先生上台致辞。”
然后,他看见了他。
聂汶轩。
那个从暗夜里,生出的妖。

第八回

 

何一远静静的坐着,听那男子凉薄邪惑的话语在礼堂回响,明明是字字清晰,可串联起来,他讲了些什么,他全然不知。
聂汶轩唇边勾出的笑,是一种诱人沉沦的弧度,他的致辞很短,却字字带了致命的吸引力,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却被掌声和尖叫拖得久久下不了台。
老校长无奈笑着,走上台与他耳语了几句,他似笑非笑,魔魅的眼光淡淡扫过全场,竟然让一片喧闹就在瞬间静默无声。
他对着场下微笑:“方才校长希望我留出一个自由问答的时间,我不是不想,只不过还有一个小时,我的专机就将起飞…”
他的话未完,底下已经是一片抑制不住的惋惜声,而他却适时的优雅开口道:“但我向大家保证,我会回来的,我的妹妹在这里。下一次,我接她回家,会把欠你们的答案补上,我保证。”
勾着薄笑,带着高贵与魔魅,他以最诱惑的姿态退场,优雅转身,只留一个背影,毫不眷恋。
表彰大会经过了这一段插曲之后,骤然变得有些冷清,就如同激情过后总会有些兴味索然一样,却还是不得不按着事先确定下来的议程进行。
何一远一直坐在那里,极度的震惊和心内根本分辨不出的感觉让他恍惚而茫然,甚至于,该他上台领奖了都不知道。
“一远哥,快上去呀,高兴傻啦?”国安抿嘴笑道,轻轻伸手推了推他,神情里有着小女孩的爱娇和隐隐约的骄傲,仿佛得奖的那个,是她自己。
何一远没有说话,只是机械的起身,机械的上台从校长手中接过荣誉证书,机械的合影留念,接受台下的掌声和钦佩艳羡的目光。
这样的动作,从小到大,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所以即便是心神大乱的此刻,也没出现一丝的纰漏,至少在外人眼中,他依旧从容而淡定。
茫茫然的看了一眼台下黑压压的人头,没有见到她。
下了台,校长开始宣读下一学期进入乌里扬诺夫兵工厂实习人员的最终名单,全校总共三人,他是唯一的留学生。
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有任何想法,身旁的国安已经欢呼起来。
毕竟,乌里扬诺夫兵工厂,那代表了苏联兵工武器的权威和机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能力和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