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夫人,您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儿呢,放着我来吧。”
席云芝见他不像作态,便羞怯的笑着说:“老人家,我起来晚了,不知相公和老太爷可有生气,我这便去奉茶。”
老者捻须一笑:“夫人,老朽姓堰,他们都唤我做堰伯,老太爷知道您这些天累了,便叫我来煮些早饭给您送去,可没生您的气,至于少爷…他惯来起早,许是在山林里转悠着,夫人不必担心。”
席云芝赶忙点头说道:
“不不,早饭我来煮就好。”说着便要去抢堰伯手中的树柴,却被他灵巧的闪了过去,只见堰伯动作迅速的坐到了灶台后去烧火,席云芝见状也不好闲着,便就去揭开锅盖看看水烧的如何了。
堰伯在灶台后偷偷的观察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半磕下眼皮,状似无意般与席云芝唠起了家常。
“夫人是席家的嫡长女?亲家老爷可是叫席徵?”
席云芝骤然听到父亲的名字,手上动作顿了顿,这才点头:“是,堰伯如何知道我父亲的名字?”
堰伯躲在锅堂后,看不见他的脸,但笑呵呵的声音却传了出来:“哦,席老爷赶考那年,正巧在我府上躲雨,问他是哪里人士,他便说是洛阳席家,这才认识的。”
“…”
听了堰伯和父亲的际遇,席云芝不知该如何作答,父亲赶考…那是近十年前的事了,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壮志待酬,一心想要考个状元公回来光耀门楣,只可惜造化弄人,变成如今光景。
想来堰伯也听说了父亲后来的遭遇,便也不再对此多问,反而将如今步家的情况告知了些给席云芝听,原来夫家姓步,相公叫做步覃,听说从前是个将军,只是打了败仗,断了腿,在京城无用武之地,被皇帝暗贬至此看守陵墓。
跟随步家祖孙来到洛阳的除了一队皇帝派来浑水摸鱼的残兵弱将,也就只有三人,堰伯,赵逸和韩峰,他们三人伴随步家祖孙,住在这座院子里,几个男人住在一起,没有人打点衣食住行,他们便成日上山打猎,回来风干挂着,这也就是这间小小厨房内满是山货的原因了。
席云芝动作麻利的煮了一些米粥,切了些煮熟的肉丁加蘑菇丝撒在粥上,顿时香飘四溢,她精心盛了一碗放到木质托盘上,跟在堰伯身后,去到了老太爷步承宗住的后院。
规规矩矩给老太爷行过孙媳妇大礼后,便将自己亲手煮的米粥奉上,步承宗也不知道是假奉承还是真夸奖,狼吞虎咽,边吃边对席云芝竖起大拇指,三口两口就把一碗粥尽数喝下了肚,堰伯汗颜的递上了干净的帕子给他擦嘴,他还意犹未尽的巴咂了两下嘴,洪亮有力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哎呀,好久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粥了,覃儿有福,覃儿有福了啊,哈哈哈哈。”
席云芝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因为她不知道这位老太爷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假话,就好像席家的老太太那样,明明心里厌恶着你,可脸上偏要做出欢喜的样子,叫你摸不着她的头路。
步承宗见席云芝跪着拘谨,知道此刻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这么快卸下心房,便也不去强求,一拍脑壳,突然站起身,在屋子里乱转,找着什么东西似的,堰伯也不懂这位要找什么,便凑过去问,步承宗捋了捋全白的胡子,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做恍然大悟状,往内间的床柜走去,风风火火的进去,火火风风的出来,大刀阔斧坐在席云芝对面的太师椅上,对她招了招手。
席云芝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起来,便就着膝盖挪了两步,步承宗见她这般,便也不在卖关子,将手里的一直红色锦囊交到了她的手上,洪亮的声音说道:
“这是我们步家的传家宝,一对鸳鸯玉佩,你一只,覃儿一只,回头你给他戴上,得亏上回那帮孙子去府里搜刮的时候我藏得快,要不然步家的祖宗还不得半夜从坟地里爬出来找我训话呀。”
席云芝将两只通体雪白的玉佩从锦囊中拿了出来,虽然听老太爷说的轻松,但也能明白他话中的重量,这玉佩代表的是步家的传承,责任重大却推辞不得,席云芝便谨慎的将东西收入襟中,对步承宗磕了个头后说道:
“是,孙媳妇定会好好保管。”
步承宗见她这般谨慎,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些,站起身来,亲自将席云芝从地上拉了起来,喜笑颜开的对她说道:
“只是好好保管可不行,还要传下去,传给你们儿媳妇,孙媳妇,丫头你很好,可要快些给我们步家生几个胖娃娃才好啊,哈哈哈哈。”
席云芝面红耳赤的站在那不知道如何是好,却听步承宗拍着肚子又说道:
“老堰啊,再去给我盛碗粥来,老子一辈子都没觉得粥这么好喝,再吃你们煮的饭,老子迟早要给齁死。”
席云芝正愁无处躲藏,听闻老太爷还要喝粥,便自告奋勇的说:
“还是让孙媳妇去吧。”
说着,便拿起步承宗喝光的粥碗,红着脸,低着头走出了院子。
堰伯见自家老爷盯着那丫头离开的背影一动不动,不禁问道:“老爷,想什么呢?少夫人挺好的,守礼懂分寸。”
步承宗听了堰伯的话,这才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目光,巴咂着嘴说道:“性子挺好,就是太瘦了,看着不太好生养,得多补补才行。”
“…”
堰伯绝倒在地,敢情老爷是在担心这事儿,正要离开,却又被步承宗叫住:
“对了,你去把家里的账本和剩下的银钱全都交给孙媳妇,让她去打理吧。”
堰伯有些迟疑:“可是老爷…咱家的帐和钱…”他做出一副尴尬的表情:“夫人初来乍到,这样不太好吧。”
谁知步承宗却铁了心,挥手道:“就这么办,没什么好担心的,这可是我亲自挑中的孙媳妇。”
当初他可是花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刻意了解过这孙媳妇的脾性和能耐,应该错不了的。
席云芝回到厨房,便看见赵逸和韩峰正围在灶台前喝粥,见她进来赶忙站到一边,活泼点的赵逸忙对她说道:
“夫人,这粥是您煮的,太好吃了。”
“…”
席云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煮了一锅白粥,竟然就得到了这么多的好评,当即甜甜笑道:
“真的吗?那你们多吃点…”
说着便从碗柜中又拿出一只碗,走到锅前想去盛粥,可见到的却是干干净净,一片黑黑的锅底,她记得她煮的可是十人份的粥啊,不过盛了一碗给老太爷,怎么就没了呢?
赵逸还在喝粥喝得震天响,韩峰比较识趣,放下粥碗,挠了挠后脑,不好意思的对席云芝笑道:
“太好吃了,我们就多吃了几碗。”真的只是几碗…而已。
“…”
老太爷还等着喝粥呢,席云芝欲哭无泪。
正为难之际,却见赵逸突然放下了粥碗,快步走出了厨房,对韩峰说道:
“爷回来了。”
韩峰也察觉到,便紧跟着赵逸的步子,急急离去,席云芝不明所以,便也跟着过去看了看。
只见步覃脱去了昨日的喜服,换上一袭纯黑的常服,俊美的五官加上冷漠的神情,使他看起来如剑锋般凌厉,若不是一条腿行动不便,走起路来身子有些前后倾斜,那这样的一个男子,只是站着,便足以睨视天地。
赵逸和韩峰收起了先前对席云芝的嬉笑态度,毕恭毕敬的站在厨房外,神情肃穆,身姿挺拔,就像两颗银松般笔直精神。
步覃不知去外头做了什么,手掌上有些污渍,他面无表情,一瘸一拐走到了厨房外的水缸旁,赵逸立刻机灵的跑过去替他打水,韩峰则去寻皂角。
席云芝站在门外,一双黑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男人,见他冷冷撇过来一眼,席云芝慌忙振作了精神,对他扬起一抹毫无芥蒂的微笑,大方方的对他问道:
“相公早,还没吃早饭吧,我这便去…”
“不用了。”
席云芝的话还未说完,步覃便率先打断了她,接过韩峰递来的皂角,洗过手后,便一声不响回到了最东面的书房,席云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觉叹了一口气。
赵逸和韩峰对视两眼,生怕她觉得尴尬,赵逸连忙出声安慰道:
“爷他…就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夫人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席云芝大度一笑:“嗯,怎么会往心里去呢,你们吃好了吗?我还得再煮一些,你们还要吃吗?”
赵逸和韩峰立刻忘记了一切,紧巴着灶台连连点头:“要,要,要!”
热情的样子,就差身后长两条尾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家主母

又是一个火热的夜晚。
半垂的帷幔之后,传出低潜的□□和粗重的呼吸声,席云芝依旧弓着身子,步覃压在其身后攻城略地,深入浅出。
席云芝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腰肢被人握在掌中,令她不得动弹,整个人仿佛快要虚脱般任他摆弄。
就这样好几个回合后,步覃终于泄了自己,从席云芝的背上翻过了身,躺在床铺外侧不停喘息,不多会儿便平复下来,转过身子闭上眼睛睡觉。
席云芝用白日准备好的帕子给自己清理好之后,穿上亵衣亵裤,扭头看了一眼仿佛已经进入梦乡的夫君,犹豫片刻后,才轻吟般开声说道:
“夫君可是不愿看到妾身的容貌?”
房间的静谧让席云芝觉得更加难堪,她忍不住红了眼角,良久之后才听见步覃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
“睡吧。”
席云芝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脸颊发烫的厉害,却又忍不住拉了拉步覃垂在身后的衣袖,得来对方冰冷的一句:“嗯?”
她深呼吸一口气后,这才鼓起勇气说道:
“夫君,我想睡在外床,可以吗?”
“…”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席云芝以为夫君不同意的时候,步覃却突然起身,宽松的亵衣没有系紧,露出他精壮有力的胸膛,席云芝非礼勿视般低下了头,步覃抬眼看了看她,只觉得这个女人模样小的可怜,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的神情,想怒又不敢怒,想说也不敢说,这样的女人在旁人看来是温婉可人,但在他看来,却是逆来顺受的做作。
缩了缩双腿,让她从里床爬出去,衣襟晃动间,他仿佛看到她不着寸缕的衣内,如月光般白皙柔美,回想先前她那如羊脂玉般温润的手感,步覃只觉得喉头一紧,下腹邪火冉冉升起,只得刻意避开了目光才得以平复下来。
席云芝懵然不知自己春光外泄,迅速的转移到了外床,将两人被子盖好后,这才自觉背过身去睡下。
步覃一贯早醒,寅时刚过便欲起身,轻着动作越过仍在沉睡的席云芝,冷然的眸子不禁在她脸上流连几眼,睡着的她没了白日的恭谨与刻板,小小的嘴巴微微张开,红润润的诉说出一种无声的勾引,步覃摇摇头,以为自己疯了才会这么觉得,果断下床去到屏风后换衣服,可入眼所见便是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凳子上的衣物,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全是被熨的平整的干净衣衫,就连鞋袜和发绳这些细小的东西都准备好摆在一边。
是她?她什么时候摆放的?
透过屏风上方的木头雕花洞,他第一次正视这个女人…
席云芝已经很努力让自己早些醒来,她希望能够亲手服侍早起的夫君穿上衣裤,可此时不过卯时之初,天方鱼肚白,她的夫君便已起床,不知所踪了。
她挫败的将自己重重的倒在床铺上,失落的把被子蒙过头顶,鼻端仿佛闻到一股夫君特有的味道,席云芝脑中一个激灵,叫她又一次从床上猛然坐起,掀了被子,赤着脚走到屏风后头。
原本叠放着衣物的凳子上空空一片,夫君定是穿上了她准备的衣物,那一刻,她仿佛听见自己心中花开的声音,就算在床上再怎么被嫌弃,只要夫君愿意接受她对他好,哪怕只是丁点,她都不至于那样心慌。
席云芝起来后,将房间里和院子里都清扫了一遍,昨日她已经将夫家去席家下聘的那些鱼肉腌渍了起来,还有八十几条蜂糕,她便将之切片,留了些做早饭,其他的分别排排放在两只硕大笸篮中,然后又从堂屋内寻了几张长板凳,架着两只笸篮,准备把切片蜂糕晒干了存放。
昨日听了堰伯的话,席云芝才明白为何成亲的礼数这般简易,她能指望只有五个大老爷们的家忙出怎样热闹的光景呢。
她的夫君是落难的凰鸟,从前翱翔天际,如今流落乡野,心中自是不平,她没有足够的能力助他返回天际,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力对他好一些,旁的妻子做三分,她便做七分,终有一日,夫君定能走出阴霾。
正摊晒着蜂糕片,堰伯却笑呵呵的捧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见到她就要行大礼,却被席云芝先一步截住了。
“堰伯,别折煞我了。”
“呵呵,应该的,应该的。”堰伯捻须一笑,席云芝见他有话要说,便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堰伯见状便恭敬敬的对席云芝弯下腰,比了比堂屋的方向。
席云芝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心下奇怪,便也跟着堰伯身后去了堂屋。
一入内,堰伯也不客气,便将手中捧着的两本册子递了上来,说道:
“夫人,这是咱们步家搬来洛阳之后的账本,老太爷昨日说了,夫人如今是咱们步家名符其实的当家主母,家中这等大事理应全权交由夫人打理。”
席云芝听堰伯说的客气,以为他只是来跟自己走个过场,试探一番她的野心,便慌忙摇手:
“不不不,如此重大之事云芝怎敢担当,还请老太爷和堰伯继续主持才好。”
堰伯见状,尴尬笑了笑,便将账本和一只匣子全都放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如释重负的说道:
“这账本在这里,匣子里便是如今步家所有的余钱,还请夫人体谅我老了,没那么多心力来管这些事儿了。今后还要靠夫人多多照应。”
堰伯说完,不等席云芝说话,便急急打了个揖,退出了堂屋。
席云芝手上拿着账本不知所措,不过在她翻开几页账本看了看之后,便真正明白了堰伯和老太爷的意思。
她欲哭无泪的合上账本,就连匣子都不用打开都知道其中是个怎样惨淡的光景。
五两八钱,这便是如今步家所有的余钱。
堰伯从堂屋出来之后,正巧赵逸和韩峰也都起来,正准备举石墩子锻炼,却被堰伯叫住了,他以很正式的语气对他们说了从今往后这个家便有新夫人当,叫他们以后都要听夫人的话云云。
赵逸和韩峰知道夫人烧的一手好饭,欢天喜地的答应了,两人还似模似样的对从堂屋出来的席云芝行了个弯腰大礼,弄得席云芝更加不好意思了。
却也不去多想,将从堰伯手中接过的账本和匣子捧入了房间,小心安置好,便又出来。
继续将蜂糕片铺好,她便又回到厨房,着手准备煮一家人的早饭,因为蜂糕有很多,所以席云芝干脆煮了一锅子稀粥,将蜂糕片放入油锅中炸了炸,待颜色炸至金黄时起锅,装入白净的大瓷盘中,又在上头撒了两三勺白糖,白糖遇热便渐渐化了,渗入到蜂糕之中。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家常小食的步家男人们又一次对席云芝的手艺表示臣服和赞扬,赵逸和韩峰干脆找来了两张小凳,头碰头凑在锅堂后头狼吞虎咽,油炸蜂糕片几乎连一点油渣都不肯放过尽数吃下了肚,席云芝只端着半碗稀粥,站在厨房边观望着什么,算算时辰,相公也该回来了。
正心焦之际,只听院门处发出一些响动,赵逸和韩峰照例又赶忙放下了碗筷,赶到厨房外笔直站好迎接步覃,只是今日步覃未曾过来厨房外洗手,而是直接去了书房,席云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溢出一抹欣慰的笑,好在先前她盛了一碗粥和一叠蜂糕片放到了书房,否则夫君现在才回来,早饭早就被赵逸和韩峰吃的光光的了。
吃完了早饭,韩峰主动提出替席云芝洗碗,赵逸则去堂屋搬了一张长凳放在厨房外头,让席云芝坐着歇歇,席云芝拗不过他们,可刚一坐下却又想起什么事,敛眸想了想,便转身对在厨房里洗碗擦锅的赵逸他们说道:
“对了,一会儿你们谁跟我上一趟街吧,我看后院角落里有辆小推车,正好用的上。”
赵逸从灶台后探出脑袋,问道:
“夫人要上街干什么呀?是想买东西吗?直接跟我们说就好,我们去买吧。”
韩峰也跟着附和,他们可是很乐意为新夫人效力的。
席云芝却摇摇头:“不,你们谁跟我一起去,把厨房墙壁上挂的山货都放在小推车上,反正咱们也吃不掉,不如卖了去。”
赵逸和韩峰对视一眼:“夫人,你不是要买东西,是要卖东西啊?”
席云芝点点头:“嗯。”
赵逸讪讪一笑:“嘿嘿,可是那些东西不会有人买的,我之前和韩峰也去集市上试过,人们大多只买活物回去吃。”
席云芝微微一笑:“那是你们不知道卖去什么地方,跟我走便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饺子宴

席云芝让韩峰推着车入了城,便直奔城中最大的饭庄广进楼,席云芝在席家的铺子帮忙时,经常跟着掌柜到处走,知道广进楼中有一位专爱烹制野味的厨子,这些山鸡野鸭卖给这里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除非是猎户,一般百姓家根本弄不到野味,会烹制之人不多,故贩卖的人也就相对少了,再加上气候的原因,冬天就连猎户都不愿上山,此时正值初春,万物还未完全复苏,市场上的野味定然不多,有了这些判断,一贯稳扎稳打的席云芝才敢做了这个决定。
当席云芝跟跑堂的说了她的来意之后,跑堂的立刻就回去告诉了掌柜和大厨,不一会儿她便被人领到了酒楼后门处看货。
酒楼老板认识她,两相寒暄几句后,便也就收了那些货,并承诺说,若是席大小姐今后还有这等货色,他仍一并收了。
席云芝面带笑容谢过老板,让韩峰收了钱便就走回人来人往的街上。
韩峰到此刻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之前有一回,他和赵逸在街上叫了整整一个上午都乏人问津,可夫人不过跟人家说了几句话,整车的山货就全都卖掉了。掂量了一番手中的钱袋,足足十八两,这可是他从将军府出来之后,摸到的最大一笔钱了,心情激动,无以言语。
“夫人,如果我和赵逸以后每天都去山上打猎,是不是每天都能有这么多钱赚?”
韩峰将钱袋交给了席云芝,可眼睛仍旧盯在上面拔不出来。
席云芝见他有些痴了,不禁笑着摇头:“过些日子天暖和起来,卖野味的就会多了,不会每次都向今天这样顺利的。”
韩峰这才有些失望的点点头:“哦,我还以为这是生财之道呢。”
“…”席云芝只笑了笑,没有做出回应,两人在集市上走了一会儿后,她才对韩峰说道:
“先去米行买一袋米和一袋面粉,然后再买些蔬菜和鲜肉,中午吃饺子。”
韩峰一听有东西吃,立刻就收了失望的神情,欢天喜地的跟着席云芝往米行走去。
行走间,席云芝的目光瞥了一眼热闹的欢喜巷,好像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是席家绸缎庄的张掌柜和席府二管家桂宁,他们正与欢喜巷中的老字号的羊肉铺子掌柜老刘发生争执,老刘满脸怒容将张掌柜和桂宁推出了羊肉店门外,一个劲的叫他们滚,桂宁和张掌柜骂骂咧咧的走出了欢喜巷,往南街走去。
席云芝冬日里也爱到老刘的铺子里喝些热腾腾的羊汤,一老一少难得投缘,跟他算是有几分私下交情,见他发怒之后又是满面愁容,心下疑惑,便叫韩峰在巷口等她一等,她走进巷子跟老刘搭了几句话,这才明白了事情始末。
原来老刘的女儿三年前嫁去了赣南,这件事席云芝是知晓的,毕竟小刘出嫁的时候,她也来这里吃过喜酒,随过份子,原本夫家也对小刘不错,可是三年了,小刘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这就急坏了小刘的夫家,家中掌事的婶娘做主,要小刘的相公纳妾,小刘成日以泪洗面,前阵子给老刘夫妇来信上满是泪痕,这老刘夫妇横竖也就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这宝贝疙瘩受苦,没几天便决定抛下洛阳的门店,举家搬去赣南给女儿撑腰。
老刘的羊肉店在这欢喜巷中开了已有十余年,凭着祖传的老手艺,在洛阳城中算得上是有名的,平日里就有多少人暗地盯着他的手艺,这回老刘转铺子转的急,有些人就想利用他这一点,轮番压价不说,还提出要老刘交出煮羊肉的祖传配方才肯顶了他的店面。
而这些见缝插针的人中,就包括了席云芝刚才看见的那两位,若是旁人,老刘也不至于这般恼怒,原是好几年前桂宁拜师不成,曾派人到老刘的羊肉铺子偷师加陷害,在他煮好的羊肉汤中放了泻药,想叫老刘名誉扫地,幸好被老刘察觉出了羊汤中的异味,当年才避过了大祸,自然对桂宁恨之入骨。
如今,桂宁想要以低价收了老刘的店铺不说,还要他交出祖传配方,老刘更是对他怒不可遏,直言就算封铺也不会卖给他桂宁。
席云芝安慰了几句,老刘倒是很受用,他向来觉得席云芝一个好好的大家闺秀,从小却要混迹市井很是可怜,颇有维护之意,而席云芝虽有心相助,但毕竟能力有限,心中也还惦记着要赶紧买了米粮回去,于是又宽慰了几句,便走出了欢喜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