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纵然是自家亲妹妹也不该这般打量,可是他自从谢嫮进来之后,一双眼睛就在谢嫮身上打量个不停,看的谢嫮都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抬眼回瞪他,被回瞪了一眼,谢韶有些意外,然后就对谢嫮露出了一抹傻气的笑容,谢韶的这种稚气中带着油滑的笑容,正是他后来流连花丛,收服女子的妙招,他不笑的时候,顶多算是一位看似多情的公子,可是他笑了,那就十足一个多情公子了,因为谁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真笑还是假笑,继而被他迷惑。
尽管如此上一世谢韶很不怎么样,他对待谢嫮还是很不错的,他文不成,武不就,成日在外头奔波,到谢嫮入宫那年,他还未娶妻,不过,谢嫮入宫之时,他倒是给了她一份很大的礼就是了,足足三万两的银票,他就这么给她了,谢嫮初入宫廷时,这些银票可着实给她省了不少麻烦呢。因此,不管这个哥哥,旁人看着如何,谢嫮对他都是有好感的。
而谢韶只觉得这个妹妹似乎有些不同了,从前他纵然看着她,可是这丫头自负高傲,是从来不会理会他的,傲的想叫人把她的头给拧下来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可是今天却是不同了,她竟然抬头看了看他,并且还隐隐对他勾起了唇角,这下反倒是谢韶不自在了。
那边谢莘已经背完了书,谢靳又考了几处要点,谢莘也都一一作答,谢靳这才点头,看着谢韶,谢韶赶忙收起了笑容,局促的走了过去。
谢嫮也趁此机会上前对谢靳行了大礼,谢靳的严肃目光落在谢嫮身上,说道:
“起来吧。病可好些了?”
谢嫮起身,恭谨的站到一侧回话:“身子好多了,前些日子是女儿不懂事,经此大病,女儿已经想通了。”
谢嫮的记忆里,就是她开始绝食那几天,谢靳是来看过她的,可是却被她的大脾气冲撞了好几句,让谢靳怒到了心里,这倒也不怪谢靳,的确是谢嫮说的太难听了,她说谢靳没本事,没出息,不敢为了她跟大房作对,不能为了她去把谢衡抢走她的那首诗给要回来,这些话说的云氏当场就跪了下来,谢靳没有打她已经算是慈父了。
抬头看了一眼谢嫮,谢靳放下了手里的书,凝视她良久后,才说道:
“你那首诗我特意去瞧过了,虽说在你这个年纪能写出那样华丽的诗句颇为难得,只是诗意不够,你刻意堆砌辞藻,看着的确文采华丽,却言之无物,又是花间派,女子当做玄言诗派方能显其芳华,今后那类诗还是少做吧,被人家拿去了,对你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谢靳说的话,句句都深入了谢嫮的内心,若她真的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可能未必能理解谢靳说的话,可是她重活一世又如何能够不懂呢。
那首被谢衡盗走的诗词,是写春日宴中的华丽景象,的确用的是花间派,有种厚重的少年强说愁的浮夸,而花间派的诗词都以写花柳风月,歌宴酒席,这种体裁为主,对于女子而言的确不能算是庄重之作,而玄言诗派追求的是语言的锤炼,老庄思想,注重哲理意义,更该受到大家闺秀的追崇。
“是。女儿记下了。”谢嫮的乖顺受教让谢靳眉间一舒,点点头,然后看向了谢韶。
谢韶被看的身子一紧,赶忙肃手而立,端正了态度,谢靳倒不是叫他背书了,而是问道:“昨日我与你苏师父见过,他说你这两日并未去武场。”
谢靳不苟言笑的样子实在严厉,让谢韶这样的滑头都不免心生畏惧,低头不语。
谢靳也不发火,就那么等着,兀自喝起了茶来,他越是这样,谢韶就越心慌,最后等谢靳茶杯放下了,谢韶也跟着跪了下来,低头说道:
“孩儿这两日去了趟西郊,那里有个很大的蚕场,贾兄说带我去开开眼,我就去了,未及时与苏师父告假,孩儿知错了。”
谢韶口中的贾兄,谢嫮也是知道的,那是城中首富贾青云家的大公子,也是斗鸡走狗之辈,与谢韶算是臭味相投的,两人时常聚在一起玩乐,因此,侯府里的其他兄弟们都不愿意与谢韶一流,其中自然也有这个原因了,王爵公子岂可与一介商人扯上瓜葛?那岂不是自污,自甘堕落嘛。
谢靳从书案后站起,不言不语走到书架旁,取下了挂在书架上的那柄藤条,淡定自若的向谢韶走来。
这根藤条是谢韶专用的,虽说这是训诫子女所用之物,可是从小到大挨过这藤条的,也只有谢韶一人。
谢韶看着藤条也知今日在劫难逃,乖乖的跪趴到了地上,谢靳手起条落,打在谢韶背上,谢莘不忍看,将头偏到了一边,谢嫮倒是还好,因为她知道,谢靳这个人最是赏罚分明,谢韶有了错,自然该罚。
不多不少,十下之后,谢靳也就收了手,神态自若的又将藤条拿回去挂到了书架之上,优雅从容的坐到了书案之后,就好像刚才打孩子的人并不是他一样,抬抬手,说道:
“再去抄十遍论语,明日我领你去向苏师父道歉。”
谢韶虽然被打,却也不敢伛偻着背,这是谢靳的规矩,就算被打的皮开肉绽,也不能流露出软意,否则很可能又是一顿打了。
苦着脸,点头道:“是。孩儿这就去。”
谢靳挥挥手,又看了一眼三个子女,然后说道:“你们两个先出去吧,阿瞳留下。”
谢莘和谢韶看了一眼谢嫮,不敢说什么就走了出去。
书房里就只剩下谢靳和谢嫮两人,谢嫮见谢靳低头看书,却不理他,垂眸想了想,就走到谢靳的书桌前跪了下来。
谢靳也不说话,就那么让她跪着,一刻钟的时间,书房里静的针落可闻,谢靳兀自看书,谢嫮不言不语,一刻钟后,谢靳把手里的书放下,站起了身,拿起书架上的藤条,向谢嫮走来,居高临下说道:
“可知道错了?”
谢嫮点点头,说道:“女儿不该意气用事,伤害自己,害的父亲母亲为我担心,实属不孝。”
“还有呢?”谢靳依旧铁面,又问。
“女儿不该顶撞父亲,不该有错不改。”
“还有呢?”
谢嫮抬头看了一眼谢靳,见他神色温和,但目光却是精湛厉害的,摇摇头,说道:“女儿不知。”
“女儿家最重要的是名声。你痴恋静安侯世子李臻一事,就连我都听说了,小小年纪不知自尊自重,学那轻浮之事,可有错?”
听见自家父亲提起李臻,谢嫮觉得双耳都快红透了,不是因为想起李臻而羞怯,是因为被人当面点明而羞耻,更别说这个人还是她的父亲。
“把手伸出来。”
谢靳不再多言,将手中藤条举高。
谢嫮不敢违抗,小小的脸上满是悔恨,高高的举起了两只虽然白皙,却像是柴火般纤瘦的手,这双手看在谢靳眼中,多少还是有些心疼的,不过,他素来严厉,若是子女真的没救了,他自不会理会,但谢嫮今日肯跪在书桌前这么长时间,便就说明她确实有悔过之意,子女有悔过之意,那他这个做父亲的就该有教导之义,若是此时不绝了她的心思,点醒于她,将来真的闹出什么难堪之事,才是悔不当初呢。
狠着心,重重打了三下。谢嫮忍着想要收回手掌的痛楚,硬是挨了下来。
谢靳打完了三下,便就歇手,将藤条挂回了书架,说道:
“你起来吧。今日打你三下,一是为了你不敬父母;二是为了你不爱惜身体;三是为了你不自尊自爱,罔顾女子名声;这三下,你可有不服?”
谢嫮正视谢靳的双眼,果断摇头,说道:“女儿没有不服,爹爹的教诲女儿领受于心,今后必不会再如此糊涂。”
点点头,谢靳才又说道:
“好了,那你就回去吧。叫你娘给你上点药,这两天别碰水。”
谢嫮忍着手心火辣辣的疼,给谢靳行了礼之后,才转身走出了谢靳的书房。
心中五味陈杂。
印象中她的父亲从未管教过她,也是她从小高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谢靳一辈子郁郁不得志,更是入不了谢嫮的眼,别说是甘愿领受他的管教了,不顶撞已经是天下太平了。


五两金子

谢嫮从书房走出,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神情,双手藏在袖中,就连在外等候她的涵香也没看出什么不妥来,两人经过一处花园,就见假山后跳出一个人来,是谢韶。
谢韶对涵香挥了挥手,让她退开几步,涵香看了看谢嫮,得到首肯之后,才退到后头,让他们兄妹俩说话。
谢韶凑过来问她:“爹跟你说什么了?”
谢嫮对他瞪着大大的眼睛,那模样,就像是可怜的小狗一般,谢韶这般在心中想着,只见谢嫮伸出了自己的两只手,洁白的掌心三条印子赫然呈现在谢韶面前,谢韶看的也是惊讶极了,甚至有一些口吃。
“爹,爹打你了?”
别说是谢韶吃惊,就是谢嫮自己也很吃惊,因为在她的记忆中,上一世挨过打的只有谢韶,谢莘向来贤良乖顺,不会挨打,而她向来不服管教,父亲懒得打,因此谢靳只打过谢韶一人,没想到重活一世,第一次和父亲见面,就挨了几下打,这也是谢嫮怎么也想不到的。
谢嫮收回了双手,谢韶才稍稍回过神,对谢嫮说道:“哎哟,爹也真下得去手,好好的姑娘家。”
谢嫮笑了笑,说道:“哥哥说什么呢,既然做错了事,自然是要受责罚的,父亲不会因为你是儿子就偏打你,更不会因为我是女儿就不打我了。你的伤可要紧?”
谢韶奇怪的看了一眼谢嫮,对这个看着和平时没有太大区别的妹子有些异样的感觉,活动活动筋骨,说道:“我当然没事了,五天十天就给打一回,我这背早就皮实了。”
谢韶好看的桃花眼扫过了谢嫮,将她神秘兮兮的拉到了假山后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交给谢嫮,说道:
“喏,你要的春山公子文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跟他借到的,承诺看完了还得还给他的。”
谢嫮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书,蓝皮封面上的字刺痛着她的双眼。
春山公子是李臻自称的名号,这便是他中了举人之后,由静安侯府出资印制的文集,拢共也就百来本,她之前拖了好多人都没借到,没想到谢韶竟然替她拿了过来。这是上一世的谢嫮梦寐以求想看的东西,只不过,在这一世看来,却早已没了那份欣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揭了伤疤的痛。
将文集抛还给了谢韶,谢嫮抬头挺胸说道:“快拿回去,你还想让我被爹爹打吗?这种男女私相授受的事情,今后再不许做了。”
若是她拿了谢韶从李臻那里借来的文集,那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私相授受’了,而且还是单方面的,传出去又是一番恶言。
谢韶捧着书本,惊讶看着谢嫮,叫道:“喂,这可是你当初恳求我,我才去借的,如今怎的不认账了呢?”
谢嫮暗叹一口气,只觉得这个哥哥真是混账的厉害,不禁昂首对他说道:
“哥哥,从前是妹妹不懂事,那是妹妹年纪小,可是,你都这么大了,难道还不懂事吗?我一个闺阁姑娘,如何要那外男的东西?今日爹爹教训的对,我实在不该做那些傻事,惹人笑话。今后我会注意,哥哥也要注意些才好。”
“我…”
谢韶一边抓头,一边将谢嫮上下打量了一番,虽然觉得奇怪,可是也不得不承认,他这妹子这回的确是说对了。
她痴恋李臻的事情,前两年就被在他们这些公子圈儿里传遍了,谢嫮这两个字,其实就和‘花痴’没什么两样,有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就有人光明正大的谈论谢家小五小小年纪就知道心慕才子,倒在膝下无怨无悔的事情。
虽说谢韶也觉得有这样一个妹子脸上无光,可是,那毕竟是他的亲妹子,他也只好尽力帮着,就算知道李臻那般光风霁月的大才子不可能与自家妹子这种身份档次的姑娘怎么样,可是他还是尽力在帮她,如今竟然又被这小丫头当面说自己不懂事,真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了。
谢嫮见他这样,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自己说的有些重了,可是如果此时不说的重一些,这个哥哥又如何知道她的想法呢,若是不说清楚,之后还有的误会了,她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不再与李臻、谢衡多加牵扯,那就势必要断的干脆一些。
荷叶花边裙一转,谢嫮就要离开,却被谢韶三步两步又追了上来,说道:
“站住!你这丫头…没大没小也就算了,这书你要不要是你的事,反正我是给你拿过来了,你不要也怪不得我,可是你答应我的东西总要给我呀!”
谢嫮有些糊涂:“我答应你什么了?”
一边问,一边拼命在脑中搜寻记忆,谢韶也不遮掩,直言道:“你说我只要把春山公子的文集找给你,你就给我五两金,这话你可曾说过?”
眯着眼,谢嫮似乎想起来是有那么回事…可是,她哪里来的五两金啊。定是先前托大,说假话骗谢韶替她做事的吧。
不禁有些苦恼,只好老实说道:“我哪里有五两金啊!哥哥你别闹了,我知道这回是我不好,等我手好了,我去给你做糕点吃,好不好?”
谢韶看着谢嫮一副看着白眼狼的眼神,也不客气,说道:“你怎么没有?上一回公府的姨婆过来,不是给了你们姐妹每人一套金钗吗?正好五两,反正你现在也用不上,不如先给我,我有急用。”
关于金钗的事情,谢韶倒是没有说谎,如今这侯府老夫人的嫡亲姐姐是安国公府老太君,一品诰命夫人,安国公府又是京城中最受圣宠的公府,上回谢府的老夫人大寿,安老太君身为嫡姐便难得来了谢家,给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子孙们都带来了厚礼,女孩儿们每人一套加起来五两重的金钗,式样精美繁重,并不是谢嫮这般大年纪的女孩儿能够佩戴的,这一点谢韶早就想清楚了。
瞪着谢韶,谢嫮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哥哥,你可是我的亲哥哥,竟然连亲妹妹的首饰都算计好了,你也太…”
谢嫮还没说完,谢韶就凑过来对谢嫮撒娇道:“哎哟,我的好妹妹,你也说了,咱们是嫡亲兄妹,什么算计不算计的,说了怪难听的,就是哥哥手头有些紧,也正遇上个赚钱的好机会,若是这一回赶不上,下一回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好妹妹,我的好妹妹,哥哥发誓,只要赚了钱,我必十倍还给你,如何?”
对谢韶这种甩不掉又不要脸的牛皮糖,饶是谢嫮也拿他没办法,掏空了记忆也没有找到谢韶十四岁的时候做什么赚了钱的事情,不过,却想起了当年在她入宫时他给的那三万两的恩情,谢嫮只好叹了口气,对他无奈的说道:
“跟我来吧,我拿给你就是了。”
谢韶喜笑颜开,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欣喜,眼神亮的闪闪发光,若不是谢嫮拦着,他真想把这个妹子抱起来转两圈,此时在谢韶眼中,天下再没有比他的妹子更可爱的姑娘了。
跟着谢嫮去了巽芳居,谢韶不入她的闺房,很守礼的在门口等着,谢嫮入内从她那张桃花浮雕镜台右侧的妆奁盒中拿出了只两只巴掌大的红漆绒布盒子,打开看了看,内里确实是金灿灿,沉甸甸的金钗,不过看在谢嫮眼中倒是没什么惊奇的,毕竟有多一世的眼界,又在宫中待了十多年,什么样的好东西都见过就是了,这金钗最多算是分量足,就是后宅赏赐用的,谁也不会真正的把这么重的钗戴在头上就是了,想着安国公府这些年的气派,谢嫮是打从心底里敬佩的,只是这番富贵又还能维持几年呢?等到那位主子登基…
涵香走进来,看见谢嫮手中的盒子,不免惊讶,又看了看守在房门外的谢韶,她在府里带了这么些年,自然能够想明白这件事的,来到谢嫮面前,就直接说道:
“姑娘,使不得啊。这是安国公老太君赏下的金钗,若是给了…那将来老太君问起来又该如何说呀。”
谢嫮看了一眼涵香,将盒子收入袖中,说道:
“我知你素来忠心,只是你别搞错了你忠心的对象,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我若想赶你,就是夫人也留不住,你信吗?”
涵香脸色大变,赶忙低下头,退到了一边不再说话。
谢嫮越过她,走到了门边,将谢韶带到了园子的凉亭中,把盒子交到了谢韶手中,谢韶打开看了看,脸上的笑意甚浓,直夸谢嫮大方可爱,谢嫮也不和他客气,说道:
“哥哥可要记住,这可不是我送给你的,而是借给你的,你将来可要还我呀!”尽管脑中没有谢韶十四岁赚钱的记忆,但是谢嫮还是愿意帮他,一来是为了恩情,二来是她知道谢韶早晚会赚到钱就是了,要不然,如何会给一个素日并不亲近的妹妹三万两银子傍身呢?就算他心地好,可也要拿得出来啊,所以,谢嫮觉得谢韶纵然这回不赚钱,但以后肯定会赚的。


亲人敦睦

谢韶连连点头,说道:“妹妹你就放心吧。实话跟你说,我在这府里借了一圈,愣是没人肯借给我,也就是亲妹妹你肯再搭理我一把,你就放心吧,这些就当你入我的股,将来我赚的钱与你对半分,如何?”
谢嫮没想到谢韶竟然这么大方的说出要和她对半分的话,愣了愣之后就笑开了,整个人仿佛绽放的花骨朵儿般,灿烂又晴朗,谢韶没见过这样阳光的谢嫮,不禁看呆了,谢嫮推了推他,说道:
“你若只说还我,倒还罢了,可是你说今后要分我一半的股,那咱们就得签字画押了。”
“…”
谢韶有些傻眼的看着自家妹子…他能说他只是随口说说的吗?
谢嫮可不管那么多,趁热打铁的说道:“哥哥,我既然是入股,那这五两金子我就不要你还了,你晚上给我写一份契约来,咱们亲兄弟明算账,将来我这边若是有了闲银,还投给你,如何?”
谢韶没料到这个小丫头会说出这一番话来,面上一愣,但是没多会儿就被一种名为‘信任’的喜悦给代替了,因为此时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能赚到钱,所以他不知道这个妹子如何会对他这般有信心,五两金子也能说送出手就送出手,还无条件的相信他让她入股的事情,冲着这份信任,他也不能辜负她才是,当即爽快的点头:
“你若当真不要我还,那咱们签契约就签契约好了,可不许反悔啊…我晚上来找你。”
谢嫮点头,又追加了一句:“别给爹娘还有姐姐知道,这件事只有咱们兄妹俩知道,行么?”说着便对谢韶抬起了一只手掌,要与谢韶击掌为盟,三道触目惊心的红痕看着十分扎眼。
“行!君子一诺千金!我保证什么都不说,这是咱们兄妹私下的秘密。”
遵守秘密这句话谢韶还真没骗她,因为谁都知道,谢靳虽出身勋贵子弟,但自问清流,最讨厌身边的人对金钱动念,而云氏向来以夫为尊,也不会违逆丈夫的意思,谢莘端庄守礼,不会跟着谢韶胡闹,因此他们自然都不会给钱给谢韶了,而府中其他人本来就对势弱的二房不怎么待见,谢韶肯定也讨不得好的。
就是这一回能够在谢嫮这里拿到钱,都是谢韶从来没有想到的,因为,他答应谢嫮去给她拿春山公子文集的时候就做好了谢嫮反悔的准备,毕竟那可是五两金,等于五百两银,五十万纹钱,足够百姓一家生活好几年了,再加上素日对谢嫮这个妹妹的了解,对谁都高傲冷的很,怎么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真的给他呢。
可是这一回,谢韶没想到自己竟然猜错了,对谢嫮这个妹妹更是彻底改观,心情好得很,当即就与谢嫮击了掌,看见这丫头掌心吃痛,这才赔笑着转身离去了。
为了避过他人的眼线,谢韶特意等天黑了才来,兄妹俩在灯笼高挂的凉亭中签了一份大家都比较满意的契约,这事儿就算这么定了。
***
谢嫮早晨起来,喝了一碗长春汤,又进了一碗银耳羹,配了云氏亲手做的枣糕两块,如今吃下这些东西已经不难受了,相反的,如果有的时候错过了饭点,她甚至还会有一丝丝饥饿的感觉。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调理,谢嫮觉得自己的身子总算是好了很多,行动上也没有从前扶风弱柳的病态了,但是气力却还是不够就是了。
不管是写字,画画,弹琴,这些事情全都和腕力息息相关,手上的力气小了,或者不会运用力气,都不能写好字,画好画,弹好琴,这件事情,是谢嫮上一辈子就悟到的,所以,现在的她这些水平根本连她上辈子的三成都还没达到。
谢嫮想起上辈子在宫中,曾经跟着尊上学过一套养身的拳,那是她伺候尊上三年多以后的事情,尊上多疑,就算是身边用的人,也会再三考量之后才决定要不要重用,能不能亲用,谢嫮在驾前伺候了三年之后,才在尊上面前开口说话的。
而伺候尊上,谢嫮也的确是用了十足的心思,从起居时辰,到穿衣搭配,再到进口吃喝,每一样她都能掐准了时辰,做的符合圣意,这也是她少说话,多做事的过程中悟出的经验。
那些日子,尊上刚听闻边关送回了捷报,心情甚好,便教了身边贴身伺候的那几名宫女一套养身拳法,说是他少年时自己悟出来的,类似太极一般的慢拳,既养身,又好看,关键动作皆有手腕运转完成,很适合女子的贞静,但若是使快了,又能起到防身的作用。
上一世,对于这套拳法,谢嫮学的很用心,连尊上也夸她是学的最好的那个,有的时候尊上也会叫她一同推掌,算是半个陪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