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既然大叔不想说,美仁便不问。”美仁微眯了眯眼,双手掰弄自己那半干的湿发,神情动作与那顽皮的十岁孩童无异。
望着美仁这般乖巧的模样,向昕的眸色转深,抱着美仁的双手力道不知不觉地加重了,脚下的步调也变得沉重起来。见着向昕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美仁睨了几眼,心中暗暗偷笑。
回到屋中,向昕小心翼翼地将美仁放在床上,道:“小向,今夜就委屈你了。我睡这一边,你睡这边。”
“好。”美仁脱了外衣,随即拉着棉被的一端,钻进被窝,笑眯眯地睡在床榻的里侧,外边留了很大的空位给向昕。向昕的身材高大挺拔而健硕,比一般男子都要略高一个头,依美仁这十岁年纪的身高,还尚不及向昕的胸膛。对着向昕眨眨翦翦水瞳,美仁柔声道:“大叔,今日实在是太累了,美仁先睡下了。”说着,美仁便瞌上了如扇的睫毛。
向昕轻点了点头,帮美仁拉好被子,便坐在床沿盯着美仁发呆。见到美仁纯真无邪的笑靥,他的心中犹如千斤重石压着一般,对于这位仅相处不过数个时辰的小孩,心中有种愧疚。
未久,已然听见美仁那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向昕偏过头,再次睇望了眼美仁,紧攥的拳头倏然松开,起身,放轻了步子,出了屋门。
向昕前脚刚迈出屋门,假寐的美仁睁便开了眼,一个翻身便从床上跃起,跟着之前消失在夜幕下的身影追踪而去。
思远堂内。
“大人,真的打算利用他做诱饵?”向昕脸色正然,未曾觉察自己的口气已然失态。
轻挑了挑眉,魏贞毅睨了一眼紧绷着一张脸的向昕,将手中捏着的几张纸往向昕的面前一丢,道:“你看看,这个月是第几起了?”
向昕的语气明显急躁不安:“大人,向昕明白,这已经是这个月来的第六起了,但——”
魏贞毅以手示意止住了向昕的话语,往那敞着的窗户步去,顿了顿,方道:“自第一起案件,那些孩子的尸首至今尚未找着,而失踪的那些孩童多为信阳城外附近村落人家的孩子。在此之前,罗山、光山抑或是潢川等地也均有十岁孩童失踪,至今已两个多月了,一共有十三名孩童失踪,如今这事才稍稍了有些眉目,你叫本官如何放弃这次难能的机会?这不是桩小事,若再拖下去,本官当真要回乡卖红薯了。”
“大人所说得这些,向昕都明白,可是去蓝府探查此事,向昕自会想其他的法子,并非一定得让他去做诱饵。他虽无父无母,孤苦零丁,若那凶手当真是藏匿于蓝府,这无非等于让他去送死。若是让信阳城的百姓得知,我们官府为了查案,而枉送人命,将有损大人您的声誉。”向昕所述,字字铿锵有力。
一阵沉默,透过窗外,望着那夜幕下的一轮圆月,魏贞魏缓缓收回视线,慢步踱回书案之前,对着向昕道:“本官明白,但以你的身手,若要保他周全,不是难事。俗语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今日若不是你将他带回府中,本官也当会另找一名十岁的孩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十日之后便是蓝德宗五十岁生辰,这是请柬,是他昨日派人送来的。”魏贞毅将一个大红色的请柬递至给了向昕。
接过那请柬,向昕微微变色,却不应声。又一阵沉默,半晌,向昕方道:“大人,此事向昕想同小向商量……”
“万万不可,那孩子尚小,又是市井之流,尚否能沉得住气且不说,若是让他知晓,万一事到重要关头,慌了神露了破绽,我们便是前功尽弃。”未待向昕说完,魏贞毅便出言打断了他,一脸不悦,沉声反问:“向总捕素来不会感情用事,何时变得如此不理智?只因他也姓向?”
只因他也姓向?是吗?向昕深深叹了口气。
第三章 假作不知
见着向昕一脸迷茫,魏贞毅轻拍了拍了他的肩头,以示信任,道:“生辰那日你便带上他,替本官送一份厚礼过去。他的生命安危,自当靠你了,本官相信,向总捕定不会让本官失望,定能保他周全。本官相信此计一出,捉拿那凶手,指日可待。”
捏着手中的请柬,涣散的眼眸终于回过了神,向昕抿了抿唇,轻点了点头,平复了之前失态的神色。
蓦地,但见向昕目露寒光,迅速转身,对着那窗外,大喝一声:“谁?!”
朝魏贞毅微微颌首,向昕一个飞身,便冲出了思远堂。
向昕紧追着那道身影,却未料那人的轻功了得,几经翻转,便失了踪影,停下脚步,已然只身立于自己住处的四合院内。
莫非有内奸?
向昕犀利的目光往四下扫去,脚下的步调步步稳扎。倏地,他的脚踢到了一个软物,俯身定睛一看,是一个人睡躺在地上,那人竟是美仁。
“小向?”见美仁仅是一袭中衣卧躺在这石阶之旁,向昕心中微微刺痛,他蹲下身子,轻拍了拍美仁的脸颊,浅唤数声:“小向,你醒醒,快醒醒。”
“小向,醒醒。”向昕在美仁的脸颊上又轻拍了数掌,仍不见美仁醒来,连忙将美仁抱起,快步回到屋中。
一进屋子,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气伺机钻入鼻内,向昕再嗅了嗅,又觉得什么味道也没有。轻轻地将美仁放至床上,盖上薄被,才再次嗅出那种淡雅的香气正是从美仁的身上散发出来。
“他是中了迷药还是被人点了穴?”恍然之间,魏贞毅已然来到屋中。
床上的美仁双眸紧闭,面色苍白,一头过肩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脸颊边,呼吸不似向昕离开之前那般平稳。深蹙了蹙眉头,向昕帮美仁理了理碎发,冷静地开口道:“迷药。”
狠拍了桌子一掌,魏贞毅怒道:“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竟胆敢夜闯我信阳府。本官就不信,本官抓不了他。你好生的守着他,早些歇息,十日后,一切依计划行事。”说完,魏贞毅抚了衣袖离去。
夜深人静,徒留向昕瞪着双眼愣愣地望着那屋梁,失了神。
满脑子里盘旋的都是近两个多月来十三起十岁左右孩童失踪的案子,正当一筹莫展之际,让他追查到了蓝府。那凶手的消息还真是灵通,白天才带美仁回衙门,这会便夜探信阳府。美仁被下了迷药,昏睡不醒,若不是及时发现,或许美仁便成了那第十四起案件。
如今整个信阳城内以及附近的县郊村落,人心慌慌,若想利用百姓的孩子去做那诱饵,又有谁家会愿意自家的小孩枉送了性命。偏偏在这种紧要的关头,美仁出现了。他是孤儿,又四处流浪,以行乞为生,失了一条性命,又有谁在乎?
一想到这,向昕的心如针刺一般,他不该带他回衙门的,他不该的……他偏过头,轻抚美仁那细嫩的脸庞,喃喃轻道:“对不起,请你相信我,我决无害你之意。蓝府一行,向大哥定保你周全,即便是舍了自己的一条命也在所不惜。”
和了衣,守着美仁,向昕在床的外侧躺了下来,辗转反侧,难以安睡。心中一直念着对不住身旁的美仁,却未料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也沉沉地熟睡过去。
不知何时,美仁倏地睁大了双眼,翻了个身,一双美目好奇地审视着身旁睡梦中仍是双眉紧蹙的向昕。这男人天庭饱满,飞扬的剑眉下,目若朗星,挺直的鼻梁更显他的性格刚强不屈,美仁的纤指轻点了一下那紧抿的薄唇,目光落在那刚毅下颌之处,没有那让人讨厌的厚重胡碴。整个人看起来,尽现阳刚之美。
手指轻捏了下他的下巴,美仁巧笑一声:“呆子。”
这族内特有的“追魂香”应会让他一觉睡到天亮,拉了拉两人身上盖着的薄被,美仁重新躺回了床上,满意地笑着睡下了。
这一夜,向昕睡得极不安稳。
迷迷乎乎,不知不觉中,向昕听见了爹和娘争吵的声音。猛地从床上爬起,奔出房间,便瞧见娘背着包袱正欲离开,爹大声骂着叫她走了永远都不要再回来。向昕本能的冲上去抱住娘的身子,不让她走,这时向昕发现自己的个头才及娘的下颌。
向昕看着自己矮小的身材,怔住了。为何自己也成了十岁的孩童?
娘的口中不知在骂着什么,一把推开了自己,头也不回地往屋外走去。
“娘。”他喊着追了出去,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望不见。
不,这一定是在做梦,爹早就死了,娘也早已离开他了,为何还会梦见他们……
迷茫之间,有人大唤救命,那声音柔柔软软的,好似熟悉,是美仁的声音。向昕冲出屋子,便瞧见屋顶之上,美仁被一黑衣人挟持,不停地挣扎着大声唤着救命。足下轻点,向昕便跃身上了屋顶,提气运功,很快地追上了那蒙面的黑衣人,大喝几声,与其交了手。但那人刀下无力,且无心恋战,为了脱身却将美仁用力地抛了下去……
一时间,美仁惊恐的面庞与娘的笑靥交织在一起……
不!
向昕大声叫唤着,猛地惊醒,胸口犹如千斤巨石重压,郁闷难当,难以呼吸。窗外,天刚朦朦亮,约莫五更天了,而自己正安然地躺在床上,深吐了一口气,果然是在做梦。
甩了甩头,睁大了双眼,才发现让自己觉得胸闷难当的竟是一条腿,那条腿正不偏不倚的压在自己的胸膛之上。而那条腿的主人正双手揪着被角,嘴角处尚有些痕迹,嘴巴一张一合地巴咂个不停,此状应是梦见什么好吃的东西。
眼前这副景象真是让向昕哭笑不得,孩子便是孩子,一夜之间,这小家伙竟能从床这头横睡到床正中,若是这张床再大些许,怕是他能转个圈了。
猛地抽了一口气,向昕轻轻地放下那条腿,坐起身,将睡姿极为不雅的美仁抱回床头。他的脸色已不似昨晚那般苍白,想是那药力早已过了。凝视着美仁的睡容,那双灵动的双眸此刻紧闭着,纤长轻盈的睫毛如羽毛般舒展着,腮晕潮红,羞娥凝绿,这女儿家才有的琼姿花貌让他想起了他美艳不可方物的娘。
方才的梦境又是那般的真实,娘走的那一夜,他今生今生都无法忘记。那年他才十岁,一如梦境一般,他抱住了娘的身子,不让娘走。
“滚开,你这个烦人的东西。和你爹一样,都是个没用的东西,将来铁定也是个窝囊废。”娘用力地将他推开,尖声骂道。
“你这个贱人,你在胡说什么?他是你儿子,你还是不是人?”爹拖着一条瘸腿向娘扑了过去。
娘的身形很快,一个回旋便躲开了爹的大掌,爹的向前倾去的身子落了空,不偏不倚地摔倒在门坎上,闷哼了几声。
“爹……”向昕叫着去扶爹。
娘倚着门,大笑了好几声,反讥道:“哈,我儿子?若不是为了你手中那本纯钧剑谱,我会跟你生了他这个孽种?当初你若是胜了,我还会考虑和你就这么将就的过下去,如今你输了,废了,你拿什么养活我?还有什么脸留我?你这本纯钧剑谱只不过刚好弥补我与你虚度这十年的青春而已。”娘笑着扬了扬手中的一本剑谱。
爹难以置信地瞠大了双目,颤着唇道:“那晚是你在酒菜里下的药?”
“没错。因为我知道你和他斗,必输无疑,看在多年的夫妻情份上,是我让他给你留了一条贱命。”娘的凤眸轻睨,明媚妖娆。
“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爹追问。
“没有为什么?这是我的宿命!当初你将我抢回来,就该知道我是那种不安于室的女人。我要过得是那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富贵容华的日子。这十年,你给了我什么?”娘美艳的面容变得狰狞扭曲起来,尖细地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这十年里,难道你不曾感觉到我对你的爱吗?”爹凄凉地道。
“爱?哈哈哈――”娘突然狂笑起来,半晌方停下,蹲下身子,摸着爹削瘦的面庞,柔声道:“向天问,我们族的女人,这一生最不需要的便是爱。”
说完,娘便起身用力地一脚踢开爹,猛地拉过他,媚眼如丝,对他笑道:“向昕,你看好了。记住娘的这张脸,记住娘的这种笑容,记住娘浑身上下的这种气息,倘若你今后遇见这样的女人,能避则避,能躲则躲,避不开躲不开就一剑杀了她。你要记住,若是你有一丝心慈手软,死的那个人将会是你。”
这一次,娘再也没有回头,很快的,那抹妖娆的身影便消失在暮色下。
“娘,娘——”他哭喊着追出门外,却见着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望不见。
爹倚坐在门边,对着他喝道:“不许追!昕儿,过来,扶爹起来。”
他抹了抹泪,扶起爹回到里屋。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毫不起眼的书卷,递给他,苦笑着:“昕儿,这本才是她要的真正剑谱。哈哈哈,我对她从来没有丝毫隐瞒,真正的剑谱都是放在唾手可及之处,可是她的疑心病却是那么重。荣华富贵?我放弃了我的荣华富贵便是为了这追求这把纯钧剑和这本纯钧剑谱,我若是要想真的过那种日子,多少女人自会送上门。呵呵,没想到我的结局竟然会是这样。既然她执意要走,她要将那假剑谱送予那人,是生是死,也与我无关。”
“爹!”他哽咽着。
“昕儿,你可要收好这剑谱,也要记着她临走前的那番话。好了,爹要休息了,你下去吧。”爹向他挥了挥手,便躺下了。那一刹,他看到爹眼角滑下的眼泪。
未几日,门前的河中漂浮着一具尸体,人人都说,那是一个瘸腿的醉鬼失足落了水。爹究竟是无意中失足还是自己跳下去的,只有爹自己知道……
沉睡中的美仁不知在何时醒了,扭着身体伸了几下懒腰,口中不停地嚷嚷着:“唔唔唔――”
这几声也打断了向昕的沉思,凝视着愁眉苦脸的小家伙,轻抬了嘴角,道:“醒了?”
揉了揉惺忪的朦胧睡眼,美仁又打了一个哈欠,嘟喃地叫了一声:“大叔,早。”
“昨夜睡得可好?”向昕问道。
美仁挑了挑眉,双手拍着脑袋,苦着脸道:“嗯,头好痛。”
听闻美仁叫头痛,向昕想到了昨夜之事,剑眉深锁,伸手便帮他轻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问道:“小向,我问你,你可记得昨夜之事,比方你是否有出过这屋子?”
“啊,对了,大叔,你昨夜上哪去了?美仁一觉睡醒想方便,却见大叔不在屋中,于是自己下了床,可是刚摸着出了屋子,便有个黑影从眼前掠过,之后美仁便什么也不记得了,直到眼下又见着大叔了。”美仁激动地大声嚷着,一双手比划着昨晚见着的那黑影。
在心中思绪百转,向昕垂眸干笑了几声,道:“今日觉得腿怎么样?还疼吗?”
眯着眼,美仁浅浅一笑:“呵呵,这大夫的药还真管用,不怎么疼了,瞧,这青肿也退了。唔,我要下床走走。”
说着,美仁滑下了床,在向昕的搀扶下,轻轻地挪了一两步,较昨日的情况好了很多。
“好了,今日不用在像个小孩子一样要人抱着走路了,”拍了拍美仁的头,向昕柔声道:“快去梳洗,待会去用早膳。”
美仁点了点头,笑眯眯地打理完了一切,便随向昕一同用了早膳。
第四章 顺水人情
日子匆匆一晃,明日便是那蓝老爷蓝德宗的五十岁生辰,向昕却一直未有动静,这颇让美仁意外,为了不节外生枝,美仁也未曾有下一步举动。不过整天闷在这衙门里无所事事,让美仁也伤透了脑筋,时不时地还要应付那些长舌的衙役们。
自与向昕同床共枕之后的第二日,向昕也依自己的诺言找了一张单人床架在了屋内。向昕虽一人居住,但那屋子实属小的可怜,架了一张床之后,人走动的地动方明显狭窄了许多。顾及到美仁的伤腿,憋红着耳朵,他又对美仁提议还是睡一张床好了。
一起睡还是分开睡,对美仁来说都是一样,美仁满脸兴奋地欣然点头。自昨晚,美仁用追魂香迷晕了向昕之后,意外地发现向昕做恶梦,不停地叫着娘,因而觉得近距离的观察这男人是件很好玩的事。
而经过与美仁朝夕相处的向昕,渐渐地,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慢慢滋生。
这日,奈不住美仁的哀求,向昕答应带着“伤势差不多全愈”的他四处晃悠。其实那日的“伤腿”不过是美仁的雕虫小技而已,大夫的药根本就没有用上,早已被美仁偷偷给扔了。
午时过后,向昕便带着美仁于城内慈溪衣坊重新购了一身合身的新衣,个中缘由不用说明,美仁也知道好戏就要开始了。
阳春白日风在香。
据说前任知县大人偏爱樱花,从衙门西行的青石街起,直至浉河两岸都种满了这种美丽清纯的樱花树。时下正是花开时节,绯红粉白的花朵,绚丽又清雅,争芳斗艳。微风阵阵,花瓣随风飘落的样子,洋洋洒洒,状似白雪,幽香四溢,沁人心脾。
嗅着花香,美仁脑子里不停地在转动。那夜夜探思远堂,被向昕发现,情急之下装成被人迷晕。他心疼地抱着自己回屋,尔后的喃喃自语,宛如对心仪女子的深情誓言,美仁可是一字不漏的听在耳里。
这个一板一眼的男人,有时候看来还是挺有趣的。心中暗暗窃笑,想着,美仁便忍不住仰头望了望他,孰料,这位仁兄定住脚步,怔怔地望着前方。
向昕的神情极其不自然,这让美仁很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数米之外立着一位身着一袭上白下碧的丝罗轻衫女子,身旁立着一位黄裳小婢。这位小姐淡雅脱俗,微蹙着细眉,明净柔美的面庞上带着丝丝幽怨,火热的目光深深地锁在了向昕的身上。
“向大哥。”那名女子红唇轻启,软语轻唤。
“向某见过蓝小姐。”向昕蹙了蹙眉,抱手作揖,以礼回道。
原来这位便是那百闻不如一见的蓝府小姐蓝希凌,美仁噘起了小嘴,双手抱胸,目光定定地在她的身上扫视好几番。单是从相貎气质,这位蓝小姐与向昕倒是挺般配的一对,若是论上家世背景,向昕似乎略逊一筹,但向昕年轻有为,潜质无边,日后的事谁能预测。
不过,最可惜的便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怎么看,这都是蓝家小姐的一厢情愿罢了,谁叫她看上的是根木头呢。
想要混进那蓝府,向昕可以做到,但若想要在蓝府住上一段时日,怕还是要自己先出手为妙,得下一番功夫了。微眯了眯,美仁露出了一个坏笑,拉扯着向昕的衣摆,巧声道:“大叔,这位姐姐真是好生漂亮,是大叔的朋友吗?”
“呃……”微微愣了一愣,一时之间,向昕竟不知该如何接话。若说是朋友,自己与那蓝小姐算不上深交,不过是曾经救过她一次;若说不是朋友,无非是让面前的蓝小姐难堪。轻咳了一声,向昕露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做起相互介绍来:“小向,这位便是城西蓝府的千金蓝小姐。蓝小姐,这位是……”
未等向昕介绍自己,美仁已经兀自地自己开了口:“漂亮姐姐,我叫向美仁,向若而叹的向,仁义君子的仁,是大叔的侄子。漂亮姐姐若不嫌弃,可唤我一声美仁。”
侄子?美仁这一开口,让向昕怔了怔,他原本开口是想说美仁是他的远房表亲,这会美仁自称是自己的侄子,辈份真真实实的隔了一层,似乎更为妥当,让他欣然地轻点了点头。
蓝希凌被美仁这左一声漂亮姐姐右一声漂亮姐姐给弄得刹时间羞红了脸,心念:这个小男孩不仅人长得俊俏非凡,那张小嘴真是跟抹了蜜似的,竟没料到却是向大哥的侄儿,性子较向大哥更是南辕北辙,几年后,不知要让多少姑娘家为之痴迷。向美仁,像美人,连名字都是这般的趣味奇特。看向大哥那样专注的神情,他对这位侄儿似乎很是宠溺。
“美仁谬赞了。”蓝希凌轻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回向昕的身上,柔声道:“向大哥,明日你会来吗?”
凝望着蓝希凌,向昕并未接口,脑子里又想起了那十三起案子,是否要告知她明日他必定会去,让他没由地蹙起了眉。
“向大哥……”向昕的目光虽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但那双瞳却是毫无焦距,蓝希凌忍不住唤道,却仍未让向昕回神。
“咦,蓝姐姐,明日是什么好日子?蓝姐姐约了大叔?游船,赏花抑或是品茶?”美仁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路经的行人听见,不断地回头相望这对俊男美女。
面对行人的指指点点,向昕的脸终于挂不住了,出声喝止:“小向!”
美仁嘻笑了两声,不以为然。
向昕道:“向某有公职在身,届时须听魏大人差遣。”
“哦,这样……”蓝希凌应了声。
“咦,大叔,明天究竟你要去哪里?”美仁仰头又问。
蓦地,蓝希凌双眸中燃起了希望,对着美仁道:“嗯,明日是家父的寿辰……”
话未说完,美仁乌黑的双眸显得比蓝小姐更亮,顽皮地眨了眨眼,便直直地盯着蓝家小姐,以眼神示意自己的心思,蓝希凌见他这副好笑的模样接着道:“明日府上请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会很热闹,若美仁无事,不如来府上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