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珣神色淡淡:“二叔是准备搬家去了?”
凌二成心里恨得不行,可见里正叫的人已经来了,旁边牛大娘等人也起哄着得厉害,顿时明白自己今日再挣扎也无用,便只得咬着牙,恨恨地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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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解决了,众人便也就散了。
崔氏和牛大娘等人原本是真打算去帮忙的,结果刘氏一句“谁知道你们手脚干不干净”,直接让众人懒得理她了。横竖里正叫来的人已经在搬东西了,她们也不怕这俩夫妻再占着凌珣的屋子不走。
崔氏高高兴兴地带着外孙女回了家。
只是不同于崔氏的心情,阿茶却是惊魂未定,一口气连喝了三大碗的水,小姑娘这才慢慢缓过了神。
崔氏察觉到了阿茶的异常,不由有些担心:“方才在外头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这是怎么了?”
一想到凌珣那张脸,阿茶便整个人如坐针毡,满心不安,可到底怕说出那事儿会吓着崔氏,便忙摇了摇头:“只是方才在外头站得久了,有些口渴而已。”
崔氏半信半疑,阿茶赶紧转移话题:“姥姥,方才大伙儿七嘴八舌的有点吵,我都没听明白,您再给我说说呗?那个叫豆……豆子的,他到底怎么回事呀?”
“人家比你大好多岁,你该叫豆子哥哥。”说到凌珣,崔氏便笑了起来,显然是极喜欢他的。又将当年之事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崔氏这才叹道,“凌二成阴险,凌三成懦弱,凌家只一个大成是好的,那孩子忠厚老实,仗义大方,当年我一个寡妇带着你娘孤苦过活,他和他媳妇可没少帮过咱,只可惜命不好,去得早,唉……对了,他们膝下只豆子一个孩子,如今这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咱们平日里可得多帮衬着点,知道不?”
阿茶撑着笑脸应了下来,心里却想着一定要离那人远远的,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不过,这孩子长大之后倒是俊了很多,”崔氏又笑叹道,“从前虽也讨喜,可许是太过瘦小,倒完全想不到他如今会长成这样。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十五年竟就这么过去了,我还记得他当年离家的时候,个头小得跟豆芽菜似的,明明都九岁了,却瞧着比七八岁的孩子还小……”
阿茶一愣,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然而再想去抓,却又抓不住了。
“不过,凌二成和刘氏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隔壁这院子,他们自己那屋比隔壁院子小上许多也旧上许多,当初分家的时候,两口子就心有不甘闹过一场的。尤其现在他们又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怕是少不得还要折腾,也不知道豆子那孩子应不应付得来……”崔氏还在念叨,只是说着说着,又突然想起了方才刘氏那番话。
见崔氏突然沉默,眼眶也红了起来,阿茶心下一紧,面上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眨眨眼笑了:“姥姥放心,那个豆……子,瞧着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没看方才他三两下就把大柱爹制住了么?大柱爹方才那脸上什么颜色都有,简直都可以开染坊啦!”
她说得逗趣,崔氏到底忍不住笑了出来。心底虽还一抽一抽地痛着,可方才那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再恨再怨,那些事情也已过去,如今到底还是眼前的小丫头更重要,她得撑住,至少要撑到她嫁人。
看着阿茶弯弯的笑眼和她右脸上的伤疤,崔氏紧紧握住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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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人帮忙,凌二成一家很快就搬了出去。
自然,屋子里甭管什么死物活物,统统如蝗虫过境被一扫而空,就是院子里种着的果菜,能挖的也全被挖了去。
凌珣要的仅仅只是房屋,其他的倒是懒得计较,只是有些日常用的东西少不了,他便在凌二成夫妇忙着搬家的时候,向里正家借来了马车去了一趟镇上。
等他从镇上回来,已是夕阳西下近黄昏。
丹霞似锦,艳过花,烈过焰,只静静盘旋在天边,便美得惊心动魄。
看着这瑰丽壮阔的景致,阿茶抑郁不安了一整天的心情终于渐渐好了起来。
崔氏正弯着腰在院中的菜地里剪菜叶,阿茶坐在檐下的小凳子上,一边做着手中的绣活,一边冲她笑喊:“姥姥,多摘点,昨儿不是还剩了些豆腐吗?晚上我想喝小菜豆腐汤!”
“知道啦,小馋猫!”
阿茶嘻嘻一笑。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有人敲门:“大娘,我是凌珣。”
阿茶笑容猛地一僵,下一刻便蹦了起来欲躲回房去,可……
“是豆子那孩子,阿茶,快去开门!”
“……哦。”怕崔氏看出什么异样,阿茶只得压下心内的惧意,抖着腿去开了门。
“阿茶姑娘。”青年的视线淡淡地扫了过来,阿茶只觉得心头发慌,手脚发软,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在崔氏已经起身走了过来:“快进来吧孩子,可是刚从镇上回来?吃饭了没有?”
凌珣没有进屋,只是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崔氏:“方才去镇上置办杂物的时候顺道买了些吃食,还请大娘收下。”
崔氏低头一看,竟是一大盒包装精细的糕点,顿时吃了一惊,摆着手推拒道:“这怎么行!太贵重了,你快拿回去!”
“不过是些吃食,并不值钱,里正他们那里我也送了的,大娘收下吧。”
崔氏却还是连连摇头:“无功不受禄,我又没帮上你什么忙,哪里能收你的东西呢?好孩子,快收回去,你这样子往后大娘都不敢与你说话了!”
凌珣沉默。
他不大擅长处理这种情况,但今日下午崔氏帮了他不少,还被他连累受了气,这点心意是一定要留下的。
视线微微一转,便停在了躲在门后,只露出了小半个身子的姑娘身上。
长腿一迈,凌珣绕过崔氏走到阿茶身前,伸手就把那糕点塞进了她怀里:“拿着吧。”
阿茶骇得差点跳起来,一时只浑身僵硬地抱着东西站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凌珣很满意,不等崔氏反应就转身走了:“我走了,大娘。”
“诶,等等,你这孩子!”崔氏忙拿过阿茶怀里的东西要追,可见凌珣走得飞快,顿时又有些好笑,忙大声道,“行了行了我收下就是,你先回来!”
凌珣这才停下脚步,但只是转身并未返回。
“这孩子!”崔氏又好笑又无奈,“我是想问,你这刚从镇上回来,还没吃晚饭吧?大娘正要做,你若不嫌弃,不如留下来一块儿吃点?”
门后的阿茶一听,顿时只觉晴天霹雳,飞快地摇了摇头。
千万别!
凌珣正好抬头看到了这一幕。
骤然对上他似有诧异的冷眸,阿茶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忙将脑袋缩回门后,可许是太过慌张,竟不慎重重磕在了门梁上。
“嗷!”小姑娘痛呼出声。
久违的笑意在凌珣心头一闪而过,他顿了一下,谢绝了崔氏的好意:“我已在镇上吃过了,多谢大娘。”
这小丫头怕他,他若真的留下,她怕是晚饭都不用吃了。
无端收人这样好的礼物,崔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便又道:“他们刚刚搬走,这院子屋里定然很乱,这样,等会儿吃完饭,我帮你一起收拾收拾!”
凌珣想拒绝,但见崔氏一脸坚决,便也只好答应了。

第4章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月光被云层裹住,只露出些许微光,落了一地惨淡。
林子里很暗,光影斑驳间,只听得阵阵阴冷的夜风,伴随着凌厉的刀剑交缠声呼啸而过。
异常高大的青年手握长剑,身如鬼魅,手起剑落间,血色四溅。围攻他的黑衣人已死了大半,剩下的几人见抵抗不过,转身欲逃,然那青年却一个闪身拦在了他们面前,并不愿放过一个。
“你……你不能杀我!”有人忍不住惊惧地叫了起来,“我是……”
还未说完,冰冷的长剑已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看着那张骤然砸在自己前方,满是鲜血的脸,阿茶死死地捂着嘴巴,用尽全身力气方将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声压了下去。
她藏身的草丛只有半人高,稍有不慎便会被发现,只能拼命地往下压着身子,可惊惧之下,眼中打转了许久的眼泪却到底是忍不住“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已解决完所有人,正准备离开的青年脚下猛地一顿,转头就朝她藏身的地方看来。
恰逢云层褪去,月光大盛。
阿茶清晰地看见了那人的脸。
长眉凤目,俊朗逼人,却是满脸阴霾,满目杀意。
“谁?”冷冽如冰的嗓音轻敲在阿茶心上,带起阵阵刺骨的寒意,同时,脚步声响起。
就在阿茶浑身颤抖,几乎要忍不住吓昏过去之际,附近的草丛突然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道黑影闪电般蹿了过去:“喵呜。”
原来是只野猫。
青年这才转身走了。
等确定他已彻底离开,阿茶方满身冷汗地跌坐在地。
虽已是初春,可山林之间的夜风还是异常寒冷,尤其这会儿她浑身是汗,更是风一吹便如置寒冬腊月,叫人止不住的哆嗦。
这样的冷意……似乎有些熟悉。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满身是汗地躺在寒风之中,满心惊惧地看着什么场景,眼泪洒了满地。
可是……是什么时候呢?
阿茶茫然地想着。
“阿茶……我的阿茶……”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凄然轻幽的哭声。
阿茶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却一下子对上了不远处那张死人的脸。
他,或者说她,此刻正吐着长长的舌头,瞪着暴突的眼睛,满脸悲伤地朝她爬来,而她的手……
“啊——!”阿茶猛地睁开眼,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惊魂未定地坐了起来。
“阿茶?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将阿茶从方才那骇人的场景中拉了回来。
原来是梦。
抬手擦去额角的冷汗,阿茶眨眨眼,好半晌才重重地舒出了一口气,回了一声:“没事,姥姥,就是看到一只蟑螂!”
崔氏带着笑的声音从外头飘了进来:“蟑螂有什么好怕的,总归是你打死它,它又不能吃了你,好了,快起来吃饭吧!”
“诶,知道了!”阿茶语气平常,身子却十分虚软。又想起梦中那杀人如同切萝卜的青年如今就住在自家隔壁,更是冷汗涔涔,心中慌得厉害。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
崔氏突然生病发烧,情况危急,偏村里唯一的大夫那晚有事不在家,她心急如焚,便连夜上了山去寻一种能退烧解热的草药。虽然并不大懂药理,可那药草十分常见好认,倒也没费她太多功夫,可谁能想到,就在她准备下山之际,不远处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厮杀声……
和平村村如其名,素来和平安宁,平日里虽也会有偷鸡摸狗,打架斗殴之类的情况,但从未闹出什么过见血要命的大事儿,那是阿茶平生第一次见到死人,还是这么多死于非命,死状凄惨的死人。
因为这事儿,她吓得做了整整半个月的噩梦,还小病了一场,可没想好不容易缓过了神来,那凶手却直接从梦里走出来,活生生站在了她眼前!
阿茶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
还有,那晚死了那么多人,可村中却至今半点消息都没有,这说明那凶手杀了人之后又折回来把尸体处理了,而那时,若她稍有不慎被发现……
阿茶不敢再想下去,忙连着深吸了好口气,抬头朝窗外看去。
天已亮,旭日东升,明媚的阳光洒落大地,驱除了夜晚残留的凉意,衬得春光暖暖。
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暖和。
方才梦里那骇人的寒意仿佛如影随形,叫她哪怕裹着被子还是阵阵冰凉。
寒意……对了!
阿茶突然想起了梦最后的那个片段。
那个让她觉得死状很可怕却怎么都看不清脸的女人是谁?那晚死在她跟前的明明是个男子,且山上除了她也并没有其他姑娘!
又想起她悲伤绝望的声音,阿茶心中不知为何竟紧紧揪了起来。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很快闪过,她忙去抓,却什么都没抓住……
“阿茶,起来了没?”
“来了!”阿茶猛然回神,虽心中仍有些疑惑,然到底只是梦境,又实在想不出什么东西,便也不再深思,只匆匆穿好衣服绑好头发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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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心情,又洗漱了一番,阿茶这才打着哈欠进了大堂。
崔氏正在盛饭,抬头看见小姑娘脸上的疲惫之色,不由有些心疼:“这几日太辛劳了,要不今儿就别上山了,在家歇一天吧?”
“那哪儿行啊,邵家等着的呢。”阿茶笑了起来,比划着自己的胳膊道,“姥姥放心,我强壮着呢!您瞧,多么有力量的胳膊!”
家里只有祖孙两人相依为命,这一老一小的种不了地干不了粗活,因此便只能做些轻巧的诸如织布、刺绣、摘野菜之类的活儿来维持生计。
崔氏手巧,刺绣手艺不错,因此多数时间都是接活儿在家中做,阿茶在这些事儿上面没多少天分,帮不了崔氏太多,便时常外出寻些赚钱的机会,比如上山摘野菜野果,或是挖一些常见的草药、漂亮的野花,托人拿到镇子上去卖之类的。
而这春夏季节,万物生长,正是她最繁忙的时候。
尤其是这段时间,邵家来了几位亲戚,说是非常喜欢吃这山上的野菜做成的团子,所以阿茶每天都会上山摘野菜,然后将摘来的野菜收拾好送到邵家去。
邵家是和平村里有名的富户,祖上原是木匠,凭着手艺发家,后机缘巧合做起了生意,便慢慢有了家底。如今家有良田百亩,屋舍数处,庄丁过百。
邵家老爷名义,人如其名,是个爽朗仗义的大善人,见阿茶祖孙生活困苦,每每总出手相助,多有庇护。阿茶感念他的恩情,也不愿白白占人便宜,便时常摘些新鲜的蔬果送到他家去聊表心意。
而这几日,因野菜需求多,邵老爷便请阿茶帮忙多摘些,并付了不少的酬劳,阿茶推脱不过收了那钱,便每日都尽量多摘些,然后从中挑出最好最新鲜的送过去。
崔氏心里是十分赞同阿茶所为的,只是见外孙女劳累,心疼之下忍不住了才这么说,这会儿见阿茶坚持,便也不再多劝,只赶紧夹了一筷子鸡蛋到她碗里:“是是是,强壮有力的阿茶姑娘,快多吃些,再长得壮一点,姥姥就不用担心了!”
“好嘞!”阿茶也乐了,“嗷呜”就是一大口。
崔氏好笑地看着她:“这都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还这般孩子气……”
阿茶不以为意:“十五岁多小啊,姥姥,人都说长命百岁,算起来我还有好多个十五岁可以过呢,难道不小吗?”
崔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小小!可旁的姑娘,这十五岁早都嫁人生娃啦!若不是你……”
说到这里,她猛地顿了一下,笑容一下子变淡,“若不是你娘去的早,那姓阮的又……我的阿茶,也早该嫁人生娃,有自己的家了。”
说到最后,崔氏低下头,无声叹了口气。
阿茶看着她,心中并未泛起什么波澜。母亲去的时候她年纪尚小,并不记得什么,至于传闻中那个负心薄情的父亲……多年未见,他对于她来说,也不过只是一个叫人反感的陌生人罢了。
她不会为这样的人伤心难过。
可崔氏显然不一样。
她恨那个男人,且这恨压在她心里多年,一日深过一日,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开来。
阿茶心中担忧,面上却不显,只笑着夹了一筷子菜到崔氏碗里:“我才不要嫁人生娃,我只要姥姥,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像姥姥待我这般好了,我可舍不得丢下姥姥跟旁人走!”
崔氏回神,似喜似悲地看了她一眼:“傻丫头,姑娘家哪里能一直不嫁人呢?会被人嘲笑的。”
阿茶无所谓地笑笑:“笑就笑呗,横竖是他们浪费了唾沫星子,我又不会少块肉。”
崔氏到底忍不住笑了出来,抬头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你呀……”
阿茶冲她眨眨眼,往嘴巴里塞了一大口饭。
“对了,中午你早些回来,我昨晚与豆子说了,让他今天中午来咱们家吃午饭。那缺德的两口子走之前竟把他家灶台弄塌了,那孩子今天没法做饭……”
“噗!咳咳咳——”

第5章

“你这孩子!怎么吃饭呢?慢点慢点!来,喝点水!”
好不容易才缓过来,阿茶眨着泪汪汪的双眼,半晌才道:“姥姥,这样……不好吧?”
崔氏疑惑:“为什么不好?”
大周朝曾出过两任女帝,因此民风较为开放,并不像前朝一样那么看重男女之防。闺阁女子上街游玩,面见外男都是寻常之事,并不会叫人不耻,何况这里是乡下,更没有那么多规矩了。
阿茶往常觉得这样很好,可这会儿却只剩下了憋屈,好半晌,她才硬是挤出了一句话:“到底还不熟……”
“怎么不熟?昨儿不是都见过了吗?”崔氏看了她一眼,“再说,豆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哪里还有什么不熟的!”
“可……可我不熟呀!再说,他都这么多年没回来了,您也早都不熟了……”阿茶简直要哭了,一想到中午要对着那张吓人的脸吃饭,她就心慌得厉害。
“你这孩子!就算是不熟又如何?往后就是隔壁邻居了,总会熟起来的。”崔氏说着,突然顿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向阿茶,“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怕他?”
阿茶一下子哑了声。
杀人害命这等血腥的事情,对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来说实在太遥远了,若是实话实说,怕是会吓到姥姥。而且,姥姥一旦知道真相,对那凌珣便必然没法再像往常一样亲切。那人瞧着就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万一因此生出怀疑……
阿茶眼皮一抖,再不敢往下想,忙强笑道:“他生得这么高大,又总是冷着一张脸,我确实是有些不敢与他说话……这,万一他生气起来给我一拳,您瞧我这么小的身板儿,可不得一下飞到天边儿去呐!”
崔氏顿时哭笑不得:“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豆子只是有些不爱说话,性格却是极温和有礼的,哪里会随便动手打人呢!”
阿茶低头扒了一口饭:“那可不一定……”
崔氏没听清:“什么?”
“没!我……我是想说,既然姥姥都已经与他约好了,那就让他来吧,咱们总不能出尔反尔……是吧?”阿茶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
若不然,那煞星恼了怎么办?
崔氏一听这话就开心地笑了起来:“行!那你也早些回来,姥姥给你做好吃的!”
阿茶含糊道:“我尽量……”
才不要,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
吃过早饭,阿茶背着竹篓出了门,只是才刚走了几步,隔壁院子里突然传出一声轻响。
难道是……
阿茶心头重重一跳,拔腿就跑,一路狂奔至山脚方喘着气停了下来。
“真是要命……”想到往后常常要受到这样的惊吓,她竟觉得凌二成一家住在隔壁也没那么糟糕了。
恶邻也比煞星强啊!
一边叹气一边沿着山路往山上走,阿茶脑中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凌珣血染满身却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
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煞之徒竟成了她的邻居!
姥姥将他当成了无辜小白兔,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他,她中午得饿肚子,晚上可能还要继续做恶梦!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惊吓以后会没完没了!
“嘤!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越想越郁闷,阿茶忍不住扑向身前挡了路的大树,看似用力但只是夸张地撞了过去,“让我去死吧——”
话音未落,一旁的树丛里突然闪电般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领子便将她用力往后扯去,同时,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如惊雷般在她耳畔炸开:“这么撞死不了。”
阿茶吓得跳了起来,可因为太过惊惧,竟一个没站稳直直地往那人怀里倒去。
凌珣下意识揽住了她的腰,可还没说话,怀里的姑娘已经一蹦三尺高,尖叫着推开他不说,还“蹭蹭蹭”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活像见了鬼。
好吵。
凌珣微微皱眉:“闭嘴。”
阿茶马上捂住嘴巴,满眼惊惶地看着他,不敢再出声。
看着她发白的小脸,凌珣挑了下眉,这小丫头真的很怕他,不是一般的怕。只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阿茶动了下眼珠子,似有茫然。
这样子真呆。
凌珣不知怎么地又生出了些笑意来,于是,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这么怕我?”
因为我看到你杀人了!很多人!
阿茶内心在尖叫,面上却僵硬地挤出了三个字:“……没,没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