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声音一响起,那道哭声立马停了,没多久,里头的哭声就成了哄人声,难得一脸耐心道:“成成成,七宝别恼,妈这就给你做去,妈这不是怕那些讨债鬼一直赖着不走么,那一个个可都是村子里游手好闲的,专门替、人、讨、债的,见惯了世面,不闹大点震不住他们!”
温声细语哄了一阵,一看时间都这个点了,忽然间又改为破口大骂道:“你上头那个闷不吭声的小贱人也不知道死哪去了,这个点还不回来,家里还一堆衣服没洗,饭也没做,一会儿回来了看我不好好收拾她。”
小孩道:“她该不会是掉下黑糜崖了吧?”
黑糜崖就是那段险峻的云梯,山里的小孩自六七岁开始就由大人领着攀爬,可是屋子里的这个自小娇生惯养,家里不许,还一直没爬过,是以,小孩声音里透着一丝好奇。
“呵,掉下摔死正好,一个个都是些个不让人省心的,死了一个算一个。”
女人一脸阴狠气愤道。
说完,对方抹了抹脸,推门出来,正好看到徐思娣背着书包站在外面,正一脸冷漠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
一看到她这幅清高冷漠的模样,蒋红眉就来气,直接提起门背后的一个扫帚狠狠地向徐思娣身上扑打去,一边打一边怒不可支道:“你死哪去了,还知道回来,是不是一见家里遭了事儿,都躲得远远地了,好你个白眼狼,养你这个大有什么用,你个该死的东西,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边骂边将徐思娣摁在地上扑,见连扫帚都打歪了,只一把将扫帚扔了出去,又抓着在对方的头发往地上狠狠摁了几下,发了疯似的道:“一个赌钱输钱,一个吸血鬼似的就知道败家里的钱,你们父女两个没一个省心的东西,摊上你们两个,老娘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一直到气喘吁吁,完全使不出任何力气了,这才狠狠踹了对方一脚,抓着她的头发将人一把拽了起来往厨房方向用力一推,怒气冲冲道:“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没挨够是吗,还不滚去做饭!”
说完,咬牙瞪了对方几眼,见儿子出来了,这才转身将儿子拉了回去,道:“别看,教训小贱人,别污了你的眼睛。”
门砰地一下关上门了,将徐思娣关在了门外。
此时,外头已经全黑了。
徐思娣摸着黑找到的跌落的鞋子套在脚上,又抬手理了理衣服,捋了捋长发。
背疼,肩疼,臂膀疼,头皮也疼,全身都疼,然而即使再疼,整个挨打的过程她都没有反抗一下,因为这十六年来,这样的挨打在家里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十六年的挨打中得出来的经验是,越反抗,对方越打得厉害,所以,在挨打时她从不做无谓的反抗。
肉体上虽有些痛,可心里其实早已经麻木了。
都挨了十六年,忍了十六年,最后还有一年,在这至关重要的一年里,即便是骨头被打断了,她都要咬牙挺过。
徐思娣对自己道。
这样想着,徐思娣缓缓抬脚,即便回来了都没能进屋,而是朝着一旁那个破旧的厨房缓缓走去。
将书包放下,将灯打开,机械般的洗米,做饭。
十瓦的灯泡笼罩在破旧的小厨房里,其实比蜡烛亮不了多少,可是徐思娣早就习惯了,在这个厨房里即便是摸黑也能烧出一桌子菜。
淘米的时候,搓着搓着,徐思娣思绪忽然顿了顿。
回想着蒋红眉刚才那副刻薄凶恶的脸面,她忽然间想到,其实,小时候还好,三四岁的时候徐思娣是有些印象的,那个时候蒋红眉对她还不错,可是随着她渐渐长大,她没能成功生下儿子,遭婆婆欺凌,妯娌讽刺,又加上丈夫徐启良在外头胡搞乱搞,日子久了,心态开始扭曲,慢慢的就将满身的怨气全都发泄在了徐思娣身上,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戾气随着岁月的增长自然也会越来越深。
正发愣间,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徐思娣愣了一下,立马回神,一抬眼,只见七八岁的徐天宝抱着双臂站在门口,鼻孔朝天的看着她,一脸不悦道:“你手脚利索点行不,我肚子都要饿死了,再磨磨蹭蹭的,我让我妈再来打你一顿,哼。”
说完,白了徐思娣一眼,飞快的跑了,跑之前,将徐思娣搁在门口小凳子上的书包偷偷摸摸拎走了。
徐思娣装作视而不见。
忙活了大半个小时,饭做好了,徐思娣端进了堂屋,一进去,只见整堂屋乱作一团,椅子、凳子全倒了、烂了,所有的杂物也全给翻了出来,整个乱作一团,整间屋子里没有一样完好之物,只有一张桌子被翻了起来,摆在屋子里中央,上面有盒牛奶,被打开了,是之前任敏强行塞给她的,她没舍得喝。
徐思娣将饭菜摆上,蒋红眉从房间出来,将徐思娣往旁边一推,冷冰冰道:“将屋子打扫干净来再来吃饭。”
说着,变脸似的,神色一缓,又冲房间喊了一声:“七宝,快来吃饭,你不是饿坏了么?”
徐天宝跑过来,拿起桌子上那盒喝完了的牛奶吸得兹兹作响,边吸边抬头一脸得意洋洋的白了徐思娣一眼。
等到徐思娣收拾完,饭菜都凉了,桌上只剩下一些残羹剩饭,蒋红眉拿着蚊香进了房间,将屋顶的吊扇打开,与徐天宝二人躺在地上的草席上一边吹吊扇,一边看电视,屋子外还泡着一大盆衣服。
洗完所有衣服,洗完澡已经十点多了,徐思娣这才筋疲力尽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六月盛夏,屋子里热得吓人,她这间小破屋里没有风扇,没有蚊帐,密不透风,又热,蚊子又多,徐思娣点了一根艾草,一进屋,只见她书包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散落在了地上,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个干的。
徐思娣将东西一一捡了起来,好在,重要的书本及资料她全部寄放在了婶婶家里,书包里塞的这些全是些无关紧要的。
整理完房间后,徐思娣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满身筋疲力尽,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太过操劳的缘故,翻了一整天的山,回来又没停过,眼下,小腹开始慢慢疼了起来,开始痛经了。
徐思娣卷缩着身子躺在木板床上,额头上冒了一层汗,在最疼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那张英俊清冷的脸冲她淡淡道:“好好念书,我在海大等你。”
这一年多来,徐思娣就是靠着这句话在咬牙撑着。
她一定要好好念书,离开这里,逃开这种魔鬼般的生活,逃离这个地狱似的家。
这样想着,徐思娣咬牙爬了起来,从书包里摸出一页手抄纸,对着上面,一边咬牙忍痛,一边背起了英语单词。
第二天一大早,徐思娣为躲清净,便拿着刀去了山上,上午采了一上午的蕨菜及菌类,下午拿着刀去林子里取了半蛇皮袋树皮及野生草药,这类树皮是野生生长的,可以入药,比较值钱,村子里有人专门靠采摘此药材为生,往年每年放假在家,徐思娣光是采药都能为家里挣上小几百块钱,这也是为何蒋红眉及徐启良一直坚决阻碍她继续上学的原因。
只是以前赚得多,现在山里好些药材都被采完了,得去深山里才行,可是深山危险,没人敢去。
在家里忙活了一整天,好在,明天一早徐思娣就能回学校了。
不过,临走前一晚凌晨一两点,徐思娣被蒋红眉与徐启良的吵架声给吵醒了,徐思娣迷迷糊糊睁开眼,消失了一天一夜的徐启良回来了。
两人吵得天崩地裂,开始砸起了东西,徐思娣躺在床上装睡,却没想到那边吵架声刚一停,这边徐启良忽然进了徐思娣的屋。
他似乎喝了酒,满身的酒臭味,将整个房间都熏臭了。
徐启良喝醉了喜欢打人砸东西,徐思娣一惊,忙爬起了点蜡烛,却没想到徐启良这天难得没有暴敛发疯,而是走到徐思娣跟前,难得一脸温和的伸手拍了拍徐思娣的脸,冲她笑呵呵
道:“闺女,我是你爹,我可是你爹,我怎么会害你了,你放心,爹可一定···一定——”
然而话还没说完,身子摇晃几下,就忽然醉倒在地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因为不能写金、主文,所以将原来的《金、主在上》改成了现在的《花旦的嫁衣》,望知晓。
作者取名废,大家凑合看吧。

005

徐启良这样的反应十分反常。
反常必有妖。
徐思娣心里顿时涌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的预感在第二天就实现了。
第二天徐思娣起了个大早,起来就开始做早饭,她想要早点吃完饭早点回学校,不过昨天后半夜没有睡好,眼睛有些肿,精神不大好。
做饭做到一半时,蒋红眉竟然起来了,要知道她每天可是要睡到日晒三干才会起来的,没一会儿看到蒋红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凑到路口处踮起脚尖往外瞅了一阵,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来回踱步了许久,又返回来凑到厨房外往里瞄了一眼,看到徐思娣在做饭,人没有进来,站在外面冲她喊了一嘴:“你那个死鬼爹吃醉了酒,头疼得厉害,一会儿做完饭给他泡一碗生姜水出来醒醒酒。”
说完,又看了她一眼,进了屋,语气竟然前所未有的缓和。
徐思娣却皱了皱眉,没有回话。
转身去查看锅里的米粥好了没,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来人了,似乎来了好几个,徐思娣听到了男人中气十足的说话声,以及蒋红眉热情的迎接声,连宿醉的徐启良也起来了,一群人边聊边哗啦啦的进了屋,徐思娣手中的锅盖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忙跑出去查看时,这时人已经进了屋,只看到走在最后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背影。
屋子里的谈话声哗啦啦响了起来,因为厨房距离堂屋有些远,里头具体哪些人,说些什么也听不大清,只是,没一会儿徐天宝就跑过来了,闻到饭香味,踮起脚尖从蒸笼里掏出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又一把吐了出来,气冲冲的指着徐思娣道:“这馒头怎么这么硬,都快要馊了,徐思娣,你到底会不会做饭,你不好好做饭,我就让我爹我妈将你给卖了去换钱!”
徐天宝牛气冲天,说完了撒腿就准备跑,却不料被身后的徐思娣一把逮住,徐思娣一手抓着徐天宝的衣领,一手掐着徐天宝的腮帮子,阴着脸看着他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徐思娣小时候其实是非常疼爱徐天宝的,小时候徐天宝算是她亲手带大的,也非常黏她,可是小孩子学坏是非常快的,自徐思娣去镇上上学后,徐天宝在蒋红眉夫妇的影响下,渐渐成了这样一个讨人厌的小孩。
可是,即便如此,徐思娣每次回家还是会默默给他带一些镇上的零食回来,牛奶舍不得喝也是专门留给他的,徐思娣对徐天宝是又讨厌又心疼,眼下,随着他一天一天长大,心疼的天平渐渐向讨厌倾斜。
徐思娣的神色有些凶恶。
徐天宝虽时常欺负徐思娣,也不过只在嘴上占些便宜罢了,可到底年纪小,是打不过徐思娣的,眼下,被她这样恶狠狠地瞪着,心里有些惧怕,嘴上却咬牙叫嚷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要敢打我,我让我妈打死你。”
说着,见腮帮处的手指越掐越紧,徐天宝疼得快要哭了,只扯着嗓子唔唔道:“又不是我要卖了你,你拿我当什么出气筒,是俺爹···俺爹要将你卖给一个老男人还债!”
话音一落,腮帮处的手嗖地一松,徐天宝用力的推了徐思娣一把,边往外跑边哭着嚎叫道:“哇,哇,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我告诉我妈打死你!”
而徐思娣思绪恍惚,被推得身子一阵踉跄。
听了徐天宝这番话,全身的血液开始倒流。
盛夏的六月天里,她全身僵硬,只觉得蚀骨冰冷。
正在这时,听到哭声的蒋红眉跑了出来,嘴里大声道:“怎么了,怎么了,七宝怎么了,不是让你喊你姐泡茶送到堂屋来么,怎么哭了起来。”
徐天宝恶狠狠地冲将红眉告状。
蒋红眉听了难得没有朝徐思娣发怒,反倒是将徐天宝搂在怀里哄了哄,道:“好了,别哭了,家里来了客人,这样嚎叫像个什么样子,一会儿等客人走后,妈替你收拾她。”
哄完她的宝贝儿子,蒋红眉这才板着脸朝着徐思娣走了过来,道:“客人来了,不知道泡杯茶送来,读了这么多年书读到哪去了,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将茶泡好送过去。”
徐思娣用力的攥紧了手指,手指都快要断了,只咬牙道:“我不去。”
蒋红眉顿时怒了,将脚边那张小板凳一脚踢远了,恶狠狠的瞪着徐思娣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么,那好,今天你就不用去上学了,以后也不用去上学了,念的什么书,越念越不听话,明天我就去学校给你办退学手续,这书你也不用去读了。”
徐思娣将嘴里的牙齿都要咬碎了,浑身血液倒流,直涌向头皮。
蒋红眉到底不想这会儿跟她翻脸的,见她脸色发白,知道抓住了她的软肋,顿时眉头一松,伸手替徐思娣理了理衣裳,语气微缓道:“一会儿要见客人,捯饬干净了过来!”
顿了顿,又补重复了一遍道:“赶紧的!”
说完,直接转身进了堂屋,进屋时一改刚才的冷脸,只笑眯眯道:“就来了,就来了,人在泡茶,一会人就来了。”
徐思娣就跟个行尸走肉的僵尸似的,一脸机械的将茶端了送进去。
一进屋,里面三双六只眼睛齐刷刷的朝她看来,眼神赤、裸裸的,就像是在打量货物似的,将她从上扫到下,又从下扫到上。
三个陌生的男人。
不是他们村的。
一个老的,两个中年左右,老的看上去有六七十了,满脸皱纹,十分显老,牙齿都掉了,就跟大山里上百年的老树根似的,老得都冒出土来了。
另外两个,一个小四十了,又土又圆又肥,腰上的肥肉隔着衣服鼓起了出来,腰下夹着一个皮包,脖子上挂着一根小拇指粗细的金链子,不像是山上的人,倒像是镇上的人,妥妥的暴发户。
另外一个三十出头,与前一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又黑又矮又瘦,比徐思娣还矮,看着老老实实的,就是那双绿豆似的小眼睛不住往徐思娣身上瞟。
看到徐思娣本人,三人似乎有些惊艳,三人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色,眼中露出满意之色,这时,徐思娣忍着心里的恶心给三人递了茶,暴发户双眼一直没从她身上挪开过,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嘴里却冲着蒋红眉夫妇道:“这个就是你们家闺女?”
徐启良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被蒋红眉一把抢先了去,只见她一脸眉开眼笑道:“是的,我们家弟弟已经满十六了,现在在镇上念书,成绩···成绩那是相当的好,一直是全校第一,将来是要考省会最好的大学的,全校老师同学都十分看重她,咱们村陆家那个举人老爷知道罢,咱们家弟弟也要考那个大学,除了成绩好,这孩子还十分老实听话,叫往东绝对不敢往西,咱们家里的活儿都是她干的,刚才还在厨房里做早饭来着,能干的很,这方面随我,哈哈哈,哎,就是不知道这么能干的孩子,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小伙子去。”
蒋红眉满脸骄傲自得,呱呱一通将徐思娣夸上了天。
夸完了她的成绩品行,又开始夸她的相貌,说她是他们全村最俊的,整个村子里也寻不出一个比她还水灵的。
说完后,蒋红眉飘飘欲仙,脸上油光满面。
这时,却见那个老掉牙的、一声不吭的老头忽然皱了皱眉,抽了一口老旱烟,冷不丁开口说了一句:“太瘦了,屁股瞅着也小,不知道能不能生得出儿子。”
他目光炯炯,一直盯着徐思娣打量着,似乎要往徐思娣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似的。
这时,只见身后那个黑矮瘦小声喊了一声:“爹。”
又戳了戳那个暴发户一下,小声喊着:“叔。”
暴发户这才反应过来,从徐思娣身上恋恋不舍的挪开了眼睛,咳了一声,又沉默良久,随即直接开门见山的冲徐启良夫妇道:“这样吧,彩礼我再添上这个数。”
他冲徐启良夫妇晃了晃一个巴掌,又道:“一共是一万块,妥妥的现金,不赊账,不抵债,就只是单纯的彩礼,另外,徐老弟,你欠下我的那些钱跟那只手也全都免了,如何?”
说罢,顿了顿,又道:“咱们这地方这两年的行市,左不过也就一头猪,两只羊的行情,我都打听清楚了,你们村最体面的也不过就是一台黑白电视的价,还是你们村村长家的长孙娶孙媳妇的价,不是我说大话,我出的这数目,放眼望去,便是整个山头也没有哪家出得起这个价钱的,这就搁在旧社会,也是妥妥大户人家才配得上的,不委屈你们家闺女了吧?”
说完,不待徐启良夫妇回应,双眼往外瞄了一眼,指着外头的徐天宝道:“我看你们家儿子也不小了,要不了几年也该娶媳妇儿了,有了这一万块,还愁娶不到好媳妇儿么,就是娶上十个八个的,也足够了!”
“你放心,咱们曹家绝不会亏待了你们家闺女去,你们家闺女基因好,只要为咱们曹家添上一个聪明的儿子,即便她往后想要考大学,生了孩子后,咱们曹家继续供她上大学就是!”

006

曹家走后,徐思娣连早饭也没吃,直接收拾东西去学校。
却被徐启良夫妇拦了下来。
徐家据说以前是地主家,还是医学世家,后来抗日战争时期随着乡亲们一起避难这才躲到了这深山老林中,然后与世隔绝了大半个世纪,徐家到底还是有些家底的,徐思娣的爷爷后来子承父业也当起了大夫,在这黑糜峰上还是有些威望的,却不想到最后世世代代累计的家业无人继承不说,还被底下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儿子们败得干干净净。
徐启良是幼子,更是个荒唐的,因从小娇生惯养,这三十多年以来几乎从未下地干过一点活儿,以前他爹在世时啃老啃得还算舒坦,自他爹走后,家底家底败光了,又吃喝嫖赌、不学无术,那些亲兄弟们都怕了他,跟他断绝了来往,徐家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
没钱的日子,让徐启良性格一天比一天暴躁,天天在外打牌喝酒,欠了债就用手指头抵押,喝醉了酒就抓着蒋红眉及徐思娣的头发摁在地上打,到现在,徐家家里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家里没有一件完好的东西,就连椅子都全是缺了腿的,而徐启良也已经被剁了两根手指头了。
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徐思娣,知道她受人资助,私底下还找她要钱花,徐思娣一不给,他就冷脸跳脚扬言要卖了她。
如今,真的要将她给卖了,嘴上却说得漂亮——
“闺女,爹这也是没得法子了,爹是被逼上了绝路啊,你也别怪我怨我,要怪只能怪那些黑了心肝的,他们不但要剁了我这只手,还要废了我一整腿,要是我成了个废人,将来还怎么保护你们娘三。”
“你反正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爹跟你说,那曹家如今可发达了,他们家老四,就早上脖子上戴粗金链子的那个,人家如今在山下开了个矿,那可是座金山啊,他底下两个全是闺女,将来那手里的产业自然全是留给他们曹家的根,往后可都是小曹的,那小曹虽说年纪大了些,可年纪大会疼人不是,听说是个老实巴交的,以后你要是嫁过去了,整个曹家还不是你说了算,你的不就是咱们徐家的么,啊,你瞅瞅,你弟弟宝儿如今都八岁了,过两年你弟弟不得送去山下念书?咱们家供你读了那么多年书,家里耗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将来你弟弟还不得由你管着,你不嫁到曹家,哪来的学费,闺女,你可不能单单只想着自己,人可不兴这样自私的?”
“咱们将你养到了十六岁,还让你念了这么多年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瞅瞅,放眼整个村子,哪家的闺女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嫁人的,她们一个都去吃婆家的,只有你,还一直留在娘家啃父母的,现在,也是时候回报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了!”
徐启良滔滔不绝,越说越兴奋。
想到那一万块的彩礼,只觉得峰会路转,这次赌钱哪里是赌输了,分明是赌赢了么。
徐思娣冷眼看着徐启良,心早已经死了,不痛不疼,没有一点知觉了,她一个字都不想反驳,只冷漠的说了一句:“你想都不要想,要嫁你嫁,要我嫁到曹家,除非将我的尸体送过去!”
说完,扭头就走。
蒋红眉最见不得徐思娣这态度,跟在身后跳脚道:“嘿,你个小畜生,惯的你吧,竟然敢跟你老子顶嘴,你是活腻歪了不成,你去哪儿,还想去上学,为了供你上学,咱们一个个都快要被你榨成了干尸了,你今天要不乖乖点头,我还让你有学上我就不信蒋,我蒋红眉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然养出了这么个白羊狼——”
蒋红眉张牙舞爪的要去逮她。
徐思娣听到这里只嗖地一下停下了脚步,转身一脸冷漠的盯着蒋红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小学是村里的支教义务教的,初中两年是自学的,高中这两年来学费是村长及村里的乡亲们凑的,生活费是城里曾经义务支教的老师资助的,我徐思娣上学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用过你们夫妻一分一毫,这件事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你们要是还想要点脸,就别再继续自欺欺人了。”
说到这里,徐思娣话语一顿,只微微眯着眼看着蒋红眉夫妇,道:“我死也不会嫁给曹家,这话我只说一次,你们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