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靠着枕头咬牙切齿地开口:“任磊,我们已经分手了。”
任磊也变了脸色,语气不耐烦起来:“你有完没完,我都道歉了赔礼了还要怎么样?把那女的杀了?”
“我没让你怎么样——你做的事情我不能接受,所以我跟你分手。”
任磊沉默下来,掏出打火机捏了两下,又放回去:“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弯弯愕然:“什么理由?”
“分手的理由。”
“你和人…”
“我改了,道歉了!”
“那你做过了总没错吧?”弯弯终于吼起来了,脸红脖子粗,连手背上的针头都扯掉了,“我就是这个脾气,我不能接受,我精神洁癖,行不行?!”,
病房门很快就给推开了,护士脸黑黑地进来:“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
看到大嗓门的战士正是病人自己时,她有点受惊了:“你怎么把针给拔掉了?躺下躺下,被子盖上!”
任磊甩门走了。
弯弯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任由护士在那边忙活,隐约还感觉的到被吵醒的病友悉悉索索的翻身声和咳嗽声。
在医院勉强熬到天亮,弯弯就急匆匆出院回家了。
客厅明显有人打扫过了,垃圾桶里一大堆水泥石灰屑,卧室的被子还那么乱糟糟的堆着。最恐怖的则是客厅和卧室交接的那面墙壁,像是给人拆过了似的,上面贴不到顶,下面落满碎屑,靠里面的转角处一道碎碎的大裂缝,怎么看怎么恐怖。
这房子,不会塌吧?
她打电话和房东商量,讲到后来差点吵起来——房东一口咬定是她胡乱装修搞裂了墙壁。
在小破公寓里休息了两天,弯弯恨恨的在太阳穴抹了一大坨万金油,换上衣服出门上班去了。
厨房的碗筷还没有收拾,感冒药还没有吃,满是裂缝的墙壁还要找工人修补——“阿嚏!”,弯弯捂着鼻子下楼了。
大宝远远的蹲在笼子里,小心翼翼的啄着鸟粮,很有点期盼的性质在。
最好,把那堵拿锤子墙敲了重砌!

“阿嚏!阿嚏!阿嚏!”
弯弯抽了张纸巾,喷嚏不断的,捂着鼻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喂,刘师傅吗?对,我姓孟,就是上次请你帮忙刷过墙的那个…啊,是的是的,客厅的墙有点问题。应该不是承重墙…要先看看再说?…砸了重砌的话,会不会有安全问题?…行,明天下午两点半。”
大宝难得地悠哉神色,咕的喝了口水,咂咂嘴巴,跳到比较高的杆子上,昂了昂头。
弯弯回头看了眼新粉刷过没多久的白墙——要是沿着裂缝把墙抠下来,估计最显眼的就是那只空荡荡的门框了。
弯弯又打了个喷嚏,灌了口水,走到厨房开始做晚饭。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八哥在笼子里一下一下的啄着水钵:
砸了,把这堵怪墙砸了!哈哈哈哈哈!
半夜的时候,弯弯是被大宝凄厉的叫声嚎醒的。她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正想要喝斥两声,吧嗒一声,摔到了地板上。
屁股和后背霎那间一片火辣,两手在地板上一摸,摸到满手的碎石灰屑。
弯弯傻不愣登地躺在地板上,脑子混沌成一片——仰躺在床上的话,向左能看到窗外的八哥大宝,向右,则是硬邦邦的白墙。她刚才不是向右翻?
得,那就是翻错了。
她捂着屁股去摸床头柜,却只摸到几块粗糙的砖头。
一点都没错,就是那种糙的硌手的砖头。
床头柜不见了,光滑的地板和床头灯开关也不见了。弯弯只好去摸床了,这个倒是一摸一个准。爬上床摸到枕头,弯弯清醒了——枕头在这里,那这就是床头,往左边一伸手就摸到床头柜和电灯开关了。
啪的一声,卧室里一片光明。
她眯着眼睛打量了房间一圈,只几秒钟的时间里,睡意全消。
客厅与卧室中间的白墙不见了!
——那堵本来贴床靠着的白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整个挪动了,与房门呈45度斜角横立在门框边。
那位置那体积,彷佛是人随意放置的大型家具。
大宝还在窗外鬼嚎,声音激昂高亢,响遏行云。
弯弯手颤脚颤的爬下床,连拖鞋都忘了穿。她把台灯抓在手里当武器,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又抓了把不锈钢菜刀,这才把房子里的所有灯都打开。
哪来的贼,会想要偷一堵墙?
把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之后,弯弯绕着白墙走了一圈。理所当然的,连只蚂蚁也没有发现。
铺着瓷砖的地板上满是碎掉的水泥屑和石灰屑,她拿扫把扫到一边,披上外套,坐在床边打电话:“喂,110吗?…是入室盗窃…没有人员伤亡,没有,也没有财物损失…一堵墙被移到了客厅中央…不是开玩笑,喂?喂?喂!”
电话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弯弯握着手机一阵愣怔。
再抬头去看的时候,她竟然觉得那墙的位置更远了点。窗外的大宝也怪声怪气的叫了两声,脑袋上的鸟毛竖得跟斗鸡似的。
弯弯找来万金油,狠狠地在太阳穴上抹了抹,打开电脑,一边看电影一边拿眼角打量那堵白墙。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直到凌晨五六点,也没个贼影子出来。
弯弯打了个哈欠,关机站起来——好好一个周末,就这么糟蹋了,懒觉没得睡不说,连起码的睡觉都没得到保障。
屋子里除了泡面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弯弯换上衣服拿上钱包,哈欠连连地去买早餐。顺便去楼下的保安那边反应反应情况,贼的嗜好再变态,那也是贼。
哪能纵容不管呢?!
窗户外的大宝又嚎叫起来了,好好一只八哥,非要把自己当公鸡使,每天早上都起得比太阳早。走到一楼的时候,她还听得见自家八哥那不大美妙的嗓门。
今天轮值的保安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听她叙述完情况,就要上楼去看情况。弯弯求之不得,早餐也不买了,连忙领着人往二楼走。
“没有看到人进去?”
“没有,我整个屋子都找遍了,连脚印什么都没有。”
“那窗户是开着还是关着的?”
“…开着。”
“你看,你一个单身小姑娘,怎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弯弯讪讪的:“可那窗户外面不是有防盗窗吗?那空隙这么窄,别说是人,就是鸟笼子都塞不出去。”
说话间到了已经到了二楼,弯弯掏出钥匙开门。
“喝!”
“啊呀!”
大宝仍在阳台上学鸡啼,卧室门中央那堵白墙则已经完全和东西两边的墙壁平行了,三分之一卡在门框这边,三分之二卡在门框那边。
要是用拟人手法形容一下,那就是一脚进了门,半个身体还在门外头。
“刚、刚才还在这边的…”
保安顺手抄起门边的扫把,走进去查看,厨房地方窄,而且门是半透明的,不大可能藏人。但是卫生间和阳台就不一样了,他砰砰两脚就把半掩着的门踢开了,也是空荡荡的不见一个鬼影子。
更何况,谁没事会想要偷一堵破破烂烂的墙呢?
难道…弯弯和保安脑子里同时闪过某个念头:
——屋子里闹鬼了,这个一定就是实体版的鬼打墙!
——要发财了,墙壁里一定藏了什么好东西!
保安立马急冲冲地要告辞,弯弯正中下怀,送走了保安,特地把屋子重新检查了一遍,连床底下都没放过。
然后,跟不经意似的,把大宝也连鸟带笼子用黑罩子罩起来。
门窗紧闭,窗帘拉严,在明亮的人工照明下,她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堵卡在门框上的白墙。
家里没有锤子,但上卫生间马桶堵塞的时候,向居委会借了根粗铁条还没还回去。要砸墙的话,硬度肯定够了…
人有的时候,就难免会有些异想天开和冒险主义。
当然,结局往往也很叫人无语就是了。
弯弯性格里就颇有点决绝的幻想主义,譬如说要求恋爱双方一定得保证精神和肉体上的绝对忠诚,譬如说挤洗面膏一定要从最末端挤起,譬如说她小时候疯狂地迷恋有寻宝情节的电影小说故事…
可惜小说里的宝藏不是不存在就是被不爱财超然物外的主角们留在了山洞里,偶尔还需要一大堆白骨做陪葬。
难得今天遇到这么个事情,弯弯觉得自己血液里某种热情沸腾了,跟上色的时候调出种瑰丽诡异的颜色似的激动。
她把铁条拿到客厅的时候,那堵白墙竟然在她眼皮底下滋滋滋动了两下——往门框里前进了三厘米!
弯弯一跤跌倒在地上,胳膊一抡,铁条就砰地一声砸到了墙壁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啊!”
白墙发出低低的一声闷哼,跟人被砸了要害似的,很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弯弯更加震惊了,有、有人藏在墙壁里?!
白墙这时也顾不得别的了,滋滋滋响着往门框里挤,身上的碎石屑纷纷掉落。
罩在罩子里的大宝似有感应,整个笼子都在晃动,却不再叫唤。
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弯弯吓得动都不敢动,直到白墙挪到阳台上,滋滋滋滋地挪动了几下,然后发出一声怒吼“这外面怎么都是铁条?”,她才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她没在做梦,屋子里的墙壁自动自发地在走路,还跑到阳台上想跳楼,现在,是被防盗窗给拦住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房子啊!
鸟笼子被移动的墙壁顶到了防盗窗边,都有点点压扁了。大宝在里面呜呜哀鸣,翅膀的扑腾声一下一下地传来。
白墙似乎也觉察到了它的痛苦,滋滋滋地往里退了退:“喂,笨鸟,没压坏吧?”
大宝在笼子里跳了跳,尖叫:“告状,告状!”
弯弯在这一瞬间突然醒悟了过来——告状!告状!这鸟其实聪明死了,一直都在跟自己通风报信啊!
跟条件触发似的,以前的一些不可思议的梦境渐渐的都清晰起来了,喝醉酒和墙壁说话,半夜有人唠唠叨叨的抱怨泡面碗没洗掉味道太冲,感冒了客厅和卧室空荡荡的无间隔连成一片…
弯弯瘫坐在地板上,脸色发白。
白墙又滋滋滋的挪回了房间里,她毛骨悚然地盯着看了两眼,得到一句很有小市民味道的外交辞令:
“孟小姐,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第七章、白墙

刘师傅做了一辈的水泥匠,也没有见过砸得这么诡异的墙——小青年玩改装房他见得多了,有把阳台和卧室打通的,有在壁橱边再掏个小橱的,更有妄想学小鬼子节省空间把马桶做成抽屉式用的时候拉出来不用的时候眼不见为净的…可像这样把客厅和卧室掏空,中间还留一门框的,他可没见过。
好好一房子,非要拆来拆去的,简直就是吃饱了没事干!
弯弯抓抓头发,把拎着工具箱的刘师傅迎到边沙发上坐下,还拿了罐冰凉凉的饮料:“师傅,你看,能帮我把这堵墙补回去不?”
刘师傅听得一愣一愣的,上回来刷墙的时候,不都还好好的?
再看那缝隙,这墙拆的,跟掰蛋糕似的,碎粉粉一片,连和天花板相接的地方也都凿开了!
弯弯有点尴尬地嘟囔:“我不打算重砌了,您帮我补回去就行了。哦,对那边齐腰的地方砸凹了一块,再给刷点水泥吧…”
别看刘师傅穿得是老头衫,走过的桥比人家的路还长,做事绝对的比基尼——哪该露出那不该露,明白的不得了。
这年头,牛鬼蛇神多了去了,只要给钱,就是要在马桶上砌个小坟头,他也给干:“行,给钱就能补。”
屋子地板铺上了厚纸板,卧室床上罩了一大堆废报纸,客厅的旧沙发上也盖了不少报纸。刘师傅瞅了瞅弯弯脑袋上那顶尖头纸帽,擦擦汗喝光饮料,准备干活了。
“老师傅,这边房子年代都很老了吧?”
刘师傅一边兑水泥一边点头:“都拆的差不多了,就剩下这边的几幢了。”弯弯又拎了台电风扇过来:“这天真热!”
刘师傅连忙摆手:“关了关了,吹得到都是水泥粉!”
弯弯连忙拔电线,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开了,老师傅的话也实在起来:“闺女,这老房子啊,可不能这么乱折腾。”
弯弯点头。
“再说,房子都是有风水的,乱拆乱改,可不要坏了自己的运道?”
弯弯继续点头,心里却开始泛苦水——那要是房子本来就妖孽横生,该怎么办?
刘师傅拿着砖刀抹水泥:“亏得这不是承重墙,电线也从那边过,要不然触电伤人都还是小的…”
“师傅,那你说房子建得久了…会不会成精成怪啊?”
刘师傅哎呦一声,连说小孩子童言无忌,土地公公别当真别计较。
弯弯再要问什么,问不出来了。
一直忙到傍晚收工,刘师傅才一脸肃穆的跟她嘱咐:“你们小青年啊,可别学什么乱七八糟的,有地方住就好好住着,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不该想的也不要想,少惹麻烦!”
说完话,又嘀嘀咕咕地念叨起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送走了刘师傅,弯弯对着□着好几道灰色水泥的白墙一阵沉默。犹豫了半天,那白墙都憋不住发出暗示的咳嗽声了,她才找了把椅子,吭哧吭哧的拖到墙边:“…你还在的吧?”
“嗯。”
她端端正正地坐下:“我说…”
“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
弯弯盯着那块新补上水泥的地方一阵无力:“…你就是会说话,也别老是抢话头啊——我问你答!”
墙壁先生显得很绅士,也不争辩,沉默着表示同意了。
阳台上的大宝很不安分,一个劲的在笼子里蹦跶。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嗯,没人叫过我,大概有的吧,不过我不记…”
弯弯早一晚上已经领教过他没话找话忆往昔想当初的能力了,当机立断地转开话题:“那亲戚呢?就说有没有就好了。”
“啊?”
弯弯耐心引导:“就是跟你长的差不多的,这种,嗯,有思维的建筑物…”
“没有。”
“怎么可能,你…”
“你要是指跟我这样会说话的,我就没见过了——不过,大概也可能有的。你看这房子里的墙壁,都好几十年了。我在这里,他们也都呆着,可能还没学会说话吧。你有见过和我差不多的不?不一定是墙,桌子啊,椅子啊,电视机啊都行。我可以试试跟他们沟通嘛,没准还真能找到个亲戚啊同类的。”
墙壁没有表情,可听那语气,弯弯觉得他还是比较期盼能认识个同类或者说亲戚什么的。她趴到椅子上:“电视机本来就会出声,我怎么…”
“也是。你家电视的体育频道最近信号挺差的,是不是要重新选下台?”
弯弯开电视有时就是为了让屋子里热闹点,倒没注意到这个问题:“是吗,第几频道?”
“十一。”
“那我看看…阿呸,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墙壁含糊的嗯了一下,笑起来。
这回不再是大宝半夜经常听到的那种刻意阴森的怪笑,而是爽朗朗干脆脆的放声大笑:“我一直都忘了问你,你怎么不怕我呢?上回那家伙,一次失眠听到我说话,吓得满屋子贴黄纸,还放那什么咒镇宅,叽叽呱呱的。话说回来,做人就是像你这样的活着才有意思嘛,一个三大五粗的男人,成天对着马桶天花板疑神疑鬼的,看着就特没种。”
弯弯脸红了,心里暗暗嘀咕:你怎么知道的不怕,我都在口袋里放了好几张毛爷爷壮胆了。
腹诽归腹诽,面子她还是要挣的:“我天生大胆,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说,你也没什么可怕的呀,哈哈哈…”
笑声有那么点点儿发虚,话说的还是很响亮的。
——人类对于未知事物,总有些恐惧与向往的嘛。
墙壁先生还挺会抓关键词的:“你怎么知道我没本事?”
弯弯理所当然的回答:“欺负一只傻鸟算什么本事啊?还想跳楼窜逃,这叫典型的窝里横!”
“…我那是懒得走。”
弯弯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多话,忍不住就一边毛骨悚然一边兴致勃勃地搭话,跟小时候第一次坐过山车似的:“那你跑两步给我瞧瞧,我看你大门都出不了。”
墙壁先生不答话了,好半天都没了动静。
“喂,生气了?”
“…”
“喂?”
刚刚刷上水泥的墙壁震了两下,似乎又要硬生生自体分裂了。
弯弯连忙扑过去扶住墙,还哄小孩似的轻拍了两下:“哎、哎,我开玩笑而已。哎,我跟你说啊——哎!”
水泥粉簌簌掉落,顶上还落下两块砖头。刚刷好水泥的墙先生又一次恢复了自由之身,大航船似的在屋子里横行,
弯弯急得直跳脚——这回可是真正的窝里横了,简直见佛杀佛,见鬼撞鬼!
眼看客厅即将不保,她鼓足勇气从卫生间拎了铁条出来:“滚回去,不然我现在就把你这破墙砸个稀烂!”
正在努力把沙发推到角落的墙壁先生停下了滋滋滋挪动的行为,一点点慢慢的转回原来的方向,再一晃一晃的移回到原来的位置。
明明是被强迫了意愿,动作却不急不缓,姿势也流畅熟练,悠哉地不得了。连带着,还问了女主人特欠扁的一句话:“这样行了不?”
弯弯怎么看怎么想,她都没觉得自己占到上风——心里有那么点儿憋气,还有些个无力,跟被个二皮脸的小男生调戏了似的。
你说你能跟几岁的小孩子当真吗?当然当不得真。可要是不当真,心里又觉得输了一大截,特吃亏。
看着那堵巍巍然半压着厚纸板的白墙,她眉头皱起来又松下去,松下去又纠回来:
“你几岁啊你,把屋子搞的一团乱,我的装修费都白花了!”
白墙回答起问题来倒是挺老实的:“不知道。”
“…”
“你呢,多大了?”
“二十一?”
“…”
“二十二?”
弯弯拖着铁条转身往厕所走,墙先生还在孜孜不倦的猜测:“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

吃过晚饭,弯弯到卫生间洗漱去了。关门脱衣服前,她跟审讯似地逼问了白墙几十个问题,角度各异,但核心内容只有两个。
第一,你是否曾经偷看过我换衣服?
第二,你以后要是再看就等着挨铁条!
墙壁先生没有做正面的回应,只凉飕飕地回了句:“你怎么知道卫生间的墙和瓷砖就一定不是我的同类?他们不和我说话,并不代表不会说话;即使不会说话,也不代表没有思想…”
弯弯一败涂地,破天荒洗澡的时候拉了浴帘没脱内衣裤。躲来躲去折腾半天,火气上来了,干脆扒拉干净,光溜溜地出来换衣服。
白墙彻底闭上了嘴巴。
直到弯弯撑不住抱着薄被子睡死过去,他才颇有点儿幽怨的和大宝诉苦:“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自己的性别不?”
大宝蹲在笼子角落装睡,小爪子嗖嗖的发凉。
“因为我对某些生物的生理构造一直很好奇很敏感很…很…”
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全转化成一声绵长地叹气声,在夏夜的空气里荡啊荡的,消散了。


第八章、棉花(图)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弯弯就找了十几次砌墙工人。
当然,找的对象各不相同,有保安介绍的老熟人,也有照着报纸上的电话找来的。暴露了身份的白墙先生异常的活跃,隔几天就要在屋子里横行一次。
弯弯终于受不了了,叉着腰站在客厅里发火:“你到底什么意思?敢情装修费电话费务工费都你付的是不是?”
“…”
“你哑巴了?昨晚上还废话一卡车!”
“…”
弯弯瞪着那堵墙,恨不得把他瞪出个大窟窿来。墙壁先生一声不吭地站着,跟一面普通的墙壁毫无二致,连一投射在上面的影子都那么得逼真。
他的墙裙已经改刷成浅黄色了,墙身雪白,与地板、门框、承重墙天花板的交界处却满是石灰水泥的碎屑。
要说这堵墙,平时说话有礼貌有智慧,偶尔话多了点,一遭到她的抗议,立刻就闭嘴老实了。直到弯弯睡着了,半夜无人,才找大宝发泄发泄憋着不说话的痛苦。
那抱怨也挺文明的,一不爆粗口二不污蔑人,只是发表下自己对所见所闻的见解看法而已。
有时候弯弯工作不顺心,他还能给出个主意,开导开导——虽然那些主意在弯弯看起来太精准太绝了点,不大符合一个建筑物应有的水平…(问题是,谁知道一座建筑的平均智商是多少?)
公平点说,这就是一堵妖墙,也是堵温柔绅士的好妖墙。
可是,作为一堵墙,怎么就不知道低调为墙,一生平安呢?!
弯弯气汹汹的坐到椅子上,灌下去一大口可乐。白墙还是没有说话,安静的伫立在门框边,好像压根就没有移出来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