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勤瞥了他一眼,理了下披着的长发,继续滚动鼠标,“这话你都说了十七八遍了。”
“我就是气不过!”宋繁缕看了眼墙上的钟,“他还迟到啊?”
“人家是老板,”方勤语气闲闲的,“老板迟到,天经地义。”
“嘁!”宋繁缕还要再说什么,大门被再一次打开。
进来的人戴着顶扎眼的黑色瓜皮帽,嫩黄遮阳镜,粉白相间的衬衫和西裤,活脱脱一只火烈鸟。
“宋副队,小方妹,早呀!”他积极地打招呼,几步走到柜台边,也拉了把凳子坐下来。
宋繁缕嫌弃地往边上靠了靠,“欧阳,你身上什么味,男人一点成不成?”
欧阳畅想抬起胳膊嗅了嗅,“怎么就不男人了,这是经典的男人香!”说着,将胳膊伸向方勤,“你闻闻,Man不?”
方勤鼻子皱了皱,点头:“很Man,不过你喷的也太多了点吧。”
“就是要够味才行!”欧阳畅想一脸得意。
说话间,大门再一次被推开——这一次的力道就小得多了,小心翼翼,像是怕把门推坏似的。
“请问,”人未至,声先到,“这里是黑蜂射击馆吗?”
“瞎呀,”欧阳畅想甩了下手,“门口那么大字呢!”
“哦哦,”那人终于使劲将门推开,露出一个剃得极短的平头——短得都快露出头皮了——和一张在男人里清秀得有些娘气的脸,“我其实是来找野蜂救援队的。”
这话一出,在座三人全部都转过了头。
“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方勤作为资深后勤人员,反应还是很快的。
小平头,也就是刚剃完头的许漫赶紧摆手,“不、不,我是来报到的。”
“报到?”方勤诧异地回头去看宋繁缕。
宋繁缕愣愣地看着许漫,好一会儿,才猛地一拍大腿,大喊:“哎呀,我去!”
许漫:“……”
方勤:“……”
欧阳畅想:“……”
宋繁缕站了起来,迎上前,用特别怜悯的语气问:“姑娘,你这是……应峤怎么欺负你了?你头发呢?他剃的?他怎么越来越变态了!”
姑娘?!
剃头?!
每一个字都是爆炸性新闻啊!
方勤和欧阳畅想竖着耳朵围了上来,一半是为了看清许漫到底是男是女,一半是想知道应峤怎么就去剃人女孩的头发了。
“误会误会,”许漫赶紧摆手,“不是他剃的,我自己剃的——他让我今天来报到当后勤志愿者,是这儿吧?”
“后勤?”宋繁缕提高声音,“你山地搜素成绩那么好,绳索技术也熟练,是两年来唯一一个在规定时间里完成所有考核项目的人了,他居然要你来做后勤?!”
许漫给他夸得脸红了下,然后有些期许地问:“我这么厉害?”
“废话!你去当后勤,简直暴殄天物。”宋繁缕是真有点动怒了,一点儿面子也不打算给好兄弟留了。
这个社会最重要的是什么?
人才!
他应峤要是真的把人拒之门外,他也就吐槽一句不识货,如今居然打算把美玉当成破砖铺路。
他宋繁缕这个副队长,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你放心,”他拍拍许漫肩膀,“我一定让你上一线救援,绝不埋没你。”
许漫连连道谢,谢完问,“那我这个报到……”
“报什么后勤,直接跟我报到。”宋繁缕摸摸衣兜,没摸到东西,扭头去看方勤,“小方妹,给我打印张会员登记表呗。”
方勤冷笑,“我这种废物后勤,干不来这么高级的事。”
“哎,”宋繁缕这才反应过来直接刚才那话得罪人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方勤一点儿也不打算让他糊弄过去。
“我……”好看的女孩子生起气来,也特别可爱,嘴巴微撅着,眼睛圆溜溜瞪着……宋繁缕嗯嗯啊啊半天,愣是想不出哄人的招。
最后还是欧阳畅想看不过眼,给他们出谋划策,“他就赔你一套新上市的贵妇护肤套装,再加早晚接送一个月。”
“应该的应该的。”宋繁缕赶紧点头,暗暗冲欧阳畅想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方勤仍旧板着脸,嘴角却微微弯了起来,“勉为其难”地原谅了下来。
许漫在一边看得云里雾里,一直到填完表,跟着进了会议室,才知道他们全是野蜂队的人。
“这射击馆……没客人吗?”她多少有些疑惑。
“我们不接散客,”方勤解释道,“来的都是会员,会提前预约的。”
果然高大上啊,许漫暗暗思忖。
会议室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几乎都是男人,不少还穿着野蜂的救援队服。
一部分是自己来的,一部分是宋繁缕专门打电话叫来的。
许漫听着他对着手机说“新队员欢迎会”,就觉得满身满心都暖洋洋的。
这个野蜂队,真不错啊。
队长虽然冷酷,但是专业负责;副队长虽然看着有点愣,可热情宽厚;后勤小姐姐更是又温柔又美丽……
多像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一切的美好幻想,都中断于队长应峤推开会议室大门的那一刻。
他似乎刚刚锻炼完,满头大汗,T恤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隐约能看到一点肌肉的线条,手里还拿着运动水杯和毛巾。
那只小小的蓝牙耳机,却仍旧戴在耳朵上。
许漫第一个站起来,喊了一声,“队长好!”
应峤茫然地看过来,半晌,“噗”的一声,将满口的水喷到了最近的欧阳畅想身上。
欧阳畅想“啊”的尖叫了一声,跳起来甩头、擦衣服。
“我的发型!我的衣服!”
其他人要么面面相觑,要么满脸好奇和探究。
认识那么多年,第一次看队长这么失态哇!
就连随后跟进来的Black,也“汪汪汪”吠叫了好几声。
“咳,”应峤干咳了一声,喝止Black,不可置信地问,“谁让你把头发剪成这样的?”
这头发比他一个大男人都短!
活脱脱一个劳改犯!
“啊,”许漫显然会错了意,“你不喜欢?不是你让我不要留长发?”
应峤噎住。
满屋子的队友都疯了,靠的近的互相捏手咬耳朵,离得远的则眨眼睛打暗号。
原来,队长不喜欢长发女孩!
怪不得,之前的相亲一直黄呢,那些娇滴滴的小美女,全部都长发飘飘啊!
一直坐在角落的宋繁缕,一时间也忘了质问他出尔反尔浪费人才的事,偷瞄向长桌尾部坐着的方勤。
方勤仍旧披着那头乌黑油亮的秀发,温婉可人,笑盈盈地凝望着门口的应峤。
觉察到他的视线后,她也只是软软的甩了个眼刀过来。
不轻不重,不咸不淡。
宋繁缕哪儿看得懂这个,在心里哀叹:女人心,海底针!
“老宋,”倒是应峤主动问了宋繁缕,“工作日叫这么多人来,你要开什么会?”
“新队员欢迎会!”宋繁缕气鼓鼓的。
应峤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转头看向许漫。
那眼神又凶又直,刀子一般锋利。
许漫缩缩脖子,指指宋繁缕:“我说了是来后勤报到的,宋副队……”她咽了下口水,有点不好意思让那么看好自己的宋繁缕背锅,于是改口道,“我觉得……既然我通过考核了,也、也该算是新队员了吧。”
“你别怕他,”她这样含含糊糊,反倒激起了宋繁缕的逆反心,站起来像应峤道,“会是我筹备开的,登记手续也是我办的,她样样条件都符合,没道理受这样的不公平待遇……”
“你的意思是,你要给这个20岁的女孩开后门?”应峤打断他的话,“按考核要求来讲,她连报名资格都没有。”
“20岁”宋繁缕懵了,扭头看向许漫,“你撒谎?!”
许漫无辜地看着他,“您刚没看见?我……我在新的登记表上填了20岁呀”
宋繁缕非常想爆粗口。
大喜之后,便是大遗憾。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漫再一次因为年龄未达标,被正副队长合力赶进了后勤组。
方勤微笑着接过登记表,当着宋繁缕的面“暴殄天物”。
既然人这么齐,应峤便也拉了椅子坐下,“机会难得,大家互相认识一下——许漫漫,就从你开始吧。”
许漫于是站起来,“大家好,我是新人许漫,许仙的许……”
“许漫漫,”应峤不客气地打断,“按身份证的来。”
许漫无奈,重新报了遍名字,在提到自己还是大学在校生的时候,应峤的脸色明显更阴沉了。
小骗子,都还没出社会呢,装什么大人!
亏得自己留了个心眼!
许漫一直留意着他的反应,有些失落地坐了下来。
5年过去了,人和狗都认不出她也就算了,毕竟女大十八变……可被嫌弃,还是有点伤心啊。
她边上的欧阳畅想不知就里,小声安慰他:“漫漫多好听,我们队长就那样,就没高兴的时候。”
许漫苦笑,“你不觉得‘许漫漫’这个名字,太娘,太柔弱了?”
欧阳畅销瞪大眼睛:“想什么呢,你本来就是姑娘!”
说话间,许漫右边的眼镜小哥开口了:“别人自我介绍的时候,安静是基本礼貌吧?”
欧阳畅销撇嘴,许漫赶紧道歉。
眼镜小哥满意了,推推眼镜:“我是林中磷,蒲州附中的语文老师,会点无线电台操作和维修。”
接着是林中磷右侧的矮个小胖子,戴着副黑框眼镜,声音又轻又细,“我、我是马小南,今年24岁,是射击馆的安全员,也是……”他看了应峤一眼,谨慎道,“野蜂救援队的志愿者。”
……
轮到应峤的时候,他只简单说句“各方面都会一点”,倒是拍了拍Black的狗头,挺正经地介绍:“这是Black,咱们队的搜救犬,正式队员,今年7岁。”
没人敢对他的敷衍有意见,毕竟,他是真的挺博闻广识的。
……
一圈11个人,依次介绍下来,各行各业都有,最大的共同点,大约就是体力看着都不错。
当然,这要去掉后勤组的方勤、林中磷、马小南和“专长做饭的”胖子厨师徐安。
在应峤等人眼里,还得加上新来的女大学生许漫漫。
头发剃再短,毕竟只是个学生妹,也属于受保护对象。
开会结束,欧阳畅想建议大家一起去吃饭,增进一下队友间的感情。
林中磷冷笑:“我不像有些人那么空,还得回去备课。”
欧阳畅想惊讶:“暑假你还上课?”
“教研课,”林中磷不屑地反问,“你没听过?”
“酸臭秀才。”欧阳畅想摇摇头,往许漫这边拉了拉椅子。
林中磷还要再说什么,被宋繁缕挥手打断,“别闹了,我接个电话——你大声点,怎么回事?在哪儿失联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竖起了耳朵,许漫更是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宋繁缕掐着要点说了两句,挂了电话:“阿峤,王会长来电话,说有个骑行车队的队员,5天前在咱们的兰田山盘山公路上失踪了。”
应峤刚有些和缓的脸色,唰的变了。

第二章 失踪的青年(一)

浦州地势狭长,东面是濒海的平原,中部和西面是起伏的丘陵地带,浦江自西面流入横贯全市,最后东流入海。
而市区和乡镇人口,则散落在沿江两岸。
兰田山便是这些起伏山脉中的一座,因为地势复杂,风景优美,成了个远近闻名的山地车骑行胜地。
那个失踪的青年男子,便是一支外地骑行车队的一员——因为车队组织松散,一直过了3天才被发现人不见了。
车队开始以为他体力不济,自己放弃了,一直到他家人找上门,才知道人骑丢了……最终,靠着兰田盘山公路上的两个监控摄像头录像和被遗弃在路边的山地车,终于确定人是在兰田山失踪的。
这一耽搁,便过去了5天。
因为时间匆促,又是“密林寻人”这种需要撞运气和大量人力的活,应峤干脆把整个会场的队员都带上了,整整装了3辆车。
野蜂规模虽然不多,买装备倒是肯砸钱,射击馆后面的停车库里居然还有台带小型无线电设备的通讯指挥车。
拉开储物仓库,里面有成箱的物资和装备,冲锋包、开路包、医疗包、救援三脚架等东西一应俱全。
可惜她只是个志愿者,连件队服都没有,只分到一件荧光色的马甲背心。
因为要出任务,宋繁缕等经常出一线的都换上了队服——他们习惯了突发状况,车上随时备着队服。
只有骚气冲天的欧阳畅想什么都没带,一脸焦虑地小声向宋繁缕请假:“宋哥,我家不远,我回去取个衣服。”
“取个屁!”宋繁缕一边往车上搬矿泉水,一边骂,“你想被阿峤骂死啊,问问小方妹仓库里有没有你的号!”
欧阳畅想绝望了——野蜂队员的救援服都是自己花钱买的,他个子偏高,人又偏瘦,定制的那几套全被他买回家了。
他苦着脸叹气,方勤给拿了件和许漫一样的志愿者马甲。
粉白色套上荧光黄,活脱脱像一只挂上了大促销标签的火烈鸟玩具。
许漫眼馋地看着那几个一线队员挤上了指挥车,跟着方勤坐上了后面的装备车。
欧阳畅想怕挨骂,也躲了过来。
方勤瞪着他:“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吧?”
“我穿成这样,现在过去才是不要命了。”欧阳畅想嘟囔。
话音未落,他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欧阳畅想看到“应峤”两个大字,哆嗦着接了起来:“队、队长。”
“过来。”
即便隔着老远,其他人也都感受了森森的寒意。
***
赶到兰田山时,第一批负责搜救的民警和志愿者已经上山了。
本地志愿者联合会的负责人王羽坤在山脚等着他们。
“哎呦,非常感谢你们及时赶来!”王羽坤小跑着迎上来,上衣全湿透了,满头都是汗。
应峤仰头望向高耸的山峰:“车在哪儿发现的?”
王羽坤叹气:“山地车扔在山腰上,看,就那插了旗子地方——人却完全没有踪影,前几天还下了雨,小山路一塌糊涂,更加难找了。”
那插旗子的地方地势平坦,建着个极小的临时停靠站,供来往的车辆应急使用。
“无人机早上转了两圈,没什么发现。搜救民警和我这边的几个志愿者已经搜了一圈了,实在是人手不够……”
应峤叹气,看了眼Blake,向马小南道:“你先把Black带回指挥车上去。”
王羽坤赶紧拦住:“别呀,让它上去嗅嗅嘛。”
“你们已经搜过一圈了,气味都被干扰了,探嗅犬用处不大。”应峤道。
王羽坤无奈:“那……”
“你给我的指挥车腾点空间,”应峤指了指山腰那个小停车场,“其他车我送完人就撤下来。”
“好嘞!”
野蜂的人不多,简单粗暴的划分成了后勤保障、抢险救援、医疗救护三个大组。
这次开会来的基本都是后勤和一线抢险救援的人,医疗救护组一共就三个人,还都是医院在职工作人员,这次只来了一个外科医生赵知骞。
队员分两批上山,装备车卸完东西就下去了。
许漫见欧阳畅想等人忙碌地搬东西,也手痒地抱起一箱矿泉水,吭哧吭哧往指挥车那走。
她个子不高,人也瘦,顶着那个板寸头走在几个大男人中间,活泼泼一个发育不良的未成年。
欧阳畅想看不下去了,伸手要来抢她的箱子,“我们这么多大男人呢,谁要你搬?”
“没事儿,我抱得动。”许漫躲了一下,差点撞上旁边的马小南,赶紧道歉道,“对不起呀!”
马小南没吭声,脸涨得通红,小跑着走远了。
许漫有些茫然,欧阳畅想撇嘴道,“处男容易害羞。”
许漫:“……”
欧阳畅想还想说什么,应峤的声音蓦然响起:“欧阳,你是来救人的还是来谈恋爱的!”
许漫猛地抬头,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应峤旁边。
欧阳畅想被他训的不敢回嘴,垂着头绕过满脸阴云的应峤往车上放东西。
许漫也想如法炮制,应峤往前迈了一步,正好挡住她去路。
“我……”
她手上一轻,矿泉水已经被应峤接了过去。
“谢谢……”
应峤头也不回,把水往车上一放,仰头去问在车顶架设天线的林中磷:“短波电台架设好了没?”
林中磷点头,“好了。”
应峤试了试对讲机,在指挥车上拿了张地图下来,随手点了6个人名字,招呼他们围过去。
没被点名的欧阳畅想哭丧着脸:“队长!”
应峤连头也没抬,“你今天跟着小勤和中磷,不用进山。”
欧阳畅想更绝望了,转头正好看到林中磷从车顶爬下来。
林中磷不屑地撇了下嘴,很嫌弃的样子。
“谁叫你不分场合调戏小姑娘,这叫数罪并罚,”方勤也不同情他,将一直探头探脑的许漫往欧阳畅想那一推:“那你就负责把新人领进门,几个常用的寻人APP啊、怎么做行动指南啊等等,全部都教一下。”
欧阳畅想无奈地应了一声“好”,没什么精神地打开手机,将几个常用的APP介绍给许漫。
毕竟是互联网时代了,哪怕是山地救援,可以依靠的现代化技术也较以前多的多。
熟悉软件也要不了多少时间,许漫闲不住又地跑去帮方勤一起整理装备车留下的物资。
小停靠站这里除了指挥车,还有王羽坤那辆用来供队员临时休息的小巴车。方勤让马小南把指挥车靠到小巴边上,再把附近的空地和通往水源的小路清理了出来。
说是水源,其实就是一小股石头缝里的山泉。
好在距离近,水流清澈。
许漫忙完了手上的事,爬上了指挥车。
这其实就是辆改装过的房车,除了无线电,还在驾驶座后面做了个小小的指挥台,电脑、打印机一应俱全,车厢上的网兜里悬着备用的头灯、安全头盔,架子上更是放满了搜救手电、应急灯、平板等物。
再后面是应急用的厕所和可供简单烹饪的小厨房,最里面则是个双人床铺。
许漫微弓着身体走近指挥座,上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
她想象了下应峤坐着办公的模样,歪嘴一笑,正打算坐下,冷不丁底下窜出个黑影,“汪汪汪”直吠。
她往后退了一步,无奈地看着眼前威风凛凛的黑狗:“Black,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Black叫得更大声了,仿佛在咆哮:鬼才认识你!
狗随主人,真的一点儿都不错啊——
许漫四下一张望,在架子上拿了个磨牙棒,冲着黑狗轻挥了一下。
搜救犬选的全是性情温和,热爱“工作”的大中型犬,看到玩具整只狗都兴奋了起来,尾巴更是疯狂摇曳。
许漫将玩具往前一递,它立刻咬住往后扯动。
她握紧了绳子陪它玩角斗,拉得它心花怒放,恨不得整只狗都扑上来。
她只得松开玩具, Black便咬着玩具开始在车里转圈。
“Black,”方勤探头进来,“Nein!”
黑狗侧头看了她一眼,犹豫着停了下来。
方勤冲许漫笑笑:“不要紧的,它很听人话。”
许漫羡慕道:“它就听你们的。”
方勤笑得更开心了:“口令不难,下次我教你——队长他们来消息了,半小时后回撤,下来帮忙。”
两批前线搜救队员,加上他们这些后勤,一共足有20多个,指挥车上的小厨房约等于没用。
还好带来的干粮够多,矿泉水也管够。
一直到1点整,第一批搜救人员才撤了下来,其中却没有应峤的身影。
烈日炎炎,他们全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
不少人还没下车就已经打了赤膊,裤子也都挽到了膝盖上。
方勤也不管认识不认识,招呼着他们到阴凉处坐下,矿泉水、清凉油、毛巾和装了清水的脸盆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靠近水源的好处,在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在密林里钻了大半天的男人们恨不得拿水盆冲头到脚冲上一遍。
许漫送完毛巾,回头见同事后勤组的林中磷在车上翻找,奇怪地问:“你找什么?”
“看见食盐了吗?”
许漫往前走了两步,把压在底下的未拆封食盐拿了出来,“这个?”
林中磷夺过去,谢也不说一句,扭头就走。
许漫好奇跟上,就见他一边走一边拆,在一个穿着警服的小哥面前蹲下。
那小哥长着张娃娃脸,胳膊上全是腱子肉,这时正挽着裤管,小腿上叮着两条黑亮的蚂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