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着仅剩下的一点儿锁头转了转,压根不动,又试着想拉一下,不动,结实的深褐木门一动也不动。
慧晓额头的汗都出来了,这儿原来是财务室啊,财务室的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徐绪在那边也很郁闷——这个女职员,看着畏畏缩缩的,胆子倒是很大…嗯,力气也很大!而且,她一直在那边对着扇门抖什么?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徐绪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慧晓满脸通红地转过身:“经理,门打不开了。”
徐绪走过来,也试了两下,果然,抓不住,转不开。他扭头去看她,慧晓也可怜兮兮地转过头:“不然,打电话吧?”

苏宏轻轻松松地拧开门时,表情异常的平静。慧晓脸红脖子粗地跟着她走了,徐绪告诉自己要冷静,果然很冷静地关上门,自己把自己关了起来。
半小时,半小时物业就会来换锁了!
不过,人倒霉起来总是没有封顶的。徐绪这边算的准确,不表示物业办事也这么效率。徐绪等了两个多小时,都午休时间都过了,还不见人来,只好打电话叫大军进来,顺便开门。大军本着效率优先的原则,挂了内线电话,捎着个文件就进来了:“徐经理,找我什么事?”
孙佳敏曾夸大军表里不一,看着粗狂不羁,其实敏锐能干,一男能顶五女。做了这么久助理,揣摩揣摩领导的爱好还是会的。
所以,他牢记得徐经理喜欢关门。
随手关门,小细节做好了,才能做好大事情。
徐绪听到门锁专门的声音时内心一阵狂喜,下一刻,就见大军行云流水般轻掩上门。这两下动作优雅轻柔,一点儿都不武断不蛮横,但门锁还是发出轻微的,锁头苟合的响动。
咔嚓!
徐绪揉了揉太阳穴,叹气,然后示意大军把文件放下,拿起电话:“唐慧晓,来开下门。”
“开门,我来好了!”大军觉得奇怪,伸手就去摸门把手,“经理,门坏了!”
徐绪更加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废话,我能不知道门坏了?门没坏叫你来干嘛!
他对着电话又加了句:“再催下物业,让他们快点来把锁换上。”
大军愣愣的,等慧晓小跑着来开了门,才猛地回过神:新上司和旧上司的小姑子,相处得不错嘛!
他这样想着,转过头,就看到徐绪拿着个文件夹和唐慧晓说着什么。慧晓一下下点着头,背脊僵硬,脚步机械,明显紧张得不得了。
对哦,听说经理失恋了,业务部的唐慧晓趁虚而入…


慧晓噼噼啪啪地打字:“真的没有!我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苏宏老神在在的在对面挤眉弄眼,小企鹅一下一下地蹿,“理解理解,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别紧张嘛。”
慧晓哀怨地看着她,对方则一脸喜气地回看过来。“其实吧…”苏宏压低声音,“我昨晚和那个分行才俊吃饭去了。”
“诶?”
“有戏哦,”苏宏春色满满,“不过没想到,他居然不是本省人。”
慧晓瞅着她,苏宏是地地道道的本地姑娘,老爸老妈总共就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找个外省的女婿,二老肯定不同意。
她忍不住问:“你爸妈会同意?”
苏宏鄙视地看她,“你傻的啊!谈朋友谁管那么多,他没非我不娶,我也没非君不嫁——这么养眼的男人,就是不嫁,谈谈情说说爱,留个美好回忆也不错嘛。”
慧晓脑子里浮现出黑人帅哥那张又黑又俏的帅脸,两排闪亮的白牙——唐妈妈和唐爸爸平时连外语片都不看的,看外国友人就跟看猴子一样,分辨无能外加语言障碍,自己要真把他带回去,也跟领个外星人回去没什么两样了…况且,他们连话都没说过呢!
“哎,”慧晓重重地叹了口气。
苏宏小声安慰她:“你也别急嘛,我看你们最近发展挺顺利的呀。”
慧晓把脑袋埋在胳膊弯里,趴在那拿头顶蹭手臂,小声咕哝:“暗恋好累啊,我也要去告白,我也要去告白…”
苏宏却不吭声了,连QQ消息都不发了。
慧晓觉得奇怪,又蹭了几下,抬头看她:“你都不鼓励一下我,你这个见色忘…徐经理!”
徐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跟个雕像似的站在她桌子边。
慧晓嗖地坐起来,徐绪手指头在桌子上放着的文件点了点:“刚才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准备准备,你和苏宏明天去拜访这家。不求一次签下,认个脸熟也好。”
慧晓表情尴尬地点点头,徐绪站起来往外走,到了门口,又转过身:“对了,损坏公司财物还是要赔偿的。”
说完,关上门走了。
办公室里其他人纷纷舒口气,苏宏吐吐舌头,发消息:“装得还挺那么回事的,不会真叫你赔吧?”
慧晓忧郁地看着小企鹅,再越过屏幕去看苏宏和边上一干看着非常正经非常严肃的同事。人心隔肚皮,可是,八卦之魂却都是挂在耳朵上的。
这下好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发了会呆,站起来:“饿了,我去吃饭。”
苏宏刚想说你不是刚和我一起从餐厅回来,蓦地瞅见徐绪从门口经过的身影,心里一霎时跟明镜似的。
慧晓看看时间,仗着业务员自由行动的特权,昂首挺胸地网电梯间走——就溜半个小时,个点心瞅两眼黑人帅哥调节心情…办公室真是个压抑的地方!
慧晓走到电梯间,电梯门正在合上,她连忙加快脚步冲过去按按扭。
电梯门果然噌地又打开了,慧晓脚步一滞,呆看着里面的人,声音颤抖得跟那含羞草叶子似的:“徐经理…”
徐绪看着她也有点儿惊讶,往边上走了一步,示意她进来。
慧晓无奈,硬着头皮迈步往前走。
电梯不过方寸间,两个人站着尤其的尴尬。
慧晓两眼无神地盯着楼层号,心里默默祈祷快点快点快点,偶尔因为着镜子似的电梯门和徐绪视线相撞,就装失明装发呆。
眼看着快到一楼了,徐绪突然开口问:“去吃饭?”不等慧晓回答,他又接着说:“那一起吧,我也正要去吃饭。”
慧晓吃了一惊,终于扭头去看他,徐绪还是那张看不出表情的棺材脸。见她情绪流露那么明显,笑了下:“就当谢谢你那天送我去医院。”
慧晓连忙推辞:“不用不用,你也送我去医院了…”
电梯到底了,徐绪看看手表,“走吧。”说着就往外面走。
慧晓欲哭无泪,连忙快步跟上。她在心里安慰,应该只是苏宏他们误会了吧,看他的表情很正常啊。


八、暗恋的心情
看着对面畏畏缩缩的唐慧晓,徐绪心情突然很好。
他的心情本来是很不好的——任谁被自己情人戴了绿帽子都没法子高兴吧,尤其还被下属目睹那个撞破奸 情的悲惨的瞬间!
想到这里,徐绪那颗粽子一样裹一层又一层伪装色的小心脏又小小的阴暗了一下。他招手叫来侍应,要求把空调打高一点,一回头,却见慧晓脸色绯红,眼神闪烁。
徐绪眯起了眼睛。他想起初次见面时她慌乱的说错姓名;想起她Msn上那几行红色的宋体;他还想起几天前,自己躺在病床上隐约感觉到的温柔声音——“很疼啊?疼得厉害不?”
他想,这个女孩在悄悄爱慕着自己呢。
徐绪这人吧,条件从小就好,长得好,智商高,家境也好。打他上幼儿园起,就总有人夸“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令郎真是聪明!”
这些话本来也没什么,谁小时候没沾着父母的光给人夸成爱因斯坦呢?
问题就出在徐家爸妈身上——徐爸爸从政时权势不小,后来从商,也是一路财运亨通。徐妈妈就更了不得,国家一级芭蕾舞演员,年过半百还有追求者上门送花。这样一来,和他们关系走的近的,自然不是富贵逼人就是背景不俗。
小徐绪本来智商不低,又一直满路鲜花满天云彩的成长着,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那些捏着他的脸,拉着他的手满脸笑容满口称赞的人,可不会轻易这么夸人!再加上幼儿园里小女孩子们也总爱围着他打转,他小小的心里渐渐就意识到自己是特别的。
特别这个词很有些讲究,词义看着含糊,表达的意思却很暧昧。
假如一个人告诉另一个人说,你对于我是特别的,这简直不啻于告诉你“我爱着你”。同理还有,“虽然某东西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在我心里它是特别的”。
有着这样朦胧优越感的徐绪到了小学、初中,就更受欢迎了。
收情书、被告白、在各种中外节日里收到巧克力,徐绪一边牢记着父母要求的稳重、睿智、有家教,一边也忍不住暗暗骄傲。
少年是该飞奔该爽朗大笑的,是该骑着自行车载着心爱的女孩子在春天的早晨一起去上学的。徐绪走的是另一条路——他很早就开始读田望德翻译的《神曲》,虽然看不大懂,但一对比其他傻兮兮地聊着卡带聊着绝招聊着魂斗罗的男生,徐少爷就显得有点儿那么种木秀于林的感觉了。
温柔沉默的少年,还是那种特有学问,会看着笑得夜空一样深邃的少年——这是曾经暗恋过徐绪的女孩心中共同的想法。
那个时候还不流行骂人装B,先天优势加上后天的准备,徐小帅哥的魅力几乎横扫整片学区。以至于到了大学,徐绪陶陶然忘了谨慎,将女辅导员的慈爱错当成了爱恋。
徐绪大学时锋菲恋正强势地压垮了锋芝恋,姐弟恋如雨后春笋满满地拔尖。他拒绝了无数个热情学妹学姐,也自以为已经足够深沉了,就勇敢地向辅导员姐姐表态了:面对真爱要勇敢,年龄不是问题,师生恋更是值得期待的美好!
辅导员姐姐倒是挺幽默的,看看他又看看边上的小花坛,拍拍他肩膀就打算撤了。
徐绪那时候还没明白——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和人交往!这个反应,有、有那么点奇怪呀!
徐绪小跑着追了两步,遇上了辅导员高大的男友…
为什么会有女生想要拒绝自己呢?
徐绪仔细分析过原因,辅导员是个混血儿——非我族类,果然审美观不同!再一联想辅导员那个长相普通拳头很粗的男朋友,徐绪更加肯定了这点。
这算是徐绪人生第二大败笔,第一大败笔就是被慧晓目击了的捉奸事件。
挨揍之后,徐绪打消了大学毕业后继续出国留学深造的想法,继续在国内祸害母亲祖国的女同胞们。
苏娜对他可谓一见钟情,再见倾身。徐绪对苏娜也很满意,温柔、体贴,除了爱撒小娇说“你来我工作的城市吧”之外,真挑不出什么不好来。
他们恋爱近两年,苏娜就在两个城市间奔波了近两年。
徐绪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女朋友春风般的柔情,一边也考虑到了实际问题。一直都是她在付出,她对自己真的爱的好深——恰好公司人员调动,他就主动请缨调来这边。
哪知道才来没到一个月,一向小鸟依人的苏娜就给了他这么个惊喜。
徐绪不着痕迹地收回和慧晓对上的眼光,想起苏娜最后的那条分手短信:对不起,我等不了,我觉得我一直在自做多情。你从来不会主动联系我,从来不会主动找我…
徐绪心里觉得愤怒,同时又有点儿委屈。
爱这种事情,需要这么计较?
谁爱的多,就多付出呗!
戴了绿帽子之后,徐绪除了伤心,更多的是震惊和羞耻感。在他,被甩,还被甩得这样丢人,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他又抬头看了眼慧晓,后者正装模作样地盯着个领班男侍应看。又黑又丑,明显没什么看头,徐绪猜也知道她这是在遮掩羞涩了。
他本来是想把话说的更明白点儿,干脆拒绝她的。毕竟这个人是孙佳敏的小姑子,扯多了影响不好。
但这一刻,看着小姑娘拙劣的演技,徐绪陡然有点儿不忍。
虽然长得不是特别的好看,身材、品味也和他以前的女朋友没法比。但是,她那动不动就脸红的样子,畏畏缩缩的性格、敢爱不敢言的小心思,看在这时的徐绪眼睛,竟也生出浓浓的悲悯来。
要是直白的拒绝,她会哭的吧?
徐绪想起自己那天在医院告诉她自己有女朋友时她那张蓦然恍惚的脸,懵懂的,迷茫的,简直像是不能理解听到的现实。
然后就是自己人生败笔的发生。
苏娜走了,她就一直陪着——腿还受着伤呢!
徐绪脑子里又一次开始回放小电影。那叠注明了忌口食物的药费单;那一声在自己病床前情不自禁的“很疼啊?疼得厉害不?”——甚至于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八卦,都被徐绪用粉色幻想理解成了慧晓小小的,不算大恶的“阴谋”。
爱情就像是战斗,兵不厌诈,徐绪说服自己,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慧晓哪里知道他的这些花花肠子,她坐在他对面,只觉得这徐经理捏个咖啡勺子搅来搅去,这么久不吭声,应该是在考虑怎么提八卦啊流言啊赔偿啊自己出来摸鱼之类的话题看。
她生性胆小,即使想到可能会挨批,也不敢撒蹄子跑路逃避。
可是等了快半个小时了,徐经理还是这一副神色淡漠,动作优雅的鬼做派。慧晓为了转移恐惧,也是顺从心灵的指引,开始偷瞄黑人帅哥——噢,在错误的时间一次次凝视着暗恋对象,真是要人命!
暗恋这种事情,最独特的地方就是一个词,不可说!
慧晓不肯表白的原因不少,除了怕被父母当外星人赶出来,最大的原因就是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感情该算到了哪一步。
她会经常想起他,在开心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但是,想得也不是很厉害。就好像有那么个寄托,沉沉浮浮悬在那儿,与其说是狂热,不如说是种习惯。
慧晓本来就爱看爱情片,类似于《铁达尼号》《蓝色生死恋》这类赚人眼泪的片子记得比自己口袋里的零钱还清楚。女主角发丝凌乱地死在心爱恋人背上,时空停滞,缠绵情丝无声断裂。
真是让人唏嘘感慨啊!
还有那个喜欢坐着睡觉最后却为了小女主角死掉的沉默杀手里昂,每天失忆一次的金发美女巴里摩尔…
和黑人帅哥相遇,正是看了那个《巴黎,我爱你》的下午——黑人帅哥真是太温柔了,跟着心爱女孩身后唱情歌的样子实在太让人着迷了,受伤之后重逢的台词太叫人心酸了…
怀着这么个情绪,和那黑得如此亮眼的帅哥撞了个满怀——
命运的邂逅,谁说不是呢?
慧晓瞄了徐绪一眼,悚然发现他在看自己,连忙转回视线,小口地抿了抿有点儿变凉的咖啡。


九、叫拓跋的狗
一个半小时下来,两个人还真的就只是不停的喝咖啡。
慧晓回到办公室时,周围明显一片骚动,等她坐下来,苏宏打字简直不要命:“上班时间约会?太大胆了啊!”
约、约会?
苏宏:“告白了?告白了吧!”
慧晓还没来得及按下键盘,苏宏消息又过来了:“就在楼下那个咖啡馆是吧?哎呀哎呀,你们太张扬了,起码地点要挑隐蔽一点儿嘛!”
“没有啦,他请我喝咖啡是因为我那天送他去医院,你们不要想歪了。”
苏宏发了个鄙视的表情,“鬼才信你!下班陪我去买衣服,巫婆我也要约会去!”
慧晓巴不得她转移话题,至于满屋子的诡异视线——她脑袋往下低了低,看不到了看不到了…
接下来几天倒没什么风波,八卦嘛,向来是风来雨就来,风转雪又至。徐绪忙得不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就是领着大军到处出差,连男主角面都见不住,这话题就有点儿谈不下去了。
最新的热门消息是苏宏和那位青年才俊副行长的缠绵恋情。
男的帅,女的靓,两人都还有那么点儿手腕。虽然比不上徐上司和唐业务员的狗血激情峰回路转,也颇有点儿青春偶像剧的味道。
有暗地里断言两人长不了的,也有羡慕加嫉妒的,更多的是观望——旁观者嘛,带那么点儿小情绪,看看热闹而已。
苏宏心里明镜似的,隐约有点儿忐忑,更多的则是得意,每天都花蝴蝶似的飞进飞出。人家想听,她也愿意说,约会的温馨,节日的甜蜜…
慧晓更加幽怨了,怎么就她这么倒霉呢?瞅着贴了麦迪照片的卡套,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相思不是病,害起来却要人命。那点儿小心思跟蚂蚁似的在脊梁骨上噬咬,些微的疼痛,些微的发痒,更多的则是期待。就放佛是个懒散的农夫,蹲在没有播下一颗种子的田埂上,祈求着盼望着,或许哪一天,这地里就长出会结金子的宝树了。
慧晓叹了两天气,人瘪了,眼圈出来了,最重要的是,居然犯起了牙疼。
她捂着嘴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疼、好疼!
这样一来,饭局去不成了,酒自然也没法喝了。苏宏叹口气,瞅着桌前的一小叠文件直发愣:“别说,慧晓啊,我发现,你这工作还真不好找人顶…”
慧晓眼眶红红地瞅着她,腮帮子肿得老高。苏宏给她打败了:“这么疼干脆回家好了,待这儿你也干不了啊。”
慧晓摇头,回家没有事情转移注意力那就更受不住了,在这儿坐着,起码月末还能拿个全勤奖。
徐绪推门进来的时候,正是这么个光景。
“苏宏、唐慧晓,海涛路农业支行这几天去过了没?”
苏宏干笑:“经理,去过了。”
徐绪点点头,眼角余光瞄到忙着抹眼泪的唐慧晓,眉头皱了皱:“那谈的怎么样?”苏宏无奈:“经理…那个…慧晓病了。”
徐绪转头看向慧晓:“什么病?病了就去医院,还坐着干嘛?”
慧晓连忙摇头,腮帮子跟塞着个小馒头似的:“我就是牙疼。”徐绪点点头,又叮嘱了句抓紧,转身走了。
苏宏伸长脖子,眼瞅着他把门都带上了,才小声问慧晓:“哎,太无情了吧!怎么问都不问一句?”
慧晓缩着脖子,右手掌还贴在脸上,看起来又搞笑又凄惨:“问过了,刚才不是问什么病?”
苏宏切了一声,低头开始和自家男朋友发消息。
临下班,慧晓终于疼的受不住了,吃了好几颗止痛药,冷汗还淋漓之下。苏宏陪着她请了假,一到牙科,医生就说要开刀。
慧晓傻眼了,死活答应,挣扎着就要往外跑。
这毕竟不是拍电视剧,苏宏和医生哪里拉得住力比疯牛脚似飞兔一样的唐姑娘。眼看着她冲出诊所门口直奔公交站,没头没脑的上了辆公车,一溜烟就消失了。
医生显得很无奈:“也不是今天开刀,她跑什么啊?”
苏宏咬牙切齿地付了钱,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慧晓全给按了,只回了条可怜兮兮的短信:“求求你了,我真的怕那个医生!”
苏宏觉得自己脑门都要冒烟了,捏着手机愣了半天才回消息:“你几岁啊?”
慧晓这回消息回得到快,“苏宏,我遇到了嘘嘘了!”
苏宏瞅着短信,一时间也不晓得说什么了。
另一边,慧晓捂着馒头似的腮帮子,尴尬地站着。徐绪抱着一大团拖把似的破布,看看她看看窗外,最终还是站了起来:“你坐吧。”
慧晓那想的到会在公车上遇到他,牙疼都差点忘了,战战兢兢地坐下,隔了半天,才含含糊糊地问:“徐经理,你也坐公车啊。”
徐绪摇头,然后看了看怀里的那块抹布:“车坏了,我带狗去看病。”
慧晓这才注意到他怀里的东西——一根根白色的布条堆了一堆,这玩意不是抹布,不是拖把?
像是要证明自己是个生物似的,那东西动了一下,然后在徐绪胳膊边的部分扬了扬,露出一双深棕色的眼睛:“汪,汪!”
边上一群人都吓了一跳,慧晓眼珠子简直要凸出来了:“这是…狗…”
徐绪一脸的平静,似乎早料到边上人的反应,一手拉着吊环,一手托着狗屁股。那狗一醒,就开始动起来,浑身上下布条一样的毛也在抖动,活脱脱一块大墩布。
边上有人问:“小伙子,这狗挺沉的吧?抱着不累?”
徐绪看了那人一眼:“病了,抱着好。”
拖把狗又汪的叫了一声,逗得边上人哈哈大笑。“别说,这狗长得跟拖把真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徐绪在心里大大鄙视了他一把,一个模子,你家拖把用模子印出来的?
他怀里的可蒙犬已经快成年了,这么大一狗单手抱着本来就很累,还要压抑怒火,越压抑就越生气!
慧晓在凳子上坐得也不安稳,她捂着高肿的脸蛋,脑袋里一个劲的琢磨该什么时候下车,下一站就下?还是等徐绪下了再跑?
没等她琢磨完,徐绪抱着那大拖把准备下车了,人挤人脚踩脚的,犬吠声凄厉异常。徐绪心里后悔没打车,干脆两手搂着爱犬定往下走。这么一来,那张破布条覆盖的狗眼就迎上了肿脸的慧晓。
慧晓瞅着肩膀上扛着狗头的徐绪慢慢下了车,正松口气,那狗猛地蹿从徐绪肩膀蹿了出来,像颗炮弹,不,一只飞射的拖把,直冲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