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晨一直觉得露露张不去做记者简直浪费了伊天生敏锐的新闻触觉。
“这样的话,会派谁去呢?”米希雅的脸上泛起希望之光,不是不憧憬的。
“还不知道。”陈黎华悠悠然道。
“那就是人人都有机会喽?”年轻女孩儿白日梦起。
“你便没有希望了,我看千晨倒还有几分可能。”露露张兜头泼给米希雅一盆冷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年轻女郎噘嘴。
“我也觉得千晨上去的可能性更高一些。”陈黎华也赞同露露张。
米希雅不解地看着她们。
“你除了英语,还会说意,法,德语么?”露露张笑眯眯问。
“唔——不会。”米希雅瞬时泄气,大学里她选修的是日语,彼时正迷恋日本动漫。
千晨忍不住笑起来,米希雅现在的表情,多么似琅琅没有达到目的时的样子啊。
伸手拍拍米希雅的手臂,千晨笑着说:
“希雅,且不论秘书室里有这么多有资质上去的候选人,未必就一定会选中我。只论新来的大老板,说不定伊另有癖好也未可知。不必这样失望。搞不好伊只用老太婆,五十岁以下的女性一概入不了伊的法眼。”
以她对拉法艾尔的了解,他可能真的会选一位已婚中年妇女担当大任。
“啊?”众人听了,先是一愣,旋即笑到打跌。年轻英俊的大老板身后,时刻跟随一位发苍苍视茫茫的白发老妪——仅仅是想象,已经叫人笑到抽筋。
我的天!
“杀人啊!”露露张一边抽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印去眼角的泪花,一边指住千晨,“寻千晨,和你同事五年,我竟然不晓得你的嘴巴这样‘恶毒’。”
千晨耸肩,摊开双臂。“可见你还没有深刻地了解我,来罢,来深入地了解我罢。”
露露张一把拍开千晨伸过来的手。
“去去去!言外之意,你是不准备上去了?”
“八字尚无一撇的事,请恕我无可奉告。”千晨微笑,做发言人状。她只是小小员工,一切要看老板意图。
“千晨说得对,都别闹了,先回自己位置去。一会儿里头开完会散场出来,看见你们凑成一堆,准保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陈黎华拍拍手,将一群小麻雀驱散,“派谁是起,由公司说了算,有本事者机会均等。”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一干人等各自回小格子间去了,只留下陈黎华,深深注视千晨。
“陈姐?”千晨不明所以。
“千晨,我看你对此事,的确毫不热中。然而这也切实是一个好机会。”陈黎华是看着千晨这一批人进公司然后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她清楚地知道千晨有怎样的能力,也深刻地明白,千晨是绝对不会冲老板撒娇抱老板大腿的人。这样的千晨,只会被永远地埋没。
“陈姐。”千晨迎视陈黎华老于世故的锐利双眼,并不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我家里有一个正在青春期发育中的女儿,一份朝九晚五稳定的工作使得我可以有大把时间来关心她的成长,这也是我为什么心甘情愿在秘书室一呆经年的原因。毕竟秘书室里,少了我一个,天也不会塌下来。可是,一旦调到楼上去,难免要陪老板应酬一二。我首先是一个母亲,当琅琅的成长和我的工作,二者之间产生抵触时,我牺牲的一定是工作,而不是同女儿的相处。”
望着千晨微笑表情下平静的眼波,陈黎华意识到,眼前这个总是一副沉静淡定模样的女子,并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如果是这样,千晨——”陈黎华顿了顿,“你为什么不去你前夫的公司?”
她是公司里,少数几个知道千晨的前夫是何许人物的知情者。
千晨失笑。“陈姐,你也说是前夫啦。而且,我不去他的公司,就是怕他过分的保护,所以才选择来尚恩工作的。如果去他那里,倘使最终没有被当成老佛爷供起来,恐怕也会被宠成娇蛮大小姐,哪里还能做琅琅小朋友的表率?”
“传媒不是说他一向冷冽淡漠,不假辞色么?”陈黎华忍不住好奇,八卦一下。
“陈姐,传媒眼中的二当家同现实中的二当家,亦有大不同。”千晨对着陈黎华眨眨眼睛,“统共是假象。”
陈黎华点点头,这倒也是。
“假如上面执意要调你过去呢?”公司里不少青年才俊对千晨死心不息,时时发出邀约,希望能得佳人一睐。连眼高于顶的二当家都曾经表示过对千晨的好感。因此不排除二当家籍此机会推荐千晨上位,以便今后可以近水楼台的可能。
“哀家自有打算。”千晨开玩笑地说,眼角余光瞥见会议室的门开了。“里头散会了。”
“中午一起吃饭。”陈黎华扔下一句话,会自己的座位去了。
两人方才坐定,秘书室的玻璃门就被推了开来,副总经理二当家的一口美式英语在门口响起。
“肖恩先生,这里是秘书室,我们每日的文书处理,都在这里进行。”
当所有人都抬起头来,以便第一时间看到新任总经理的时候,千晨稍稍低下头来。
被她猜对了呵,真的是拉法艾尔?肖恩。
命运实在神秘叵测,兜兜转转,本以为已经背道而驰,再没有交集的人,还是碰在了一起。
忽然,千晨桌上的电话便响了,在相对安静的秘书室,无疑地,惹人注目。
千晨暗暗太息,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接起电话。
“亲爱的,你知道拉法艾尔?肖恩抵埠的事了吗?”沈家伟低沉有力的声音透过电话听筒传进千晨的耳朵。
事后诸葛,千晨在心里控诉,不得不换用葡萄牙语,免得被人听懂。“非但知道,而且伊现在正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拜你这通电话所赐,所有人都在看我。”
“对不起,我亲爱的小南瓜,我可以补偿你因之受惊的脆弱心灵,”家伟在彼端肉麻地补充,“你知道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末了,家伟轻唱了一句。
千晨不方便说得太多,更不方便痛斥家伟,只能道谢,挂上电话。
千晨低头看着办公桌上的一应物品,思忖,是否应该收拾细软,漏夜携女儿琅琅到前夫家里去,暂时避一下风头,也是好的。
可惜,一切已经太迟。
“精灵,我不知道你的葡萄牙语说得这样纯熟。”
恰在千晨低着头考虑暂避风头的对策是否可行的时候,拉法艾尔略带冷意的醇厚声音,已经在她的头顶响起。
千晨在心中呻吟,躲得了一时,终究躲不了一世呵。
慢慢地,千晨抬起头来,恢复素日的冷静恬淡,脸上挂着进退得宜的微笑。
“总经理,您好。”
门内门外一干人,满头雾水,看两人用葡萄牙语交谈,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公司里的员工基本都通晓英语,半数以上还通晓第二门外语如法语德语或者意大利语,少数几人略通日语或者拉丁语,然而却几乎没有人会说印欧语系罗曼语族的葡萄牙语。此时听来,无异于鸭子听雷。
“肖恩先生,请让我为你介绍,”副总经理史天颉意识到场面的尴尬与气氛的微妙,随即微笑介入,“这位是本公司资深秘书,寻千晨。”
“千晨,寻千晨,是吗?”拉法艾尔?肖恩将千晨的名字在唇齿间低低地念了一遍,然后,英俊的脸上泛起今日的第一丝真正笑意。无论眼前这个沉静淡定的女子是不是当年的精灵,只要她没有抛弃“寻”这个姓氏,没有抛弃“千晨”这个名字,那么他就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
“很高兴见到你,千晨,我的精灵。”拉法艾尔?肖恩太过字正腔圆的中文发音,反而泄露了他是外国人的事实。
说完,在众人惊诧惊异的眼光中,他率先走出秘书室。
待他以及一干高层走出秘书室后,整间秘书室有数秒钟的静默,随后顿时化成嘈杂混乱无组织无纪律之地。所有已婚未婚年轻年长女性,尽皆八卦。
“啊啊啊,伊有一双墨绿色眼睛,衬着伊银灰色头发,有一种近乎邪恶的俊美。”
“他的声音多么低沉浑厚,仿佛上好天鹅绒拂过耳际。若他用这样的声音,在我耳边喃喃低诉爱语,将是怎样性感的画面…”
“我仔细看过了,伊只得左手尾指一枚白金戒指,说明伊还是单身。”
秘书室里年轻未婚的女秘书,已经在编织无限美好的远景。
“千晨,你刚刚同那洋人说什么?”露露张毫不掩饰她探听八卦内幕的意图,她更好奇为什么那洋人一副“啊,我终于找到你”的表情。
千晨微笑起来,露露张的为人,使得她没有办法真正讨厌她。至少,露露张从来没有向她掩饰自己真小人的事实,比之许多表面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值得结交。
千晨也不惯说假话搪塞别人。
“是我的线人打电话来,通知我新老板肖恩今天到任。当时情况你也看得见,我实在不方便当着那么多人面讲电话,所以用葡萄牙语跟朋友说我知道了。”千晨此言不虚,“想不到肖恩先生竟然也通晓葡萄牙语,所以他赞我葡萄牙语说得好。”
这也千真万确。
“真如此简单?那他为什么临走之前又会叫你‘精灵’?”露露张不信。凭她的直觉,新到任的总经理同寻千晨之间的关系,决不是泛泛一语可以带过的。这中间,一定存在隐情。
为什么会叫她“精灵”啊,千晨垂睫淡忖,复又扬睫。
“因为,我的确是啊。”配上一张美丽笑靥,十分诚恳。
有那么一刹那,在千晨身上,露露张真的以为自己看见了一个美丽到极致的,几乎透明的,精灵般的女子。然而,也仅仅是一刹那,这种魅惑无比的剔透与美丽,瞬即消失。以至于露露张觉得一定是她看走眼了。毕竟寻千晨是如此温柔婉约与世无争的女人呵。
相识五年,只听人赞千晨贤淑温婉,却从未有人称她是绝色。
露露张想,她大抵是被新老板的话给影响了。
“你的线人是谁?消息这样灵通?”露露张狐疑地眯起妩媚的大眼,自家公司新老板到任,以一种如此突然的方式给所有人一个意外,楼下的员工此时甚至可能还不知情,却已经有人给千晨通风报信了。
露露张忽然发现同事多年的老好人,竟然是个谜一样的女子。
“我的前夫。”千晨笑眯眯地说,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啊?哦!”露露张稍微愣了一下,旋即放弃追问。
寻千晨的前夫,是一个禁忌话题。千晨甫一进公司,已经宣称她结过婚,并且有一个女儿。然而从来只见她时时将女儿挂在嘴边,却甚少听她谈及前夫。虽然觉得真正奇怪,露露张却从没有探听一番的举动。不过她听说公司里似乎有少数同事是晓得千晨的前夫是何方高人的。可是这些人的口风都紧得很,绝口不提此人。
“寻姐,伊高大帅气,性感迷人,是不是?如果我能够被调上去当他的秘书,成天与他相处,或者会日久生情,也未可知。”米希雅又开始做梦。
千晨与露露张对望一眼,这一次,并没有向米希雅头上泼冷水。
每一个少女,都有梦的权利,特别是面对的,是这样一个英挺不凡的异国男子。即使成熟如露露张,也难免要欣赏地多看几眼。
陈黎华在一旁看了,好笑地摇头。所幸她是已婚妇女,早过同一班年轻女郎争破头的年纪。
“男人英俊,同女人美丽一样,俱是祸水。”
“陈姐,同样是要一日十小时,面对老板,赏心悦目自然好过面目可憎。有一个可以调剂枯燥工作的花样美男做上司,肯定好过一个笨重痴肥的丑八怪坐定眼前。”米希雅双眼闪烁红色桃心,“况且被总公司派来解决棘手问题的人物,已经不只是花瓶祸水之流的简单角色罢?”
“咦?倒还有几分头脑。”露露张即使表扬人,也含讽带刺。
米希雅一副心灵深受伤害的表情。
“我——我哪里又没头脑呢?陈姐,寻姐,你们看,露露姐之会得欺负我。”告状。
“是你欠欺负。”露露张柳眉倒竖,凤眼圆睁,“怎么到我这里就是‘露露姐’了?啊?听上去仿佛是某间不入流夜总会妈妈桑的诨号!”
千晨同陈黎华一直听两人斗嘴,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露露张不说,倒还不觉得。被她自己这样一说,倒还真有那么一点味道。
“小丫头,你敢说没有?不行,你惹恼我了,中午你请客吃饭,就隔壁法国餐厅罢。陈姐,千晨,听者有份,一起去。”
“啊——不要啊——”米希雅发出惨烈哀号,“露露姐,你饶了我罢!”
回音袅袅。
“还‘露露姐’?”露露张双手叉腰。
见米希雅愁眉苦脸,全然不复稍早时眉飞色舞的样子,又引得千晨一阵好笑。
实在不忍小丫头大出血,千晨轻轻开口。
“你赶紧赔个不是,叫一声‘张姐’,中午我请你们去俱乐部吃午饭。我请客,好啦,就这样吧。”
“真的?寻姐,我简直爱死你!”米希雅堆起一脸献媚表情。
“还没有赔不是呢。”露露张抱住膀子。
“千晨,俱乐部很贵的。”陈黎华到底是家庭主妇,比较在意性价比,有些舍不得。
“不要紧,我家琅琅,小小年纪已经是美食家,我请她吃一顿饭,已经要我们四个大人一顿午饭的用度。我还负担得起。”
千晨倒不介意,钱么,有花有赚。
“寻姐,你哪里来那么多钱?”米希雅疑惑,秘书室的工资封顶,资深秘书的薪水始终有限。
千晨挑眉,压低声音。“你别告诉其他人,我家有一台印钞机,每日印制大面额钞票供我挥霍。”
“真的?”米希雅怔住。
“逗你的,阿呆。”露露张忍不住向空翻白眼。
“快把手头工作完成,中午好一起吃饭。”千晨笑不可抑。
午餐时候,千晨四人一起去了公司隔壁楼上一间商业俱乐部。
着白衬衫黑西装打领带的领班一见千晨一行,即刻迎了上来。
“寻小姐,好久不见。”适度的热情,教人心生好感。
“是,好久不见,汤森。”千晨与两鬓微白的领班汤森打招呼,“请给我们一个四人桌。”
“老位置可好?”汤森征求千晨的意见。
“当然好。”千晨向汤森微笑,“再好不过。”
“四位女士这边请。”汤森亲自将千晨四人引至一张沿街靠窗,视野开阔,光线柔和的四人餐桌旁,并替她们一一拉开坐椅,请她们落座。复又亲自奉上菜单。“女士们,请点菜。”
在其他人专心研究菜单时,千晨低声与汤森交谈。
“今日有什么主厨推荐?”
“呵,今天由法国主厨特别推荐牛尾浓汤,T骨牛排浇密制黑椒蘑菇汁。”汤森知道千晨是老饕,自然晓得她的品位。“都是您最喜欢的口味。”
“有什么甜品?”千晨看了一眼仍在各色美食前挣扎的三人,继续问。
“各色布丁,以及什果色拉。”
千晨将手中的菜单交还给汤森,“那就来一份鱼子酱,牛尾浓汤,T骨牛排浇密制黑椒蘑菇汁,蔬菜色拉,再给我一客香草冰淇淋,谢谢。”
“好的,寻小姐。”汤森垂手在一旁等待其他人做决定。
陈黎华同露露张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决定了自己的头盆,汤,主菜以及甜品。只有刚踏入社会还未经历过奢华的米希雅望着贵得离谱教人咋舌不已的价钱心中肉痛兼不知所措。
“说好由我请客,希雅,不必替我省钱。”千晨并不担心汤森等得不耐烦,这是他的工作。某位男士的女伴点菜可以化上大半个小时,汤森也做得到面不改色等待大半个小时。千晨担心等米希雅点完菜,她们的午休时间早已经结束。
“那——我同寻姐一样好了。”米希雅小小声说。
“寻小姐,要点一杯餐酒吗?”汤森尽责地询问。
千晨征询地看了其他三人一眼,然后摇头。毕竟下午还要进公司。
“请四位稍等。”汤森脚跟轻碰,向她们微一颌首,转身离开。
“W—O—W,寻姐,这里的服务生都这么有风度气质绅士派头?”米希雅望着汤森的背影问。
“阿呆,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这个中年帅哥根本不是普通的服务生,他是这里的领班,领班!平时根本不会亲自来招呼客人。”露露张嘲笑米希雅是小土包子,顺便瞥了一眼气定神闲,完全不觉得吃一餐要用去她们大半个月薪水是一件极奢侈之事的女人,“千晨,你说是不是这样?”
“寻姐,真是这样的吗?”米希雅倒并不在意自己被露露张嘲笑,反而人证求证。
千晨微笑,拍了拍米希雅的手背。
“看见我们这样一组美女齐齐走进门来,再帅的帅哥,也会跑上前来献殷勤,十分正常。”
老成沉稳的陈黎华都忍不住翻白眼,这个寻千晨,打太极拳的工夫,真正一流,已甄化境。
未几,四人点的头盆,汤和主菜陆续送上来。由主厨精心烹调的法式美食令四人暂时停下交谈,用心于对美味的品尝。
“真正美味至极,难怪有人肯为此付出高昂费用,只为品尝一道菜肴。”露露张轻轻眯起妩媚凤眼,随即睁大,有些恨恨地说,“我那些男朋友还是没有水准,从来没有带我吃过这样档次的西餐。”
陈黎华破例点头附和露露张,“陪老板出去应酬,也未必能用到这档次的法国菜。”
千晨只是浅笑,没有说什么,也不准备告诉她们,这间并不对公众开放,只为少数会员服务的俱乐部,是本埠唯一被美食家评为五星级餐厅的顶级食肆。倘若这里到的主厨做出来的菜肴不好吃,那么坊间真是没有一间餐厅的东西能入得了口了。
“寻小姐,”这时领班汤森斜捧着一支以细白麻布包裹着红酒瓶走近她们的餐桌,“这瓶十二年波尔多红酒是九点钟方向那一桌的先生送的。”
噫?不仅千晨,连其他三人都不免好奇,同时转头,顺着汤森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
看了,便不由得朝对方致意。
送酒的那一桌,有新任的总经理肖恩先生,副总经理史先生,人力资源经理叶先生,财务总经理瑁先生,根本就是高层午餐会啊。
见女士们望过来,拉法艾尔?肖恩遥遥冲她们举杯。
转回头来,米希雅捂住胸口,做西子捧心状,一脸兴奋。
“哦——我的上帝!简直太教人意外了,那么大一桌,坐的悉数是公司大档头!我竟然有幸和他们在一室共用午餐,肖恩先生还送酒给我们!下午上班,我要让史先生身边那只狐狸嫉妒个半死。”
陈黎华不甚赞同地略微摇头,只觉得彼桌无事献殷勤。
“千晨,你要欠这个人情?”
“不是我的风格。”千晨垂下眼睑片刻,然后抬起头对仍等在桌前的汤森轻声说道:“替我把酒存起来,今日所有的费用都算在我的帐上,包括那几位先生一桌。”
“是,寻小姐。”汤森微一躬身,衔命而去。
四人几无心情继续用餐,千晨招手结帐。
即刻有年轻白净的服务生双手奉上用银质托盘盛着的帐单,千晨也不细究金额,取过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四人的甜品都装在精致小巧的纸盒中,一一交到手中。
“寻小姐走好,欢迎下次光临。”汤森在门口相送。
“好的。再见,汤森。”
一行四人出了俱乐部,一边吃甜点,一边走回公司。
米希雅兴奋得似一只麻雀,唧唧喳喳说个不停,露露张则挽住千晨,稍微堕后一段距离,进行逼供。
“寻小姐,你且从实招来,从何处得来如许巨款?”她刚才在结帐的时候瞄了一眼帐单,两桌午餐包括酒水在内,统共用去三个月薪水之数,然则千晨连眼睛都未眨一下,签名时候轻松得仿佛她面对的不过是一张白纸。况且,那么有名的一间俱乐部,进去用餐不必预约,已非常人之所能,而用餐结束不必付现,只管签一个名字就可以,就更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待遇。千晨做起来,却那样自如,仿佛——这样的事,与她,早已经是家常便饭。
千晨与露露张挽臂并肩,被露露张这样一问,微微转头,望向露露张。
千晨身材并不似露露张那么高挑,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与露露张并立一处,倒比脚踩八英寸高跟鞋的露露张略矮几分。相比露露张形于外的浓丽风情,千晨则多了清雅温婉。两人走在一处,引得正午时分在金融区行走的男子们,纷纷将眼光投向这两个风格迥异却谁也不掩对方光彩的女子。
然则千晨的全副注意力,却都在露露张身上。
“露——我不打算对你说谎。”千晨对上露露张探究的眼,“倘若,我对你说,我是拥有巨亿身家的女子,你信么?又或者,我对你说,我拥有那间俱乐部的股份,你又是否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