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保镖陈坚和司机面面相觑,不晓得该说什么。是叹服自家少爷的魅力,亦或是诧异他风流的程度?
只三分钟,东少就在他刚回国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拐了一个女人回来,而且一看就知道是良家妇女型格的。
东朕不是没有看到陈坚和司机的眼神,但他只是淡定自若地、体贴地为女士服务,递上柔软干净的小毛巾和饮料。这时,他不得不承认,豪华排场还是有好处的。例如,他不必提供自己的衣襟给女士擦眼泪,虽然那样可能更加能得到小姐的芳心。可惜,他无意招惹她。她不是欧洲十三、四岁已似二十三、四岁般成熟开放的女子。她现在玩不起感情游戏。将来——则要看她选择哪一条重生之路了。

东霁坐在古朴肃冷的书房里,遣退了所有的手下,一个静静等待着。
他年纪不大,约五十岁左右,头发浓密,只是两鬓已经过早地染上风霜。
他面容清癯,深目直鼻阔口,微笑起来的时候,象是一介优雅从容的文人,没人会相信这样的他,竟是本埠最大地下势力之一——东堂的领导者。连他自己,都没有执意追求过。一切,不过是无心插柳。
他时时说,造化弄人。当年,如果不是两派纷争,将他这个无辜的第三者卷进是非中心,进而牵连了他的家人,那么,他也不会成就了今日的一番事业。也就——不必同儿子整整分离十四年。
望着摊在眼前的相册,他不是不感慨的。
照片里的东朕,只得七、八岁年纪,幼肥矮胖,让人见了就喜欢,恨不能紧紧抱在怀里,亲一口、咬一下。记忆中,儿子是可爱的,聪明,也有孩童应有的天真。但,因为是他东霁的儿子,所以倍受瞩目,童年过得并不太平。
当年,如此匆忙送走儿子,他是歉疚的;为了不让对手有牵制他的机会,他十四年从无一日联络过儿子,甚至没有一纸书信、一通电话,为此,他是遗憾的。十四年,儿子从儿童而少年,由少年而青年的成长,他——全都缺席了。
而今,十四年光阴就这么不知不觉间溜走,一切纷争亦已平息,恩怨情仇也都已落下了帷幕,是该父子重逢的时候了。
他合上相册,闭上眼睛,掩饰内心的激动。十四年了啊,不晓得那孩子现在长得多高多壮了?长得似他多一些,亦或——似那个狠心的女人多一些?
放松身体的同时,他也放任自己沉浸在那些从无一日刻意去回想,然却也从无一日或忘的记忆中去。
总有些东西,即使不去触碰,也会自然而然地从心海深处浮上来,一如他对那狠心女人的迷恋。以为——她会为了尚在襁褓中的幼子而回到他身边。却——终于没有。她走得决绝,不留后路。
他,不是一个宽厚的男人,可以微笑祝福自己所爱的女子嫁给另一个人。即使,她的再嫁,给了他的儿子绝好的保护。
轻轻响起的敲门声,中断了东霁苦乐掺半的回忆,他睁开眼睛,坐正身体,淡淡地说:“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他的得力助手简恩,三十岁年纪,为人行事低调冷静。
“东老,接东少的车回来了。”简恩戴着银边眼镜,干净斯文,也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狠戾气息,更似一名精明能干的青年企业家。
“知道了。”东霁把相册放回抽屉里,然后走出书房。
简恩在他身后替他拉上书房的门,落锁。接着跟在他身后,穿过一道间门,进入明亮宽敞的客厅。等东霁在正对大门的沙发上落座,他站在了沙发的一侧。
没过多久,黑色本特利车驶进了东堂门禁森严的院落,绕过竖有白色大理石波塞冬雕像的喷水池,停在了门前。
黑衣保镖陈坚先行下车,下车替东朕拉开车门,用手护住他的头顶,等他下车后,又伸出手请哭肿了眼的女郎下车。
“我来。为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东朕笑着接住女郎的手,然后挽住女郎,怡然自得地走上台阶,完全视周遭清一色深色西服配白衬衫系冷色系领带的壮硕男子们的注目为无物。
“东少,这边请。”陈坚在前领路,并低声吩咐。“快去禀报东老,少爷回来了。”
“Chuy,”东朕只是平静地笑对他臂弯中的女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Chuy了。记得吗?这是你要迈出的,重生的第一步。无论你过去是谁,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Chuy回视东朕仿佛蕴藏无限秘密的深褐色眼眸,飘忽地笑。
“可以吗?改变名字,就可以有改头换面的人生么?”
东朕始终微笑,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印下轻柔礼貌的一吻。
“相信我。”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东霁纵使做足了心理准备,也决没有预见十四年后的父子相见,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站起身,迎出去,想拥抱自己的儿子,却不料,竟看见一个一身白衣不染半点尘埃、漂亮得象是天使般的男子,挽着一个失魂落魄又疲惫的女人一起走了进来。
他甚至有些不能相信,眼前这个身高决不会超过一百七十八公分,勾唇一笑便可以魅惑众生的男子,会是他的儿子,是他记忆中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
站在他身后的简恩看出这对父子显然没有准备好面对彼此,银边眼镜后的眸光一闪,微笑建议:
“东老,东少和他的朋友一路一定有累了,不如先让佣人带他们回房间梳洗小歇一会儿,晚饭时再说罢。”说完,他招手吩咐佣人。“李嫂,麻烦你带少爷和他的朋友回他们的房间。”
东朕揽着Chuy,并无异议,只是深深看了穿铁灰色手工缝制西服的简恩一眼,笑着说出令所有人绝倒错愕不已的话来。
“好干净漂亮的法式剪裁手工西服。做这样一套,要三千英镑起价呢。在哪里做的?我此次回来,并没有带一件行李,又穿不惯成衣,倒要麻烦你推荐一下了。”
说完,似个纨绔子弟般偕Chuy扬长而去。
东霁简直难以置信,送出去的是一个好好的孩子,怎么回来的却是一个俊美但一身花花公子型格的东朕?
而简恩则面无表情地目送东朕的背影,眼神渐冷渐幽。
东霁叹息一声,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他们父子,比陌生人更形疏离。
“简恩,东朕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以至于无言。
“东老,没关系。东少他在国外长大,为人率性,一定会很好相处的。他长途旅行,舟车劳顿,不耐烦同人应酬,实在正常。”简恩这样安慰着,直眉却微不可觉地蹙了起来。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的眼睛告诉他,方才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花花公子,眼神竟那么清澈。就是太清澈了,竟让人有害怕会陷下去的感觉。
从来,没有一个人,俊美得如他般让他震撼,更无一人,会给他如此强烈魔魅的感觉。
心底有个声音在警告他:别靠近他!
就这样,一室错愕表情,种种别样心思,径自弥漫。


第2章 重逢

巨大的书房里,数人正在开会,黑衣的任海啸坐在书桌后面,一边沉吟着听取下属的报告,一边翻看手旁经过安全检查后送进他书房里的信件。
“最近颇有几个小帮派,显现蠢蠢欲动之势。”书房内唯一的女性,穿一袭冷蓝色旗袍的云澜报出一串数据,“暴力抢劫有上升趋势,个人保全业务呈增长势头。”
“哦?有人敢在东堂的势力范围内找死?”一直在把玩自己的宝贝佩枪,将一柄伯瑞特?美洲豹陆军准将点四零手枪拆开又装上的任氏保全主管风间听了,怀疑地扬起眉梢,很好奇什么人那么大胆,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边拔毛。
“不仅仅是在东堂的势力范围内,还有龙家、月氏和徐家的地盘上。他们流窜做案,很令人伤脑筋啊。”云澜笑着合上报告,眼神却是冷的。
“奇怪,以东老的为人,理应不会坐视不管才对。”坐在靠窗位置的风阎被透过窗帘洒进来的阳光晒得懒洋洋的。
“任七,你以为呢?”海啸将几封无足轻重的邀请函放在一边,抬头问始终坐在书架的阴影里,穿一身黑色唐装的任七。
“在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有计划的连环抢劫之前,东老是不会妄动的。”任七仍隐在巨大书架的暗影中。他明亮的眼轻轻闪了闪,声音澹然且一板一眼。“从任氏的角度,如无委托人,任氏不方便插手江湖事。”
书房内响起一阵高低不一的笑声。
“七少——你的口吻,直似警方发言人。”
“别叫我七少,风间。”任七低沉的语调隐隐包含不悦。七少?偌大的海燃园里,没有人这样唤他。也——少有人叫他的名字。渐渐,连他自己,都不怎么对人提起自己的名字。
似乎,他的名字,成了一种禁忌,一种他自己也不想去触碰的禁忌。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闪神回想,却始终找不到头绪。便干脆放弃。现在,园子里的弟兄多数都叫他任七,任家的小七。他也不介意使用这样非正式的称谓。
海啸淡淡扫了一眼弟弟在暗影里隐晦的表情,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印有旭日图案的请柬,抚唇沉吟一会儿,然后他吩咐,“先静观事态发展,倘使有人真想找死,何不成全。”
“是。”书房里的男女齐声应,知道二爷的脾气,说一不二,此事就此底定。
“那就散了罢,祝你们有一个精彩的周末。”海啸的声音中有轻浅的笑意。开会之前,他听见几个下属在客厅里讨论,要去冲浪,勾引数个沙滩女郎,一夜风流。“任七,你留下。”
任七已经自书架阴影里走到书房门口的身形,凝住,然后转身。
“二爷还有什么事交代?”
海啸看着他一半沐在阳光中,一半隐在暗影下的脸。任七不是时下那种英俊到漂亮的男孩子,事实上,他长得有棱有角,肤色略深,五官极鲜明。犹记得,当年任家收养他时,他还只得五、六岁样子,已经十分老成,懂得察言观色。然骨子里,他有他的坚持。
“过来坐。”海啸指了指书桌前的沙发。
这个弟弟,做人太过严肃,常常让他有一种家中多出一个和尚的错觉。他一直想,当年他接掌家业时候,其他兄弟都随父亲去荷兰陪父亲养老,惟有小七执意留下来。彼时,他没有同意,会否好一些呢?
他一直也不明白,小七既然留了下来,却又为什么不肯进任氏工作,而仅仅留在海燃园担任总管。以小七的学识,原可以有更大成就的,至少,不会比远在荷兰逍遥快活的老三、老四和老五那三只猴子差。
任七走过去,在柔软舒适的进口意大利真皮沙发上落座。他虽看见自己兄长脸上未加掩饰的深思表情,却什么也未说,只是沉默地等待着。
“明天,陪我参加一个宴会罢。”海啸敛去思索的神色,掸了掸手里的请柬。
“二爷,这不合规矩。”任七眼里掠给淡淡诧异。海啸从不携女伴出席宴会,他知道。可,却也从没要他作陪过。
“带自己的弟弟出席宴会,哪里不合规矩呢?”海啸挑眉而笑,英俊的脸上带着促狭表情。偶尔为难一下小七,增添些生活乐趣,也是好的。
“我是海燃园的总管,倘若走开,发生什么状况,很难及时处理。”任七淡定地推脱。
“家里还有全叔呢。”海啸不准备放过明显无意参加社交活动的弟弟。“你没继任总管职务之前,这偌大的海燃园,可悉数由全叔在管理着呢。”
任七抿了抿唇,这个理由不成立啊,那么——
海啸没待他说出第二条推托理由,笑悠悠抛了一句过来。
“请柬是东老发的,名头是为旅居海外多年,今朝终于归国的儿子东朕接风洗尘而设宴。是东朕呢,你不记得了么?他小时候胖得很,爱说四字成语,顶喜欢跟着你…”
海啸的话还未说完,书房的门被人敲响,而后推开。穿着一身青色唐装,头发花白的老管家全叔立于书房门口。
“二爷,张小姐想见您。”全叔通报。
“告诉她我一会儿就去。”海啸遣退老管家,然后对任七笑。“就这么定了,现在,我要去看看我儿子的保姆又要投诉什么了。”
说罢,他自书桌后起身,绕过书桌,在行经坐在沙发上的任七身边时,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噙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走出书房去了。
留下任七,一人坐在巨大静谧的书房里,清俊的脸上,染上迢遥无比的颜色。
那个男孩——如今回来了么?
那个喜欢躲在他身后,眼神信任依赖,体息温热柔软的男孩,终于回来了么?
他的手,轻轻抚上了腰侧。似乎,多年前,那个阳光晴好的午后,男孩掌心暖暖的体温,尚留在那里,经久未消,形成了一个永恒的烙印。
他的心跳,些微加快了。偌大的书房里,只听见他“扑通、扑通”的脉动声。

任七走在海啸身侧,两兄弟穿一色烟灰西装,只是海啸穿经典法版剪裁,而任七,则穿德国版的。临出门前,云深见了,还笑任七一板一眼的性格悉数体现在穿着上了,连西装都穿设计的跟机密仪器似的德国版。不过,真是英挺性感。
连海啸都微笑赞赏,说想不到德国版西服可以将男人衬得格外威猛俊朗,害他也想做几套穿。
任七习惯了众多兄弟间的调侃,只作没听见。英挺性感、威猛俊朗?他不觉得这些形容词用在他身上贴切。
他——不过是个辜负了他人信任的乏味的人罢了。
“欢迎二爷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一管爽朗的声音打断了任七的澹然思绪。
他专注精神,看见东堂的东老穿一袭青底绣江海蟒纹的长衫,亲自站在门口迎接他们,并与海啸握手。转眼看见他,眸光轻闪,未露诧异,只是朗然一笑。“这不是七公子么,稀客稀客。小儿幼时,顶爱缠着七公子不放。想不到十余年未见,七公子长得这般高大英俊,越发的出色了。”
海啸客气地笑。“东老好记性、好眼力,一眼便能认出小七来。我们,只怕还未必能一眼认出东少来呢。”
东霁干笑一声,这话,可戳中他肺管子了。岂止他们外人认不得?连他这为人父者都差点认不得了。要不是远在德国的狠女人当晚电话就追过来了,他也不信那个油腔滑调、满口谑言的美男子,会是自己的儿子。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在心里犯嘀咕,那孩子,也美得太过了些罢?小时候并不觉得他长大会变成性别不分的天使。
海啸与任七对视一眼,有些期待。能让东老露出此种表情的人,已不多了。
十四年后的东朕,还会象以前那样,是个带着婴儿肥的胖小子么?
希望不会让人跌破眼镜才好。
他们随东老走进东堂的大厅,两旁垂手肃立的东堂属下齐齐向他们鞠躬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可见纪律之严明。
“东老,客人都到齐了,可以入席了。”简恩穿了一套深青色西装,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并与海啸打招呼。“二爷,您来了。”
随即,他看见了始终沉默的任七,棱角分明的轮廓,深刻的五官,看仔细了、还带有些洋人才会有的深灰色眼眸。他礼貌地询问:“这位是——”
“舍弟任海吟。小七,这位是东老的得力助手简恩。说起来,你们两人似是一样年纪呢。”海啸为两人介绍,有些玩笑地对自家兄弟道。“简先生可比你有作为多了,哪似你,深居简出,没人认识。”
任七扬起浓密的睫毛,用深灰到迹近墨色的眼看了海啸一眼,淡淡提醒。“二爷,该入席了。”
海啸摇头,这个弟弟,真是益发的死板了,连玩笑也开不得。
简恩镜片后的长眸有一闪而过的深思。
“简恩,东朕呢?”快走到宴客厅时,东霁信口问了一句。儿子回来之后,镇日同他带回来的那个丑女忙进忙出,泰半时间花在了购物上。大包小包地拎回来,却不见他分出精神关心一下东堂的事务。
简恩听了,停下脚步,没有说话,眼神直直望向客厅另一端的螺旋楼梯。
东霁、海啸与任七,不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四个见惯血雨腥风、黑白两道游走的男人,齐齐失神。
楼梯上,缓缓走下一对男女。
女子,穿一袭白色李奇蒙德蕾丝纱丽,隐约可见内中肉色里衣,清而不妖,艳而不淫。一头长发梳得油光水滑,绾成一个干净的髻,浓眉凤眼,直鼻樱唇,额心点着一抹朱砂,使人完全忽略她稍嫌丰满的体形。
男子,穿白色长西装,配同色西裤,上衣左侧翻领花眼上,别在一枚样式独特的徽章。衣袋内插着浅蓝色手帕,颈间系一款同色颈巾,黑发浓密柔顺如青色火焰,弯眉、深眸、直鼻、红唇,似一个堕落尘世的天使,未沾染一丝半缕的尘埃。
金童玉女,天仙化人,大抵也不过如此。
东霁无声地苦笑,这个儿子,打扮女人,倒的确有那么一些手段。十天半月之前还一身弃妇型格的女子,今日简直如有神助,完全变成了一个诱惑众生的美丽女人,让人目不转睛。只不知,他还有没有旁的本事?
简恩有片刻的眩惑,终于还是自东朕带来的魔魅震撼中摆脱出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因为一个男人而心动过速。是的,就是心动。仿佛植物对阳光、飞蛾对火的渴望,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自己会不受大脑的支配,就这么走过去,挥开那个女人。
海啸的诧异,仅仅一闪而逝。他可以肯定,白衣男子一定是东朕。眉宇之间,他与东老是相似的。这小胖子,想是集双亲的优点于一身,长大之后,不意竟生成了一副颠倒众生、魅惑无比的皮相。真是男大十八变啊。他有着这样的感慨。
倘使是个女孩子,真不晓得要引得多少异性为她争破脑袋、抢破头了。
啧啧,只有两字评语:祸水!
任七,是四人里震动最甚者,他的眼中,全无一旁的白衣女子,只有东朕。
他,是谁?为什么,心脏仿佛要撕裂般疼痛?
可惜,四人的震撼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白衣男子一开口,就彻底破坏了天使来袭的错觉,让人恨不能一拳把他的嘴堵上。
“呵呵,父亲,我迫不及待想向大家介绍我的美人了。走罢,让我们目睹一位女神的诞生。呵呵,真想亲眼看到错过她的人遗憾的脸色呢。”东朕嬉皮笑脸地挽着女伴的手。“Chuy,跟我来,这扇门后,就是你的舞台,是全新的世界。去征服罢,教我看见你颠倒众生的表演。”
附在肢体僵硬,表情凝滞Chuy耳边,他小声鼓励着,象是诱人堕落的魔鬼,美丽到让人闪神的红唇里,吐出邪肆的句子。
东霁蹙眉,海啸挑眉,简恩敛眉,而任七——他的手又轻轻抚上腰侧。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一身洁白耀眼、俊美无筹的东朕,一点儿也不喜欢!
不!眼前这个油腔滑调、笑容邪肆的小痞子不会是东朕!他拒绝相信,当年那个拥有一双晶亮大眼的男孩,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即使,他的眼睛,依稀仿佛仍是旧日里那般明亮清澈,流光溢转。
这个东朕身上,找不到一丝半点他所熟悉的东西。
一切,都在刹那间颠覆不再。
这——就是对失信于人的他的惩罚吗?
罚他,永远失去了那个信他一如兄长的小小男孩,也,永远失去了那双揽在他腰间温热的手,以及,那对望着他的无伪天真的眼眸。
任七,轻轻地垂下睫毛,不去看东朕嘴角的邪美笑纹。
也错过了,东朕淡淡扫向他的刹那凝眸。

东霁在宴会厅一端,边与出席的客人应酬,边暗暗注意儿子的动向,心里不晓得长叹多少声了。送出去的,是个乖巧懂事的东朕,回来的,却是个滑头风流的东朕。
“东老,令郎真是一表人才,外头真不晓得要有多少女孩子家要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了。”有老伙计拍在他的肩头,调侃地说。
“唉,长得俊有什么用?不过是一张臭皮囊,哪里抵得上真才实料?我现在倒羡慕起任老来了,有象二爷和七公子般的好儿子,可以接他老人家的班。东朕单只这一点,已经大大的不如。要他接替我这老骨头,不晓得要等到何年何月。”东霁自我解嘲地笑,也释出了自己有意将东堂交给年轻人的信息。
“东老,东少他还年轻,小孩儿心性犹存,玩心重些罢了。再过两年,自然就会晓事,会替您老分担了。”又有人宽慰道。
“但愿如此。”东霁看着远端儿子喝酒的样子,又叹息一声。
“东老。”海啸踱了过来,他还没有与东朕聊过,想先探探东老的口风。甫自德国归来的东朕身上,有太多他不确定的气息缭绕。与其说是陌生的距离感,弗如说是疑惑的神秘感。
“二爷,我正想找你谈一谈。”东霁向几个老朋友告罪,与海啸走到外头偏僻无人的花厅。
“东老请说。”海啸看得出他有心事。
“二爷,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你也瞧见了。他回来也有一阵子了,可是,除了陪女人买东西、逛街,吃喝玩乐,我没看见他办一件正经事。我担心他跟在他那个只晓得荣华富贵、安逸享乐的妈身边,学了一身贵族习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