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娘终于还是掉下泪来。
她一直希望她的小姐能对章家的其他人有提防之心,不要轻易就被那对母女骗了去。
可是她也希望她的小姐还和从前一样单纯的活着,不要知道太多人世间的龌龊。
从始至终,她就没想过要将她怀疑了十余年的事告诉小姐。
不是她对夫人不忠诚,更不是被章家的富贵迷了眼,她只是觉得小姐知道了那些,不会快乐。
她只想要她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姐能觅个如意郎君,过上自己的小日子,章家的糟心事再与她无关。
可是她一直懵懵懂懂的小姐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对人有了提防,心思,却也重了。
她欣慰,也难过。
被迫的成长从来就不是愉悦的,那太痛,她舍不得。
汝娘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章含秋也不催促。
默默的喝完了一杯茶,跪坐得有些难受,干脆也不和自己过不去,双腿并拢斜放到一边,身体靠在旁边的几上,不算失礼,反倒显出几分慵懒来。
她的动作惊醒了汝娘,忙上前扶了一把,看茶杯空了,又去沏了一杯。
重新坐下来后,终于没有再沉默。
“小姐…想知道什么。”
章含秋垂了眉眼,明知对方看不到,还是不想让自己的焦躁太过现形。
汝娘太熟悉她,在她自己都还什么都没弄明白的时候,她不能让汝娘发现她的不对劲,
“你随意说说就是,我听着。”
汝娘想了想,缓缓道:“夫人性子很好,或者该说好得过了头,温柔善良,当年她嫁给老爷没多久便从别人那得知老爷有一表妹,感情甚笃,她觉得是自己阻了那两人的大好姻缘,便做主纳了那人进府,其实那又哪里是她拦了两人的姻缘,他们的婚事从始至终就是老爷自己求来的,那女人若真要怪,也只能怪男人负心,和夫人有何关系?”
“吴氏是爹爹的表妹?”为何从未有人提起过?
“是,二小姐和您年纪相差不过几月时间,换成谁家的夫人能心软到这程度?当年老奴便劝过夫人,说那话很有可能是老爷让人故意传出来的,您可知夫人是如何答的?”
汝娘现在想来都还是满心气愤,自问问答的道:“夫人说她知道,但是老爷待她好,她也想老爷能快活,不过是多一个妹妹,她容得下,可是…”
汝娘闭了闭眼,没有继续往下说,小姐还太小,有些事,就是说出来又能如何?
“娘是怎么过世的?”
“据说是病逝。”
章含秋心里一紧,侧过头紧盯着她,“据说?”
“是,据说,在那之前几日您受了风寒高烧不退,老奴在菩萨面前许了愿,您好了后便去了寺里还愿,不过是两日时间,回来夫人却已经…”
双手死死绞在一起,汝娘将哽在喉咙口的那口气用力吞咽下去,继续道:“人有旦夕祸福,夫人红颜薄命,这事怪不到谁头上,老奴当时并没多想,只是想着夫人爱美,不管如何,老奴也要让她漂漂亮亮的走,可是老奴并无见着夫人,老爷说夫人是得了会传染人的急症,不只是夫人,就是夫人身边侍候的人也全都没了,为了全府着想,夫人的尸身必须马上烧了,以免祸及更多的人,老奴无力阻止,老爷更以小姐年幼,不能看到如此场面为由让老奴带您回避,所以老奴只能说是据说,因为老奴未曾亲眼所见。”
章含秋恍然,原来汝娘的改变是因为怀疑母亲是被爹爹和吴氏害死的!
这件事在心里压了太久太久,久得汝娘不吐不快,哪怕是一再告诫自己小姐尚小,也没能让她压住心里的怨气。
可真的说出来了,她却一点没觉得痛快,反倒心情更加沉重,她的小姐还这么小,和外家断了联系,章家将她哄得团团转,就算知道了这些事又能如何呢?
狠狠掐住虎口,疼痛让她冷静下来。
跪移到小姐面前,汝娘重重的磕下头去,“老奴不知小姐为何突然想起了夫人,老奴只想提醒小姐一句,您姓章,这是在章府,您的上头有不疼宠您的父亲,有继母继妹,您的一切都身不由己,不管您心里有什么主意,请您定要三思而后行,老奴能舍了命护您,但老奴没什么本事,就怕舍了这条命也护不住您。”
章含秋将人扶起来,面对面的,让汝娘看清了她眼中的冷意。
这让汝娘吃惊,她向来温润和善的小姐何时有了这一副模样?
“小姐,您…”
章含秋微微摇头,“我无事,只是…无意中知道了一些事,汝娘,我需要一些银子使,你那里可有?”
“有。”这样有主意的小姐让汝娘喜不自禁,轻声将一些原本现在还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有的,您出生后夫人便将手中的现银分成两份,一份交给了老奴,说那笔银子要留给您做嫁妆,一定不能动,夫人去世后这些年夏家每年都会悄悄送些银子过来,老奴都替您攒着,加起来大概得有七千两左右,您要做点什么应该都是够的。”
夏家,她的外祖家,章含秋眼神微动,“这么多?”
汝娘苦笑,“夏家也就是银子多罢了,当年夫人出嫁,不说嫁妆,就是银票都有一匣子,章家要不是娶了夫人,如何能有今日,可到头来还不是被嫌弃?小姐,您可还记得您外祖一家长什么模样?”
章含秋默然,士农工商,商为最贱,就是银子再多也始终被人看不起。
和娘的亲事明明是她的爹爹自己求来的,心里却从始至终都不曾看得上眼。
“我娘的嫁妆可有被人动过?”
“这个您放心,那些都是您的,章家没人敢打夫人陪嫁的主意,要是谁这么不要脸皮,您的外祖家定然不会不管,到时章家还有何脸面立足武阳城?这种因小失大的事,老爷不会做。”
想到汝娘这些年来对她母兽一般的守护,章含秋紧紧抓住她的手,强忍着说出娘可能还活着的真相,从喉咙中挤出声音道:“章俏儿一定能说服吴氏,到时您多带些银子在身上随我一起出府。”
汝娘心下难安,“您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置于危险中就是。”打算?不先确定了娘亲是不是真的活着,她如何能做打算?
娘亲的死活是她验证那个梦究竟是梦还是真实的关键。
确定了梦是真的,她才能做出打算。
想到梦中经历的那些近乎惨烈的事,章含秋捂住心口,这里曾经那么痛。
若是真的,她岂能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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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章提亲

这时阿九回来了。
冻得脸红彤彤的。
“小姐,东西给您拿回来了,您看看。”
章含秋的视线随着她的话转移到她伸出来的手上,没去看那个盒子,反倒被她红肿的手吸引走了注意力。
“手上有没有抹点东西?”
阿九轻声‘啊’了一声,小姐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受宠若惊,急忙回话道:“劳小姐记挂,这冻疮年年都会长,婢子都习惯了,无事。”
冻疮就是这样,只要长了一年,次年不好好养着是一定会复发的。
侍候她的人加起来也就四个。
除了汝娘和阿九外,还有一对母女两人,管着厨房那边的事以及院子里的一些杂事。
汝娘算是她院里的管事,拢管一切,阿九却是哪里忙不过来就得往哪里去,她的贴身衣物也是由她来浆洗,这么冷的天下水,手能养好才叫奇怪。
她就是有心改变现状,一时半会的也做不到。
只是对于阿九,她无论如何也会善待。
梦中,自打汝娘死后,阿九便一直跟着她,为她误了花信年华也无怨言,在她死后更是为她守孝三年始除去孝服,就算如此,在之后的许多年里,每逢她的忌日必会来她的坟头,一杯水酒,三样算不上丰盛的菜肴,一根火烛三根香,直至她入轮回前从没间断。
这份情,就算是发生在梦中她也没法记。
“汝娘,你找个时间出府一趟,去买点抹手的药回来,你们都用一点,离开春还远着,这一日日的熬着也不是个事。”
汝娘笑着应下。
阿九轻咬着嘴唇低下头,粗糙的手指绞在一起,只觉得手都不那么痒得难受了。
“都忙去吧,要是章俏儿过来了你们给我拦着,就说我头疼睡了。”
“是。”汝娘拨了拨炉中烧得通红的木炭,躬身退了出去。
章含秋当然不会真去床上睡。
再没他人的屋内蜷着身体躺在火炉边,温暖了身体,却暖不了心。
脑子里翻涌出无数明明与她无关,明明她不曾经历过,明明应该陌生却无比熟悉的事,一时间,章含秋竟分不清自己这一刻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热衷于名利,偏心偏得理所当然的父亲,设局十余年,只为她娘那笔丰厚嫁妆的继母,继妹,以及…那个心狠的男人。
姐姐过世,妹妹填房,好一桩占尽便宜又得尽美名的美事。
所以他们要在她成婚不过半年时动手,哪怕那时候他们都已知道她有身孕。
要是等她将孩子生下来,就算她死了,她的一切也会由她的孩子来继承,他们如何能得偿所愿?
虎毒尚且不食子,齐振声,你得多狠的心才能眼都不眨的就下这狠手。
挪动着离火炉更近些,面部都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章含秋身体却还哆嗦个不停。
她希望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能忘了那个梦,一点也不要记得。
不,只忘掉前半部分就好了,后面的,她舍不得。
那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她从未见过的衣食住行,从未接受过的知识,从不曾学习过的文字,如果是梦,她不知道那个世界她是如何臆想出来的。
在那里她有着宠爱她的父母兄长,哪怕是她整日沉默,被大夫诊断为自闭症和抑郁症患者他们也从不嫌弃,反而对她更好。
大夫说她的喉咙没有问题,她是能说话的,可她就是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她不是什么患者,可她尝试过无数次,她就是说不了话。
她不言语,不出门,有时心里会生出莫名的恨,莫名的暴躁,严重时会伤害自己,父母急得满眼是泪,眼中却从来没有过嫌弃,只有心疼。
在她情况好时请来各种老师,她要是感兴趣就多教,要是看她不愿意也从不勉强。
她对什么东西多看一眼,他们便会想尽办法给她弄来。
非同一般的家境也让她几乎都能如愿。
有记忆的二十多年里,她虽然没有过朋友,甚至可以说没接触过外人,却从不寂寞。
她羡慕梦里的那个自己,因为那样的关爱是她从不曾得到过的。
要是可以,她想永远都在那个梦里不醒来。
哪怕梦的前一半带给她的是痛,是不甘,是满心怨愤,可后半部分却足够温暖,化解不了她的恨,却能让她记住那些爱,让自己不被恨侵蚀了心智。
“齐振声…”
章含秋捂住泛红的眼眶,喃喃念出这个名字。
要怎样,她才能散了心里的恨意,要怎样,才能从她的记忆中抹去那个眉目清俊,却狠戾如斯的男子。
有过那样一个梦,她要如何去接受一个叫齐振声的男人为她的相公。
哪怕那个人不是梦中的那个,只是同名也不行。
她怕她会迁怒。
只是提亲的事爹已经同意了,没有可站得住脚的原由,要退亲…谈何容易。
齐家不会愿意得罪爹爹,而爹爹,也不会想要结下一个前途无量且正年少的敌人。
她得好好想想。
接下来几天,章含秋还和往常一样每日早早去给爹娘请安,和章俏儿关系亲昵,对章家宝也是备加亲近。
无人发现她眼中再无笑意。
明日便是她的生辰了。
想到刚才章俏儿对她使的眼色,章含秋微微垂了头,掩住嘴角的冷意。
当自己完全抽离出来后,一切都无所遁行。
更何况章俏儿做得那般明显。
“姐…”
收拾好情绪,章含秋一脸忧心的回头。
章俏儿得意的挽住她的手,凑近她假意抱怨,“我都说了一定会说服娘的,就这么不相信我啊。”
章含秋脸上瞬间转忧为喜,“娘真的答应了?爹爹呢?也同意?”
“当然,我亲耳听到娘和爹爹说难得你一片孝心能记着生母的恩情,没有拦着你的道理,多派几个家丁跟着就是,还说清源寺千年古刹,到了那里就更不用担心了,不过是住一晚上,出不了事,爹没有反对。”
“太好了,俏儿,谢谢你。”章含秋喜不自禁的从袖袋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盒子放进她手里,“快看看喜不喜欢。”
一看到盒子章俏儿心里就有了谱,强压着喜意打开来,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眼睛亮得仿佛有光溢出来,“姐,这是燕家铺子的首饰?你怎么…这好贵的。”
“你不是想要吗?我正好攒了点银子,可惜只够买一副耳环的。”
“姐,你对我太好了。”
给她理了理鬓角的头发,章含秋柔声道:“那是因为你对我也好啊,要不是你去和娘说,我怎么可能得偿所愿,不过俏儿,我想在寺里多住一晚,做法事本来就需要点时间,我不想太赶了,你能不能再帮我去和娘说一说?”
章俏儿刚得了好东西,再加上章浅浅的低姿态让她极为满足,拍着胸脯道:“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说服娘的,不过去住两晚的话,娘只怕不会许我跟着去…”
“做法事又不是什么好事,我还想在那里给我娘多抄几本经书,到时也陪不了你,不如你就别去了,等下次天气好些了我们再一起出门好不好?”
“也只能这样了。”又打开盒子目不转睛的看了会耳环,章俏儿顿时又高兴起来,“姐,我现在就去找娘,一有好消息马上来告诉你。”
“好。”
目送着她走远,章含秋转身离开,直至回了自己院子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来。
“汝娘,东西都准备好了?”
“是。”
拢了拢厚实的大氅,章含秋看着眼前呼出的白气,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东西,顿住脚步吩咐,“明日一早你去趟集市买些生灵带上。”
小姐这是想为夫人积阴德呢,汝娘感动不已,忙不迭的应下来。
章俏儿来得很快。
耳上别着新耳环,神采飞扬。
“姐,姐…”
章含秋停下梳发的动作,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迎了出去,“胡嚷嚷什么,没个女孩子样,让人看到了小心嫁不出去。”
“这是家里嘛,谁能看到。”章俏儿不以为意的挥手,小跑过来挽住她的手,亲昵至极的撒娇,“姐,你快谢谢我。”
将她带进屋里,在火炉边坐了,章含秋始道,“谢礼不是早送了?要是这点事你都办不到,哪还是我能干漂亮的妹妹。”
“嘿嘿!”章俏儿得意的挺高了小胸脯。
章含秋看着这般好哄的章伙儿忍不住想,这时候她待自己到底有几分真?她知道她娘的打算吗?她见过齐振声吗?这时候的她,和齐振声许终身了吗?
“姐,我来找你前看到陈娘子来府里了。”
陈娘子,武阳城里首屈一指的大媒婆。
她来府里有什么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章含秋低头喝了口茶,不搭话。
章俏儿还道她害羞了,凑过来打趣道:“姐,我去帮你相相人好不好?要是他是个没本事的,长得还丑,我就让娘去退亲。”
“那要是他长得俊,还很有本事呢?你会不会看上?”
“怎么可能,那可是我以后的姐夫!”章俏儿拖着长腔反驳,脸上微微有些红了,眼神闪烁着,不知想到了什么。
章含秋笑,转开了话题。
可能还是不可能,她看着就是。
有些事如果注定了会发生,不管她从中做些什么都一定会发生。
比起她这样一个行事规矩性子绵软没有任何特色的女子,活泼可爱,性子娇嗔的章俏儿自是更能牵动男人的心神。

005章入寺

次日一早,章含秋便收拾妥当去了正屋前厅。
如往常无数次一样温婉柔顺的给爹娘见礼问安。
章泽天轻恩了一声,也不提要女儿替他给嫡妻上一柱香,脸上不耐的表情倒更像是觉得她无事找事,声音也是淡淡的,“出门在外规矩些,不要坏了章家的名声,不要忘了你下面还有个妹妹要许人家,弟弟要成家立业。”
“是,女儿遵命。”
“用饭吧。”
早饭过后,章泽天没有再多说一句便起身离开。
章家宝悄悄对她眨了眨眼,带上书童急步跟上爹爹,因着顺路,他每天都是坐爹爹的马车一起出门的。
倒是吴氏细心的给她张罗着所需的东西。
“香烛你自己应是备好了,那是你的心意,我便没有多此一举,这是前一阵我腌渍的梅子,现在吃着刚刚好,你带着在路上吃,我让人在马车里给你放了床褥子,里面还放了个汤婆子,天冷,出去一趟可不能病了回来,手炉带了吗?”
“带了的,娘费心了。”
“你一年到头难得出次门,偏还挑这么个时候,不过能在生辰这日想着亲娘也是有心了,你爹不高兴你出门,早上也没敢给你做点好吃的,我让人给你煮了鸡蛋,你带着路上吃,生辰其他东西都可以不吃,鸡蛋却是一定要吃的。”
一个这样为她着想的继母,她如何能不被骗了去,就算她现在警醒了,心下不也软了吗?
而且这种时候,感动这样的情绪更不应该压下去。
章含秋眼睛微红的哑声叫了声娘,孺慕之意尽显。
吴氏给她整了整衣领袖子,笑着轻拍了拍她的脸,“好了,可别掉金豆豆,早些出门吧,这里离清源寺有半日路程,早走早到,我安排了八个家丁随你出门,另外你带着小梅和小兰在身边,她们常跟着我走动,去了外面要是遇着点什么事也能处理,对了,这包银子你带着,做法事所需的银子我交给小兰了,这些银子你拿着自己用,难得出去一次,买点吃的用的玩的也好,千万别委屈着自个儿。”
亲娘也不过如此了吧,章含秋福了一福,“是,谢谢娘。”
在门口送别姐姐,章俏儿心下有些小小的后悔,她应该跟着一起去的,两天不用被娘管着啊,该多好玩!
吴氏看她一眼,抿了抿鬓角头发笑问,“俏儿,今日我约了齐夫人会面,你可要随我一起去?”
“齐公子会来吗?”
“不会。”
章俏儿泄了气,“那我不去。”
吴氏扫了眼周围,拿帕子掩着嘴角低声道:“齐公子不会来,但是娘能让你见着他。”
章俏儿顿时来了劲,“当真?”
“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去,见着了等姐姐回来也好和她说说。”
“那就赶紧的去把自己收拾得漂亮些,别让人小瞧了我们章家的姑娘。”
摸着耳朵上的新耳环,章俏儿抿着嘴笑,“娘,你就看我的吧。”
目送女儿欢快的走远,吴氏向来堆满笑意的脸上缓缓露出藏在温柔面皮下的算计,齐振声那样优秀有前途的孩子,她岂会便宜了章含秋。
要是盘算得好了,说不定这次就能一箭双雕了。
装了十多年,忍了十多年,算计了十多年,她早就装够了也忍够了。
表哥是她的,章家的一切也只能是她孩子的。
章含秋休想从中分得半个铜板,就是她手里扒拉的那些迟早也会变成她女儿的。
马车内,章浅浅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汝娘忙将褥子打开盖到小姐身上,汤婆子从里掉出来,汝娘捡起来重又放进去。
她是不喜吴氏,但她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的人,以前小姐被她哄得团团转时她尚且能忍得了,现在小姐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她就更没必要在小事上事事计较了。
章含秋斜靠着马车内壁,眼睛半眯着想这两天时间里自己可以做的事。
吴氏会派人跟着在她意料之内,要支开她们并不难,总归她是主她们是仆。
家丁更不成问题,清源寺她曾去过一次,朝代更迭都没能动摇的古刹规矩甚严,有女眷的地方男人是不被允许踏足的。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她见不着那个人。
也许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她并不会在她生辰时去清源寺为她祈福。
可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以后再要出来就不会这么容易了,她爹不会肯,吴氏怕是也会起疑心。
要是在她和齐振声的亲事定下来之前她还没能将这些事撸清楚,她无法想像后果。
她更怕梦里的一切会重现。
没人在明知可能会承受背叛伤害后还能若无其事。
“小姐,到了。”
章含秋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居然一点也想不起来她是何时睡过去的。
汝娘给她带上帷幔始扶着她下马车。
小梅和小兰在下面接着,倒是她的贴身丫鬟被挤到了一边。
环目四顾,今儿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更不是大小节日,香客不算多,却也三三两两的不显得冷清。
往前走一步不着痕迹的推开小兰扶着她的手,章含秋吩咐道:“我先去主殿上柱香拜一拜,阿九跟着我就行,汝娘,你带着阿梅和阿兰去找住持租借个院子,再弄些吃的,我有些饿了。”
“小姐,老奴随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