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子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小男孩。
小男孩依旧冷冷地睨着她,气势十足,不知怎的,贞子淌下了冷汗。
这里不仅是金銮殿,而且还是冰窟啊。
小男孩转头跟大一点的双胞胎交流了一会,反而是唯一的大人林管家一直端坐着,女孩对林管家授意,"林妈妈,就她吧,我喜欢土一点的女生。"
贞子汗。
她身边的男孩马上附和,"嗯,曼娃说得对,她穷成这样了,我们要搞搞慈善。"
有双漂亮黑眼珠的小男孩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动听,内容很惊悚。
"她看起来很好玩。"
穷得叮咚响的贞子就这么凭玩具的身份打进了敌人内部。
第三章
-01-
第二天,贞子又梳着两个麻花辫,把已经当抹布的碎花衬衫又从地板上捡起,洗了洗穿上,下面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出来的效果很震撼。
什么是村姑造型?这就是村姑造型。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贞子调皮得对镜子说,"俺是莲花乡赤水沟子的,俺叫菊花,俺水牛哥爱俺……"
大清早的,她蹲下来,笑着笑着就哭出来,她奶奶的,她的水牛哥不要她了。
她五点钟起床,结果七点五十五分才到达杜家,林管家出来开门的时候,老脸能挤出芝麻糊来。
听到她来,那三个孩子又一路咚咚咚地赤脚跑下来围观她。
叫杜曼娃的女孩揉揉眼皮,很是惊诧,"哇,你怎么能做到这么土?"
同时被另外两个幼齿版美男子盯着,贞子有些没面子,死鸭子嘴硬,"我一天不土,浑身就难受。"
在场众人均被她的特殊体质震慑。
跟这三个孩子混了大半天,贞子把这三个孩子的关系摸了个大概,原因无他,孩子外冷内热,她这人看上去又土又无害,顶多是只聒噪的斑鸠鸟,就这么三言两语的,把孩子们哄开心了。
孩子们开心了,八卦也就来了。
杜曼娃和杜曼杰是杜一同的堂哥堂姐,也就是杜一同伯伯的孩子,一对龙凤胎。
曼杰早出来一分钟,她们的父母早婚,生他们的时候自己还是个愣头青,他妈把曼杰生下来以后就想躺下休息了,结果接生医生说,睡什么,里面这个出来了再睡。
他们的爸抱着手里的曼杰,还傻傻得问,"他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这对愣头青夫妇,怀胎十月,都不知道肚子里两颗枣瓜。
她妈望着比寻常孕妇大上一圈的肚子,抓着老公忧愁得问,"老公,咱们的孩子是不是巨婴?我会不会上吉尼斯纪录?"
当年的愣头青夫妇现在在日本当外交官,而曼娃曼杰则趁着暑假回国探亲,不过按他们的话说,"离开父母的魔爪,赢得一点私人时间。"
曼杰嫌曼娃把他叫老了,曼娃则埋怨曼杰占她一分钟的便宜,明明是她比较成熟些。
两个人吵起来,由口水大战升级到抱枕大战的时候,贞子和杜一同不约而同钻到了桌脚下,一开始两人静默,三个孩子中,这孩子年纪最小,却最冷静沉默,俨然一个缩小版的忧郁王子,贞子顿时母爱泛滥。
两人不算十分熟稔,尴尬对望一眼后,默默地看着桌外的天空下飘起了鹅絮,两个浑身白茫茫的斗士仍打得难分难解。
"巴嘎雅鲁,今天有你没我。"
"巴嘎,谁怕谁,娘们。"
贞子终于知道杜家为什么要请保姆了。
桌底下有些诡异的沉默流动。
贞子寻思不能错过这来之不易的跟资本小鳄鱼培养感情的机会,摸摸鼻子,开了腔。
"嘿嘿下鹅毛大雪了,咱们赏雪。"
小鳄鱼沉默。
"嘿嘿同同你家的抱枕消耗好大。"
小鳄鱼沉默。
"嘿嘿同同你睫毛好长,种的吧?"
小鳄鱼沉默。
某只聒噪的斑鸠鸟怒了,但依旧维持笑容,"嘿嘿同同…"
小鳄鱼终于嫌恶得转头看她,一脸不耐烦,"你好吵,你不知道要静静赏雪的吗?"
-02-
某人干笑,愤懑得擦了一把汗,妈的,要什么样的极品父母才生得出这种极品的小崽子啊?
贞子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收拾双胞胎制造出的残局,腰酸背痛,叫苦不迭。
下午时候林管家接到个电话,笑眯眯地告诉同同,他爸爸刚下飞机,待会就能到家了,说还给她们几个带了礼物。
三个孩子童颜天真,蹦了好久,又把贞子收拾成一堆的鹅毛,撒花似的弄得客厅再次白茫茫,一片片飘飘悠悠,衬得鹅毛中的贞子,心如刀割。
贞子杀人的心都有。
脸上只能挤出僵硬的笑,干蜡烛一般干涩,贞子眼冒金星,却只能认命得再次蹲下来捡鹅毛。
贞子觉得,这帮崽子要再让她捡第三回,她蓬勃的怨气真的会让她跟日本的那位搭上关系。
等到再次把鹅毛捡成一堆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这时林妈妈笑呵呵地捧了一盘已切好的西瓜过来。
"来来来,大家都过来吃西瓜,很新鲜哦。"
贞子迟疑地杵在那,不知道这老太婆口里的"大家",是否包括她。
一般来说,富人家都是比较喜欢虐穷人的,比如让穷人啃着咸菜饼看富人啃鸡腿,边啃边掉哈喇俐子。
"贞子,来呀来呀。"
老太婆倒是比昨天亲切点,贞子就等着她这句话,屁颠屁颠得与其他三个孩子围坐在地板上,刚盘腿坐下,眼睛就没离开过果肉肥美红汁丰盈的西瓜。
如果她没记错,自从遭遇个人财政危机后,她就没尝过西瓜的甜味了,细细算算,三个礼拜没尝过瓜味了。
方莹也真是的,只买蛋糕蛋挞,也不知道买了个瓜让她尝尝鲜。
贞子哈喇俐子都快顺出嘴角溢出来了。
这么鲜美的瓜,吃一个哪够过瘾,往常她一个人能解决半个瓜,贞子手里拿着林妈妈递过来的瓜,心想吃个一片真是塞牙缝啊,横扫盘中所有的瓜还差不多。
贞子正在天人交战中,三个孩子已经欢天喜地捧着瓜啃起来,慢条斯理的吃相,一小口一小口,很难与平时的调皮样挂上钩,看来在吃相上,父母要求很高。
怎么样才能吃超过一片的瓜呢?贞子计上心头,甜丝丝得问身旁认真吃瓜的同同,"同同,你知道吃瓜有几种方法吗?"
三个孩子不约而同得停下吃瓜的动作,满嘴红水,痴痴望她。
贞子卖关子得举起手中的瓜,嘴角轻勾,"吃瓜嘛,猴子有猴子的吃法,猪八戒有猪八戒的吃法。看清楚了,猪八戒是这么吃的。"
说完,她就学着猪八戒横扫残云的动作,稀里哗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啃掉大片瓜肉,鼓着腮帮子向众人献宝,"瞧见没,八戒哥就是以这样的速度啃掉人家半个瓜地的。"
孩子们震惊了,瞪大眼愣愣得瞧着手里的西瓜,下一秒,均大口大口效仿贞子,客厅里一片稀里哗啦,三个小孩鼓着腮帮子暗自比速度。
曼杰豪迈得用手抹掉嘴边的西瓜汁,建议说,"我们比赛吧。"
贞子泪流满面,这孩子真是她心中的蛔虫,就等他这句话呢。
一声令下,三个孩子一个大人,开始啃瓜比赛,稀里哗啦声此起彼伏,每人身旁已经摆着两三个西瓜壳,并且数目在不断增加。
林妈妈起先诧异,之后漾着笑看这些孩子投入得比赛,也不打断。
"叮咚…"
啃得正欢的孩子们突然停下动作,捧着瓜愣了一秒,下一秒已经扔下西瓜,花着脸朝门口跑去。
-03-
贞子是啃瓜啃得最投入欢快的一个,鼓着腮帮子嚼着瓜肉,转头懵懂得看向门外,迷茫得看着杜家主人——同同的爸爸杜青风走了进来。
"轰…"
谁来告诉他,这是哪家的美男子?衬衫西装,领带随意解开,现出几分性感慵懒,俊美的五官搭配凌厉的眼神,不混娱乐圈真是娱乐圈的一大损失啊。
贞子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就如猪八戒第一次见到闭月羞花的高老庄高小姐,一动不动地捧着西瓜壳,之后,哈喇俐子混着西瓜汁水,缓缓地要从嘴角滴下来。
"爸爸,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一声爸爸惊醒了贞子,贞子恍然大悟,原来是小鳄鱼的老子老鳄鱼,还真是头一次见到长得如此英俊的资本鳄鱼。
浑浑噩噩地站起来,嘴里还下意识嚼着,眼睛却贪婪地看着俊美的鳄鱼,此刻老鳄鱼也正用犀利的眼不动声色的打量她,深邃的目光看起来像放电。
被这样一双勾魂电眼看着,不管是恶意好意,总之贞子是触电了。她无意识地踏出了一步,伸出了沾满西瓜汁的手做握手状。
下一秒,她踩上了西瓜片,乘着西瓜飞船,一声"啊…",她四脚朝天摔倒在众人面前。
等贞子平躺在地板上,她才完全清醒过来,为了几口瓜,可真是丢人现眼了。
鸦雀无声中,贞子两腿挣扎着要爬起来,满脸通红地望着瞪大眼看她的众人,老鳄鱼面无表情地看她,双目炯炯,贞子尴尬不迭,光顾着傻笑,结果刚歪歪扭扭地直起身,一脚又踩到另一个瓜皮上,再次乘上了西瓜飞船,扑向大地的怀抱。
"啊…"
又一声惨叫,贞子又与地板亲密接触,只不过这次是前胸扑倒在地,破坏力更大,顺便踢翻了她刚才捡成一堆的鹅毛,一瞬间,白色飘飘悠悠,缓缓覆盖在贞子同学的身上。
贞子同学成了雪人。
孩子们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杜一同朝双胞胎摊了摊手,一副权威口气,"我就说嘛,她看起来很好玩。"
话音刚落,杜曼杰拍着大腿,靠在墙壁上哈哈大笑,曼娃捧着肚子喘着气,良心发现跑上来,和林管家扶起了摔成软脚虾的雪人贞子。
"哇,贞子,你头上的天鹅帽好棒,看上去更土了。"
曼娃捂着嘴巴火上添油,杜一同和曼杰笑得前俯后仰。
贞子的脑袋俨然一个白色的鸟巢,十几根鹅毛赫然立在她发间,横着竖着,白色的绒毛因为气流,而微微颤动,一如贞子那飙到180的心跳。
贞子此刻,只想做一只土拨鼠,疯狂地刨出个地洞钻进去。
她沉痛的心情堪比遇上两个跌停板,或者错失三个涨停板。
三个孩子已经笑得泪流满面,拍着墙面笑指她,贞子脸火辣辣,一抬头就看到老鳄鱼迷人的眼睛望着自己,嘴边似笑非笑,摄人魂魄。
贞子心颤抖地更厉害了,痛骂自己不识好歹,这种极品老鳄鱼能是自己这土狼眼看的吗?果然多看了两眼就遭了霉运。
林管家忍着笑意,对一直沉默的杜青风介绍道,"先生,这小姐是刚请来的保姆,是个大学生,姓韩。"
老鳄鱼开口,声音低沉好听,"韩小姐你好,以后要麻烦你了。"
林管家拍掉贞子头上身上的鹅毛,小声示意贞子,"这是我们家先生,刚才太失礼了,快上去打个招呼。"
贞子忙不迭走上前,僵硬的笑惹得她肌肉抽痛,她漾着自以为灿烂的端庄的笑,热情无比地伸出手想与杜青风握手,杜青风迟疑了一下,微微伸出手,立马被贞子沾满西瓜汁的甜腻的手握住,"嘿嘿杜先生你好,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04-
贞子谄媚地笑,可黏糊糊的手一触到杜青风温热干燥的大掌,脑中立马警铃大作:不好,把老鳄鱼的手污染了。
愣愣地瞄了眼自己手中鲜艳已经干涸的西瓜汁,贞子吓得赶紧抽回了手。
杜青风也不恼怒,举手看了看自己已经变黏糊的手,风轻云淡得说,"看起来这个瓜还挺甜。"
贞子真想一头撞死在西瓜上。
三个孩子笑够了,跑过来围着杜青风七嘴八舌,话题全围绕着贞子。
曼娃说,"叔叔,她叫贞子,不过不是恐怖版贞子。"
曼杰接下话茬,"是喜剧版的。"
曼娃又接茬,"是乡村版的。"
同同也活跃起来,胖嘟嘟的手指着贞子,"爸爸,她啃瓜的样子可像猪八戒了。"满嘴西瓜汁的同同转过头来,对着贞子叫,"贞子,你再学一遍给爸爸看。"
贞子灭了这小崽子的心都有,可见杜青风依旧不动声色得看向她,她吓得摆摆手,"不用了吧。呃…"一个响亮的饱嗝,"我饱了。"
因为这个清脆的饱嗝,孩子们又抱在一起笑作一团。
曼杰笑趴在地上,指着呆若木鸡的贞子,"曼娃你看,她脸红得像西瓜肉。"
曼娃仔细看了看说,"嗯,西瓜吃多的缘故。"
接收到杜青风微嘲的目光,贞子大大地咧嘴笑,笑得跟哭似的。
第四章
-01-
那天下午,贞子又弯着腰认命得第三次捡鹅毛,坏事不过三,谁叫这次始作俑者是她自己,果然经过前两次的磨炼,第三次她这捡毛工做得十分顺手,贞子恍然发现自己是被虐的体质。
把客厅收拾干净,还原了它金銮殿的面貌,贞子抹抹额头的汗,长舒一口气,转头就看见英俊的鳄鱼——杜青风朝自己走来,换了质地清爽的家居服,舒服地坐了下来。
换了身衣服的他,更显得清朗俊逸,是一只有气质的鳄鱼。
贞子呆若木鸡,前车之鉴在前,怕自己情不自禁再出丑,她干笑着朝杜青风点点头,恭敬地唤了一声,"杜先生好。"抱着一袋子鹅毛扭头就向厨房逃窜。
"韩小姐辛苦了,要不要过来坐坐休息一下?"
贞子还没迈出两步,身后响起的清亮男声已经让她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她回头看去,见斜阳下,落地窗前的老男人王者般霸占了半张沙发,用穿透人心的鳄鱼眼看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贞子又有种堕入冰窟的瑟瑟感。
妈的,一家的表情都像是跌停板,股市大跳水的时候老娘的心跳都没这么狂飙过,贞子心里头忍不住一顿臭骂。
"嘿嘿,好的好的。"
贞子不太情愿地抱着那一袋子的鹅毛,挑了个离杜青风不远不近的位置,谄笑着坐下,然后为了表示自己是个注重内在美的新时代知识女性,贞子毅然将目光停驻在前方的陶瓷花瓶上,双唇紧抿,正襟危坐,抱紧了怀里的鹅毛,活像个不为男色所动的刚毅女战士。
杜青风闲适得观察着这个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年轻女孩,见多了光鲜靓丽的女性发型,他不得不承认,真的很久没看到这么土的辫子了,不过第二眼再看,那黑黝黝的发丝竟让他思念起那些从指间流走的青春。
青春的黑发,总归是美丽无比的。
杜青风免不了又回忆起她刚才的惊艳亮相,她当时一定想刨个地洞吧,可是这个叫韩贞子的女孩一定不知道,忍笑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以致他靠在自己卧室的房门上笑了整整一分钟。
-02-
连轴转了一个星期,这个滑稽女孩的糗事,倒是扫去些他连续工作后的疲惫。
"韩小姐要不要把手里的鹅毛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听说你今天捡了三次鹅毛了。"杜青风把嘴角快溢出的笑收起,又是一张冷冰冰的冰川脸。
谈判桌上带出的习惯,他渐渐把职业表情生活化,不太会笑了。
可杜青风的视线一触及到正处于高度战备状态的贞子,不知不觉的,他又想扬起嘴角,可还是生生忍住了。
"好,好。"此时贞子脸上的红霞又悄悄爬上了脸颊,只能干笑着放下鹅毛袋子,一滴冷汗应声滑落。
她心里悔恨不迭,流年不利的时候啃西瓜,这下可好,把老牙给啃裂了。老鳄鱼必定是嫌弃她笨手笨脚,看这架势,估计要沉着脸质问她,"连毛都对付不了,还怎么对付孩子?扣工资!"
美丽的人一般都不善良啊,贞子泪流满面。
"韩小姐对现在的薪酬满意吗?"
来了来了,扯到钱要扣她工资了,美丽的人一般都小气啊,贞子再次泪流满面。
"很满意,很满意,能为杜先生工作是我的荣幸。"贞子点头不迭,诚恳无比得表示她愿意被5000个包子噎死,她也不介意被更多的包子噎死,她死而无憾。
杜青风见她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嘴上寸土寸金,乌溜溜的眼珠子却不停地转,很是可爱,想起同同所说的"她看起来很好玩",决定实践一把。
"韩小姐还在学习?"
"是是,学无止境学无止境。"
"韩小姐学习什么专业?"
"经济学。"
"韩小姐专心学业的同时还兼顾社会实践,真是难能可贵。"
韩小姐擦了擦汗,转了转眼珠,心想好歹要哭哭穷博得一点资本老鳄鱼的同情,无比坦陈地眨了眨眼道,"杜先生过奖了…主要是最近手头不太宽裕。"
哭完穷,贞子小心地瞥一眼杜青风,他仍旧双目铮亮地盯着她,既不惊愕也没有流露出半丝轻蔑,只是用那跌停板的表情对着她,那场景好似黑夜里沼泽地深处游来的两抹骇人的亮光,待走近一看,你蓦然发现自己的半个身体已经卡在鳄鱼精的嘴里,利牙刺穿过你的骨肉,嘎吱嘎吱,他叼着你游向沼泽地满是人骨的深处,而你在慢慢被消化……
贞子臣服了,不愧是股海狂花的丈夫啊,没有两把刷子,罩不住咱们的狂花呀。
"韩小姐刚才说久仰我大名?"杜青风缓缓呷了口茶,狭长的眉微微一挑,开始话题。
贞子一愣,又擦了一把汗,妈的随口说说的客套话,居然被他揪出来了,鬼知道老鳄鱼叫什么名字来着。
老鳄鱼就是老鳄鱼,还有比老鳄鱼更磅礴的名字吗?
贞子又困难地悄悄咽了咽口水,"是是…杜先生的名字很…好听。"
说出了这无比朦胧的亮堂话,贞子如释重负,自己果然是研究生的智商,这一年来与导师的持久战果然让她战斗力大增。
"那么韩小姐觉得我的名字好在哪?"
贞子的汗出得更厉害,双膝合并,俨然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学生,脸憋红了很久,才活生生憋出几个字,"其实,我久仰杜先生的姓很久了。"
杜青风拿杯子的手有些发抖了,忍着笑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在下杜青风,感谢韩小姐这么赏识我的姓。"
贞子顶着猪肝红的脸赶紧谄媚补救,"杜先生果真是好名字。"
-03-
"哦?怎么个好听法?"
贞子又犯了难,妈的不就一破名字吗,还不依不饶了,老鳄鱼虚荣心也太强了吧?难道非要她诗词歌赋吟上一通?
杜青风,杜青风…
猛然间想起以前陪妹妹看过n次的动画版西游记的一出戏,贞子喜上眉梢,不管三七二十一大着胆子开始拍起马屁。
"杜先生这名字真的好,杜先生知道唐僧吧,唐僧其实有个结拜大哥,是五庄观里的道长,他下头有两个徒弟,一个就叫青风呢,杜先生的名字好啊,吴承恩大师几百年前就看中用上了,那个叫青风的小道长长得眉清目秀的,嘿嘿,吴承恩大师专门把好名字用在好看的人身上。"
叽里呱啦一通溢美之词,贞子如释重负,这嘴皮子功夫许多年没用了,原来以为生了锈,没想到危机时分还是能拿出来溜一溜救救自己这条老命的,贞子很飘然。
杜青风"哦"了一声,呷了口茶,缓缓抬起头看她,"所以韩小姐觉得我看起来像道士?"
贞子瞬间石化,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激动得口水乱喷,"不不不不不不,杜先生不像道士…"
妖道,你冤煞我也。
杜青风幽幽得追问,"那韩小姐觉得我像什么?"
贞子心里嘶吼着,像鳄鱼像衣冠禽兽就是不像好人,话到了嘴边,脱口而出,"杜先生像好人。"
"哦?"杜青风的剑眉挑了挑,贞子眼皮一跳,又把刚才自己吼出来的几个字来来去去斟酌了一番,脑袋上不知不觉滑下了一滴豆大冷汗。苍天啊,为什么往常聪明绝顶的她愚蠢得使用了"像"这个动词,为什么为什么?包子吃多了果然不利于大脑运作呀。
贞子差点想扑通一声,给杜青风跪下了,传说中的精神上身体上的双重迫害她有生之年算是真正体验过了。老鳄鱼啊,想扣工资您就明着扣吧,你们有钱人抠门咱也不是知道一天两天了,不就想扣我1000个包子吧,犯得着为几个包子这么迫害忠良吗?
杜青风慢悠悠得喝了口茶,不做声地瞥了眼正绞着眉的贞子,单纯的脸泄露了内心的交战,看起来快被他逼哭了。他细细回想,依稀记得上一次把小女孩逼哭是18岁的时候,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斥他18岁的脸30岁的心。18岁的星夜稀疏,他告诉自己千万别与爱哭的女孩接触,于是26岁的时候,冷冷的他与同样冷冷的她结婚,直到他30岁的冬天,她扭曲着脸斥他已将她逼疯,她厌恶这种死水般的生活、他冰冷的脸。那晚他头痛欲裂,依稀记得她血色的红唇蹦出一筐的令他莞尔的词汇,她的哀怨愤懑与憎恨,全是那么陌生。
在他以为自己习惯了同床异梦,习惯了彼此沉默,满以为她也习惯的时候,她却跳出来哭着怒斥他,"杜青风,你压根不是好人,我恨你给我这样的婚姻。"他以为她这样刚强的女人生来没有泪腺,却原来,她也有眼泪。
而且她哭的样子实在与平时判若两人,浓妆糊成了一片,鲜红的唇膏好似黑色泼墨画上的点睛之笔,教人陌生。当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不在乎形象,不拿捏着姿态时,大概她就想离开了吧。
一声"好人",令杜青风有丝的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