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林矍回来,就证实了红樱听闻来的消息。宁王确实又大病了一场,昨日半夜急招了御医过去,如今都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
“万寿节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宫。”林矍眉头紧皱,明华心中通透,低声道:“万寿节时北陵国使臣入京朝拜,若是知道宁王伤重至此,只怕北疆不稳。”
“谁说不是呢!”林矍点头,继而又皱眉道:“我听闻你这些天一直在收拾库房里的东西?”
“总归是有清理一番的,免得有些东西积压的日子久了,竟然给忘了。”她说着唇角微微勾起,“也防着有些人以为主家不在意,小偷小摸的如同田鼠搬仓一般把咱们家的库房都给搬空了。”
这几日一一盘点下来,库房里面丢了近万两的东西,负责的两个管事、之下四个副管事,一应奴仆都被她给拿了下来。这些人都不能用了,等彻查了清楚,涉及其中的自然是要押送官府的。
“也不过是三年没有盘查,竟然无端生出这么多的蛀虫。”明华说着看向林矍,“还是有人求情求到了父亲跟前?”
林矍道:“都是多年的老仆。”见明华要说话,才道:“你眼中素来不容沙子,只怕觉得越是多年的老仆就越不能轻易放过才是。只是,你若这般大张旗鼓来做事情,就真的好吗?”
明华微微一怔,转瞬就明白了林矍的意思。
怕是林矍心中也明白他就要离京,这之后她一个女儿守着整个国公府,还是圆润一些的好。她心中酸涩,许久才道:“女儿明白了,下手之时定然会宽泛一些。”
该留的还是要留,不过是换个地方罢了。该送官府的,罚了就放出去,至于日后他们过得如何,就看造化了。
林矍见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明华柔顺的长发,低声道:“辛苦我儿了。”
明华仰脸微笑,低声道:“父亲放心,女儿定然会好好的。”这些年来,她早已经想得清楚明白。日子是给自己过的,好不好由不得旁人来说。那些人嘲笑她嫁不出去,她又何尝真正看得上那些人婚后的生活呢?
不过是夏虫语冰罢了,让那些人觉得她可怜就是了。
日子悄然过去,听闻三月底的时候宁王又招了一次御医,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传了出来。等四月初北陵国蛮族的使节团入京,宁王的消息就更是像被抹去了一般,不见丝毫踪影了。
转眼人们纷纷换上了轻便的春装,甚至有些心急的人都已经穿上了轻薄的夏装。等到四月十七万寿节当天,红樱和绿桃两人也带着小丫鬟给明华展示了刚做好的几套夏装,“姑娘喜欢哪套?”
“还是穿春装吧。”明华略微看了看,“如今天气不热,穿得这般轻薄做什么。”
“说是夏装,可毕竟是刚刚做出来夏初穿的,并不必春末时做的春装轻薄多少,不过这颜色更鲜亮一些…”绿桃还想再劝,却见红樱已经让人收起了夏装,又挑选了两套没有上过身的春装出来,“姑娘要穿哪个?”
绿桃心中撇了下唇,她与红樱伺候明华多年,依然比不上红樱惯会哄姑娘开心。
明华挑了丁香色那套,洗漱更衣梳妆,等到出门时天色发亮,旭日初升。
虽说出发的早,然而只入宫在宫门口外就耽搁了半个多时辰。明华早有经验,马车中早就备着一口一个的甜、咸点心十多样,另外还有昨夜就炖着的汤,此时倒出来喝上一小碗,香气四溢。
等到了宫门口,她收拾利索补了妆下车,冲着林矍抿唇一笑,眼神中皆是少女才有的调皮。
父女两人入宫,沿着的漫长的宫道走时,林矍才低声交代过会儿分道扬镳要去后宫的明华一些事情。之前虽然多有交代,然而今年毕竟不同往时,还多了北陵国的使节团。
“父亲是说,北陵国使节团中有公主随行?”听了林矍所言,明华不由哑然。北陵国使节团入京都有五日了,之前竟然没有传出丝毫的消息。

第6章 初见

“他们倒是瞒得紧,直到刚刚我才得了消息。”林矍眉头紧皱,正想再多说两句,就听到前方有人开口打招呼。
“林国公。”
父女两人同时抬头,只见不远处背对着朝阳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身影。明华只依稀辨认出那一身玄青色的衣衫,猜测叫住林矍的应当是某位王爷才对。
她跟着林矍身后过去,等走近了才看清楚那人容貌。林矍本就身形修长,却没有想到这人比林矍还要略微高些,穿着春初时略显厚重的衣衫,锦缎做的斗篷从肩头一路垂落在脚边微微晃动。京中几位王爷往年万寿节时明华也见过,却不曾见过这位容貌精致、一身气势锋利到如同出鞘的剑一般的人物。
她一双眸子悄然打量,只觉得对方脸色发白,映着日光竟然有种透明的感觉,一双唇微微抿着,略微透着一些不自然的殷红之色——这位应当就是传闻中的宁王殿下了吧?
林矍拱手行礼,明华在其后也屈膝行礼。
“免礼。”宁王开口,声音低沉。明华起身乖巧站在林矍一侧,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在了宁王的脸上。那苍白透明的皮肤,眉眼如墨一般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让人窒息的气息,仿佛只随便扫一眼,都能让人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这就是在北疆杀敌无数的宁王殿下的威势了?
明华垂下眼帘,听得宁王声音低沉而随意。
“父皇万寿节,我怎么能不入宫恭贺?”他说着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些似笑非笑的意味:“再说了,这么多年我在北疆都不曾尽过孝心,今年若再缺席,怕还要被人诟病。更何况,北陵国使节团入京之前,父皇特意交代过让我这一日必须入宫。”
这话说得…似乎颇有些嘲讽呢。
明华忍不住抬眼看过去,见宁王神色如常,脊背挺直,说话都不疾不徐似乎不带半分个人感情,不由愣怔。是她会意错了,还是宁王殿下…
不等她细想,宁王就闷声咳嗽了两声,一手拿着帕子捂住嘴又是接连咳嗽出声,听得明华都替他难受。他咳嗽得整个脊背都佝偻起来,他身侧的内侍却是踌躇着不敢上前,只在一旁担忧看着。最终还是林矍扶了一把,沉声道:“殿下病着,就当在家中好好养着才是。这样的酒宴…”
无聊又耗费精力。
明华心中默默把林矍没说出口的话给补足了,再看宁王抬头直起身时唇角未来得及擦去的血迹,不由心中一凛。
宁王哪里是一双唇殷红如血,那根本就是血迹!
难不成,京城中之前关于宁王命不久矣的传言是真的?她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宁王眉眼凌厉,气势凛然,怎么看都是沙场上无往不胜的少年将军才是。
若不是亲眼见他咳血,纵然宁王脸色苍白,她也只会当时他一时病了而已。
“殿下!”林矍也是心中一惊,神色大变。倒是宁王略微笑了笑,把那帕子一团丢给一旁内侍,接过新的帕子擦了擦唇角,这才不疾不徐道:“不过是旧伤,无碍的。林公不用担心,我还撑得住。”
他说着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北陵被我追着打了五六年,此时正是紧要关头,我如何会松了这口气!”
此话一出,驻守北疆数年,手握十万兵权的大将军之态锋芒毕露。
林矍见状欲言又止,正巧远处匆匆过来一个内侍,大老远就开口道:“宁王殿下…”他一溜烟过来,躬身行礼见过了宁王和林矍,利索地道:“宁王殿下,皇上担心殿下的身子,特意让奴才带了人抬轿子接殿下入宫,免了殿下步行的辛劳。”
“让父皇操心了。”宁王说着唇角微微勾起,之前的气势早已经收敛殆尽,此时温润如玉,和煦如春风化雨一般。“我入宫原是为父皇贺寿,却没有想到让父皇为我挂心,真是罪过。还特意让郑少监跑这一趟…”
郑少监闻言笑着道:“殿下这般说可真是折煞奴才了,轿子已到了,殿下与林国公若要闲聊,过会儿酒宴上有的是时间。皇上此时正等着殿下呢,不易在此耽搁太久。”他说着躬身,伸手在宁王跟前虚引。
宁王笑了笑,与林矍告别,这才抬脚缓缓走了过去。
郑少监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对着林矍点头示意,这才匆匆跟了上去。
等轿子走得远了些,林矍才收回目光道:“走吧。北陵国的那位公主,怕是此行不简单,你在后宫且要小心才是。还有…”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明华却是明白他的意思,笑着道:“父亲之前已交代过女儿数次,我心中明白。如今魏王与齐王争得厉害,加上宁王回京——”
她笑着摇头,“父亲不必为我担心。倒是宁王殿下…”她说到这里略微顿了一下,才又道:“皇上看似体恤他,却未曾免了他入宫贺寿,这般让他强撑着参加酒宴,难不成北陵国来了什么棘手的人物?”
林矍道:“能当一国使臣的,又怎么会是简单的人物。这些你倒是不用担心,有宁王在,不会出什么乱子的。那人,不过是宁王手下败将。纵然如今宁王伤势未愈,只他身边那个侍卫就不是简单人物。”
宁王身边跟着的那个人?明华一开始只当那人是内侍,听林矍说是侍卫就不由回想起对那人的印象,片刻之后才缓声道:“我看那人手指发乌,皮肤也隐隐透着金属之色,难道练的是铁砂掌?”
“你倒是跟着家中供奉学了不少,这种江湖传闻竟然也知道。”林矍虽这般说,语调却带着笑意,道:“我见你姑父、姑母过来了,你同你姑母、表妹一同去后宫吧,记得千万小心。”
“女儿省的。”明华点头,“父亲且放心,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若真让人欺凌了去,岂不是白瞎了父亲这些年的教导。”她说着与林矍一同迎了上去,与姑父、姑母见礼,又被表妹苏珊琪给拉了过去。
“表姐你可知道,北陵国来了一位公主,说是想要和亲呢!”苏珊琪说着恨恨咬牙,“说是准备嫁给宁王殿下呢!她倒是想得美,宁王殿下那般的风流人物,如何会看得上敌国公主,且还是手下败将的敌国公主。”
她说着小脸微微发红,“表姐,你进来的早,可有看到宁王殿下?我与你说,那一日宁王殿下带兵入京…”她是明华姑母的幼女,又是嫡女,从小就千娇百宠,性子活泼开朗,就是有些聒噪。
只这一路上有着她作伴,明华倒不觉得无趣,听她说起宁王的丰功伟绩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原来宁王殿下竟然与她同年,十五岁去封地泉州,十六岁那年北陵国犯大周北疆,北疆节节败退,是在泉州的宁王带这三千亲军一举击退北陵叁万大军,自此得令驻守北疆。
这些明华早就知道,只现在听苏珊琪说得栩栩如生,又将将见过宁王本人,心中不由一动,真正勾勒出了一位少年英雄的轮廓。
“你知不知羞,纵然不能学得你表姐文武全才,也当如你表姐这般沉稳才是。”姑母笑着回头训斥了苏珊琪一句,又道:“一个姑娘家,口口声声说起男人一点不知道避嫌,我可没这般教过你。”
苏珊琪满不在意,笑着顶嘴道:“母亲,如今满京城谁家不是在说宁王殿下啊,又不止我一个人说了。”她说着又看向明华,“表姐到底看到宁王了没?”
“倒是见了一面,他被皇上派人接走了。”
苏珊琪双眼微微瞄了下四周,见无人注意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表姐,宁王殿下至今未婚哦。”
堂堂亲王,至今未婚。
明华目光闪动,如今路上宫女、内侍渐渐多了起来,两人挽在一起的胳膊这才分开,苏珊琪虽然好奇却也摆出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架势来,不敢松懈毫分。
姑母苏夫人领着两人与人交谈,不计是林家还是苏家,都是万寿节入宫贺寿的常客,大家也都认得,这般转了一圈苏珊琪就拉着明华出去透气。
“真是憋死我了。”苏珊琪手飞快地在脸边扇动,“跟着那些个夫人们说话,笑得我脸都要抽筋了。”她性子跳脱,这会儿坐在回廊的栏杆上,抬头看向明华道:“表姐,你就不觉得无聊吗?那些个人,装得跟谁不知道他们心中怎么想的一样,笑得那般难看,眼神带着打量和刺探…”
实际上她倒是还好,毕竟是苏氏一族出身纵然家中宠爱,该学的规矩都不能免了。只是,担心明华,这才拉着她一同出来的。
明华抿唇笑了下,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低声道:“有什么无聊的,明知道他们心中如何想,还要与我示好,不是更好玩?心中憋屈的可是他们,又不是我?”
她素来看得开,更何况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与她何干?
苏珊琪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了一下一旁的柱子,道:“我就是厌烦他们这些人!”
知道她是在为自己鸣不平,明华也只是笑了笑,道:“我看那边牡丹开得正好,毕竟是宫中的花匠更为出色些,家中的牡丹可是从未开得如此娇艳,不如咱们去赏花?”
苏珊琪哪里是赏得了花的人,这会儿闻言就道:“刚刚与那些人说了一通话,怕是表姐渴了,我让人给咱们送过去些茶水,表姐先过去吧。”
这园子今日专门招待朝臣命妇,除了伺候的宫女和内侍外,并无身份不明的人物。明华一人过去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只那牡丹盛开的地方恰好挨着隔开的花墙,她过去树荫下坐下,就听到花墙另外一边传来脚步声,还有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
“…回去后记得提请我写请罪的折子,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同父皇提起我的婚事。父皇倒是有心了,我才回京不过这么些日子,倒是四处搜罗来了那么些名门闺秀。”不疾不徐的语调,温和低沉的嗓音,明华闻声一愣,正想起身言明身份,免得听了不该听的话去,就听到又一个声音响起。
“殿下这般年纪早已经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然而无论如何也算得上建功立业才成家,为何不顺了皇上的意思?”那人说着又道:“林国公的嫡长女,之前属下也在宫门见了,看着倒是不似一般女子娇弱,脚步虚浮。她应当是习过几年武,听闻林国公自发妻过世就未再娶,也是这位长女操持国公府一应大小事物的。”
竟然与她有关?

第7章 挑衅

起身一半的明华下意识回坐原处,听得那人说她正是适合的宁王妃人选,不由唇角勾起,胳膊支在石桌上一手托腮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这位宁王殿下十五岁就去往封地泉州,十六岁就因为北疆节节败退从泉州带兵杀向相邻的北疆,立下汗马功劳。之后六年半的时间里面,驻守北疆,每年都要送上去几份捷报,饶是如此也是到了二十岁上才封了亲王。
更何况,二十二岁了,皇上才惦记起他的婚事…
若说这位宁王殿下得今上宠信,明华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既然这般,皇上又怎么会想着把她这个国公府的嫡长女嫁给宁王呢?父亲对她的疼爱,满京城的人纵然之前不知道,这退了谢家的婚事之后也当明白了。她这样名副其实的嫡长女嫁给宁王,岳家会给宁王带去多少的助力,皇上岂会不知?
她这边转眼间只想到了这些,就听到花墙另外一边脚步声停下,片刻之后宁王才道:“你真当这是一门好婚事?我的身子如何,旁人不知道难不成林国公也会不知情?一个活不了三五年的女婿,他岂会乐意让女儿嫁过来。”
“殿下!”
“你也不必安抚我,我的伤势如何,体内毒性如何,我又岂会不知?”宁王轻笑出声,眉眼之间不见丝毫阴郁,反而是带着几分洒脱。“好男儿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是。只可惜我是没这个福分了,如今怕是只能够在京城这个富贵乡中慢慢拖着病躯等死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拖了林国公家的女儿呢?”
他说着看向身边的护卫,“你也不必劝我留下子嗣之类的话,若真是我死了,怕也护不住妻儿,与其到时候他们落入旁人手中被当做砧板上的鱼肉,倒不如我孑然一身赴死来得轻松。”
明华心中一颤,忍不住扭头朝着花墙看去。花墙空隙颇大,她这边看过去只见宁王侧影。然而听得这般话,实在是让她对这位宁王殿下多了一些莫名的佩服和羡慕。
同样是二十二岁,她困守家中,还在为自己的婚事烦恼。而宁王殿下,驰骋沙场,洒脱肆意,甚至已然看破生死。只这份情怀就让她拜服,比起宁王的处境,她那些小女儿家的烦恼真的是当不得一回事。
“回去就写请罪折子,拒了这门婚事吧。”宁王神色淡淡,“想来父皇看在我命不久矣的份上,应当不会责罚才是。”
两人抬脚离开,明华看着宁王站着的地方,半响听到身后动静这才回头看了过去。
“这里竟然还有这般偷闲安坐赏花的好地方,难怪我之前没看到表姐呢。”苏珊琪笑着过来,身后跟着端了茶水点心的宫女。等宫女帮两人沏茶离去时,苏珊琪这才塞了一个荷包过去甜甜道谢,还交代道:“若是母亲寻我与表姐,还劳烦这位姐姐过来寻我们一下才是。”
那宫女接了荷包笑容也足,脆声应下这才离去。
两人偷闲了小半个时辰,那宫女果然过来寻人。明华满腹心事,连苏珊琪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都没留意,此时回到了锦绣堆中这才提起心神。
“你们两人跑到哪里去了,这里可不比自家,若是敢给我惹来祸事,看我回家罚你跪佛堂。”苏姑母说,后面两句自然是指苏珊琪。明华闻言笑着道:“姑母放心,不过是看那边牡丹开得好,略微坐了一会儿。”她说着看了看那些忙碌的宫人,眉毛微微一扬,“可是有什么事情,怎么见得他们…”
苏姑母笑着道:“还是明华心细,之前皇上身边郑少监传话,说是要合宴呢!”
合宴?
明华看过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正神采飞扬地说些什么。她略微沉吟就道:“那位可就是北陵国的公主?”
“正是倾城公主。”苏姑母笑着点头,听到一旁女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就伸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一巴掌,道:“你少与我惹事。纵然是北陵国的,那也是正经的公主。你若是惹了麻烦,把你送去给人当丫鬟赔罪。”
苏珊琪连忙陪笑,道:“我岂是不识大体的人,她原来是客,我让着她就是了!”说罢偷偷冲着明华皱了皱鼻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明华笑了笑,又问道:“只怕这合宴之事,也与这位倾城公主有关吧?”
“什么时候阿琪能有你三分的聪慧,我也就放心了。”
“母亲刚刚还说,我有表姐三分沉稳你就满意了呢,如今再要三分聪慧,未免太贪心?”
“贪心?我若是贪心的话,恨不得明华才是我女儿,把你丢给你舅舅管教些时日才是。”苏姑母又拍了下苏珊琪的手背,这次用力了些,啪得一声脆响,倒是让一旁的人都侧目看了过来。
几人说笑间,这合宴的事情也忙碌得差不多了,皇后身边一位刘姓的少监过来请了诸位一同去宴厅,依次安排众人入座。明华这边与苏珊琪的座次挨着,前面就是苏姑母。再看过去对面则是朝臣,为首最前方自然是各位王爷,秦王、魏王、齐王、晋王、隋王,还有紧挨着林矍的宁王。
林矍之后就是各位朝臣权贵,明华大约都认得,此时略微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表姐,”苏珊琪略微侧了侧身子,在前面晋王妃的遮挡下低声与明华说话,“我怎么觉得刚刚宁王朝着咱们这边看了一眼呢?”
“老实坐好吧,如今男女合宴,纵然是分食也当谨慎才好,不要给姑父、姑母惹来麻烦。”明华低声警告了下,见苏珊琪乖乖坐回去,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抬头,下意识就看向了宁王。
他刚刚有看过来,是为了之前所说的婚事吗?
明华略微想了下又觉得自己好笑,宁王既然已经决定回去写请罪折子,拒绝了这门婚事,自然是对她无意的。又怎么会特意朝着她这边看过来呢?
她只觉得自己好笑,只是思虑又转向了这门婚事上。
之前想到皇上对宁王这个幼子并不疼爱,那么,皇上提起这门婚事,自然不是为了宁王好。宁王驻守北疆六年,于军中颇有威望。皇上既然不疼爱他,那么此时定然是要忌惮他了?
可是,这门婚事又有什么好算计的呢?她一个拖到了如今的老姑娘,如何拿来算计宁王?
明华想着就又看向宁王,目光从林矍身上划过时略微一愣,隐约意识到了那位九五之尊的想法。
儿女婚事自古以来都是结两姓之好,可是若是这婚事一家不喜,只怕就是结仇了。宁王说他只有三五年好活,若是真的,怕是父亲也是知道的。这样一门婚事,父亲自然不会满意。他不会对今上有所怨言,只怕就要对宁王不满了。
原来,皇上打的是这个主意吗?
虽然不知道皇上究竟如何肯定父亲会把不满针对宁王,她却觉得自己的猜测纵然不全中,也不会太远了。
再看向那位如今低头浅笑,一派随意自在,一举一动皆可入画的宁王,明华心中就隐隐有些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