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何必呢,不过是‘望闻问切’第一项的‘望术’而已,何必吓唬青衣?”林紫苏抿唇浅笑,“青衣本就胆子小,若是再把她给下病了,可就没人照顾您了呢!”

她说着起身,拍了拍裙摆,笑着低头道:“三婶好好安养,侄女就不打扰了。”转身离开,等跨出了门,她才又回身笑:“对了,三婶记得多喝水哦!”

说罢不理会屋中李氏被气得铁青的面孔,肆意离开。

林青衣在屋中看着林紫苏潇洒离去的背影,目光中有懊恼,也有敬佩。身后李氏“啪”得一声摔碎了手中的杯子,恨声道:“看什么看,没听到紫姐儿说让我多喝些水吗?你是聋子不成,还是诚心想要渴死我?!”

林青衣回身,先是另外倒了一杯温水送过去,然后才蹲下拿着帕子小心翼翼清理地面上碎掉的瓷片。

“这可是一套八个的杯子,如今只剩下六个了,母亲若是再摔,怕是真不能成套了。”她语调平静,声音也不大。然而此时屋中一片安静,这话依然传入了李氏的耳朵。

李氏手中一紧,想要把杯子直接砸过去,却又想起只剩下六个了,忍了又忍,起身直接过去就要去拎林青衣的耳朵。谁知道林青衣却是一躲,道:“我先把这些碎瓷片丢出去,免得伤了母亲。”

她说着抬头讨好的一笑,“再说了,我还要伺候母亲用晚饭呢!”

这几日里面,她跟在林紫苏身边也是学到了不少。林紫苏虽然看着待她不冷不热,却也明里暗中指点了她不少。看着林青衣离开,李氏都没反应过来,最后半响才怒吼了一声:“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敢顶撞我!”

几步路外的房间里面,林紫苏和林城正捧着碗喝退暑汤,听到这怒吼一愣。苏氏皱眉,“你三婶这脾气…”说着摇头看向外面,见豆大的雨水滴落地上,激起丝丝尘土,道:“赶紧吃饭,吃了饭拿热水擦擦身子,早早睡吧。”

林紫苏母子三人一起忙碌,终是赶在雨势大之前收拾妥当躺在了床上遥听外面瓢泼的雨声。而另外一屋中,李氏一肚子的恼火,把林青衣使唤得脚下不停却还是不满意,一会儿说是饭煮的太烂了,一会儿说菜没味道,最后竟是冷笑着开口道:“我记得二嫂那边上次买了一罐子的咸菜,想来还没吃完,你去借了过来给我下饭。”

此时外面正是瓢泼的大雨,而苏氏屋中的灯火也已经熄灭了,林青衣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母亲,二婶都睡了…要不,今晚就凑合一下…”

“你不吃我还要吃呢,你这不孝女,我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下你…不然怎么会害得我的孩子没了?!如今,你竟然学会跟我顶嘴了,做事情也不用心,是不是真看我病了,就想要上房揭瓦造反?!”

她说着起身就拎起屋中的扫帚过去,见状林青衣连忙出了屋,只一步出去就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我这就去…”她浑身哆嗦着说,对李氏常年的敬畏还是占了上风,让她在武力的威胁下无力反抗。

“怎么回事啊?”苏氏听到透过雨声传来的敲门声,这才披着外套起身开门,见浑身淋透了的林青衣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她进屋,一旁林紫苏连忙递了干燥的帕子过去给她擦拭,听到苏氏问:“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

“还能怎么,肯定是我那三婶又那青衣出气了。”她嘲讽地说,让林城躲一旁又翻出一身干燥的衣物,“你先换上吧。”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样一场大雨淋下来别病了。

林青衣连忙躲开,摇头,“不不不!别再把姐姐衣服弄脏了,我就这样回去好了,母亲还等着呢。”若是回去晚了,免不了又是一顿打——她…她何时才能够如同林紫苏那般底气十足,只凭眼神就让李氏不敢欺辱?

苏氏把一小罐子咸菜拿来,看着林青衣冷得发抖的样子叹息了一声,道:“回去赶紧换身衣服才是。”

林青衣双眼含泪,把咸菜护在怀中,扭头钻入了雨中。

第二天雨势渐小,却又一直淅淅沥沥往下落没有停过。这样的天气自然不适合赶路,苏氏一家三口围坐一桌吃了早饭,看着外面发呆,这时候林青衣匆匆出现在了她们的视野中。

“二婶,姐姐。”她进屋先是行礼,然后才焦急得道:“母亲半夜发热病倒了,劳烦二婶让林叔帮忙在这村子里给请个大夫吧。”

此行一路两辆马车,二房这边驾车的是林叔,三房那边则是林叔的儿子,只这父子两人皆不是三房的奴仆,不要说是林青衣了,纵然是李氏想要使唤他们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因此,林青衣才一大早过来求助。

听闻李氏病了,纵然妯娌之间不合,苏氏也连忙放下碗筷,一边吩咐林城去叫林叔帮忙请大夫,一边和林青衣一同去看望李氏。

林紫苏见状也跟了过去,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潮湿的味道,定睛一看之间躺在床上的李氏面色涨红,嘴唇苍白、干涩到微微起皮,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竟然真病得不轻!

听到动静李氏才睁开了双眼,见是她们只微微动了下唇角,问:“大夫请来了吗?”

林青衣连忙过去,低声道:“二婶已经让林叔去请大夫了,母亲先喝些水吧。”说着,她端起一旁的碗,拿勺子一点点喂李氏。李氏喝着水,一双眼睛四下游走,等看到林紫苏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才动作一顿,莫名就想起来了之前她那句话。

‘对了,三婶记得多喝水哦!’

心中无名之火顿起,被喂进口中的水冷不防呛得她一阵咳嗽,李氏伸手就推开了林青衣,“你是诚心想要害死我!”

水碗摔碎,泼了苏氏和林紫苏一裙角的水。林紫苏眯缝了一下眼,她脾气向来不好,与李氏又不对付,此时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自然是不满的。只是看了一眼怒骂林青衣的李氏,又看了一眼不说话的苏氏,她忍了又忍,才把出口的话改成了:“我看三婶还挺精神呢。母亲,咱们先回去吧。毕竟,咱们在这儿也帮不上忙。”

苏氏点了下头,一心觉得李氏刚刚那一下就是故意借病撒泼,给林紫苏脸色看呢。她虽然没有发作,心中却是不满的,这会儿只淡淡地交代了两句让李氏好生休养,就转身离去。

“嫂子稍等!”李氏见状焦急,一把抓着林青衣的手臂坐起了身,“嫂子,你也知道,我和青衣孤儿寡母的,又遭了这么一番罪,她一个姑娘家正长身体,平日里面吃得也多,我身上实在是没有多少钱了…”

她飞快地说了一连串的理由,本已经转身的林紫苏闻言不由转身错愕地看着李氏,只见李氏略微迟疑了一下,露出虚弱的笑容。

“这医药费…”

第004章 卖女

这村子并不大,林叔出去了大约一刻钟多点就匆匆回来。

“太太,这村子里没大夫,要请大夫就要去三十里地外的镇子上,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了。如今还下着雨,此时去请只怕大夫也不愿意走夜路赶来…”

下雨天道路泥泞,这样小村子有些路更是挨着水塘或者是滑坡很是危险。白天走还好,若是天黑之后赶路,大多数人都是不乐意的。

这些日子赶路来,苏氏早已经不是当初不是疾苦的深宅妇人了,这会儿闻言倒是没有让林叔为难,只是眉头微微皱起道:“这村子中会些医术的人都没有吗?”

“之前倒是有个大夫,只是那大夫年纪大了,早些日子过世,只留下了一个空屋和一些药材。”林叔办事很是妥帖,早已经打听清楚这些细枝末叶的事情,“太太原本也懂些药理,不如先帮三太太抓些药,等天好了再求医也好。”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只一点——李氏的性子若是知道这些,怕是会不依不饶的计较,说二房苛待三房的孤儿寡母了。只是,如今谁不知道孤儿寡母,只不过她命好些,身边留的是亲生的儿女。至于李氏不惜福,只有一个庶女在身边,要苏氏说也是咎由自取。

见苏氏微微皱眉,林紫苏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放下手中的行医笔记上前道:“母亲可是担心三婶心中不痛快?”她说着笑了起来,“如今可不是她说‘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着’的时候了,她纵然是不领我们的情,却也翻不出天了。”

她这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苏氏转念咬牙道:“那就先去给她把把脉。”

她出身不高,进了林家之后却是实实在在跟着丈夫学过一些浅薄的医术,简单的开方抓药是难不住她的。这点李氏也知道,当初李家还未曾败落,李氏还曾嘲讽过苏氏假惺惺。如今见苏氏只带着林紫苏和林叔进来,却不见大夫的影子,李氏就皱起了眉头。

只想起医药费,她还是忍下了心头的不满,疑惑问:“二嫂,大夫呢?”

“林叔跑了一圈,这村中如今并没有大夫,如今又下雨道路不好走,我想着先给你把把脉,开一方药剂吃着才好。”苏氏解释,李氏眉头却越皱越紧,毫不掩饰眼中的怀疑:“这村中既然没有大夫,又如何来的药材?二嫂莫不是想要省下那出诊的医药费,这才这般糊弄我的?!”

她说着挣扎着坐起来,连连冷笑。

“我如今可算是看透了二嫂假惺惺的真面目,既然二嫂更心疼钱财,又何必装出一副关心我的模样呢?!”她说着扭头看向一旁林青衣,“你去给我请大夫去!你二婶,咱们是指望不上了!”

这话明摆着就是挤兑苏氏的,然而苏氏却只是叹息了一声,道:“村中大夫早些日子过世了,青姐儿昨夜才淋了大雨,此时再让她奔波…”

“得了!”李氏满脸不耐烦地挥手,“二嫂这些假惺惺的话可不必在我面前说了,我如今可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若是二嫂真关心我们母女,怎么不见请了大夫来?这村中没有,隔壁村子呢?总不会那么巧,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大夫都死绝了?!”

眼看李氏说话越来越过分,一旁林紫苏冷冷开口:“我看三婶这不是挺精神的,脑袋也清楚,不然怎么会转眼就想了这么多?可见三婶病得不算重,这样的小病其实也用不着请大夫,甚至不用我娘出手,按照我说,只需饿上三日下下火,人自然也就好了。”

她语气平淡,然而偏偏这平淡中带着让李氏心悸的威胁,更别提那一双漆黑的眸子转过去时透出来的冰冷怒火了。

被这样的眼睛盯着,李氏只觉得呼吸一窒息,到了嘴边的刻薄话竟然硬生生给忍了回去。

她手捂心口,道:“哎呀呀,二嫂,就算你不顾念咱们一家人的亲情,也不该让紫姐儿这般挤兑我吧?我总归是她三婶呢…”

“紫姐儿!”苏氏低声叫了女儿一声,却不带怒意,只是略微有些责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三婶病着呢,你若再这般气她,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这附近如今可真是寻不来大夫呢。”

这话说得绵软,然而床上的李氏听了脸色却又是变了变,最终才道:“原是我误会二嫂了?”

“三太太,这村子本就偏远,最近的镇子过去也到下半晌了,如今下着雨大夫无论如何是不愿意赶夜路的。”林叔这才补了一句。

李氏闻言想也不想就道:“那就加钱,双倍不行就三倍、五倍,我就不信那大夫会放着白花花银子不要!”

“三婶可真是财大气粗啊!”林紫苏握住了苏氏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让她不要拦着自己,就开口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我与母亲就不搀和这事儿里面了,毕竟我们家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要省着点儿用,不能跟三婶比。”

她说着拉着苏氏转身就走,李氏这才急了。她手里倒是有些钱,然而这钱是她到了蕲州安身立命的钱,如今怎么敢随意花呢?原本想着苏氏性子绵软,抹不开面子一路蹭吃蹭喝蹭住,这病了自然也是要赖上她才是。却没有想到,因为之前她多嘴的那几句话,竟然与苏氏生了嫌隙。

当初这林紫苏明明就快没气了,怎么就说好就好了呢?!如今这性子还不如原来,尖牙利齿、刻薄得更如同阎王殿里的厉鬼一般。刚刚那眼神一扫,她从心底里冒寒气呢。

见这母女两人说走就走,连林叔这个奴才也不多留,李氏一咬牙,哭喊着道:“青姐儿啊,母亲含辛茹苦把你带在身边养大,凭良心这些年也没有亏待你…”

“…如今你命苦,跟着我这快要病死的母亲怕是没有什么前途,倒不如把你卖到好人家,这样你后半生也算有了着落了,这样母亲就算是死了也能安心!”

“你也别怨母亲,母亲也是想要一直把你养在身边,看着你穿上大红嫁衣出嫁的…要怪就怪你爹爹没本事,被发落得分文不给我们母女留…”

李氏的尖利的声响伴着林青衣求饶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苏氏听得一脸不忍,来回在门口走动了几步,这才抓起一旁的雨伞道:“我去看看,总不能真让你三婶把青姐儿给卖了!”

林紫苏连忙一把拉着她,“母亲别去,去了就上当了。”

“上当?”苏氏一愣,一旁的林城也满脸好奇看着林紫苏。“这话怎么说?”

“如今这穷乡僻壤的,连个大夫都没有,可见这村子里的人怕是拿不出多少钱,三婶就算要卖了青姐儿,也不舍得贱卖了吧?”林紫苏瞥了一眼李氏那边,唇角噙着笑意,“依着我想,三婶只怕恨不得到了人傻钱多的地方,把青姐儿卖个高价呢!毕竟,青姐儿长得可是不错呢。”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苏氏拍了下她手背,却也跟着反应了过来。如今李氏就算是想要卖女儿,也没人买呢。

林紫苏笑了下,拉着苏氏一起坐下,道:“如今三婶就想看准了母亲心软,这才做戏给我们看呢。母亲且看着,只要我们不理会,她这场戏唱不了多久的。”

“只是青姐儿,怕是要被吓到了。”苏氏点头,说着又叹息了一声,道:“若不是当初你父亲背着三房那边给我家中置办了一些东西,怕是咱们这一路更要吃苦了。”

“母亲难道还真的信三婶身边没有一点银子?”苏氏的话让林紫苏忍不住嗤笑了下,然后才连忙掩饰,“三婶那人如何,母亲与她妯娌多年,难不成真看不透?”

她不过几日就看透了李氏欺软怕硬、爱贪图小便宜的本性,苏氏岂会看不透?

果然,只见苏氏摇头,许久才道:“你三婶人虽然…可你三叔却是好的,你怕是不记得了,你小时候你三叔比你父亲对你都好。青姐儿毕竟是他唯一的血脉了…”

林紫苏默然,这些过往她全然不知,此时听到苏氏提起往事就有些沉默。她虽然记不起那些事情,却也大约能够猜测出一些过往。只是,按说李氏原先出身不错,怎么就会是这样的脾性呢?

她这般问了,苏氏先是责怪她说话太过于直白,然后才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半响才低声道:“有些人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般说,你可明白了?”

自然明白!

这李氏,原来是暴发户出身,难怪了!

母女这般说了一通往事,林城安静坐在一旁认真听着,也不知道记下了多少。倒是李氏那边,渐渐没了声响。

林紫苏这才起身,道:“我去把汤药给三婶送去吧。”不是她心好担心李氏,而是若是让苏氏去送,只怕李氏又要尖酸刻薄一般,说不得还要诓骗苏氏,倒不如她去直接镇着李氏好了。

她看得出来,李氏是真的怕她的!

第005章 狠毒

“这是什么?”李氏看着送到跟前的汤药,闻着味道倒是有几分熟悉,抬头怀疑地看了一眼一旁好好坐着的林紫苏,“哪来的药方?”

林紫苏抬头抿唇笑着,“看三婶这话,刚刚我和母亲不是来看过三婶吗?这村子没大夫,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耽搁了三婶的病不是,这药方是我跟母亲一起开出来的,下火退热的药,三婶先喝着,等你好些了,天气也好了,咱们再赶路去大镇子寻名医给三婶看病。”

她说着瞥了一眼李氏,“三婶有钱,自然不会贪了我这个小辈儿的零花钱吧,这药三文钱一剂抓来的,总共抓了三剂,九文钱。”

李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了林紫苏片刻,一口气灌下了汤药,然后才咬牙道:“没钱!”

“没钱,那就先记着吧,三婶总归是会有有钱的那天的,不是吗?”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林紫苏也不恼,只笑着起身,临走到了门口才又道:“对了,这药是我帮三婶煎的,剩下那两副就让青衣来吧。”她说着看向李氏,“不过,三婶倒是挺放心呢,也不怕这药中被我放了些什么!”

说罢她转身就走,也不管身后李氏被她吓得脸色又白了几分,冒出一身的冷汗。

厉鬼!这紫姐儿如今可是从阎王殿里回来索命的厉鬼了!

#

当天半夜淅淅沥沥了一天的雨就停了,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正吃早饭的时候,林紫苏就听到了一旁屋中李氏中气十足的叫骂声。她微微摇头,然后笑着对苏氏道:“看起来我开的药方还是挺管用的,听这声音三婶就好了不少呢。”

“你啊,就是个促狭鬼,我听青姐儿说,昨天你三婶可是被你吓得不轻!”

“吓一下,出了汗,这烧不就退了嘛!”林紫苏笑容更是促狭,一旁林城也跟着笑了起来,低声道:“姐姐坏!”见林紫苏看过去,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喜欢!”

林紫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道:“就你是个小机灵鬼!”

苏氏看着儿女,也跟着摇头轻笑出来。等用了早饭,让林叔出去看了看路面,这才与林紫苏商量着午后出发,等到天黑的时候,大约也就赶到了临近的那个镇子。

“虽然你三婶声音听着好了不少,却还是着大夫给看看吧。”苏氏说:“这种时候可不能只顾着省钱。”

“母亲说的是,只是,想来三婶不会如此待母亲,只浪费了母亲的一番心意。”叫林紫苏说,李氏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养不熟的白眼狼就应该以直报直才对。然而,这些天来她也明白这个时代家族和族亲的重要性,若真是她们两家一路回乡,最后李氏死在了半路,说不得到时候会被乡里人怎么议论呢。

李氏虽然病着,却也不愿意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待着。她惜命无比,虽然旁人都看着好了不少,她自己却是觉得林紫苏不会有多好的医术,就算有多好的医术也不会那么好心真的治好她,还是到了其他地方,请了大夫重新开药方她才放心。

一路不多话,等到天色黑了之后,又慢慢赶了两刻多钟的时间,他们终于看到了村民所说的镇子。

李氏不等安顿下来就叫着让林青衣去帮她请了大夫,等到她喝上药后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至于大夫开的药怎么跟林紫苏开的药味道差不多,她并未细想。

而林青衣这会儿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李氏厚着脸皮在苏氏这边蹭饭,她却是送了大夫抓药回来就守着炉子熬药,中午吃的那小半碗米粥早就消化得干干净净了。她洗了碗,看着空空荡荡的厨房四处找了半天,却也只找到掉在炉子旁的几片菜叶子,再有就是给李氏熬药剩下的药渣了。

这个时候了,李氏肯定是不会再让她拿粮食煮粥吃,空荡荡的胃里一阵阵的抽疼还是让林青衣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无力地坐在破旧的门槛上默默流泪,又恨恨地用袖子擦了一把。

为什么她就是做不到像林紫苏那般理直气壮,那般恣意放纵,为什么她面对李氏就只能低声下气!

就因为她是庶女吗?!

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林青衣连忙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就见之前被她羡慕的对象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姐姐…”她一时觉得有些心虚,避开了林紫苏的目光接连往后退了两步。

林紫苏扬眉看了她一眼,道:“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是三婶又折腾你做宵夜吗?”

“不,不是!”

看着眼前局促的少女比她这个大病初愈的人都要瘦弱,林紫苏大约也就猜测到是怎么回事了。她笑了下,道:“城哥儿晚饭吃多了,这会儿还剩下一份鸡蛋羹和几个酥糖饼没动…”

她说着把手中的篮子往前一递,“城哥儿这会儿正闹人,这些东西就劳烦妹妹帮我收拾了吧。”说着林紫苏转身匆匆离去,隐约间听到了声音压抑的哭声。

难怪这些天来,每每提及林青衣苏氏就会叹气。李氏这人实在是太过于刻薄了,对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都这般苛待。她微微摇头,虽然同情林青衣却也无可奈何。至于随手送的那份吃食,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

李氏这场病算得上是突如其来,正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老话,那日明明看着精神了不少,没有想到如今到了镇子上,请了大夫给她看诊开药之后,不见好转不说反而愈发的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