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姐儿被巧娘打横抱着,眼睛只瞧得见蓝蓝的天空,大人们如果不凑过来看她,她便瞧不见别人的脸,这会儿听得伟哥两个字,想起前世某种极受男士欢迎的药物,眼珠不由骨碌碌转向旁边,使劲想去瞧是哪个倒霉催的孩子叫了这个名字。这一使劲,头倒略略转向外,还没瞧清楚前面的人,却听一个婆娘惊奇的叫道:“才满月,这个头就晓得动了!”说着过来托起贵姐儿的脖子,把她扶着靠在胸口抱了过去,嘴里“啧啧”声逗着贵姐儿玩。

贵姐儿听得自家娘亲管这个婆娘为嫂子,知道这是大舅母,见她落力逗弄自己,只得很给面子的跟着学她的声音“啧”了一声。
“哟,天啊,出声了,出声了!跟着我啧了一声哪!”董氏生了五个儿子,一见别人生女儿就眼红,此时见贵姐儿白白胖胖,小鼻子圆圆的,小嘴嘟着,特别的惹人爱,一抱过来,软乎乎的,非但没有农家奶娃那股洗不干净的尿燥味,倒是飘出一股好闻的奶香味,不由心肝儿肉的叫起来,顾不得避嫌,冲巧娘就说:“这个儿媳妇我可要定了!”

巧娘先是一愣,脸上却马上装出笑来,嘴里说:“瞧我,都忘了请你们进家了,尽站门口闲扯呢!”说着让方达夫妇和方文伟进门,又朝方达说:“婆婆前天把家里两头猪卖了,把猪圈打扫的干干净净,现下堆了柴草,再没以前那股猪燥味熏人了,哥哥嫂嫂只管放心进去。”
董氏听得这话,倒笑了说:“说的倒像我们是娇滴滴的美人,味儿一熏就倒了似的。”

郑婆子听得人声,也早迎了出来,嚷道:“亲家舅舅亲家舅母快些请进来罢!明发出门去买东西,还道买了回来,就带了巧娘和贵姐儿到亲家舅舅家坐一坐呢,不想你们倒先赶来了。”说着话,看方达夫妇进了门,忙着搬椅子腾地方让方达夫妇坐下,又去摘下挂在钩子上一个小篮子,取出一盘自制的蕃薯干塞与方文伟吃,这才紧着泡了茶过来递与方达夫妇。
董氏暗暗点头,郑婆子不愧跟着郑尾生过了十几年好日子,这些待客之道倒没忘,做的有模有样,大人孩子都没冷落着,轻重远蔬分的清清楚楚呢!眼见巧娘让她喝茶,伸手过来要接过贵姐儿,却不舍得还回去,笑着道:“茶先放着,我待会再喝。”一壁说一壁又去逗弄贵姐儿,想让她再跟着学“啧啧”声。

贵姐儿见董氏嘴里“啧”个没完,心里烦腻:大人真无聊,这么一个声音也能重复这么多次不带一点变化的。怪不得许多婴儿无缘无故就哭呢,肯定是被大人闷哭的。
方文伟吃了几块蕃薯干,也围过来看贵姐儿,嘴角还没擦干净,便啧的一声亲在贵姐儿脸蛋上,又用嘴去拱贵姐儿胸口,想逗她笑。
贵姐儿被方文伟这一亲,只觉脸上粘粘的,带了一股蕃薯味,再被他往胸口一拱,虽说对方只是小男孩,也觉被占尽了便宜又没法讨回来,心里着急,只得使出唯一杀手锏,哇哇大哭起来。

“可能饿了!”巧娘听得她的哭声,忙从董氏怀里接过贵姐儿,背过身子解开上襟便喂奶。董氏和方文伟还不放过她,围了过来观看她吸奶,一边讨论道:“吸的可带劲了,力气不小。这么能吃,怪道抱过来沉沉实实呢!”
郑婆子听得董氏说话不避忌,便提醒道:“亲家舅母,贵姐儿还小,脸嫩,经不起赞。”

董氏这才想起这乡下的风俗一般不当着奶娃娃的面赞她的,反而是要当着她的面说她丑说她像猫儿狗儿之类,道这样才好养活。不由拍了拍手说:“贵姐儿这般惹人爱,我一见爱都爱不过来,倒忘了这个了。”说着待要依风俗说些反话数臭贵姐儿,见贵姐儿已是吃完奶沉沉睡去,一时怕吵着她,却止了话,只挥挥手示意巧娘先把她抱进去睡觉再出来说话。
巧娘安顿好贵姐儿,出来时见郑明发也买了东西回来了,正跟方达夫妇说话,忙也搬了一把小椅子过去坐下。

方达听得郑明发已是辞去了方大户家的工,又打听得家族里出去做过官的一位同宗不日将会回乡,打算去拜访他,想法拜在他门下当弟子。不由抚掌道:“妹夫倒真开了一些窍,不像一些自高身价的贫家学子,只一味读死书,不晓得人情世故,却异想天开一步登天,平步青云。一个人会读书,却不一定会做官,一个会作官的,也不一定就满腹经纶。若是腹内既有经学,又晓得结交人,这才能事半功倍呀!”

郑明发点点头,这些年为生计奔波,看了许多世情,自是明白一些事情的关键之处。如今若能先拜在同宗门下当学子,不怕同宗不为自己出一份力。有同宗为自己出力,再有舅爷为自己出钱,只要考场上发挥的正常,这个举人怕不是囊中之物。
几个人计议良久。方达又招了巧娘上前,与了她一张银票说:“往后妹夫只管读书,家中之事你却得好生操劳着,该花银子的地方只管花。我每月过来看望你们,若是银子不够花了,只管告诉我。”

巧娘应了,收好银票,待见郑婆子去厨下倒水,悄悄跟进去,从怀里拿了银票出来道:“婆婆,这个银票由您收着罢!”现下还是郑婆子当家,虽是大哥给的银子,巧娘却怕郑婆子介意。
郑婆子这回倒开通,温言道:“这是你大哥给明发用的,你只管收着。家里田地有收入,明业又常时打了鸟去卖,倒还不是很难。若真难了,我再与你拿来用便是。”
巧娘忙应了,进房放好银票,这才出来与郑婆子商议中午买些什么款待大哥大嫂。


张黑桃说亲

郑明发在舅爷的帮助下,重拾经书,欲待明年考举人的事,没多时便在邻里亲戚间传开了。家里忽然比往常热闹了些,亲的蔬的亲戚都忙着先来打个照面,深怕待郑明发真个考中举人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郑明发也不拂他们的面子,耐着性子应酬着。应酬了几日,这才说道自己现下需要静心读书,改日再请亲戚们来坐,这些亲戚们方才散了。

不想才静得几日,却有本家一位不常来往的婶婆上门,这回却是为郑明业提亲来着,把郑婆子喜的一愣一愣。先前托了媒人四处为郑明业说亲,人家姑娘不是嫌他是小儿子,将来分不到什么产业,就是嫌他是继室所出的儿子,在宗族里说不上话,更有那胆大的姑娘,曾远远见过郑明业的,说道凭他那瘦巴巴的身子骨,走路还打晃呢,嫁了他那有个盼望。因此要为他说个亲,竟费了许多口舌还没成事。上回有个松了口的人家,郑婆子本以为这头亲事定能说成了,谁知人家说道聘礼不能少于郑明发当初娶巧娘下的聘礼,还要再打四样金饰,过了门一个月就得分家自个过小日子等等。把郑婆子气的倒仰,背地里暗骂了好一阵,此事自然不再提。如今却有人自动上门来说亲事,且不说人家姑娘如何,单是女家托人上门来男家这件事,就够荣耀的。

巧娘在房内听得本家婶婆上门,忙抱了贵姐儿出来瞧个究竟,听见婶婆所提的姑娘却是村里张家的姑娘,名叫黑桃的,不禁诧异。那张黑桃又高又壮,父兄又得力,她不挑人还罢了,怎会反让婶婆上男家提亲?
郑婆子听得是张黑桃,这个姑娘她也是见过的,一看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身段有前有后,正是乡下最受欢迎的媳妇人选。要说自己让媒婆去说亲,也不敢挑他们家去说,这会媒婆反上门来说她家,也跟巧娘一样愣住了。

婶婆最会察颜观色,分辨心思,见了她婆媳两人的表情,如何不明白她们的想法,只呵呵笑着说:“论起来,张家姑娘你们也是见过的,虽不敢说百里挑一,但上他家提亲的却是踏破了门槛。只是张家姑娘心性与人不同,说道嫁人不嫁田,只想挑个知冷知暖的体贴人儿过日子。这就看中你家明业了,张老汉也疼女儿的,自然依了,因此请了我上门来问一声,若是行,你家便请了正经媒婆上张家去提亲,聘礼什么的,任凭你家的能力出,也没甚特别要求。若是有甚不妥,或是八字合不上,或是你家明业已先说了人了,却悄悄的别作声,只当我没来过。”

郑婆子和巧娘互相疑惑的对看一眼,摸不清张家的真实想法,要说,这自然是一门求之不得的好亲事,只是姑娘家如此主动,反令人生出一些想法来,一时便沉吟着,只拿眼看婶婆。
婶婆本是一个老人精,因此张家才会托她来说这个话。如今见了郑婆子和巧娘的神色,知道一些门面话却是哄不了她们,只得咬咬牙说了实话。

原来张黑桃心气高,一心想挑个好人家才嫁。可是自家只是农户,再怎么挑,不过是在村里挑一户好些的、门当户对的农户嫁过去罢了,高门大族啥的却怎也轮不上她。虽是如此,她却总不甘心,现下上门提亲的虽多,却咬紧牙关,只是不应承。前些时听得郑明发欲待明年重考举人,又已托在郑家那做过官的本家那里做了学子,却是一个有前途的。因此思量着若是郑明发中了举人,郑明业也算是举人的弟弟,再怎么说,也比一般农户强。若待郑明发中了举人再来说,只怕这头亲事还轮不上她张黑桃。因此上定下神来跟爹娘商量了几日,才决定请了婶婆先来探下口风。

贵姐儿在巧娘怀里听得婶婆的话,大大吃一惊,这个张黑桃不过一个乡村女子,却这般会为自己谋算,只怕是一个不简单的,若是进了门,老娘不知道会不会吃她些暗亏?
郑婆子和巧娘听得婶婆解说了这一大篇话,这才信了张黑桃确是真心想嫁进郑家,这自然是极好的事,哪会不应承?当下就讲明了什么日子拿贴子合八字,什么日子请媒婆上张家去提亲等等,商议完毕,这才拿根红绳串了一吊钱谢婶婆。临走又把上回方达送家里来的吃食包了一油纸包递与婶婆,令她拿去与几个孙子们吃。

待送了婶婆出去,郑婆子便拍着大腿说:“我说先前请了媒婆为明业提亲,总是不成事。却原来他的姻缘未到,这回姻缘到了,不用去说,人家倒先上门来说了。又是一门知根知底,难得的好人家,可知风水轮流转,让人忧几年,又让人喜几年,不会绝了人的路,也不让人太顺心。老天惯会拿捏住咱们凡人,一切得顺天意行事哪!”说着兴冲冲的拿了篮子,装了一点吃食,说道要先去妈祖庙里答谢神恩。

贵姐儿看郑婆子来去匆匆,没一会就回来了,这才知道妈祖庙里离家里极近,怪不得郑婆子拜的勤,原来不过半盏茶的脚程。
郑婆子挂好篮子,老脸笑成一朵菊花对巧娘说:“我对着妈祖娘娘说道明业欲娶张家姑娘的事,一溜儿三个胜杯,真正大吉哪!今儿老道不在,要是老道在,还得再叫他为明业卜一个卦。”

巧娘听得大吉,也笑了说:“可知天注定张家姑娘是咱家的人,月老都安排好的姻缘哪!”
婆媳两个讨论了一会,又商议聘礼该给多少,要不要上镇里再打几样金饰之类。张家虽说聘礼只凭郑家能力出,究竟不能太寒酸,也得有几样拿的出手,方显了郑家的面子。
待下午郑明业从田里回来,得知张家托人来说张黑桃,一张脸倒涨的通红,老半天憋出一句话说:“她那身子壮的很,将来过了门,要是打起来,只怕我打不过她。”一句话引的全家笑的半死。


洗澡隐私权

看看日头偏西,巧娘忙着烧水让几个儿子洗澡。这阵子收拾了一间小厢房给郑明发读书用,还深怕几个儿子在家吵着他,天天赶了出去,跟着郑明业出去打鸟抓鱼下田的,看看儿子们的一张脸全晒的贼黑贼黑,不由有些心疼他们,寻思天越来越热,要是晒出什么事来,可不好,少不得也把儿子们送到学堂上学罢了!这村里大多数孩子都是十岁上才上学堂的,几个儿子在家跟着郑明发也认了不少字,这会儿送到学堂去倒也没问题,只是一下子全送去,要送三份束修,却有点犹豫。若是只送了来荣来华这两个大的去,又怕小的来富不依,且来富一下子失了两个哥哥作玩伴,也坐不住。

巧娘一路想着,一路打发几个儿子洗完了澡,这才舀了水给贵姐儿洗。
贵姐儿满月后,因天越来越热,巧娘给她洗澡时并没关房门,还任由几个儿子揭了帘子看她给贵姐儿洗澡。所以,贵姐儿每到洗澡时间,便有些心情不爽,虽说看自己洗澡的是几个亲哥哥,可自己好歹是女孩子,怎能任由人看个够?因此洗澡时一见帘子被人揭开,就哇哇大哭,帘子一放下就停了哭声。引的巧娘万分奇怪,心中不信贵姐儿真个懂得有人看她洗澡不高兴,便叫几个儿子揭帘子试了几次,结果见贵姐儿果真瞪着帘子看,一揭开就哭,一放下帘子就不哭了,一时乐的跟郑婆子说:“这未小的女娃,倒懂得害臊了,这可奇了!”

郑婆子也乐了,笑着说:“咱家贵姐儿金贵着呢,洗澡可别叫人乱看了去。”婆媳两个虽这么逗趣说贵姐儿,毕竟不信她小小婴儿真个懂事了,还是没拦着来荣几个乱揭帘子。贵姐儿一则见自己反抗无效,二则也怕做的真出格了引人怀疑,只得放弃维护自己的洗澡隐私权,心中悲泣几声,任由几个哥哥观看去了。
“妹妹小手臂分成四节,小腿也是分成四节,很像莲藕。还有你们看,她小手还有五个酒窝呢!”来荣揭了帘子,把头探进去看贵姐儿,一边看一边评价。
“妹妹小肚子鼓鼓的,小屁股全是肉,很像在水里游泳的青蛙。”来华不甘落后,也探头进去评价。

贵姐儿听得哭笑不得,鼓着腮帮子吹了一下口水,吐出一口闷声,默念道:不要跟小屁孩们一般见识,沉住气,沉住气。虽是这般默念,还是忍不住气的半死,我哪里像青蛙了?听听这形容词,没的恶心人。待我长大了,有你们好看的。
巧娘左手扶在贵姐儿背上,让贵姐儿的脖子靠在手肘上,手掌轻托着贵姐儿的小屁股,右手拿毛巾帮贵姐儿洗小腿内侧,一路洗一路听得来荣几兄弟讨论贵姐儿的身体结构,不由眯眼笑了,忍不住托起贵姐儿的小屁股狠亲了一口。
“嗷!”贵姐儿冷不妨小屁股着了一记狼吻,心中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挥舞小手小脚哭了起来。

“娘,你把小妹妹亲哭了!”来荣他们在帘外大惊小怪,嚷了一声道:“哭的这么惨,看看是不是亲破皮了?”说着三个人挤进房内,凑近了去看贵姐儿的小屁股。刚好巧娘拿毛巾围住贵姐儿的肚脐,托高她的小屁股去察看究竟,见来荣他们都挤过来,转过身来喝斥他们说:“快些出去,都挤了进来干什么?小心吓着妹妹!”

巧娘这一转身,贵姐儿就正面对着来荣他们,见来荣他们的脸就在自己小屁股下面转动,小小心里真个羞恼交加,用力大哭出来,这一使劲,“嘶”的一声就尿了出来,正好来荣最近她,又张着嘴说话,这个尿柱就直接喷进来荣嘴里,来荣惊叫一声,嘴巴忙闭上,头脸也早着了一些尿水,他慌乱中向来华来福身后一避,来华和来福迎面而上,也被溅得一脸尿水,各各惊叫一声,用衣袖去擦,嚷道:“好大一泡尿!”

来荣往地下直呸,吐了好多口水出来,天幸奶娃娃的尿并不臭,除了一点点奶燥味之外倒并没什么,只是心里不舒服,还在干呕着。
让你们再看我洗澡,让你们再看我洗澡。贵姐儿尿了来荣他们一通,心里稍稍消了气,再一看来荣他们的狼狈样,却又忍不住在心内唱道: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贵姐儿本来哭着,这会心内却又笑着,发出的哭声便有些古怪。巧娘听贵姐儿哭的不同往常,只以为刚刚真把贵姐儿吻破皮了,顾不得其它,只是先去察看她的小屁股,见被自己亲过的地方确实一个红红的印子,不由深悔,一边哄贵姐儿,又忙着帮她擦干身子穿上衣裳,嘴里又埋怨自己道:“都怪娘,都怪娘,可把咱贵姐儿亲痛了,真该打!”说着又喝斥来荣他们道:“让你们不要挤进来,偏挤进来,这下可尝着妹妹的尿水了。”

来华来福已用衣袖擦干了脸,瞪大眼说:“才洗的澡,这下被尿了一头一脸,得去再洗一次了。”一边却指着来荣大笑。
来荣哭丧着脸说:“妹妹的尿刚喷进我嘴里,倒霉死了!”

郑婆子听得这边吵嚷,过来看个究竟,也笑了一个半死道:“奶娃娃的尿可是消淤散热的好东西,有那不小心撞伤,积伤积淤的,还得寻人家奶娃娃的尿去喝呢!便宜了你们几个小子。还不快去洗头洗脸,再堵在那儿,小心你们妹妹再赏你们一泡黄金。”

贵姐儿哭的一张小脸通红,此时听得郑婆子的话,又觉得好笑,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古怪,在来荣他们看来,便像是憋着一泡屎,正要拉出来的样子,倒吓了一跳,这回都忙抢着出去了。
巧娘回头见了来荣他们的狼狈样,笑的乱颤,手却没停着,把贵姐儿收拾停当放在大床上,这才去倒掉洗澡水,转头又来喂贵姐儿喝奶,候得贵姐儿沉沉睡去,方才去厨下烧饭。


路遇张黑桃

接下来的日子,郑婆子和巧娘忙坏了,又要去打金饰,又要请人上张黑桃家说亲,又忙着收拾家里,腾出新房等等。好在贵姐儿乖巧,极少哭闹,婆媳两个一边忙乎一边得空去看贵姐儿,见她睡便睡,若是醒了,除非肚子饿或是憋了尿才会哭,其它时间都是在吹口水玩手指的,一时间都大赞道:“咱家贵姐儿就是一个得人疼的,知道俺们没空,倒晓得自己跟自己玩,并不来闹腾大人,确是难得的。这也是妈祖娘娘保佑着。”

再说张家,果如婶婆所说,极是容易说话,于聘礼和种种礼节方面并没有特殊要求。两家当下商议于入秋择定吉日过门。一时倒都说妥了。
自打定下亲事,郑明业更加早出晚归,一心想帮轻家里的负担,又四处掏鸟蛋拿回家给来荣等吃。这天回到家时,却涨红着一张脸呆在一边,半天不说话。郑婆子催他去洗澡,催了几句见他没动,这才注意到他不同往常,不由瞧了瞧他的脸说:“这是怎么了?看你红头涨脸的,难不成和别人置气来着?儿啊,你可是快要成亲了,再过几月也是当家作主的男人了,可不兴闹孩子气和人吵。”

“并没和人吵!”郑明业脸色更红了,嚅嚅了好一会才嘣出一句道:“我回来路上遇到黑桃了!”
巧娘刚从柴房抱了柴火要到灶间去,一听见这话,“噗”的一声笑了,停下脚步听郑婆子对郑明业说:“黑桃再过几个月便过门了,这会儿只有避着你的,断不会自个跑到路上去拦着你说话。看把你害臊成这样,莫不成你见了她,拦上去说话了?”

郑明业臊的不知道把头转那里才好,嗡着声音说:“我今儿掏了许多鸟蛋,想着来荣他们也吃不完,路上远远见了她,想着她迟早是咱家的人,就叫住了她,让她拿点鸟蛋回家吃。她扭扭捏捏的就是不拿,还说道让我自己吃,多补补身子。”说着搔搔头,见巧娘已是忍着笑抱了柴火走开了,才低声问郑婆子:“娘,黑桃她说这话,是不是还和我外道着?”

郑婆子又好气又好笑,手里拎着的搅面棒就朝郑明业头上敲了一下,瞪着眼说:“她这是关心你,让你多吃点,把身子养壮了才把她娶过门。”
郑婆子当初生郑明业之前,还育有一个女儿,养到不上一岁就没了,当时伤心了好久,连带的病了一段时间,不想病时却有了郑明业,因此郑明业出生时便有些不足,稍大些读书也不如郑明发,只认得几个字便不再读了。如今十八岁了,个子虽不算矮,人却长的黑黑瘦瘦,没有大哥郑明兴那般壮实,也没二哥郑明发那般白净,偏性子最老实,郑婆子最是疼他,还一直担忧他说不到一门好媳妇,如今说下了张黑桃,真个是心满意足,得知他今日遇见张黑桃时敢于上去搭讪,本来高兴,听得他把人家姑娘关心的话听成外道的话,一时恨不得当时自己便在旁边,好代他说些好听的。

郑明业听得郑婆子说张黑桃是关心他,不由咧开嘴笑了,搓着手道:“娘,我先还担心黑桃不是自己愿意嫁过来的,如今这般说,她却也是愿意的,这便好了。”
郑婆子这才想起只跟郑明业说过张家托人来说张黑桃,却一直没跟郑明业说过这本是张黑桃自己的意思,怪道郑明业一直担心张黑桃本人不愿意呢。郑婆子看看郑明业一副这才放下心的样子,不由笑了,把当初婶婆上门探口风的话全说与郑明业听。郑明业细细听完了,张张嘴说:“若是二哥到时考不上举人,那张家不是打错了算盘。”

“快吐了口水再说过话。”郑婆子推了推郑明业,不乐意的说:“你二哥定会考上的,你别说晦气话。再说了,你二哥现是咱郑家本族郑大官人门下的学子,若是有甚事,郑大官人也会为你二哥谋算一些的,倒不用忧心。”说着又俯耳过去郑明业耳边低声道:“你二嫂的大哥已是在郑大官人那儿为你二哥使了许多银子,若不出意外,凭你二哥的才学,这个举人定会中的。”
郑明业不大通这些道道,但听得郑婆子这般说,也放下心来,也低声道:“将来自然得报答亲家舅舅的厚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