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绯情绪复杂,前世数次和程玉景相见,他态度虽不错,未见如此殷勤。

程玉景待夏绯坐下,又拿手中扇子给她拨风,一边道:“此间花多,夜间常有小昆虫,小心虫子飞近。”

也太殷勤了,仇恨好像消了一点点。夏绯诧异自己竟然不厌恶程玉景的讨好。

“夏小姐,我这次约见,其实是另有一件要事,想劝劝夏小姐。”程玉景斟酌语气道。

“你说!”夏绯开口,声音婉转动听。

人美,声也甜。程玉景有些迷醉。

“听闻,陈将军向夏小姐提亲?”程玉景停一下看夏绯的反应,接着道:“我觉着,以夏小姐的相貌家世,不必当别人的继室。”

“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夏绯叹息一声,站起道:“欠条呢?”

话题转变太快,程玉景有些懵。

“欠条!”夏绯再次相催。

程玉景从袖袋里拿出欠条,递了过去。

夏绯伸手接过,展开看一眼,见签了名字,却没有按手印,便喊一声道:“嬷嬷,印泥。”

朱奶娘应声上台阶,掏出一盒印泥,揭开朝程玉景道:“请程公子在欠条上按上指印!”

程玉景有些狼狈,挽起袖子,伸手指醮了印泥,按下手印。

“嬷嬷,走!”夏绯收起欠条,再不看程玉景一眼,款步下台阶。

看着主仆两人走远,程玉景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欠条的事,以为就是说说而已,不会真收自己的,却不料……

回去路上,夏绯脚步沉重。

前世,她拒绝陈长春的婚事后,罗夫人又想把她许给侄儿。

那时,夏绯已和程玉景私定了终身,一咬牙,便把此事和盘托出,并把程玉景给的信物交给沈老夫人和罗夫人验看。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权衡利弊,便暂时按下她的婚事。

程玉景若能高中,谋得官职,那时娶了夏绯,对于宋家,更是有利。

若不中呢,宋家自会对程玉景施压,让他放弃夏绯。

说起来,夏绯又不是美人,想那程玉景,也不会太过留恋。

只是在程玉景高中之前,他们的事儿,还得遮严实些。

因有此心思,沈老夫人和罗夫人且对夏绯私会程玉景一事,睁一眼闭一眼。在罗夫人安排下,整两年,夏绯和程玉景私会的事,才没有被撞破。

至程玉景对夏绯起杀心时,还以为他们的事,他人并不知。

夏绯一边走,一边回顾前事,突然脚步一停。

朱奶娘跟着停下,顺着夏绯的视线瞧去,这才看见远处花圃中,有一人在种花。

“小姐,瞧着是花匠,没相干的,咱们走罢!”朱奶娘催夏绯。

夏绯凝神听了听道:“不是花匠,那人拿了小铲子在挖花呢!”

朱奶娘吓一跳道:“这么远,小姐能瞧见?”

夏绯道:“瞧不真切的,我是听见了。”

夏绯抚抚自己耳朵。重生后,她便发现自己耳力异常,只要凝神去听,一百米内的声音,多数能听个清楚。

朱奶娘拉着夏绯急走,走到花圃前,喝道:“这几株花是老爷托人从海外移来的,价值千金,你若毁坏了,可赔得起?”

正挖花的男人听得声音,抬眼看一下朱奶娘和戴着维帽的夏绯,双手却不停,继续往花下挖。

他抬头时,月色照在他脸上身上,夏绯瞧清楚了他的面容,不由愣一愣。

这人叫魏瓖,跟程玉景一样,是新来的门客。

程玉景是家道中落,没有门路才进宋家当门客。

魏瓖,是因为抚养他长大的顾奶娘生了一种怪病,四处求医无门,听闻宋家有一个偏方可医此病,便求入宋家当了门客,讨要偏方。

他要了偏方后,顾奶娘的病依然没有好转。

现下他这是?

夏绯回想前世,想了起来,魏瓖前世时,是听闻某名花的花下,有一种虫子能入药救治顾奶娘,便不顾一切,在花圃中挖那种虫子,以至毁坏了宋老爷心爱的花。

此事过后,魏瓖便被宋老爷赶出了宋家。

但两年后,在程玉景高中时,传来魏瓖的消息,说他是流落在民间的皇子,已得皇家承认,皇帝正拟旨,要封他为王爷。

夏绯心念急转,上前道:“魏公子,别挖了,花下的虫子,并不能治病。告诉你这偏方的人,是一个骗子。”

魏瓖愕然抬头,沙着嗓音道:“你如何知道我的事?”

“我不单知道你这件事,我还知道,谁人才能救你奶娘。”夏绯道。

魏瓖一把丢下手中的小铲子,出了花圃,走到夏绯跟前,弯身行个礼道:“还请小姐告诉我,谁能救我的奶娘?”

第五章 所

“柳清浩!”夏绯清楚报出一个人名。

“这个人是大夫?”魏瓖质疑。

自从顾奶娘生病,整两年,他带着她寻医问药,几乎找遍了京城里所有大夫,连游方郎中也不放过,但从没听过柳清浩这个名字。

夏绯这才想起,柳清浩这个时候还没有出名,知道他的人极少。

魏瓖等着夏绯回答。

夏绯答道:“柳大夫师从山谷子神医,去年出师,在外野游,今年才到京城。这当下,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山谷子神医这个名头,魏瓖是听过的,并且试图寻找,只是一直找不到,现当下一听神医有个徒弟到了京城,不由动容。

“还请小姐告知,柳大夫住在哪儿?”魏瓖急急问道,深怕夏绯不肯吐露。

“他寄住在静安寺中。”夏绯报出地址,又补充道:“柳清浩这个时候,怕是被牵扯了一宗官司,你要请他给奶娘医病,先得帮他请个讼师,打赢官司才行。”

“只要能医好奶娘,请讼师不算什么。”魏瓖道。

“柳清浩惹的人,比较麻烦,想要打赢官司,就得请京城里最好的讼师。”夏绯看一眼魏瓖道:“一场官司打下来,讼师费怕是要一千两出头。”

“一千两出头?”魏瓖皱眉。这两年为了给奶娘治病,家产已全部变卖,手中并无余财。若跟要好的朋友借上几百两,还是能借到的,但一千两么……

夏绯看魏瓖一眼,此人眉若刀栽,狭长双眸,鼻梁高挺,初看神情凌厉,令人不敢细细端详,若多看一眼,却会发现,他相貌和程玉景各有千秋,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朱奶娘站在一边,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一直服侍小姐,从来不知道,她还认识什么柳清浩大夫,什么山谷子神医。而且,自己都不知道眼前这位公子是谁,小姐怎么就知道了?不单知道此人,还知道他的奶娘正病着!

朱奶娘正发怔,又听得夏绯跟那男人道:“我可以借你一千两。”

“小姐!”朱奶娘不由出声,想要阻止夏绯。

小姐虽有钱,但钱不能这样乱借出去。

夏绯转头,安抚地看朱奶娘一眼道:“嬷嬷,我有分寸,你别担心。”

朱奶娘待要再说什么,看一眼魏瓖,便闭了嘴。

也罢,这位男子瞧着,并不输程玉景。或者小姐另有谋划,打算把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以防万一。

魏瓖听得夏绯主动提出相借银子,眉头又是一皱,问道:“有什么条件?”

世上哪有无端端肯相借银子的?当然是有条件。

“啪啪……”夏绯轻轻鼓掌,笑道:“魏公子好生通透。”

“嗯!”魏瓖挑眉。

“条件便是,若有一天,我想脱离宋家,魏公子要相助一把。”夏绯一字一句道。

魏瓖不解,这女子想脱离宋家?哪她是?

“敢问小姐和宋家是什么关系?”魏瓖问道。

“我姓夏,宋家的家主是我舅父。”夏绯报上身份。

“你是夏小姐!”魏瓖意外。

他进宋家当门客时,自然要先打听宋家诸人情况。夏绯的身世,他也听过。

夏绯点点头。

魏瓖不解,夏绯家底丰厚,寄居在宋家,一切有长辈作主,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相信宋家长辈,将来也会给她安排一头好婚事,让她有一个好归宿。这么样的,为什么要脱离宋家呢?脱了宋家,一个孤身女子在外面,岂是好过的?

夏绯见魏瓖蹙眉不语,便道:“总之,你只要答应我的条件,我便相助你找到柳清浩,并借你银子。”

魏瓖只略一想,便点头道:“成交。”

夏绯道:“你明儿先去找柳清浩,证实我所言不虚,转头,我再让嬷嬷把银票交给你。”

魏瓖看着夏绯道:“可否请夏小姐摘下维帽,让我瞧一眼真容呢?以后若碰见,也不致冒犯。”

夏绯轻笑一声道:“今晚出行,并没有理妆,模样不雅,不宜见客。下回再与公子相见,自当摘下维帽。”

魏瓖一听,自然不再勉强。

待夏绯扶着朱奶娘的手款款走远时,魏瓖犹自站在月色下遥望远处。

夏绯回到房中,换衣裳时,这才发现,藏在身上的一方帕子不见了。

她和朱奶娘寻了一遍,并无帕子踪影,猜测是落在园子里了。

朱奶娘道:“天也晚了,这会不好出去寻的,我明儿一早就沿路去园子里寻找。”

夏绯道:“算了,也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事,不见便不见吧!”

朱奶娘道:“那是小姐亲手所绣的帕子,能寻回,总要寻回。”

夏绯推断帕子遗失的路段,开口道:“在牡丹亭时,帕子还在。遗落的地方,应该在花圃那边。”

朱奶娘脱口道:“会不会被魏公子拣去了?”

这当下,魏瓖正在灯下展开帕子,心下猜测夏绯的意图。

她故意遗下帕子,所为何来?

“咳……”顾奶娘倚坐在床上,咳嗽了一下,见魏瓖过来帮她抚背,便笑问道:“看什么那样入神?”

魏瓖把帕子递给顾奶娘,说了今晚之事。

顾奶娘带笑瞥一眼魏瓖,嗔怪道:“这么明显,你还不懂?”

魏瓖正色道:“请嬷嬷教我!”

顾奶娘幽幽道:“人家姑娘看上你了!”

“呃?”魏瓖疑惑一下。

顾奶娘道:“我闲时和宋府的厨娘八卦,倒是听了几句,说这位夏小姐相貌平庸,今年十四岁了,来提亲的,不是想聘她为继室,就是看中她家财,并没有年貌相当的看上她。”

“我若是她,这当下也会急。”顾奶娘分析道:“她这是瞧中你,正好借着我生病之机,卖你一个人情,到时么……”

“嬷嬷,我带着你寄住在宋府,有什么值得人家瞧中呢?”魏瓖打断顾奶娘的话。

顾奶娘咳嗽几声,喘过气来,笑道:“你呀你,并不知道自己金贵之处。不说别的,单你这模样,便足够吸引夏小姐了。”

魏瓖道:“嬷嬷,你养大我,看我自然是千好万好,别人却不一定了。”

顾奶娘比一个手势道:“别人是不一定,但这位夏小姐对你,肯定有所图的。”

第六章 相逼

“嬷嬷,你想多了。”魏瓖给顾奶娘倒水,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放下,放下,我自己倒。”顾奶娘挣扎着要起身,一边念叨道:“你要记着,你是金贵人,只有别人服侍你的,用不着服侍别人。”

“嬷嬷,你不是别人!”魏瓖按着顾奶娘道:“你养大我,我服侍你,是天经地义的事。”

顾奶娘闻言,一颗心烫贴极了,带笑道:“真拿你没法子!”

魏瓖喂顾奶娘喝了水,又给她擦了脸,这才坐下。

顾奶娘却是心思百转,朝魏瓖道:“你帮嬷嬷把抽屉里那方帕子拿出来。”

魏瓖打开抽屉,在顾奶娘指示下,拿出一方帕子,递到她跟前。

顾奶娘展开帕子看了看,重新叠整齐了,交到魏瓖手上道:“你且搁在怀中,下回见着夏小姐,她若问你讨要帕子,你便把这方帕子交给她。”

这是交换信物的节奏?魏瓖怔一怔道:“嬷嬷,这不妥罢?”

“嬷嬷都只剩一口气了,你就听嬷嬷的罢!”顾奶娘喘一口气道。

魏瓖蹙眉,长叹一口气道:“夏小姐遗落帕子,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并未可知。还得知道她之意,方才……”

顾奶娘道:“瓖儿,这女人心中的曲曲弯弯,我比你明白,你听我的没错。”

“但我还没见过她真容,目下对她,也无感觉。”魏瓖为难道。

“瓖儿,你不需要对她有感觉。”顾奶娘道:“她对你有感觉就行。”

魏瓖还想再说,就听顾奶娘又道:“想让嬷嬷到时走得安心些,就听嬷嬷的。”

魏瓖只得闭了嘴。

那一头,夏绯辗转反侧,一晚睡不好。

朱奶娘听得动静,起来服侍,悄声问道:“小姐有心事?”

“嗯。”夏绯道:“想到前路茫茫,心中惶然罢了!”

朱奶娘道:“小姐又美貌,又多智,总能觅得如意郎君的。”

“但愿吧!”夏绯幽幽道。

“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朱奶娘给夏绯掖了掖被子,放下纱帐。

夏绯转身向内,闭上了眼睛,一时想到程玉景前世负她种种,一时想到魏瓖的身世,不由感叹。又折腾了一会,这才睡着。

至第二日下午,朱奶娘从外面匆匆回来,进房跟夏绯道:“小姐,魏公子约见你呢!”

夏绯道:“跟他说,在牡丹亭见面。”

“小姐,不若换个地方见面罢!频频往牡丹亭去,怕被人怀疑。”朱奶娘道。

“不会,宋府诸人,皆知道我喜欢牡丹,这时节正是牡丹盛开时,我往牡丹亭赏花,是正常的事。”夏绯微微一笑道:“至于在牡丹亭中遇上了谁,也不过凑巧。”

朱奶娘见劝不转夏绯,只得作罢,心下却暗暗嘀咕:小姐越来越不听劝了!

夏绯坐到镜子前,看着自己易容过的模样,摇摇头道:“也太丑了,怪不得姓程的不忍直视,要下杀手。”

“小姐说什么呢?”朱奶娘听不真切,问了一句。

“没什么!”夏绯招呼朱奶娘上前,歪头道:“嬷嬷,另给我画个妆,脸颊上的黑痣留着,但脸上不要这样浮肿,眉毛也别这样尖酸刻薄。”

“小姐是怕魏公子见了你真容,会吓退?”朱奶娘笑问道。

“是。”夏绯应一句,心里却道:是要防着,因为太丑而被杀。

朱奶娘手快,一会儿就给夏绯另画了一个妆容。

夏绯对镜自照,样子倒没有大变,但看得出来,顺眼了许多。

“好了,以后就照这样子画妆了。”夏绯道。

朱奶娘应下,看看天色不早了,便又遵夏绯的意思,出门去告知魏瓖,相约第二日傍晚见面之事。

第二日早上,夏绯才用过早饭,略收拾了一下,就听得丫头在帘外喊了她一句。是绿兰的声音。

因夏绯不敢以真容示人,平素房中除了朱奶娘,其它人都要先喊一声,经允许了才能进去,绿兰也不例外。

夏绯耳力异常,早听见了脚步声,待绿兰再喊一句,便道:“进来罢!”

绿兰应声而进,禀道:“小姐,翡翠姐姐又来了,说是老夫人请小姐去说话。”

“知道了,你下去罢!”夏绯打发了绿兰,沉吟一下道:“想来,是陈将军那边还有话说。”

朱奶娘道:“小姐不愿意嫁,陈将军也不能强求吧?”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这会正陪一位年约四十的贵妇人说话。

贵妇人是陈将军异母姐姐陈白露。

陈长春嫡妻去世后,府中少了女主人打理中馈,便接了陈白露到将军府中帮忙打理中馈,教导女儿陈玉棠。

陈白露认为陈长春正当壮年,该当再娶一位继室过门,便着意打听适龄的女子。打听来打听去,选中了夏绯,这才托人上门提亲。

她料不到的是,夏绯会拒绝这门婚事。

她今日上门,要求见夏绯一面,想亲自问清楚,是否本人不想嫁陈长春。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不敢得罪陈白露,只得让人去请夏绯过来。

正说着话,外面有脚步声,帘子揭起,夏绯进来了,福一福道:“见过老祖宗,见过舅母。”

“绯儿过来,这位是陈夫人,快快拜见!”罗夫人忙介绍。

一面说着,一面看夏绯一眼,暗道:莫非知道有客要来,下功夫打扮过了?瞧着,今儿眉形画得好,脸上浮肿消了些,虽不算美,也不能说丑了。

陈白露见着夏绯,也是下眼力打量了一通,心下道:若不是脸颊长了几颗小黑痣,这相貌,也不算丑了。怎么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说她相貌像夜叉呢?

“给夫人请安!”夏绯盈盈拜了一拜。

“快起来!”陈白露早示意身边的丫头扶起夏绯,一边又脱了手中的镯子道:“这镯子水头好,正配年轻姑娘。”

说着,已是拉过夏绯,硬把镯子套到她手腕上。

“快谢过夫人!”沈老夫人提醒夏绯。

夏绯忙道谢。

“好了,坐下说话罢!”陈白露待夏绯坐下,正色道:“夏小姐,你到底嫌我们将军府什么呢?”

朱奶娘在旁边代夏绯着急,啊,陈夫人这样问,太过嚣张了,小姐要怎么回答呢?

夏绯一副诧异状道:“夫人何出此言?”

很好,把球踏回去了!沈老夫人和罗夫人齐齐松口气。

陈白露不悦道:“将军府来提亲,夏小姐不是拒绝了么?这不是嫌我们将军府么?此番来,是想问问,到底将军府有什么不如你的意?”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先前虽也看好这门婚事,但此会一听陈白露的话,不禁暗暗生气,这样问话,也太欺负人了。

夏绯前世拒绝了陈长春的婚事,但那时并没有陈白露这一出,当下暗暗嘀咕道:难道有些事儿,已变得不同了?

陈白露见夏绯低头不语,不由冷笑道:“怎么,不敢说了?”

夏绯猛然抬头道:“夫人这样说话,教人不知道如何回答。”

陈白露一噎,想到此来的目的,缓了缓脸色道:“夏小姐,我家弟弟是堂堂大将军,外间不知道多少人想嫁他,我只奇怪,你为何要拒婚?”

夏绯道:“我也奇怪,夫人为何瞧中我?我这相貌,多数人并不看好。”

陈白露道:“娶妻求贤,相貌不重要。”

“我在外面有了贤名?”夏绯一副意外的模样。

陈白露别开头道:“是。”违心之语啊!

夏绯淡淡叹口气,这位陈夫人到底瞧中我什么呢?非要逼我答应婚事。

陈白露又道:“话已至此,夏小姐还要拒婚么?”

这厢再拒绝,便是要结仇。和将军府结仇,极其不明智。

沈老夫人大急,出声道:“绯儿,此事再考虑考虑罢!”

夏绯低下头道:“我能否见将军一面,再作决定?”

陈长春见了我的模样,自然不会强求了。夏绯想着。

陈白露一口答应道:“可以,明儿早上,我派人来接你过将军府。”

夏绯强笑道:“夫人误会了!是将军府来提亲,自当是将军上门来相见。”

陈白露微怒道:“将军事情多,哪有空儿上宋家?”

“既这样忙,哪有空成亲?”夏绯回一句。

眼见双方要谈僵,罗夫人赶紧插嘴道:“明儿十五,我们却是要到庙里求签。不若请将军抽一点空儿,在庙里和绯儿会一会?”

陈白露顺着台阶下,点头道:“那便这样说定了。”

第七章 换帕

送走陈白露,沈老夫人屋里摆中饭,便留下夏绯用饭。

饭毕,沈老夫人遣开丫头,朝夏绯道:“绯儿,大将军的婚事,还是好好想想罢!”

夏绯仰脸道:“老祖宗,男人见了我这张脸,还想娶么?”

沈老夫人一怔,半晌道:“所以,你要求见大将军,是想让他瞧清楚你,自行作罢?”

夏绯红了眼眶道:“老祖宗,大将军见了我,定会自己打退堂鼓。”

只要不涉及宋家利益,不涉及宋敏行这个“乖孙”,沈老夫人还是疼爱夏绯的,闻言伸手揽了她,安慰道:“好了,你相貌虽不佳,这些年一直勤学,也算有学识,再加上有丰厚嫁妆,并不愁嫁的。”

祖孙说了几句话,眼见沈老夫人要午睡,夏绯便告辞出来。

回到房中,夏绯细思陈白露今日的言行,越想越奇怪。陈将军想要娶继室,有的是人选,何必一定咬住自己不放。自己现下能拿出来说的,便是嫁妆了。但将军府历来赏赐厚重,并不缺钱财,也断然不会做出谋了继室嫁妆中饱私囊之事。那到底……

夏绯回想前世,恍惚记起,陈白露后来,帮陈将军娶了一位姓陆的女子为继室。

“陆夫人!”夏绯搜索记忆,突然捂住嘴。

咦,那位陆夫人也是嫁妆丰厚,相貌不佳,条件和自己相似呢!

难道说,陈将军口味异常,喜欢相貌不佳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