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部:我本来就很喜欢时代小说,从以前开始就看了很多作品。看了很多以后,就开始练习创作。这两年我写了比较多的时代小说,以后也会持续。今后可能是六成现代小说,四成时代小说。
蓝:这些时代小说中有些偏向推理,有些偏向恐怖,这跟您的阅听经验有关吗?
宫部:我非常喜欢恐怖小说,尤其是江户时代的恐怖故事。我喜欢写,也非常喜欢读。现在也是有很多书可以选择时,仍旧先看恐怖小说。写的时候,也多半写自己喜欢的类型。可以说,我喜欢写的东西,与我个人的读书经验有很密切的关系。
蓝:短篇与超长篇推理小说创作各有其困难度,宫部小姐喜欢哪种篇幅形式?我感到好奇的是,在写完长篇推理故事的最后一句瞬间,宫部小姐的感觉是?
宫部:其实我很喜欢写,也喜欢读短篇小说。我最近觉得自己大概是写了几个短篇之后,如此这般地将很多短篇连接起来,就成了超长篇。某位大前辈也这样对我说过。也就是说,如果能在某处结束,就可以写新的短篇小说。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写着写着就长了。
写完最后一句时的感觉,短篇和长篇都是一样的。但当文章以书的形式回到自己手边时,我也会想,「这是谁写的,怎么这么长啊?」自己也吓了一跳。比如说《模仿犯》这部作品,很厚的上下两本,我就在想如果两手各拿一本,就可以当哑铃锻炼身体了(笑)。所以这书出版后,有人说可以设计一套《模仿犯》哑铃操。也有人说可以用来做腌菜用的石头,在日本腌菜时得用很重的石头压在桶盖上,甚至有人开玩笑说要写一套《模仿犯》的腌菜食谱。当我在写的时候,其实并不觉得故事有这么长。当时这部作品是在周刊上连载的,一周一次。日本的周刊杂志上头总是有很多新闻时事和绯闻,我的连载与这些新鲜的报导一起刊登,就会有种自己站在日本媒体的最前线的感觉,让我心情愉快,所以一直写得很起劲。有时候,我会想「没想到居然写了这么多,让我连载这么久,而且还能赚稿费。」(笑)所以就《模仿犯》这部作品来说,当我写完最后一句时,有一种「啊,结束了。」的感觉。真的得对负责的编辑说一声「辛苦了。」
陈:您刚刚谈到喜欢恐怖小说,在阅读的过程中不会感到害怕吗?
宫部:会啊,我看的时候会非常非常害怕。我现在担任几种小说新人奖的评审委员,其中有一个是恐怖小说新人奖。阅读投稿作品,我会觉得自己发掘了好几位很有前途的新作家,可是回想评审过程,我觉得那真是一段凄惨的时间。评审过程中我必须读四部作品,我用十天到两星期的时间来读,每天晚上都得开着灯睡觉,关了灯就吓得睡不着。我问自己为何接下了这份工作?但我确实喜欢恐怖小说。与我一起担任评审委员的作家朋友就笑我:「你自己明明就写恐怖小说,却怕得像个外行人。」(笑)
陈:您有欣赏的当代作家吗?海外的多?还是国内的多?每个月的阅读量大概多少?
宫部:我一直都很喜欢海外作品,现在也经常阅读。至于国内作家的作品,有很多人都是认识的同行,我也会看他们的作品。目前日本的文坛发展得十分热络,有很多与我同时代的作家,如果我追着看别人的作品,自己就没有时间写作了,所以我是将阅读这些作品当作老了之后的享受。不过一不小心也会有漏掉的海外作品。我大部分还是阅读纪实作品,有关历史和考证的。此外只要手边有我成为小说家以前就喜欢看的老作品,我也会重读。最近这些老作品也重新翻译出版了,我也会看这些新版本。我还要看电影和打电玩,所以时间相当不够用。因此我很可能就没读过太多畅销书,不过既然大家都已经定义为好作品,那么几年以后,魅力应该也不会有所减退,我也不必急着现在就读。又像是如果我看到一本出色地融合了解谜、恐怖、恋爱这些要素的好小说,而自己又正好在写这一类作品,那就会觉得自己写得非常没意思,这样我会暂停阅读那本书。
陈:新生代的作家有您欣赏或注意的吗?
宫部:要说出名字来比较困难。和以前相比,比我们年轻一两代的人之中有很多好作家,就像是一波波后浪推前浪似的。在我这个年代,女性作家比较强势,当然现在她们也很强势。而比我们年轻一些的男性作家则有卷土重来之势,备受瞩目的作家也不断出现。现在在日本很受瞩目的年轻作家伊坂幸太郎,像他这样的作家将背负起日本文学今后的命运,可是他似乎还很年轻,才三十来岁吧。另一方面,比起我们年长了一代甚至两代的人,也有人现在才写了小说处女作。作为小说家,我们这些人入行更早,但在人生旅途上他们是前辈。那些五、六十岁的后辈,是我们人生的前辈。人生经验不同,阅读量不同,生活体验不同,他们也写出了很有份量的东西。也许日本的出版界今后也将持续这种状态,即年轻有为的作家和中老年的优秀作家。像是比我年龄大上不少的人,突然写了一本书,并且成为排行榜之首,那也很有意思。例如一本叫《信长之棺》的历史小说,我忘记作者名字了(编按:加藤广),对不起,但那是非常精采的作品。总之,我们这代作家,正好被夹在中间,年轻力量不断出现,而人生经验比我们丰富的人也出来了,对出版界来说是好消息。但对我们这些被夹在中间的中年组是很有压力的。这是日本目前最值得注意的文坛现象。我周围的作家们也这么觉得。
(您太谦虚了。)
不是谦虚,真的,现在的日本艺文界真的十分热络。
(伊坂幸太郎已经在台湾有翻译本了,颇受欢迎。)
我相信台湾一定也有读者喜欢他的,他有很独特的文风,是个天才。
陈:据说您以前曾经是《幻影城》杂志的读者俱乐部「怪之会」的会员,当时所阅读的作品对您后来的创作有影响吗?
宫部:是的,当时我并不知道《幻影城》这本杂志是为我写解说的岛崎先生成立的。我加入这个「怪之会」读者俱乐部时,杂志本身已经不在了,那是喜爱杂志的读者们大家联合起来成立的俱乐部。我当时并不熟悉日本国内的推理小说,但是在这里认识的朋友推荐了我很多书,我就一一找来读,那时候我好像二十岁左右吧。如果当时大家没有向我推荐那么多作品,我可能就不会阅读这么多推理小说。我至今仍然感激在俱乐部认识的朋友。他们之中鲜少有人成为小说家,但有人现在是评论家,也常有机会与他们见面。
陈:作家林真理子曾说您是「松本清张的长女」,可否请您描述一下您心目中的清张?
宫部:他是非常伟大的作家,我很尊敬他,我现在也喜欢读他的作品。去年我替《文艺春秋》作了一件工作,就是从松本清张先生大量的短篇小说中,选编成一套短篇小说集(编按:共三册)。目的是向在清张先生去世后才开始读他作品的年轻读者介绍他的短篇作品。这个过程更令我重新感受到清张先生是一位优秀的作家,我做这个工作做得相当快乐。目前日本又开始了清张热,他的作品经常改编为电视剧。在我进行这项工作时,承蒙林真理子女士说我是清张的长女,这真是令人高兴又受之有愧的称呼。我自己从松本清张先生那里受益匪浅,有些作品也受他影响。我自觉没有资格成为他的长女,但有人这样说,我感到很高兴。
(敝社接下来也会出版您所编选的清张短篇小说集。)
是吗?那就拜托了。其实松本清张先生的短篇作品也非常优秀,有许多出色的作品。即使现在读,也令我感到十分贴近现在的社会环境。请务必出版,让台湾读者一饱眼福。
蓝:请问您开始写作的契机?
宫部:我很喜欢推理小说,也读了很多。我认为喜欢推理小说的人,在看了很多作品以后,自然就会想「我也要写」。写了以后,就想给人看,想问对方「你猜到谁是犯人了吗?」、「吓了一跳吧」地想知道别人的感受。所以,我开始写作的契机,就是在大量阅读以后,自己也想尝试写作。和我同年代的作家中,很多人都是在童年时期就想要成为作家的,而我并不是胸怀大志,怀抱着那种梦想开始写作的。我没有想太多,只是感到写东西很快乐,不知不觉中,我居然就将写作当成工作了,自己也深感幸运。现在自己也还是会想,这样真的可以吗?我一开始确实只是写着好玩的。以前有个日本传说,就有这种事情,睡了一夜起来,发现一切都是南柯一梦。是否我在回家后吃饭、睡觉,然后次日清晨醒来,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成为了小说家而忙于写作的梦。我真的不是刻意进入这个世界,而是因为幸运,所以现在也常觉得好像在做梦。我甚至觉得现在坐在这里接受采访是否也是梦境呢?
蓝:您在刚出道时,几乎在同时期连续拿到「第26回ALL读物推理小说新人赏」(《吾家邻人的犯罪》),「第12回历史文学赏佳作」(〈鎌鼬〉),「第2回日本推理悬疑小说大赏」(《魔术的耳语》),横跨了现代物与时代物、日常的谜与非日常的情节设计,这也是您后来写作的方向,请问是在什么样的思考与概念下形成这样广泛的取向?您出道至今拿了这么多奖项,您有什么感想吗?这对你的创作生涯有什么样的影响?
宫部:我最初开始写作时,并没有定下「想写这种作品」的目标。我只是喜欢看书,我喜欢恋爱小说、时代小说、科幻小说、恐怖小说、奇幻题材,因为喜欢所以才开始写着玩。我比较幸运的是,拿了很多奖,这样一来,就找到了下一个目标。其实,在新人时期,本是不应该将写作范围扩充得太广,那不是好事情。日语有个词叫「器用贫乏」,即梧鼠技穷,各方面看上去都不错,那就代表没有一样出众之处了,专业作家其实是避讳这种状况的。我在写作初期也曾想过,我是否会变成这样?自己感到不安,周围的编辑也为我担心,说我应该认定一条自己的道路。但我很贪心,什么都想写,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但已经没有什么扩展的余地了,再下去只有恋爱小说了。我依然喜欢阅读各种类型小说,应该会一如往常什么都写。
蓝:您明年就出道二十年了,对于持续创作这么长的时间,作品数量又这么庞大,回首过去,您有什么感想心得吗?对您来说,写作时有没有一些设定的原则或限制?
宫部:二十年真的犹如弹指一过,仿佛还只是昨天的事情。怎么不知不觉之间我就老了二十岁呢?好在这二十年来很健康,也遇到很多幸福的事,回首过往,我内心充满感谢。我现在出版了四十三本书,实际上在日本,二十年里出版四十三本书,实在不算多。日本有很多勤奋的作家,照理说我还应该多写点才是,最起码得多个一两本。所幸至今为止,我都是写自己想写的东西,从未发生过出版社方面要求我,按照对方计划来写的事情——就是说我没有勉强过自己写作。至于我自己想写的内容,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限制。不过我有两点原则,一是不刻意描写残酷的场面,如果有必要描写残酷场面的的话,那当然就写,但如果仅仅为了让作品充满强烈的刺激之后,再说那是犯罪小说,我觉得是没有必要的。二是我尽量不让小孩成为受害者。
蓝:如果不当作家的话,您觉得现在的您是什么样子?
宫部:如果有地方雇用我的话,我想大概是在法律事务所工作吧。还有,我有速记的资格,我做过五年左右的速记,而且做得还不错,还有客户指名要我去速记呢。所以我觉得如果能一直做速记的话,是很快乐的。日本也有像今天这样的采访,去采访作家,然后旁边有人做速记,回去后再誊写成文稿。我想我最有可能的工作就是,我现在坐的位置是一位别的作家,我坐在后面一边录音一边速记,回去后誊写成原稿,我非常喜欢这项工作。我也常对出版社说:「拜托让我做这个工作吧,我做得很棒的。」但是出版社的人都说。你有那美国时间,还不如赶紧写稿。所以我这个要求从来没有实现过,但我真的很想做。光写自己想写的东西,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的话,可能会渐渐松懈下来。有时候很想听别人说话,思考如何将对方的话写成文章,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学习。光写而不学习是很可怕的。今天我的责任编辑也来了,所以我要再向他拜托一次,让我做这件事。(笑)因为他以前总是驳回我的要求。
蓝:对于有心创作的人有什么建议吗?华文的推理小说女性创作者相当地少,但是推理小说爱好者,却相对地多,对于想从事推理创作的女性作家,您会建议如何起步?
宫部:推理小说有一定的框架,比如密室杀人、谜团等等,这些技术都是有传统的。如果要写,首先还是要多看,看了以后,吸收营养,熟悉了那些框架,再从那些框架中创新。多看、多写,写了以后给别人看,但不要给自己的亲友和家人看,尽量给同为写作的伙伴或爱好者看,这样才能得到较率直的意见。在听这些意见的时候,不要生气,如果别人说,应该写得更清楚,那么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如果能够成为专业,那当然是好事,但就算一直是业余,也是很快乐的。
陈:听说宫部小姐二十三岁开始抽烟,这有助于写作的灵感吗?现在还抽烟吗?
宫部:我开始抽烟与写作并无关系,不过这和我的家人有关,所以不能说得太详细,我的家人都抽烟的。在日本,过了二十岁就可以抽烟了,不过在我二十三岁开始抽烟的时候,日本女性抽烟者还是很少。所以,我也想不通怎么会抽烟的。当然我也觉得差不多是戒烟的时候了,抽烟对身体是没有好处的。不过我在工作室也抽烟,如果突然戒烟,生活规律因此改变,不知道是否会影响到写作。我周围比我抽得凶的很多作家都逐渐戒烟了,戒烟以后对方还是继续做很多工作,所以我也知道我该戒烟,不过还是在抽。话说刚才我们提到的松本清张先生,也是烟不离手的人,他的办公室目前依照原貌改建为纪念馆。我去参观过,里面的地毯和桌子上有很多烧焦的痕迹。
陈:您介不介意描述一下您的少女时代?您觉得自己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宫部:我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喜欢看书,当时没有如今这样多的录影带、DVD等娱乐。电影也得等到电视播出。我的父母都很喜欢电影,从小就听他们谈论电影话题,当电视播出电影时,我就很专注地观看。我不是很喜欢学校,讨厌上学。但当时不像现在的社会可以理解孩子「拒绝上学」的想法。我小时候,是一定要去学校的。虽然没有被欺负过,但我还是觉得学校很无聊,去学校还不如在家看书。但如果大人要我去上学,我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去。从学校回来以后,就可以看喜欢的书,而且我还和同学互相借书看。总之,我不是一个很出色突出的孩子,是比较乖、平凡的孩子。
蓝:您多半在哪里写作?工作室?自家?创作时是手写稿?还是打字稿?
宫部:我在工作室写作。我的工作室和住家是分开的,从家里步行三十分钟到工作室。基本上我只在工作室写作,白天十一点到晚上七点。回家以后,就忘记工作,看书、打电玩以及看电影。每周有一天休息,就像上班族一样规律。写作时会使用电脑,在早期我就用文字处理机写作了。我只有在刚出道时用手写,很快就转为打字了。
蓝:我们知道您很喜欢电玩,是有什么契机吗?
宫部:之所以开始打电玩,是十三年前我曾经一度身体不适,停止写作半年,而工作减少的状态则有一年多,但也不能一直在家里躺着。可是如果看书的话,我就会想,自己怎么不写作却在看书呢?某某工作未能完成,真是太惭愧了之类的事情。结果就是不能阅读,无法打从心底放松享受读书。所以我就想有什么可以转换心情的呢?问了作家朋友,一个朋友就建议我打电玩看看吧。在那之前我从来没玩过。因为生病而休业,身体不好也不能出去旅行,那就在家里打电玩吧,这就是契机。当时我三十三岁,第一次玩电玩。一开始不会玩,还曾经一个晚上打了两次电话给朋友,先是问对方游戏的玩法,又去汇报我玩到哪里。我那朋友是夜猫子,晚上可是他的工作时间啊。总之我第一次发现电玩这么好玩,可以让人全心投入,现在也在玩。
蓝:最近您用了《Dream Buster》中的两个角色在刚推出不久的大航海时代游戏当中,那么游戏对于您的创作有什么影响吗?
宫部:对,这次的《Dream Buster》参与了大航海On Line的活动。写小说的人都很喜欢看电影,因为从电影中可以吸收到某些技巧,可以运用来展现某个世界的故事,两者只是画面和文字的不同而已,根本上是一样的,电玩也是如此,只是讲述故事的方法不同罢了。因此我就想能否将电玩上的技法运用到小说中呢?有什么可以借镜的呢?当然玩的时候我绝不会想到这些,不过事后想起就会发现,啊,有那么东西多可以学呢。电玩让我受益匪浅。
陈:您一天的作息是?平常除了打电玩、阅读之外还有什么活动?
宫部:我和父母、兄弟姐妹住得很近,但我是独居的。所以我要花费很多时间去做身边的事情,比如假日天气好的时候,我要晒被子、洗衣服、打扫家里,还要去购物。其他大多数休息时间还是看书、电玩,这些都是我转换心情的好办法,此外我还很喜欢散步,没有目的地四处散步,不过我活动范围很小。一般来说做我们这行的,大多数人都喜欢旅行,可是我不喜欢旅行,生活的范围真的很小。
陈:说到散步,您之前曾经出版了《平成徒步日记》一书,能不能请您谈一谈呢?
宫部:那是我在写时代小说的时候,突然想到从前的人没有交通工具,只能靠走路,走一个小时的话能走多远呢?我很想知道这件事,而且不是靠大脑想象,而是想靠身体记忆。我不讨厌走路,真的很快乐。但第一次写小说以外的东西对我而言是很困难,不知道该怎么写,自己在走的时候当然很快乐,但要如何表达这种乐趣?这是很艰难的工作。后来,有读者看了这本书以后,来信说因此他也要去散步,我很高兴。我喜欢走路,但不喜欢写,真是矛盾。
陈:那么您大概都在哪里散步呢?
宫部:我一般只在东京周边散步。也许开车经过时不能感受到的事物,可以在步行时发现,这对我是很好的体验。
陈:对史帝芬·金来说,写作是心电感应;对您来说,写作是什么?
宫部:我非常喜欢史蒂芬·金。我个人觉得能够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而且有许多读者喜欢我的作品,真的非常幸运。只是我常想,在脑子里构思故事只是我的兴趣,然后再将它们写下来,但这就能成为工作吗?有时候连自己也感到奇怪。有时会觉得自己只是做喜欢的事情,但这样就行了吗?个人会觉得不好意思。不过我想,如果写了一部作品,得到了读者肯定,为了不辜负读者又会想继续努力。当然在创作时,心电感应是很重要的,但如果只是等着它的话,当然史蒂芬金是很出色的作家,他可以获得很多很多的心电感应,但要是我只是等心电感应的到来,可能什么也写不出来了。所以我只能努力去想去写。
陈:您对台湾的认识与想象是什么?能够来台湾见见广大的读者吗?
宫部:谢谢。如果我能克服飞机恐惧症,我真的很想去呢。我哥哥现在正为工作到台湾出差呢,我跟他提了今天的事情,他说,台湾的东西很好吃,为什么不去?他说不然我伪装成作者去好了?我对他说「不可以」,这会影响我的形象。(笑)我哥哥因为工作常去世界各地,每当他要去台湾之前,总是很高兴,说东西好吃、街道美丽。


访问者简介

蓝霄
一九六七年生台湾澎湖人
南部某医学中心主治医师、推理作家、推理小说迷。
着有《错置体》、《光与影》、《天人菊杀人事件》等长篇小说。

陈蕙慧
推理小说迷,现任「麦田出版」与「独步文化」总经理。

 


前进 前进!
军队 前进!

——摘自昭和七年十二月出版
普通科用小学国语读本

 


第一章 那一夜

1

办理住房手续时站柜的服务生,正好是两个星期前办理退房时帮忙结帐的那一个。当客人的马上就认出来了,对方却好像没有发现,不过,也可能是基于职业习惯,发现了也不形于色而已。
「请签名。」
服务生隔着柜台将旅客登记簿推过来,尾崎孝史把行李袋放在脚边,拿起原子笔。那只笔又粗又难看,笔轴上面还印着「风见印刷」这家公司的名字。客房里也有这种笔。换句话说,凡是住在这里的客人,即使只住一晚,也都会晓得这家饭店用的传票、便条纸等等是由哪家公司承办印刷的。这件事,对风见印刷也好,对饭店也好,对客人也好,究竟有没有意义,实在是令人怀疑。
孝史放下笔,付了饭店要求的订金,服务生便说:「我带您到房间去。」
「不用了,我知道怎么走,」孝史摇摇头,「请给我钥匙。」
这时候柜台服务生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于是孝史明白了:啊,原来这家伙也记得我啊。他只是装作不知道,其实根本就认得。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孝史上次并不是只住一、两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