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水有儿十分怀疑。“白大哥,你确定么?”
“白大哥…那个…或者翠姑娘她只是眼拙了些,一时还领会不了你非同凡响的魅力…”水无儿艰难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白灿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女儿家的心思不过口是心非四个字而已,我怎会不知?何况我白灿这样的人品,有那个女子能够不动心呢?”他停了停,又道,“还叫什么白大哥,怪生疏的,以后只管叫我老白!”
水无儿失笑。英俊少侠?江湖第一风流种?这人只是个天真热情的小青年吧?

第一章 绝色楼中青衫客(二)

白灿生性爽朗,挥金如土,水有儿又爱玩得紧,两人可谓一拍即合。更难能可贵的是,白灿竟完全无视彼此身份之别,只望广交天下好友,便是死缠烂打也在所不惜,三人就这样在绝色楼盘桓了几日。
然而在第四日上,却出了大事。
“锦娘!锦娘!”一个伙计连滚带爬地冲进绝色楼,跌了个狗啃屎,一抬头,便瞧见当家妈妈滚金的裙边。
“徐少爷昨儿个被人捅…捅死在他们家假山后头啦,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
锦娘一惊:“哪个徐少爷?”
“还有哪个,就是前几日来我们这儿闹事的那个!”
“可知道是谁干的?”
“官府正查呢!据说是武林高手做下的。”
锦娘眼珠滴溜一转,心道不好。徐大德一死,衙门必定第一个怀疑绝色楼,只怕…她眉头一皱,瞪向摇头晃脑听曲儿的白灿。
白灿却见满座都定定地看着他,不由得愣道:“他们这是做什么?”
水无儿道:“他们怀疑是你杀了徐大德。”
“什么?”白灿大喊。有没有搞错,他真要杀那恶霸,早就杀了,还要等到今日?
与此同时,竹帘后峥嵘一声,琴弦忽绝。
帘后佳人站起,冷淡却柔和地规劝道:“大侠还是尽早离开洛阳吧,否则官府一定会怀疑到大侠头上的。到那时,大侠要脱身就难了。”
白灿闻言,大而化之的神情竟有些动容。他闯荡江湖惯了,并不畏惧官府,可是这姑娘的关切,却让他心中泛起一股英雄豪情。
“我白灿男子汉大丈夫,说不走就不走!”他若是走了,万一官府找上翠笙寒,那可怎么办?他是不怕什么,可是翠姑娘绝不可以承受这样的嫌疑。
水无儿咳了一声。不关他的事,反正都不关他的事,都是大侠的事…他拉拉水有儿的手,低声道:“我们赶紧走吧。”他一拉,却没有拉动,险些自己仆倒在地。
水有儿眼睛里闪耀着前所未有的男儿豪情,他霍地甩开水无儿,跳上凳子:“好,白大哥,我水有儿誓跟你同生共死!”
水无儿瞬间被石化。
娘的!
同生还差不多,跟人家共死有什么可荣耀的!
几人正纠结间,忽然一道青影闪过,矫如游龙,迅如急电,未等白灿反应过来,已有一阵掌风如江河大浪一般拍过来。
白灿慌忙接招,却应付得十分勉强,这人好快的身手!他以袖格挡,那人却能从肘尖发出气劲,震开他引以为傲的袖功,手法奇怪地直取他胸前要穴。他骇然后跃,惊险地避过一劫,那人却如丝绦一般御风纠缠而上。
白灿心中惊愕越来越甚。数招下来,他只有躲避之机,竟无还手之力!白灿虽然在江湖上是以轻功取胜,但论格斗身手,也足可跻身江湖高手的前二十名。他行走江湖十多年,从未遇到过能在数招之内将他逼到如斯境地的高手。更令人惊惧的是,此人一招一式不紧不慢,凌厉迅猛却并无杀着,足见内力收放自如。
十招已过,白灿尚在应接不暇的掌影之中,那青衣人却已翩然飘开,跃至战圈之外。在场众人定睛一看,皆瞠目结舌。
当家妈妈锦娘忽然轻轻地叫了一声。她半生都以美色侍人,今日方知,美色能够到达这样的境界。
这青衣男子修眉高鼻,天庭饱满,眉宇间散发出一股朗然和煦之风,如春暖之时苍木新芽之清新和润,淡淡晕开,复又轻轻吹拂。
他容貌虽艳,却又不能用艳来形容。他来自众人的高处,而非低处,是圣洁的美玉,而非嚣艳的顽石。他善意,却不带讨好和做作。
这青衣男子早已坐在绝色楼之内,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然而众人却全未觉察他的存在。可是,他一现身出来,却又准确而理所当然地攫取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此刻,他嘴角衔着一朵和颜悦色的笑意,道:“神偷指逍遥,得罪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咋舌。原来白灿就是那江湖男色录上,夏夜逍遥醉偷心的神偷指逍遥啊!有人哼了一声,和青衣男子相比,也不过如此嘛。
白灿一凛:“你是…官差?”
青衣男子温文一笑:“非也。昨夜城北一大户死于暗杀组织‘无痕’之手,在下一路查探至此。方才听了老板娘所言,便起意试你一试。”
“试我一试?”白灿不悦了。美人相嫉,男女都一样。“那你试出什么来了?”
“在下可以肯定,白兄并非‘无痕’中人,徐大德也不是死于白兄之手。多有轻慢,还请白兄见谅。今日到此,只因在下得到可靠证据,‘无痕’中排行第三的杀手‘迷梦’就藏身在这绝色楼中,徐大德应该也是死于他手。”青衣男子娓娓道来,毫无隐瞒。
白灿却不领他情,脸色微青:“如此大事,为何告诉我?”
“在下想找出‘迷梦’,还需要白兄你相助才行。”
白灿转了转眼珠,正想问他怎么个相助法,却见青衣男子已抖手射出一支袖箭,箭尖正朝着西边雅阁。
“不要!”白灿大惶。
青衣男子身形微飘,似要攻向雅阁中人。白灿怎肯让他伤了雅阁里的翠笙寒?两人招数变换,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众人正震惊处,却见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红影趁着青衣男子和白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雅阁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东侧掠向门口。
没有人留意到这红影是何时埋伏在绝色楼的东侧,此刻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西边雅阁,这红影的逃脱时机掐得是再好不过!只要教她出了此门,今后便在无人能碰到她衣角半分。
红影身法俊秀,正要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身形却猛然滞住,直直跌落地面。众人定睛一看,才发觉,竟是那青衣男子隔空凌厉的指力点中了她膝上麻穴。
正常人绝难以做出如此迅速即时的反应!而那青衣男子若不是天生异禀,就是早已料到这红影会有如此动作。可是青衣男子又怎么会料到,在如此情势下会有一个红衣女子由东侧窜出呢?
情事急转直下,待大家反应过来,青衣男子已站在红衣女子——花魁娘子芳颜醉身前,温和出声:“第三杀手迷梦,久仰了。”
芳颜醉恨恨地抬起扭曲的娇颜,出口已不再是莺声燕语:“你,你使诈!”
那徐大德的人头早有人用重金买下,她埋伏在这绝色楼中许久,就是为了等待昨日的时机,取他性命。谁知一日之间,竟已有高人在此以陷阱候她。她自问经过许多大风大浪,不料还是着了青衣男子的道儿。
青衣男子微笑不语,那表情却像是在说:“我使诈又如何?”
另一边,雅阁的竹帘被白灿以掌风兜起,将袖箭卷向另一侧,钉入墙壁。竹帘后,翠笙寒惨白了一张玉容,跌下琴座。
美人被吓坏了呢。水无儿不由得有些怜惜之意。
白灿喘息着,怔怔看着青衣男子,不知该作何反应。
“哈哈哈…”座中一人却突然声如洪钟地大笑起来,还大力地叩着桌面。
“精彩,精彩!好一招引蛇出洞,将计就计啊!”
竟是那日对白灿出语嘲讽的老不正经的老头。
青衣男子并无意外之色,他拱手道:“章老爷子见笑了。”
此人原来是四川章家德高望重的武林泰斗,章柏通老爷子。章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就风流不羁,偏爱寻花问柳,到老了,依然是风采不减。
章老爷子笑毕,道:“我说,你真是为了查探此事而来洛阳的么?”
青衣男子微赧:“七日后我义弟在储秀山庄迎娶宇文家大小姐…”
“原来只是顺便经过洛阳啊,”章老爷子故作恍然大悟之色,“怎么秦庄主要娶亲了?这么大的事竟没人通知我?”
“请柬已送到四川章府,只是章老爷子行踪无定…”青衣男子仍是恭恭敬敬。他的教养很好,说话不急不躁,一看就是世家出身的好青年。
他用软绳缚了芳颜醉的手,轻轻一扯,十分有礼地道:“芳姑娘,请。”
一青一红两个背影,姿态十分优雅地走出门去。
众人面面相觑。
水无儿摸了摸嘴角。无垠春色恼青衣,这就是江湖男色录上的第一名了呀。
这个男人,已经脱离了人妖两界,沾染上了不少仙气。和他相比,白灿的俊俏倒有些流于表面了。
刚才他一派轻描淡写的姿态,心机却深得可怕。
谈笑风生之间,他早将在场之人的行动都预料在心,又从寥寥数言中辟出一条蹊径来请君入瓮。本来凭他一人之力,要逼出芳颜醉必定要费一番周折,而他只是听了锦娘等人一席话,就立马看破白灿与翠笙寒之间的暧昧关系,并善加利用。他让躲在幕后的芳颜醉误以为他将注意力放在翠笙寒身上,又有白灿从中牵制,从而引她寻机突围。一切都是这么的自然而然,又体体面面。
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
然而事情的真相还不止于此。
水无儿暗忖,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第三杀手“迷梦”,应当是两个人!
以青衣男子的绝世聪明,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而他,竟然就这样放过了那另外一个。
花魁娘子翠笙寒,颤抖如风中零乱的梨花枝。她抬头触及小乞丐深思的眸子,仿佛被烫着一般,连忙又低下头去。
绝色楼中,喧闹声再度响起,仿佛刚才戏剧性的惊变只是场错觉。
惊魂未定的锦娘清了清喉咙,喃喃道:“他…究竟是谁?”
白灿缓缓站直:“江湖上除了一人,还有谁能拥有此等风采?”
“你是说…”众人呆看他。
“无垠春色恼青衣。如果他不是百里府青衣公子,还能是谁?”
白灿忽又恢复了惯常的那种兴高采烈的神色色,大呼起来:“这样的人物,我白灿若无缘结识,岂不是枉称神偷指逍遥!”他脚尖一点桌面,竟欣喜若狂掠出门,追了过去。
“我也要去!”水有儿与白灿厮混了几日,沾染上不少白灿的臭毛病,于是也欢欢乐乐地跟着跑了出去。
水无儿只得在后面干跺脚。

第二章 无计储秀留春住(一)

半个月后,河北储秀山庄。
储秀山庄正逢大喜,庄主秦栖云即将迎娶宇文世家大小姐宇文翠玉,是以处处花团锦簇,张灯结彩。秦庄主广发喜帖,邀请各位武林同道观礼赴宴。连四川章家的章柏通老爷子也不远万里赶来贺喜,这对新人的面子不可谓不大。
若说有一半的武林人士是冲着宇文世家的声望而来,那么另一半的武林人士,则是冲着百里府的面子而来的。大家心中清楚,秦栖云本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庄主,而秦栖云的几位义兄义弟却是赫赫有名的百里府四公子。秦栖云今日大喜,百里府四位公子到齐,其他武林人士焉敢不到?
百里府在江湖上的地位超然已有百年。百年来,武林中有争执难下或情仇纠缠之事,必定要去百里府对簿公堂一般求个公道,而百里府也必定会公正处理,绝不偏私。百里府裁定一下,若有不服者,莫说百里府拥有绝对的力量压服,整个武林也绝对会将百里府的公断执行到底。
传至百里青衣这一代,青衣公子的美名更是传扬四海。不仅由于百里青衣美玉般的品行,还由于他绝世的容颜,再加上他深不可测的武功,连许多武林耋宿都对他的名望自叹弗如。
故此,许多武林人士赴宴储秀山庄,也不过是想一睹百里府青衣公子的真容。
庄主秦栖云二十来岁,身形清瘦,面上却突兀地用一块面具遮了半边容颜,露出的右边半张脸也横卧了几道刀痕,无法分辨原本的容貌。他身着大红蟒袍,满面春风,丝毫不介意将自己的婚事办成全武林的盛事。
庄门外,除了川流不息的江湖各门派的车马,自然还少不了看热闹的人群。生活缺少刺激的老百姓,都想趁此机会看看,所谓的江湖人士是否都是三头六臂。
两个浑身污黑地小乞丐在人群中灵巧地穿梭,被他们碰触到的人无不慌忙避开,自然就让出了一条道路。他们毫不费力地便挤到了前面。
其中一个拽过另一个耳语:“无儿,就是这里!今天可是大户人家娶老婆,连皇帝吃的东西,我们都能吃到!”
“你又知道皇帝吃什么东西了…”水无儿喃喃道。
“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哼,早知道就不跟白大哥分开了,害我饿了几天肚子。”停了一停,“弄了半天,他才是一代盗神!”
水无儿轻笑,“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和白大哥活活拆散。你说说,我们究竟要如何进去?我们可是乞丐,哪有大户人家娶老婆,让乞丐入席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今天储秀山庄庄主娶亲,是武林盛事,连百里府的青衣公子都到了,丐帮又怎么会不到呢?”
“有儿,我们虽是乞丐,却是不入流的小叫花子,哪有资格加入丐帮?”
水有儿咧开嘴:“我们待会趁乱混进丐帮的队伍里,那么多的乞丐,谅他们也看不出我们是冒充的。”
“可是…”水无儿仍有些犹豫,此种武林盛会不比小偷小摸,万一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什么?你不想吃烤鸡了么?别怕,最多被人发现,又被暴打一顿。我皮糙肉厚的,一定挡在你前面,不让你受苦。”水有儿很有气概地拍拍胸脯。
“你…唉…”水无儿无奈地叹气,这也不是第一次如此了。
“快看快看,丐帮来了!无儿,你好好跟着我,千万别走丢了!”水有儿小心叮嘱着,牵了他便往人群中挤去。
水无儿点着头,眸光却飘向跟在丐帮后面的队伍。那齐刷刷的红衣红巾,正是江湖第二大帮乔帮的装束,而领头的,正是乔帮帮主乔逢朗。
乔逢朗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便继承父业,统领乔帮,是江湖上近年来最受人瞩目的青年少侠。他长相有些异域特色,清奇华贵,《江湖男色录》上排名第三。似此凉秋逢朗月,说的便是他了。他的相貌,比白灿多了一分个性,又比百里青衣少了一份高洁。
水无儿甩甩头,他这是在干什么?《江湖男色录》又不是他写的。
而跟在其后的,便是百里府的四位公子了。
在场所有人都抽了一口气。
气质真好…
为首的果然是那日绝色楼中的青衣男子,一样的微笑挂在眼梢,和蔼而疏离。
门口的礼官亮起大嗓门:“丐帮九袋长老鹿昆冲,乔帮帮主乔逢朗,百里府青衣,寒衣,铁衣,缁衣公子贺!”
喜堂之上觥筹交错,笑语相接。坐在最上首是宇文家的老夫人苏桂君,其次是其他武林世家的长辈,而百里青衣作为秦栖云一方的家长,位置却是偏下了些。
青衣公子尊老敬贤之心,确实是令武林同道叹服。
丐帮弟子围坐在大堂一角的酒席上,虽然个个仪容不整,却也是规规矩矩,丝毫无损武林第一帮的气派。成功混迹其中的水有儿和水无儿只得强忍腹中饥饿,趁旁人不注意之时才偷抓一把菜肴,藏在怀里。
百里青衣面容平和,目光却是不曾闲地扫过大堂各个角落,余光睨见手忙脚乱的两个小乞丐,眼中掠过一抹兴味。
“大哥在看什么?”一旁的百里寒衣察觉他目光有变,笑问。
百里青衣微扬嘴角:“没什么。”这两个小乞丐,难道是自洛阳跟踪他到此不成?
排行第三的百里铁衣打趣道:“大哥是想起了那美艳不可方物的红酥手宇文红缨吧?今日是她姐姐大喜,为何不见她出现?”
“三哥又在无事生非了,大哥若是对宇文红缨有意,三年前就已娶她进门了,哪会拖到今日。况且,那泼辣女子长相尚可,却是草包一个,配不起大哥。”年仅二十的百里缁衣声音平静,话中却是字字针锋。
“四弟!”百里青衣呵斥一声。他微敛剑眉:“宇文红缨姑娘乃名门闺秀,你们休要再多口舌,坏其清名。”
“我看这事儿也不能责怪四公子。”斜里插入一道肆无忌惮的大笑,却是章柏通老爷子。
“要怪就怪青衣公子人才太过出众。招了蜂,引了蝶,偏又不近女色,你看,伤透了武林上下多少豪门千金的芳心啊。”他一手抚弄着两个琉璃球,一手抚髯道。
百里寒衣强忍笑意。难怪江湖人都说章柏通言行放诞,为老不尊。这老爷子,嘴边的确缺了个把门儿的。
“依我看,照红缨小姐锲而不舍的劲儿,青衣公子早晚都要弃械投降。到时,青衣公子与秦庄主,岂不是亲上加亲,从兄弟变连襟了么?”乔帮帮主乔逢朗冷笑着插进一语。只是他话中多有嘲讽之意,教百里府三位公子神情一变。
乔逢朗望望百里府三公子一脸的防备,哼了一声,便不再做声。他一手握着一柄小玉箫,缓缓在掌心摩挲着,已经是一种不自觉的习惯。
新郎官秦栖云慌忙走过来圆场:“今日是秦某大喜,诸位怎么反倒关心起青衣的终身大事来了,莫不是秦某招待不周怠慢了诸位?”
乔逢朗竟不接他的话茬,有意无意地面向厅中众人,朗声道:“也是。秦庄主想要与青衣公子做成连襟,还得宇文红缨对得上那青衣绝对才行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纷纷停箸。半晌,竟无人敢出一语,连席下的水有儿水无儿,也鼓着满口菜肴的腮帮子,不敢妄动。
自三年前那场灭门惨案后,“青衣绝对”这四个字已成武林聚会中的禁忌,而今乔逢朗故意重提此事,意欲为何?
三年前,天下第一才女殷悟箫在京城云阁摆下诗擂,挑战天下文人,无人能胜。此事本与武林关系不大,但诗擂当晚,京城殷府竟惨遭灭门!
殷悟箫父母早亡,家中亲人只有一寡居的姨母和病弱的奶娘。案发当晚,殷府上上下下二十余口全部惨死,姨母身受重伤,至今昏迷未醒,殷大小姐则不知所踪。
此案令江湖大为震动,许多江湖人士至此方知,京城文商殷家原来与乔帮大有牵连。那昏迷不醒的筠夫人,就是乔帮老帮主的遗孀,也就是乔帮现任帮主乔逢朗的继母。而乔逢朗与殷大小姐从小一起长大,早已订下婚约。
案发后,乔帮罄尽全帮之力追查元凶,却毫无所得,只知殷府全门乃是死于武林高手之手,所用的功夫却是漠北邪教穹教的灭魂杀。这灭魂杀乃是穹教教主的独门秘技,放眼江湖,只有穹教姜厉教主才会使用。
漠北邪教三十年前就已绝迹中原,使用灭魂杀残害殷府的,又会是谁?
种种线索全部断掉,只留下四个字:
青衣绝对!
今日储秀山庄喜宴上的武林人士,有不少都是云阁诗擂的见证人,他们都清晰地记得,当日殷悟箫展开青衣诗卷,看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这才微微叹息道:
“我…我不会对。”
一代才女,难免败在青衣公子手上。
有人传言,是那当朝状元郎邓清会嫉恨殷大小姐驳其颜面,买凶灭了殷氏一门。
有人传言,是宇文红缨仍恐第一才女对自己造成威胁,才杀之而后快。
有人传言,殷大小姐其实是深藏不露的邪教高手,自尊心又极强。她败给青衣公子后心有不甘,大失常性,于是在疯癫中杀了自家亲人,又流浪天涯。
有人传言,殷大小姐的才智举世无双,那青衣绝对她其实已经对上,只是其中隐含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才遭人暗害。
还有人传言…
无论传言如何,今日乔逢朗趁秦家与宇文家大喜之日提及此事,必是对青衣公子不怀善意。

第二章 无计储秀留春住(二)

众人正惊愕之际,只见青衣公子缓缓起身,温润的嗓音瞬间响彻大堂,淡然却铿锵有力。
“青衣绝对不过是青衣一时游戏之作,从未想过会因此而引起江湖纷争。”
乔逢朗冷笑:“乔某不听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乔某只问,殷府血案,你百里青衣是否要负上一点责任?”
众人哑然。
百里青衣微微一怔:“当日殷府惨案过后,青衣也曾主动要求清查此事,乔帮主却声称此事是乔帮内务,拒绝百里府的介入。此事,并非青衣不愿负责。”
“此事是乔帮内务不假。可是你百里青衣的一纸荒唐对联让我表妹一家惨死,也是事实。百里青衣,你欠我乔帮一个人情,是欠定了。”乔逢朗话中带着几分算计和不平。
上个月,乔帮的一个堂主在江南一带奸杀民女,被百里府的人撞个正着,当场一刀斩了半边胳膊,羁押在百里府。此事,让乔逢朗面上十分无光。后来乔逢朗也曾多方讨要那犯事的堂主,百里青衣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无论如何不肯放人。乔逢朗原本就对百里青衣又嫉又恨,这一回更是新仇加旧恨,难以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