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贵得意地瞥了一眼马路对面的当铺,当铺很大,有人进进出出,挂的牌子上写着‘皇甫记’三个字。
“呵呵!一个小掌柜,不足挂齿。”
这时,他向一辆从身旁驶过的马车招手大喊:“马车!”
马车“嘎!”地停下,他拉着无晋的胳膊笑道:“走!跟我乘车回府去。”
无晋有些惊讶地望着一里外的皇甫大宅,“五叔,这么近还坐马车吗?”
“你不懂,这是面子问题,咱们是家族的嫡庶系,走路是庶庶系干的事,要时刻记住自己身份。”
他拉开车门上了马车,又笑道:“再说府里准我们的车钱报帐,不用白不用。”
无晋被他拉上了马车,宽大松软的座椅让他想起了后世的沙发,他遇难被救起后都是睡船板,还没有坐过这么舒服的椅子,他的背不由扭了两下。
“五叔,什么叫嫡庶系?什么又叫庶庶系?”他想起了刚才的话。
“咳!你小时候我不是给你说过吗?我和你父亲是庶出,但你祖父却是正房嫡出,所以我们叫嫡庶系,在家族地位仅次于嫡嫡系,最没有地位是庶庶系,祖辈是庶子,那就完了。”
说到这,皇甫贵瞥了一眼无晋身上的灰布长衫,不由挺直了腰,拉了拉身上的绸缎长袍,咳嗽一声问他:“无晋,这些年你在齐州混得不错吧?”
无晋笑道:“五叔,这些年我一直在跑海船。”
长长的“哦!”了一声,皇甫贵不由有些得意洋洋,“那你可就比不上我家仲勇了,仲勇上个月进了县衙税务司曹,那可是金饭碗,每天都有人好吃好喝孝敬,日子过得滋润呢!无晋啊!给人当伙计可没出息,你可要跟你的大哥学一学。”
无晋笑了笑,连忙问他:“我大哥过得好吗?”
“你大哥自然是很好的,不过最近有点麻烦。”
无晋一怔,刚要再问,马车却停了下来,已经到皇甫大宅了,五叔摸出十文钱,递给车夫悄悄道:“拜托,给张三十文的车票!”
“掌柜的,你也太狠了,三十文的车票,我可要多交两文钱税,给二十文的票吧!”
“两文税钱我替你出,给三十文的票!”
皇甫贵又摸出两文钱塞给了他,不由分说从车夫手上抢过了票,对无晋眨眨小眼睛,笑容得意,“府上最多可以报账三十文的车费,不要白不要。”
无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原来这个世界上也有发票,也有人钻发票的空子,和后世一样嘛!他愈发对这个世界感兴趣了。
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只见一座巨大的府宅出现在他面前,府宅占地足有近百亩,从高墙上露出了十几座宽广的屋檐,这里便是淮扬县大户皇甫家族的府宅了。
皇甫家族实际上是大宁帝国皇族的一支偏支,大宁帝国的第一代君主皇甫铁厉在三百年前黄袍加身,取代大周王朝,创立了大宁帝国,经过三百年的漫长岁月,宗室皇甫氏子弟已经繁衍到了几十万人,各个分枝分岔复杂异常,只有宗正寺的官员才能查到。
在东海郡的皇甫氏只有这一支,所以便被称为东海皇甫氏,东海皇甫氏是两百年前丹阳郡王皇甫拓的后人,离帝国的直系皇族已经很远了,属于旁枝偏系,不过东海皇甫氏却因为做海外贸易发了财,再加上人口众多,便挤身为淮扬县的大族之一。
淮扬县的大户人家流行堡城,就是将府宅修建成城堡式,外面有很深的护宅河,皇甫府宅也是一样,整个家族数百口人住在一起,被高墙包围,外面挖了一条护宅河,只有一座小桥和外界相连。
无晋到来时正好快要到晚饭时间,小桥外面的空地摆满了小摊小贩,卖蔬菜熟食,各种新奇小玩意,人来人往,热闹喧嚣。
“惟明!”
皇甫贵忽然在一个卖风筝的小摊前看见了一个穿青袍的年轻男子,大喊一声向他招手。
无晋有些怔住了,惟明就是他大哥的名字,只见那男子转过身,正是他的大哥皇甫惟明,他的印象很深刻。
无晋的兄长叫皇甫惟明,比他大十岁,是皇甫家的次孙,因为父亲是庶出,因此他在家族地位也不高,现在家族的学堂里教书,他正在给自己的一对儿女买风筝,忽然听见有人喊他,一回头,见是五叔,便向他笑了笑,但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看见了五叔身旁的无晋。
“无晋!”
他低低喊了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的亲弟弟无晋,虽然时隔七年,无晋已长大成人,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他扔下风筝,快步走上前。
“大哥!”血浓于水,无晋骨子里的一种亲情沛然而生,他也大步上前,兄弟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周围人议论纷纷,纷纷向皇甫贵打听,皇甫贵一挥手笑道:“这是我侄儿回来了,他在外面混得很好,呵呵!比我家仲勇有出息。”
皇甫惟明上下打量自己的兄弟,见他长得比自己还高半个头,壮得像头牛一样,又想起他十岁时因闯祸被送去齐州管教,现在兄弟再次重逢,他心中喜悦万分,眼睛有点红了,声音哽咽说:“无晋,你终于长大成人了。”
此时的无晋虽然已不是从前的无晋,但亲情使他心中也异常激动,他点点头,“大哥,七年不见,你却一点都没变。”
旁边皇甫贵笑着接口,“好了,把无晋带回来,剩下的事情我就不管了,我先回去了。”
“多谢五叔!”兄弟俩连忙施礼感谢。
皇甫贵摆摆手,转身便走了,这时,卖风筝的小贩喊了起来,“喂!你的风筝还要不要了?”
皇甫惟明连忙对兄弟笑道:“你稍等我一下,我去买只风筝,早就答应过你侄儿侄女了,今天正好有卖。”
无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原来大哥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我还以为大哥没有成婚呢!”
“你走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订婚了吗?”
皇甫惟明知道自己兄弟从小就有点傻气,记性不好,他也不在意,便笑着解释了一下,“你大嫂肚子争气,生了一对孪生兄妹,哥哥叫骆骆,妹妹叫朵朵,淮扬县乃至整个东海郡也就这一对。”
提到孩子,无晋这才想起应该有见面礼,他连忙摸一摸身上,他身上正好有两颗鸽卵大的海珠,这才放心下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金眼貔貅来了!”
所有人都慌忙站起身,低下了头,只见不远处几个人骑马而来,为首是一名穿白袍的年轻公子,约二十五六岁,昂着头,洋洋自得,面白如玉,长得倒也英俊,只是眼泡很大,目光显得有些轻佻。
此人叫皇甫琢玉,是东海皇甫氏家族的嫡次孙,他年纪比皇甫惟明小一岁,但因为他是嫡出,所以东海皇甫家谱上的次孙是他而不是皇甫惟明,按照皇甫氏家族的规矩,见到嫡子嫡孙都要低头行礼,以示尊荣。
皇甫惟明把兄弟拉到自己身后,他却不低头,皇甫琢玉停马在他面前,不屑地一撇嘴,“考上贡举士就了不起吗?连家族的规矩都不认了。”
皇甫惟明微微笑了笑,“你记错了吧!家族的规矩是,取得功名者可免平辈礼,族规第十四条第三款,你去看看吧!”
“我自然会去看。”
皇甫琢玉哼了一声,他忽然看见了无晋,这么高大健壮,他不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不是二傻子吗?怎么,坐完牢回来了?”
无晋淡淡一笑,没有理睬他,在他记忆中,当年就是此人玩火烧了宗祠,却栽赃给他,使他被痛打一顿,发配齐州七年,不过此时的无晋已不是从前的二傻了,这种人没必要理他。
皇甫琢玉见无晋不理他,他脸上露出一种恶毒的笑容,探下身低声对他道:“傻小子,要不要我们再来玩火烧藤甲军的游戏?”
无晋的后背上有一串烧伤的疤痕,他一直不知来历,原来是这个混蛋陷害,他不由冷笑一声,“好啊!我奉陪。”
“真是个白痴!你们看,他还是那个白痴!”
皇甫琢玉哈哈大笑,他笑了半天,除了他的几个随从干笑外,没人附和他,他有些尴尬,便收了笑,又对皇甫惟明道:“那个位子我劝你自己放弃了,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皇甫惟明一言不发,皇甫琢玉碰了个软钉子,他狠狠呸了一声,催马进府了。
等他走远,桥头再度热闹起来,皇甫惟明付了风筝钱,便拉着兄弟笑道:“走!跟我回家去,今天我们要好好喝一杯。”
进了府门,无晋便问大哥,“刚才那是什么人,我有点记不起他名字了。”
“他是二叔的次子,叫琢玉,七年前去京城,所谓求学,去年才回来,一个纨绔败家子。”
“那他说的位子是什么意思?好像是在威胁大哥。”
皇甫惟明向两边看了看,见有人往来,便压低声音说:“回家再给你说,这里不方便。”
第三章 嫡庶争选
东海皇甫氏家族有几百口人,嫡庶之间等级森严,从他们的居住就看得出来,府宅的外形从高处向下看,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圈圈层层都是房屋,就像一株大白菜,庶出子弟住外围的白菜叶和白菜梆,而嫡出子弟则住里面的白菜芯。
皇甫惟明稍好一点,按照五叔的分类,他属于嫡庶系,因此就住在紧靠白菜芯的外面,是一座小小的独院,有三间半房屋,半间是厨房,一间客堂,一间卧室,还有一小间书房,一家四口就住在这里,靠皇甫惟明每月二两银子的教书薪水过日子,不过家族另外还有五百文钱和五斗米的补贴,生活虽然清贫,但也勉强过得去。
皇甫惟明心中异常欣慰,从前傻子一样的兄弟,好像突然开窍了,一进院子,他便喊了一声,“馨兰!你快看谁来了。”
只见一个年轻的妇人从厨房里出来,虽然衣着朴素,布衣荆裙,但长得非常清秀,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她就是无晋的大嫂了,名叫戚馨兰,出身书香门第,她父亲是惟明的师尊,是淮扬县有名的大儒。
戚馨兰在七年前曾经见过一面无晋,她想了想便笑道:“这好像是无晋吧!”
“正是我兄弟!”
皇甫惟明一拍脑门笑了起来,“对了,我忘记了,那时你还没过门。”
他又给无晋介绍,“这就是你大嫂。”
无晋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无晋参见大嫂!”
戚馨兰见无晋长得一表人才,知书达礼,完全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傻气,她心中喜欢,连忙笑着招呼,“快进屋里坐,我给你们兄弟再炒两个菜,温一壶酒。”
“大嫂,不用这么麻烦了。”
皇甫惟明摆摆手,“哎!不是麻烦,是应该的,快进屋里坐。”
他把风筝递给妻子,问她:“骆骆和朵朵呢?应该早放学了吧!”
“听说骆骆淘气,被先生罚写字三百,估计朵朵在帮他一起写呢!”
一旁无晋听得有些奇怪,“他们不是在大哥的学堂吗?”
“他们在家族的小学塾读书,我教的都是十几岁的大孩子了,不在一起,先进屋吧!”
两人进了屋,无晋见房间里的桌椅摆设虽然有些陈旧,但一尘不染,非常干净,皇甫惟明让他坐下,又给他倒了杯茶,这才坐下笑呵呵问他:“给我说说,你这几年都在做什么?”
无晋早已想好了说辞,便笑了笑,“大哥应该知道,我一直在外拜师学艺,师傅去世后,我便留在山中学艺,后来又去跑海。”
皇甫惟明听说兄弟跑海,不由眉头一皱,又问他:“那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我可以给祖父说一说,让他给你一个差事,你就留在家族里。”
无晋刚来这个帝国才半年,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可不想这么快就把自己束缚住,便摇了摇头,“再说吧!这么多年都没回故乡了,很多人很多地方都忘了,等我回忆一下从前再说。”
说到这,无晋又小声问惟明,“五叔说大哥会有麻烦,那个纨绔子弟又威胁大哥,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甫惟明喝了一口茶,正要开口,忽然院子里响起了两个孩童稚嫩的声音,只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告状声,“娘,是哥哥被先生罚字,我帮他写字。”
另外一个小男孩急忙为自己分辨,“娘,是先生把我写的功课拿去擦粑粑了,就硬说我没写,罚我写三遍,是先生不对。”
“骆骆!”
屋里,皇甫惟明一拍桌子,脸沉了下来,“你怎么敢说先生不对!”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无晋想看侄儿侄女心切,便连忙笑道:“大哥,让他俩快点进来,我想看看。”
“好吧!今天暂且饶过他,否则我非教训这个目无师尊的臭小子。”
“今天饶了你们两个,快进来吧!你们的叔叔来了。”
听说爹爹饶了他们,两个小家伙欢呼一声,跑进了屋里,见他们的叔叔长得又高又大,不禁有些害怕,又退了两步。
无晋见两个小家伙粉雕玉琢,可爱至极,心中万分喜欢,连忙摸出两颗海珠,放在掌心,笑着递给他们兄妹,“这是叔叔给你们的见面礼,好不好看?”
两个小家伙见海珠晶莹饱满,非常漂亮,都动了心,便怯生生上前要接,皇甫惟明却哼了一声,“你们忘记什么了?”
兄妹俩这才反应过来,一起跪下,给无晋磕了三个头,“骆骆、朵朵给叔叔见礼。”
“呵呵!真是乖孩子。”
无晋连忙把侄儿侄女拉起来,抱在自己怀中,把海珠塞给了他们,笑道:“喜欢吗?”
“嗯!喜欢。”两个小家伙像小鸡吃米一样点头。
这时,戚馨兰端了两盘菜进来,对他们兄妹笑道:“爹爹给你们的风筝买回来了,就在厨房呢。”
兄妹俩欢呼一声,一起向厨房跑去,很快便找到了风筝,兄妹俩一齐急不可耐地喊了起来,“爹爹,我们想去放风筝!”
“不行!”
戚馨兰连忙制止他们,“不行,马上吃饭了,明天再放。”
“我们就去放一会儿,马上回来,娘,求你了。”
皇甫惟明便笑道:“去吧!去放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兄妹俩欢呼起来,一溜烟拿着风筝跑出院子了,戚馨兰有些埋怨丈夫,“看你,什么都答应他们。”
皇甫惟明笑着摆了摆手,“你去热酒吧!我和无晋再说两句话。”
等妻子走了,皇甫惟明便又接着刚才的话题缓缓说道:“本来我过得一直很平静,但上个月我考上了贡举士,全郡八百多名举人去江宁府参加州试,我考了第一名,整个东海郡只有七人考中,我给家族争得了极大的荣誉,而且考上贡举士就意味着有资格进京参加省试进士科了,我本来准备进京参加省试,但这几个月前东海郡官场发生了一些变故,影响到了我的计划。”
“什么变故?”无晋想起了苏刺史上任,难道和他有关系?
皇甫惟明喝了一口茶又道:“前任刺史被调走,带走了两名心腹主事,听说这段时间东海郡官场便一直在为这两个主事的人选明争暗斗,其中刑曹主事是赵司马的囊中之物,没人能和他争,而另外一个户曹主事则不同了,徐长史、皇甫别驾、张县令都在背后较量,最后他们三人达成了妥协,户曹主事便在东海郡六大家族中招募,由六大家族各推荐一人备选,我们皇甫家也可以推荐一个名额,祖父便想让我去,但二叔却想让他儿子去,就是刚才那个纨绔子弟,二叔是族长继承人,得罪不起他,所以我只能放弃,我还是进京参加省试。”
“无晋,你要劝劝你大哥!”
戚馨兰端了一壶酒进来,对无晋道:“我给你大哥算过,户曹主事的一个月薪水可是十两银子,是现在的五倍,私下的好处更不用说,而且地位比他这个穷教书匠不知高过多少去,他进京赶考,未必能考上,那时这个好机会可就没了,你说说看,他不知在想什么?”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皇甫惟明不悦地斥责了妻子一句,无晋连忙笑着打圆场,“我知道大哥其实是不想得罪二叔,不过这也只是备选名额,又不是正式任命,那个纨绔子弟去了也未必能选上,还不如让大哥去。”
“就是!惟明,你看看你兄弟说得多好,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机会就只有一个,你是贡举士,进郡衙当官理所当然,他算什么,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人家凭什么给他。”
“哎!我又何尝不想呢?算了,这件事先不谈,以后再说吧!”
皇甫惟明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其实是上面高官想借机从六大家族中捞钱,二叔怎么可能为他出这笔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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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晋兄弟俩说的二叔叫皇甫旭,便是东海皇甫氏家族的实际掌权者,他是正房嫡子,按照家族规矩,他将来要接手族长一职,实际上三年前他的父亲,也就是现在族长中风卧床不起,除了没有把族长一职交给他外,其他权力基本上都给了他。
但从今年年初开始,随着父亲的身体渐渐好转,又把家族的大部分权力拿了回去,这让皇甫旭暗自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前几天他们家的后台皇甫渠派人来送信,他给皇甫家争取到了一个户曹主事的备选名额,六曹主事可是入官流的预备科,尤其是户曹主事官,一般一两年后便可升为九品主簿,那可就是正式官流了,如果他的儿子能选上,说不定从此就能步入仕途。
皇甫渠是东海郡的别驾,别驾没有什么实权,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官职,相当于后世的政协主席一类,而此人的爵位又是楚阳县公,所以东海郡人都称他为皇甫县公,他也是东海皇甫氏家族的后台。
皇甫旭当然知道六大家族争这个户曹主事,其实就是拼各家的财力,皇甫家有财力,又有皇甫渠为靠山,未必不能选上,可父亲却想让大哥的儿子惟明去参选此职,而不是他的儿子,这就让皇甫旭的心中十分不满。
皇甫旭年约五十不到,身材瘦高,长得精明能干,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琢器在外地做官,二儿子琢玉和他住在一起,两个儿子都是前妻所生,且都已成婚,皇甫旭的前妻病逝后,他又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为续弦。
他们一家人住在一处占地约五亩的大独院里,院中有二十几间屋子,还有一处后花园,除了家人外,还有十几名下人和奴婢伺候他们。
此时,皇甫旭坐大堂里,正耐着性子听二儿媳的哭诉,二儿媳姓贾,也是淮扬县大户人家的嫡女,和他家门当户对,一年前和次子琢玉刚刚成婚,但日子就一直没消停过,原因是琢玉有眠花宿柳的恶习,在青楼妓院里挥金如土,家里的钱财对他而言是只出不进,所以府中人便用金眼貔貅的外号来反讽他。
可从今年开始,父亲重掌家族权力后,皇甫旭为了约束儿子,便断绝了他的钱财来源,偏偏他这个月又迷恋上了如意楼的头牌名妓楚玉莲,肉金、捧场金更是挥霍无度,他没有了钱,便开始偷妻子的私房首饰,昨天终于被妻子发现,苦劝丈夫无效后,妻子便跑来向公公哭诉。
“我陪嫁来的金银首饰至少价值五千两银子,可就在短短一个月,竟被他全部偷光,他自己也承认是送给了那娼妇,可怜我还想留给自己的孩儿,现在全被他偷光,我怎么向父母交代啊!求公公替我做主!”
儿媳妇跪在地上,两眼哭肿得跟桃子一般,皇甫旭心烦意乱,恨铁不成钢,只得安抚媳妇,“你不要哭了,今天我一定会替你做主,好好收拾这个畜生。”
话音刚落,他一眼便看见了儿子琢玉正好从门口走过。
第四章 毒蛇心肠
皇甫旭气冲斗牛,他大步走到门口,一声厉喝,“孽障,你做的好事!”
皇甫琢玉正准备回自己的院子,被父亲一声大喝,吓得他一哆嗦,回头茫然地望着父亲。
“你跟我进来!”
皇甫旭见院子里下人颇多,家丑不可外扬,便克制住恼怒把儿子带进了大堂,皇甫琢玉一进大堂便看见正在抹泪的娘子和桌上的空首饰盒,他一激灵,立刻反应过来,一定是他偷首饰东窗事发了。
他心中顿时又恨又怕,恨娘子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怕父亲再削减他的例钱,使他无钱再去逛青楼,皇甫琢玉低下头,一声不敢吭。
皇甫旭将空首饰盒打开,一拍桌子怒斥,“这是你干的好事吧!”
皇甫琢玉不敢说自己是去嫖妓,只得寻了一个借口,“孩儿欠了赌债,被赌头逼得厉害,可又不敢告诉父亲,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孩子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
其实皇甫琢玉之所以变成今天这种纨绔子弟,很大程度上都是皇甫旭过于放纵的缘故,从小花大钱送去京城读书,没有人管教,结果读成了一个纨绔子弟。
皇甫旭也并不真想追究皇甫琢玉,只是要给儿媳妇一个交代,他才不得不做一个姿态,他一声怒吼:“孽障,你竟敢去赌博,来人!给我拉下去,打断他的腿。”
皇甫琢玉的娘子吓了一大跳,骂几句就行了,打断腿可不行,她连忙跪下求情,“既然夫君知错,公公就给他一个改错的机会吧!首饰没了就没了,人打坏了可就治不好了,求公公饶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