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了,要下车的快一点。”
她被司机催促着,本来离中门也很近,不知怎么的就被推着走下去了。那个男人却没有跟她一起下来,仍然站在刚才的地方,车子开动时,隔着车窗向她挥了挥手。
长安急切地想要追上去,车轮溅起的泥泞弄脏了她的衣服和靴子,最终却只是徒劳。
那是在巴黎救过她的那个男人,她不会看错的。

到家雨已经停了,陈玉姣开门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把她拉进门,说:“长安,怎么了,淋到雨了?还是摔跤了?”
长安一个劲地摇头,拉着妈妈的手,说:“妈,我今天遇到一个人,是在巴黎救我的那个人,是真的…”
“怎么回事啊,什么人呐?你吃饭了没有…来,坐下慢慢说reads;。”
陈玉姣一边扶长安在沙发坐下,一边示意王嫂去舀碗甜汤来。
虽然不想再回忆,但长安还是把在巴塔克兰剧院发生的事又简单重复了一遍。
“妈妈,是当时救我的那个人,今天到我店里来了,刚才还送我上了公交车,真的。”
陈玉姣又急又心疼,摸着她的额头说:“你坐公交车来的?敬之呢,怎么没陪你一起过来?淋雨了没有,是不是发烧了?”
长安摇头,她知道他们都不信她,始终觉得所谓救她这个人是她想象出来的,敬之是这样,妈妈也是这样。
其实她只是想对那个人说声谢谢,怎么就这么难呢?
陈玉姣见她一脸沮丧,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于是端了甜汤哄她:“是不是跟敬之吵架了?来把汤喝了,你最爱喝的红豆薏米汤,我特意多加了冰糖,很甜的,喝了心情就好了。有什么不开心的,我们明天再说,啊?”
她就着妈妈的手,一勺一勺把汤喝掉,身体是暖起来了,搁在心里的事却没有放下。
第二天早晨,她听到妈妈在外面絮絮地跟王嫂说话,然后王嫂才出门去买菜。
见她起床了,陈玉姣招呼她过去吃早饭:“有哪里不舒服吗?吃完饭,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长安说不用,又看着她,问道:“妈,王嫂不跟我回去了吗?”
从她有记忆时起,就一直是王嫂照顾她。因为她有智力缺陷,自理能力比一般孩子差很多,要花更多心思去照料。王嫂是陈玉姣娘家那边的远方亲戚,为人老实勤恳,待她像亲生女儿,长安也当她是半个妈妈。结婚后,要找个可以信赖的人继续照顾长安不容易,殷氏夫妇干脆就让王嫂跟过去,反正小家庭也需要有人帮忙打理家务。
陈玉姣早年是护士,为了女儿,早就辞了工作在家照顾她。长安出嫁后,她也没再请保姆,偶尔有事忙不过来,才会请王嫂回来帮把手,但很少像这样一连两三天都不放人回去的,所以长安才有这样的疑问。
陈玉姣在她身旁坐下,摸着她的头发,神情有丝凝重,语气却很温柔:“长安啊,最近一段时间我需要王嫂帮帮我,她可能顾不上去照顾你。你跟敬之就到这边来吃饭吧,吃了再回去也是一样的。晚上要是敬之值班,你不想一个人在家的话,就住这里也好,跟我做做伴。”
长安不懂:“可是…为什么呢?妈妈你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你。”
陈玉姣笑:“我们长安现在开了店,自己当老板了,有很多事要忙的。你只要回来陪陪我就好了,其他事不用你做。”
长安当然也想多陪陪爸妈,但她也怕敬之不高兴,前段时间他还跟爸爸发生过争执,妈妈后来告诉她是因为他换工作的事。
说起来,昨晚回到家她就没见到爸爸殷奉良,于是问道:“妈妈,爸爸呢,怎么没在家里?”
陈玉姣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长安…”
“他也值班吗?是不是跟敬之一样,要抢救病人?”似乎怕他们误解她昨晚突然跑回家来住的行为,她试着解释,“昨天我跟敬之约好了看电影,但他有病人,晚上要值班,不是他的错,你们不要说他。”
陈玉姣心头涌上些酸涩:“长安乖,你爸爸他不是抢救病人,他是自己生病了,这几天在住院。”

第六章

长安一惊:“爸爸又生病了?不是好了吗?”
去年殷奉良有过一次轻度中风,及时治疗之后没有大碍,休息一段时间之后甚至又回到医院继续上班,所以长安以为他已经完全康复了。没想到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又生病入院。
陈玉姣带长安到医院探病。病房外的走廊空寂整洁,护士长亲自为殷奉良扎针,调好点滴的快慢,确认他没有什么不舒服,才开门退出来,正好遇上她们母女。
“院长刚睡醒,针水大概要两个小时打完,你们正好进去陪他说说话。”
“嗯,谢谢。”
殷奉良做了一辈子医生,中年时从公立医院跳槽到当时尚不算发达的民营医疗机构,从科室副主任一路做到了副院长、院长,这家私立医院也在他手里成为南城最好的医疗机构之一,尽管诊疗费用不菲,但南城很多名流、明星都愿意到这里来看病。
骆敬之最初是他带过的学生,后来跟随他一起到这个医院任职,今年才刚刚又回到公立三甲医院。
殷奉良可以享有最好的医疗资源,但长安还是觉得他明显消瘦了,在病床边叫了一声爸爸,眼睛就红了。
她有很久没回家吗?上个月见面时,他还好好的啊!
殷奉良最疼惜的就是女儿,拍拍她的手:“傻孩子,哭什么,爸爸这不是好好的吗?”
“哪有好好的,您瘦了这么多…”长安难过,抓着他的手问,“爸爸,您得了什么病,医生怎么说?”
“长安啊,爸爸自己就是医生,最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了。你别担心,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长安点头。
“敬之呢,没跟你一起来?”
“他昨天有病人,晚上值班,不是故意丢下我一个人的,爸爸你别怪他。”
殷奉良笑笑:“你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这么维护他。”顿了一下,又感叹似的说:“也好啊,你们感情好,我就放心了。”
长安没听出他这话背后的深意,见他该吃药了,就忙着帮他倒水,又乖巧地剥了橘子喂给他吃,顺便聊聊她刚开的小店的情况。
下午时分,骆敬之来了,比起长安,他像是早就知道殷奉良生病住院的事,一点也不惊讶。
“敬之,你怎么来了,下班了吗?”
长安跑过去,这回他没有挣脱她的手,嗯了一声,转头问殷奉良道:“爸,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坐吧。”
殷奉良朝妻子使了个眼色,陈玉姣就拉住长安道:“走,我们再去给爸爸买点水果,免得他等会儿嘴馋了没得吃reads;。”
长安看看骆敬之,又看看病床上的父亲,隐约觉得他们有话要不想当着她说,就说:“敬之来了,我跟敬之一起去好吗?”
殷奉良说:“长安乖,我跟敬之有点话要单独说,你跟妈妈先去帮我买点水果吧。”他像是知道女儿的心思,又安慰道:“放心,我不会批评他什么的。”
长安这才愿意跟着妈妈走,临出门前还有点不安地看了骆敬之一眼。
“都说女生外向,我这个傻囡囡啊,现在一心都扑在你身上,生怕我跟她妈妈欺负你似的。”殷奉良笑道,“不过你们感情好是好事,听说你们昨晚还去看电影了?”
“嗯,是打算去,医院有事耽误了。”
“男人以事业为重是对的,我相信你有分寸。就是长安情况特殊,始终是需要人多付出一些,要麻烦你多费点心。这样我们做父母地就算先走,也可以放心了。”
骆敬之拧眉:“检查有结果了吗?能确诊吗?”
殷奉良点头,将放在床头的x光片递给他:“你看看吧,确诊是肝癌,不知道还有没有手术的必要。”
骆敬之手指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片子,看了又看,神色肃穆。
他曾是殷奉良的学生,没有必要在老师面前说任何模棱两可的话。
“已经到处都是病灶,而且您的血压不好,手术只是增加风险。”
殷奉良道:“是吧,连你也这么说,看来这就是最后的结果了。”
医生是人不是神,骆敬之就算已是肿瘤科的青年专家,年纪轻轻背负盛名,也救不回亲人的一条命。
“那依你看,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骆敬之沉默了几秒,说:“三到六个月。”
殷奉良仰头长吁一口气:“时间过得真快,还以为一辈子很长,一转眼就只剩这么一点了…”
骆敬之不知该说什么,即使做了那么久医者,他仍不擅长安慰别人。
“我的病情先不要告诉长安,这孩子重感情,我不想让她太难过。”
“好。”
殷奉良转过头来:“敬之,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长安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我这样安排…你怪不怪我?”
骆敬之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情绪有些复杂,面上却平静无波:“不怪,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晚上回去,长安悄悄问骆敬之爸爸跟他说了什么,确认没有责备他什么之后才欢快起来,跑进厨房帮王嫂把要送去医院的饭菜装进保温饭盒。
夜里他们就在长安家住下,尽管已经另外有了小家庭,但殷氏夫妇仍然保留着她的房间,甚至为了让小两口回来住的舒适些,还换了新的大床和衣橱。
长安已经完全忘了前一天没能一起看电影产生的不快,只关切地问骆敬之:“昨天你抢救的病人好了吗?”
“没有。今天早上十点半,死于消化道大出血。”他语调平静,甚至有些冷淡,像在叙述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事实上他们三个医生,加上护士和手术室的其他人,抢救了整晚,耗尽心力,还是没能把人救回来。病人最后是由他宣布死亡的,而他手下管理的病人像这种程度的还有好几个,在生命的尾巴上苦苦挣扎,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因为一次感染、一次出血,撒手人寰reads;。
生命就是这么残酷,生离死别每天都在医院里上演。然而长安不懂这些,她被保护得太好,永远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因此他的抱负,他的重担,都无法说给她听。
长安脸上露出震惊和惋惜的神色,就像看到一个悲剧结尾的童话故事。
她最终还是会经历这一切的,没人能缩在角落里,永远做个孩子。
骆敬之躺下去,背对着她说:“这段时间我会比较忙,你爸爸又住院,你晚上就回家来住。如果有急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长安有点意外:“真的吗?我可以到这边来过夜?”
他回头看她一眼,眉头拢得老高:“我从来没说过不让你回这边过夜。”
“谢谢你,敬之。我以为…”
“我很累了,睡觉。”
长安点点头,拉起被子刚要躺下去,忽然想起什么,轻轻地说:“我们昨天没看成电影,改天可以再去吗?我昨天穿了新的靴子和裙子,结果下雨都弄脏了,好可惜…不过我下次会重新换一套,还会记得带伞,不会再弄脏了。还有牛肉汉堡,我下次也会记得带,昨天都准备好了的…”
说起汉堡和伞,她又想起昨天那个黑衣男人。理应是要好好感谢人家的,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敬之一定知道,他很成熟,也很周到,只是他从来就不相信有这么一个人真实存在,她要怎么跟他说才好呢?
她坐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儿,再轻声叫敬之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值了整宿的班,白天又赶到父亲的病房去,他一定是太累了。
长安为他掖好被子,在他脸颊上轻吻,才乖巧地躺下去,偎着他的后背入眠。

推出西式简餐之后,咖啡店的生意有了起色,中午有不少附近的白领过来吃饭,顺便带一杯饮料回办公室。
长安一直希望那个黑衣男人再度光顾,这回她不会认不出来了,然而那人一直没再出现过。
倒是齐妍来了,点一杯美式和一份草莓松饼做下午茶。
下午客人少一些,长安终于有空坐下来陪她闲聊几句。
“不错啊!”齐妍称赞道,“空间比我想象的要大,很有情调,东西也很好吃。”
不是奉承,她是真没想到心智不全如长安也能做出味道这么好的点心和咖啡。
长安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你喜欢就好,不收你钱。”
“那怎么行,打开门做生意,不收钱怎么维持下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钱还是要付的。”
见长安愣了一下,她倾身问她:“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长安摇头:“齐医生,我见到那个人了,就是…在巴黎救过我的那个人。”
他那天也说过跟齐妍差不多的话,所以这时候她就想起来了。
她把那天遇见黑衣男人的事大致跟齐妍说了一遍。多么难得,齐妍不仅了解她那段经历,而且相信有这个人存在,她终于可以倾诉出口了。

第七章

然而齐妍听完却有深深的疑虑:“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他认识你吗?”
萍水相逢,出手相助,是美德,是恩义。但千里迢迢,居然找到这里来,就不得不怀疑是有预谋和企图的了。
长安说不认识,甚至因为他戴着墨镜,她一开始都没认出他来。
齐妍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就问她:“你跟敬之提过吗,他怎么说?”
长安摇头:“敬之不会相信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也对,这男人可固执了reads;。
齐妍想了想,说:“那这样吧,如果下次这个人再出现,你就问他叫什么名字,联系方式是什么,写在纸上记下来给我,我来找他谈。”
长安有点不安:“他…会是坏人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见过。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因为他救过你的命?”
“嗯,那天还送我上公交车了。我第一次乘公交车,但是一点都不害怕。”
齐妍不做评价,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道理对长安来说或许还是太深奥了,不说也罢。她只坚持一点:“再见到这个人,一定要问出他的名字和电话,不要随便跟他走,知道吗?”
“知道了。”长安顿了一下,又问,“可如果我想谢谢他,应该怎么做呢?”
“通常来说,我们会送礼物,或者请对方吃饭来表示感谢。但这是通常的情况。长安,你不能随便跟不知底细的人出去,敬之和你爸妈他们会担心,知道吗?”
“嗯,知道了。”长安敛眸,掩下眼中的失落。
齐妍看出她情绪上的变化,虽然心疼,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保护她。
“过两天我们有个同学聚会,说好了有家属的要带家属,敬之跟你说过吗?”
长安不太明白:“聚会是出去玩吗?可是敬之说他最近很忙的。”
“不是。”齐妍解释道,“我们有个同学前不久从国外回来了,大家为了欢迎她就聚在一起吃顿饭、唱唱歌,也就一晚上,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那个同学…叫高薇,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长安摇头。
“最近呢,最近也没听敬之提过吗?”
长安认真想了想,还是摇头。
齐妍暗自叹口气,宽慰她道:“没关系,也许敬之真的忙,都不一定去参加聚会呢。要是他带你去,又没时间来接你的话,我来接你。”
“嗯好,齐医生,你真好。”
“别这么见外了,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比你大几岁,你也别齐医生齐医生地叫了,叫我妍姐吧!”
长安笑起来:“妍姐。”
本来长安想问问骆敬之关于这个聚会的事情,但他最近几天都回来得晚,饭也不在家里吃,两人说不上几句话,她就暂时把这事儿给忘了。
没过两天,店里正忙,她接到骆敬之的电话:“今天我可能会回来很晚,你跟妈别等门,我回我们自己家睡。”
“又有病人要抢救吗?”
“不是。”电话那头略一停顿,“我今晚有个聚会,吃完饭可能还要聊一会儿,会比较晚。”
长安这才想起前些天齐妍说的聚会,应该就是这个了。她刚想问能不能带她一起去,电话已经挂断了。
长安自打六岁发高烧烧坏了脑子之后,几乎就没有什么朋友了。聚会对她是个陌生的词汇,她羡慕那种热闹,却从来都没亲历过。
她是被神遗忘的小孩,周围的人都在长大、老去,他们背地里管她叫傻子、小白痴,没人愿意再牵她的手,陪她一起玩reads;。
就连骆敬之也没有,他从没带她参加过任何公开的聚会,也没为她介绍过他的同学和同事。
长久以来,她就只有他一个人,既是她的丈夫,也是唯一的朋友。
她安静下来,杯子里的奶泡打过了头,泡沫扑出来烫得她打翻了没做完的咖啡。
“怎么了,你没事吧?”阿元连忙过来,拉住她的手放到冷水下冲。
“还好没起泡。长安,你是不是累了,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交给我们。”
米娅在一旁嘀咕:“是累呀,人手不够,是时候多招点人啦。”
长安从料理间走出来,意外地看到角落里坐着的人,定了定神,确认自己没看错,才快步走过去:“你…你怎么来了?”
黑衣男人抬头望着她笑了笑:“我来喝咖啡,顺便还你伞。”
黑色的长柄伞就放在桌旁,其实就算他不还也没有关系,但偏偏这样的小事,他都记得。
“不是说请我喝咖啡?今日特享,还有吗?”
长安忙不迭地点头,像是重新注入了新的活力,冲进料理间,很快就把咖啡端出来,像怕他跑了似的。
他抿了一口,品咂道:“好像跟那天的味道有点不一样。”
“嗯,是不一样的豆子,那天是曼特宁,今天换了哥斯达黎加。”
长安很欣喜,他竟然能喝出其中的不同。
“我还是更喜欢那天的味道,像是特地为我准备的。”
“你不喜欢的话,我重新帮你冲一杯。”
长安要拿他面前的杯子,被他按住:“不用,这样就可以。”
她松口气,有点腼腆:“其实我想谢谢你的,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不如以后你每天都来,我请你喝咖啡。”
男人笑了:“为什么谢我?”
“那天你送我回家,还有上次在巴塔克兰剧院…”说起来她仍心跳砰砰加速,手心冒出汗珠,喉头发哽,“你救了我,还受伤了。”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没想过要你感谢。”
“要的。”长安急了,“你…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电话号码是多少?我想、我…”
她想要感激救命恩人,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同时她也记着齐妍说的话,要问出他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他今天没戴墨镜,目光如海:“你想怎么样?”
长安涨红了脸:“我可以请你吃饭,还有你想要什么,我可以买来当礼物送给你。”
他又笑了,不论是唇角上翘的弧度还是眯起的眼睛附近细细的纹路都很好看,像阳光在黑暗中投下明亮的光带。
他重新打量她,带了几分认真:“那就请我吃饭吧,要吃得好一点,我很挑剔,不是这样的咖啡简餐可以打发的。”
“好,那我跟敬之说好,我们一起去。”
男人故意问:“敬之是谁?”
“敬之就是敬之啊,他是个医生,是我先生reads;。”
“是他要感谢我,还是你?”
“是我。”
“那为什么要有其他人在场?”
长安答不上来。
他又问:“你打算哪天请客?”
“我不知道…”
“那就今天吧。”
长安一震:“今天?”
男人笑道:“看来你很为难啊,算了,强人所难吃一顿饭也没什么意思。”
他起身要走,长安连忙拉住他:“你别走!今天,就今天吧。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回身弯下腰来,平视她的眼睛:“我的名字不轻易告诉别人的,你这么有诚意请我吃饭,那就吃饭的时候再告诉你。”

他们去的南城酒楼在城中很有些名气,但因为离家远,长安还是小的时候跟父母来吃过几回,几次翻修之后已经不大认得门和厅哪是哪了。
黑衣男人很有风度地为长安拉开椅子,请她就坐:“今天比较仓促,没有包厢了,只能委屈你坐大堂。”
其实大堂环境也很好,只中间一盏富丽堂皇的大水晶灯已经熠熠生辉,靠墙边的位置还有复古的壁灯和装饰画,每桌都铺着暗花白底的桌布。聚餐的人不少,小桌都是像他们一样两个三个的朋友或情侣。
长安看不懂厚厚的菜谱上那些离题万里的花哨菜名,把点菜的任务也交给了他。
虽说客随主便,但今天的一切好像颠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