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迟到了,他也不走后门,在老师发试卷的当口,拎着书包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走进来,一屁股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
这不是那天故意踩她手的那个家伙吗?
他是罗胜…他就是罗胜?
海宁死死地盯着他看,他也转过来看着她。
“怎么了,我很帅?”他问。
他抖了抖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校服,露出里面一件崭新的T恤衫。
海宁收回目光,心头飘过一句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试卷从前往后传,拿到的人提笔开始沙沙作答。
因为考的是物理,前面的题目都只需在草稿纸上演算涂答题卡就行了。海宁用钢笔写了个名字就换成铅笔,她那支钢笔被那群不良少年从包里抖出来时摔坏了,周末她在家修了满手墨也只修到勉强能写。但后面的大题还是必须得用钢笔作答,笔尖出墨断断续续的,一个题没做完就干脆完全写不出来了。
四中要求学生每场考试都按高考标准来,除了作弊绝对禁止,该用钢笔区域也绝对不许用铅笔和圆珠笔,否则算作零分。
她想举手向老师借一支钢笔,可老师在教室的另一头背身看其他人的答题情况。她有点着急,时间紧迫,耽误下去可能就做不完题目了。
这时旁边递过来一支黑色钢笔,罗胜朝她一扬下巴:“笔不是坏了吗?拿去用。”
海宁冷淡地拒绝:“不用了。”
也不看笔摔坏了是拜谁所赐!
“让你用你就用。”他蹙起眉头,又是那种不耐的语气,“还有二十分钟就打铃了。”
老师听到说话的声音看过来:“哎,你们俩干什么呢?”
罗胜还嫌自己不够显眼似的,站起来冲她一指:“她的钢笔坏了,找我借笔。”
年轻的物理老师对女生很宽容,看向海宁求证。她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教室里又恢复了平静。
海宁鼻尖都冒出细细的汗珠,抓起桌上那支黑色钢笔,先做完题再说。
罗胜掩饰住得逞的笑意,也继续埋头做自己的试卷。
交卷的铃声响起,海宁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邻桌,本来以为他会吊儿郎当地睡到交卷,或者大片大片开天窗,没想到他居然还都做完了,力学分析题的图示画的也是正确的。
他们这届遇上高考改革,文理不分,但上一届还是要分文理的,他以前在理科班,看来基础不算太差。
后面是班主任老于的课,他看到罗胜来了,挥手让他站起来介绍一下自己。
他也不扭捏,站起来道:“我叫罗胜,是你们上一届留下来复读的,所以其实比你们都大,你们可以叫我学长。”
周围先是鸦雀无声,然后哄的炸了锅。
海宁都替他脸红:你是不是二次元漫画看多了,对学长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罗胜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坐了回去,他好像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叫尴尬,甚至提到复读生的身份也非常坦然。
四中向来不接受复读生,他跟她是特例,像大熊猫一样稀罕。海宁巴不得大家忽略他们这一重特殊的身份,他却还故意把大家的注意力往这上面引。

午休时间,大多数人都出去吃饭了。罗胜连正式的招呼都没跟她打一个,也跑得不见人影。
海宁坐在教室里,看着自己带来的餐盒出神。
“你没事吧?”前排的椅子上突然多了个人,胳膊撑在桌上看着她。
“你…”
“我看见了,上周五在对面巷子里,你被那些人欺负,罗胜也在。”
海宁惊讶,她没想到那天的事会被人看到,而且还是同班同学。
“不好意思,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噢,我叫乔叶。乔木的乔,叶子的叶,很好记。”
海宁点头:“嗯,也很好听。我是…”
“彭海宁,是吧?”乔叶的笑意更深了,“我知道你,上一届的年级第一,到我们这里插班复读。”
虽然也做过简单介绍,但海宁很低调,从没提过以前的成绩,乔叶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你别误会啊,我可不是跟踪狂,我也是去喂猫的,刚好就撞见了。”乔叶像是特别能看透别人的心思,可并不叫人讨厌,“看到你被那些人拉进去,我还报了警,但没等到警察来,你就走了。”
嗯,因为罗胜来了,踩了她一脚,然后让她走的。
想到当时的情形,海宁的手仿佛又隐隐作痛。
“谢谢你。”她对乔叶道,“谢谢你报警。”
“这是应该的,希望你别怪我没有及时挺身而出啊。”
海宁摇头,当时那种情况,就算她挺身而出,两个女孩子也奈何不了对方,反而多一个人吃亏。
“那你没受伤吧?”
“没有。”
“那就好,人没事比什么都重要。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吃饭吧!”
乔叶的友善让海宁有点受宠若惊,但她不得不拒绝:“我今天自己带了吃的,就不去了。”
每个女孩儿上学时都有那么一两个亲密无间的手帕交,手挽手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吃饭买零食,一起上厕所。彭海宁以为她的那些朋友们率先到大学报到之后她要孤军奋战了,能交到新朋友她当然想要珍惜,可那天在后巷没能把散落在地的钱全捡回来,她这周的生活费不够用了。
饺子是她自己包的,够对付几天。
乔叶看了看她面前那个单调的餐盒,没说什么,挥手道:“那我先去吃了啊,改天再一起。”
“嗯。”
午休时间快结束的时候,海宁被老师叫去办公室。
班主任老于的办公桌临着窗,窗台角落里养了盆病歪歪却怎么也不死的文竹,用来满足他作为文人“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情怀。其余整个窗台和身后的柜子下面都堆满了书,桌面上是成堆的作业本和试卷,学生个子矮一点的站在旁边都要被纸给淹没了。
不过像罗胜这种大高个儿就不存在这种问题,海宁一走进办公室就看到他也在那里。
难道是因为那天在后巷的事被老师知道了,所以找他们谈话?
海宁心跳快了两拍,她也不懂为什么每次做错事的人不是她却还会紧张。
老于去泡茶了,罗胜显然已经事先跟老师谈过话,看到她来了,大咧咧地朝她笑。
总觉得他的笑容不怀好意…海宁狠狠瞪他一眼。
“噢,海宁来了。正好,我跟罗胜已经聊过了,就长话短说,不影响你们下午上课。”老于端着茶杯回来,往办公椅上一坐,圆胖的身体把椅子都压得往下沉了沉,“摸底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海宁你三科总分是咱班第一,很不错,继续保持。罗胜因为生病缺考,还缺了一周的课,我把考试的试卷发给他了,海宁你这周找个时间督促他做完,然后对照正确答案把分给他打出来。罗胜刚才也说他以前基础不好,希望你能多帮帮他。其实我也是想让你们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才安排你们做同桌的。”
什么什么,她没听错吧,让她帮助这头野兽共同进步?要不是听出老师话里话外也有无奈,海宁真恨不得当场拆穿他——缺课就是缺课,还说什么生病,他那天踩她那一脚可疼了,一点也没有生病的样子。
大概是接收到她火花四溅的怨念,罗胜说:“要是海宁同学不愿意也没关系的,我基础差,要补起来可能会耽误她的学习时间。”
“不会!海宁中学做了四年班长,两年学习委员,帮助过的同学不止一个两个了,一直都很热心。最重要的是她的学习态度和方法,你真的要好好学学。”
老于信誓旦旦,又一脸期待地看过来,海宁也只得点头。
“这样啊,那我一定好好向她学。”罗胜说。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们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罗胜腿长步伐大,在前面走得飞快,海宁追上他问:“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跟老师说要我帮助你共同进步?”
“噢,就是看你成绩好,羡慕呗!”
海宁简直一个字也不信:“那你今天晚自习先把摸底考的卷子给做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上晚自习了?”
“…”
本周开始恢复晚自习,高三年级是强制性要参加的。不过到了这个阶段大部分人努力都靠自觉了,老师也不像上课那样查出勤,因此偶尔有人缺席早退。
可他竟然这么干脆地说他不上,海宁都不好意思继续问了。

第四章

他倒是有主意:“要不你帮我做完得了,你手里不是有标准答案吗?”
“别人帮你做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不做。”
“那就别做了。”
“…”
这么快就原形毕露,海宁觉得跟他简直无法沟通。
罗胜说:“要我做也可以,你先帮我写篇英语作文,我拿来应付补习老师。”
她想也不想地说:“不行,我拒绝。”
罗胜表示无所谓,他从来不勉强别人。
他收拾好书包要走。在他从后门消失之前,海宁还是叫他:“等一下。”
晚自习还没开始,教室里只有几个人在,都有点看热闹似的看着他们。
罗胜回头:“干嘛?”
“这个还给你,谢谢。”海宁手里握着今早他借她的那支钢笔。
“噢,笔啊…”罗胜懒洋洋的,“我不要了,你拿着用吧。”
“不用,我自己有笔。”
“不是摔坏了吗?”
“我会再买新的。”
“那反正要买,就先用这个呗!你嫌不好用?”
海宁不吭声。就算她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这笔非常顺滑好写。
“那不就行了,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会再用了,如果你也不想要就扔垃圾桶去。不过…”他微微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说,“这支万宝龙钢笔要卖2800多块,扔了你不觉得可惜?”
海宁惊得差点捏不住那支笔:“2800?!”
罗胜很满意她这个反应,笑道:“对啊,不信你可以自己到商场去看。这笔我有得是,你也不用给我了,就当替孙心雅他们还上你摔坏的那一支,但你要是敢扔了就是欠我2800,明白没?”
“你…你这是耍无赖!”
“谁让你找我借笔呢?”
明明是你自己递过来的好吧!
“不过你还真缺钱啊…”罗胜压低了声音。他算是看出来了,为了十块钱,被他踩手都不肯放,一支笔坏了也舍不得换新的。
海宁并不否认,昂起头说:“穷不是罪过,我也不会穷一辈子。”
夏洛蒂·勃朗特在《简爱》中说:我贫穷,卑微,不美丽,但当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来到上帝面前时,我们都是平等的。
罗胜没看过《简爱》,只觉得可笑:“你还真有种!但是2800的钢笔可不是随便用的,那篇英语作文就交给你了啊,内容是高三生活,要写成信的形式。”
他说完,书包往肩上一甩就走了。
海宁气得还愣在那儿,有个男生走过来,温和地说:“彭海宁,你不用都照他说的去做,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跟于老师说。”
旁边一个女生说:“就怕老师也管不了他。刘班,你不知道他的姑妈是教导主任吗?”
男生刘兆希是高三一班的班长,瘦瘦高高的,鼻梁上架一副无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跟他的声音一样无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班上的同学被他欺负。”
“那也不能算是欺负吧,2800的钢笔呢,谁欺负人还送那么贵重的东西呀?说不定人家只是打情骂俏,别多管闲事了。”
围坐在一起的三个女生也目睹了刚才的全过程,说话的徐梦悠坐在最中间,她是班里的文艺积极分子,当年艺术特招进来的,跳舞弹琴是一把好手,平时就算同样穿校服也比其他女生显得妩媚漂亮。
“这笔不是他送给我的。”海宁想要辩解,却发现很难说清楚,也没人听她解释。
另一个女生问:“罗胜家是不是挺有钱的,出手这么大方?”
“穷不是罪过,有钱也不是罪过呀!有钱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只能说他投胎投得好,老爸的钱他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海宁发觉了,徐梦悠每句话都像是冲着她来的。
托罗胜的“福”,她朋友还没交到几个,莫名其妙先树了一堆敌人。
下了晚自习,在后楼梯口又遇到徐梦悠,她嚼着口香糖,骄傲得像一只孔雀。
“哎,”她叫住海宁,“你跟罗胜到底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你们会一起来插班复读?”
这是什么意思?海宁不解地看着她。
“你别装傻啊!四中一般都不收复读生的,罗胜是因为他姑妈的原因才能留下来,那你呢,你是怎么回事儿?你们座位也安排在一起,他好像跟你也很熟,难道你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吗?”
她这样一说,仿佛碰到海宁脑海里的某个开关,老于找她谈话时的无奈她好像明白了。
其实这个可能当时她也想过,但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没有深究,今天听其他人说起来,她才想到——是作为交换吧,老于要留她复读,就必须连同罗胜一起接收。
她不是“皇亲国戚”,也跟罗胜不熟,她只是那个让老师为难的人。

九点下晚自习,学生哗啦一下涌出校门。四中门口很多小吃店还能再做一波夜宵生意,因此都还没有关门,但也不像中午那样门庭若市。
海宁为了不引人注目,从后厨的门溜进去,放下书包,洗了手,就在厨房里开始包饺子。
店主林铛进来看到她,问道:“这么晚,开始上晚自习了?”
“嗯。”
“那你能包多少算多少,早点回去休息吧。”
“没关系,今天该做的题都做完了。”
林铛倚在门边:“行,那我先忙一会儿,等下再跟你聊。”
这爿小店卖鱼丸粉面,味道很好,以前店主是个老太太,去世之后由孙女接受经营,就是林铛,因为长得漂亮,还被称为鱼丸西施。海宁高一高二的时候常到这店里来吃饭,发现大多数东西都很好吃,除了煎饺。那饺子皮太厚,馅儿太咸,冷了之后还很油腻,咬都咬不动。
林铛跟她这个老顾客熟了,也坦诚自己的确不会做饺子、馄饨、汤团这种包馅的点心,偏偏苏城很多人爱吃,菜单上也不能没有。
后来妈妈去世,海宁就向她毛遂自荐,帮店里包饺子,每个月领一份工钱,林铛也欣然同意。
海宁跟妈妈学了很多手艺,只是家里的早点铺子由舅舅舅妈接手了,没有用武之地。舅妈虽然每月给她发生活费,但将来上大学的学费也是一大笔钱,她得自己攒点钱,为将来考虑。
林铛比她大一点,家里的情况跟她有些类似,很能理解她的处境。而且林铛也是四中毕业,对这里的一切都很了解,包括四中校风严谨,在校生在外打工这种事当然最好是不要让人知道,所以她不用海宁抛头露面,只要在厨房把饺子馄饨包完就行了。
一个小时过去,海宁忙得差不多,店里也终于清静了。林铛把卷帘门拉下一半,问海宁:“饿不饿,给你煮点东西吃?”
她摇头,但一碗粉丝汤还是很快摆到了她面前。
“吃吧,你不是高三吗?我印象中那是这辈子最容易饿的一年了,不吃饱哪有力气学习?”
“谢谢。”海宁接过筷子,粉丝汤里满是鸭血和葱花的香气,她挑起一口喂进嘴里,味道跟最畅销的鱼丸汤和牛肉粉一样好。
这家店不好吃的果然就只有饺子了。
这几天因为丢了生活费,海宁三餐都吃得很潦草,好不容易有顿加餐,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
她抹抹嘴,跟林铛打商量:“铃铛姐,我以后能不能改成早上到店里来?”
林铛正撑着下巴算账,头也没抬:“可以啊,不过我六点半就开店了,你们七点半上早自习,你得来多早啊?”
“早没关系的,我起得来。”
宁可早也不要晚,那天在后巷被欺负之后她还是有些后怕的,很怕晚上会再遇到那帮人。
林铛看了看她:“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我看你这两天好像心事重重的。”
海宁抿了抿唇,犹豫要不要把那天的事告诉林铛。她们认识有三年了,她没有姐妹,把林铛看作值得信赖的姐姐,遇到不开心的事没有别处可说就会想要告诉她。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外边马路上摩托车的轰鸣声。
她一凛,抬头就看到巨大的黑色摩托车停在路边,五六个少年站在一旁,有的发梢染了金黄色,有的穿着破洞牛仔裤,都看着眼熟。车上的人摘了头盔下车,走在他们中间又高又显眼,不是罗胜又是谁?
他不上晚自习不是应该回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海宁本能地侧过身,连碗筷都来不及收就匆匆躲进了厨房。
林铛有点莫名,看了看厨房的方向,起身把桌上的账本和碗筷都收拾好,招呼罗胜他们道:“随便坐。”
真是的,都快打烊了,还吆五喝六地来这么一大帮子人。
作者有话要说:38度边码字边带娃一天,两眼冒金星o(TωT)o?

第五章

几个人围着最中间的桌子坐下,因为闹腾,五六个人就像把整个小店都塞满了似的。
罗胜从进门就一直盯着厨房的方向,旁边的小弟以为他在看林铛,嬉笑道:“胜哥是不是觉得老板娘更漂亮了,前突、后翘的,比四中那些发育不良的太平公主好多了?”
罗胜瞥他一眼:“你懂个屁。”
四中女生也有胸大的,比如他的新同桌彭海宁,只不过平时都被那身校服给掩盖了。
刚刚看到他们来就跑进厨房去的那个人看着就很像她。
罗胜抬手看表,这个时间晚自习早就下了,她到这儿来干什么?
几个半大小子借着调侃罗胜,小打小闹地吃林铛豆腐。她白眼都懒得赏他们,把油腻的一页菜单扔到桌上:“吃啥?”
海宁躲在厨房里,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前面的动静。
她现在不能出去,万一让罗胜知道她在这里打工就糟了。她想过从后厨的门悄悄离开,可这个时间林铛已经让店里的工人都下班回去了,只有厨房里还有一个大妈在,那帮人又点了不少吃的,她不帮把手怎么过意得去?
林铛点完单走进厨房来,看海宁这样子,就问:“这几个人你认识的?”
“嗯。”她压低声音指了指,“最高那个,是我同桌。”
“哦,他啊…”林铛笑了笑,带了点同情地说,“你怎么跟他一个班了。”
“你也认识他?”
“这种混世魔王谁不认识,他姑姑不是教导处主任吗?”
他可真是名声在外。
海宁在厨房帮忙把馄饨和面煮好,有点为难地说:“煎饺没了,要另做两份有点少,还要起油锅吗?”
林铛探头看了一眼:“算了,别做了,我去跟他们说,你先回吧,回家还看书呢!”
“嗯,那我先走了啊,林铛姐,明早见。”
如蒙大赦,她赶紧从后门逃了。
可能是心虚吧,她总觉得罗胜已经发现了她似的。
点的食物上桌,林铛解释道:“今天太晚了,煎饺都卖完了,只有水饺。”
“水饺就水饺吧,打点折头呗!”
林铛也不跟他们啰嗦,爽气地把小票上的零头给抹了。
“林珰姐真好。”郭世新是跟着罗胜混的这些人里嘴巴最甜的,年纪也最小,在四中上高二。
他把盘子往罗胜跟前推了推:“老大,你不是饿了吗,先吃点儿垫一垫。”
罗胜刚点了支烟,蹙眉道:“谁他妈又点了这个?难吃死了!”
还两份!这家饺子馄饨最难吃,这都不知道,四中白混了啊?
旁边一个黄毛唯唯诺诺:“是我点的…”
他一脚过去:“上回怎么没把你噎死呢?给我拿远点儿!”
郭世新连忙打圆场:“不是,胜哥,现在味道跟以前不同了,挺好吃的,不信你尝尝。”
罗胜的确不信,不过吃了一口就愣住了。他也就一个暑假没来吧,味道变化这么大?
他把林珰叫来,其他几个看热闹的人窃窃低笑。
“我记得你家饺子以前不是这个味儿。”他指着盘子里剩的几个,“你请了新厨师?”
林珰没答,反问道:“那你觉得是更好吃了更难吃了?”
郭世新插嘴:“当然是更好吃了!”
话音未落,他就被罗胜给瞪得缩了回去。
“好吃就行了,问这么多干嘛?”
林铛转身往厨房走,罗胜掐了烟站起来,也跟在她后头进了厨房。
“哎,你干什么?这儿闲人免进。”
“我看看你这儿是不是请了新帮手,东西的味道都不一样了。”
“关你什么事啊,有得吃就吃呗!”
他冷笑:“我刚才看到个人往你这儿进来了,像是我们班的。你知不知道四中的学生不允许在外面打工,尤其还是个复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