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今天她过来帮忙之后,小川太太给了她一张名片,提起曾经为他们怀石料理店拍照撰文的那位摄影师就是今天的贵客,如果她有什么需要可以试着联系他。
和美傻眼了,反复确认:“今天来的客人…就只有一位吗?”
小川太太点头:“是啊,就是这位穆嵘君。他马上就要回国了,我听奈奈说你马上也要到中国去,人生地不熟的,我想你要是遇到困难,也许可以找他帮忙。”
怎么会是他呢?那些照片她都见过,风格沉稳却又自成一派,拍出了清寂的意境又迎合了年轻一代的审美,所以才会有这么好的反响。她一直以为拿相机的是位上了点年纪、发鬓斑白的大叔呢!
和美有点无奈地揉了揉头发,小川太太又说:“今天真是谢谢你和美,穆嵘君明天就要离开北海道,好不容易请他过来吃顿饭,如果没有你帮忙真不知该怎么办。”
和美连连道没关系,心底微微一动。
她收起那张名片,跟小川太太道别之后,就跨上放在门外的脚踏车,将踏板蹬得飞快,去追刚刚走进夜色里的人。
他应该还没有走远,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请他到家里的和果子店来看一看,错过又不知要等到何时。
先前的那些误会,她愿意道歉和尽力地补偿。
穆嵘的确没走远,人有三急,他一心想要嘘嘘,走快几步都觉得要漾出来了。
都怪那丫头!
他忿忿地咬牙,正好看到有醉醺醺的大叔从居酒屋里出来,摇摇晃晃往小巷里走了几步就对着墙角大开方便之门。
好吧,从7岁上学之后就没在外面遛过鸟的他,看来今天不得不破例一回。他不想在异国他乡尿裤裆啊!
他悄悄跑进背街的小巷,尽可能地往阴影深处钻,然后拉下拉链…
“穆先生!穆先生,是你吗?”
穆嵘听到这声音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一通塞,拉链往上提的时候不小心夹到了…
他疼得泪花乱闪,扶着墙站在那里,护住自己最金贵的部位,颤巍巍地问:“你、你要干嘛?”
和美本来还不确定是不是他,听到他开口说话才推着脚踏车走进巷口,刚走了两步就听他又喊了一句:“站住别动!有话就在那儿说,不准过来!”
和美似乎意识到他在干什么了,连忙背过身道:“对不起,我是有事情想请你帮忙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
穆嵘想说他什么时候都不方便,但他现在正低头跟那该死的拉链做战,没力气跟她纠缠,只抖着声音说了一个字:“讲!”
和美清了清嗓子,一口气说出来:“刚才你误会了,我不是小川家的女儿。我叫薄叶和美,我家是开和果子店的,我妈妈是中国人所以我会说中文。你拍的美食照片和文章我都看过,我知道你是很厉害的摄影师,总是有很棒的角度和见解。和果子也是日本饮食文化里很有代表性的部分,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到我家的店里来看一看,做一个和果子的专题。之前冲撞了你真的很抱歉,我愿意尽最大的努力来补偿。”
终于说完了,她深深呼吸。其实她中文不算特别流利,很久都没机会用中文这么长一段话,今天也算是超水平发挥了。
她背身站着,听到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和初夏夜晚的虫鸣,就是没听到身后穆嵘的答复。
他是不是很生气,不肯原谅她先前的莽撞?或者他特别有原则,不是什么美食都肯拍?她要怎么才能让他明白薄叶家的和果子是极好的呢?
她内心纠结万分,也顾不得他可能衣冠不整了,回过头一看,哪还有那个人的影子!
其实穆嵘也是欲哭无泪,不知是不是跟这丫头天生犯冲,两天遇见三回每次都是他吃亏,所以趁她转过身的空档他赶紧从巷子的另一边遁了。她有什么问题他可管不着,他只知道再不走有问题的就该是他的肾了。

和美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妈妈都看出来了,敲门进她房间跪坐下来,柔声道:“不是要收拾东西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薄叶秀文娘家姓周,出嫁后改随夫家姓薄叶,跟丈夫一起打理祖传下来的和果子店道喜屋,平时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小女儿。和美从小就乖巧懂事,又特别有主见,有志于接手和果子的生意,他们夫妇一向很尊重她的意见。就像这回和美要到中国去,她一开始是反对的,但最终也还是同意了,眼看明天就要出发,可女儿没有想象中那么欢欣鼓舞,这让她多少有点担心。
和美回过神,看了看房间里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意识到这回是真的要出远门了,于是腻到妈妈怀里撒娇:“明天就要走了,好舍不得你们。”
薄叶秀文摸着她的脑袋:“那正好,别去了。”
“那怎么行,我行程都定好了。”她在妈妈肩上蹭了蹭,“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也该到外面去看看,否则就成了井底的青蛙,只有那么一点点大的天地。”
“是井底之蛙。”
“嗯嗯,总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一定会找到方法重振我们店里的生意。”
“生意继续不下去就结束掉,这是历史的更迭,也未必就不是好事。”薄叶大辅接话道。
和美见父亲来了,连忙直起身来,端端正正坐好。
他在她对面坐下,声音平静:“我每次说这样的话,你都会觉得是我的自尊心在作祟。但我们的和果子店已经开了上百年,不正是靠这种自尊和骄傲在支撑吗?”
和美垂着眼,恭恭敬敬道:“您说的是。”
“我之所以一开始就同意你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是因为那里是你妈妈的故乡,值得去好好看一看。如果你是带着功利心出发,那这一趟不如不要去了。”
和美调皮道:“不去的话您能把店交给我吗?”
薄叶大辅在她脑门上敲了敲:“你还差得远呢!”
“对啊,我也知道差得远,所以才要出门游历学习啊!您可千万不要趁我不在的时候把生意结束掉。难道您就不会不甘心吗?我们明明那么用心,每个季节都有新品,可是越来越多的人还是选择包装好的、工业化生产的那些果子。”
薄叶大辅依旧平静:“烘烤类果子总是人气最盛最讨巧,上生果子费时费力,成本也高,那为什么我们不只做烘烤类的果子呢?每个行业都是这样,有做烘烤果子的人,也有做上生果子的人。”
和美不吭声了,这或许就是父亲常说的技法以外的东西,她如今能体会的还十分有限。
“不过你放心,店里的生意还没有差到那个地步,我们会等你回来的。”他眼神柔软许多,“一个人出门不比在家里,还有什么需要带的吗?我做的味噌还有一点。”
和美振臂欢呼:“太好了,我要带!”
薄叶夫妇会心一笑。
趁丈夫去为准备要给和美带走的吃食,薄叶秀文看了一眼静静躺在房间角落的那个崭新的吉他包,悄声问道:“联系过程东了吗?他知道你要到中国去吗?”
和美红了脸:“妈妈!那是我自己要用的,不是送给他的礼物。”
“咦,我说送礼物这回事了吗?不打自招。”薄叶秀文哂笑,“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行了,我保证不告诉哲也,不让他有机会笑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程东是来自中国的留学生,跟和美的哥哥哲也读医学院时是同班同学,两人关系很好。当年在札幌的医院实习时,他还在他们家里住过一小段时间,因此跟薄叶家的人都很熟,待和美也像哥哥对待妹妹一样用心。
他们虽然家境一般,但女儿也是掌上明珠,出门在外有个人照应总是好一些。
和美道:“我到了那边安顿下来再联系他,他工作那么忙,我不想麻烦他太多。”更不想让人家有种她是专程冲着他去的错觉。
她这趟离家,不是为了儿女私情,更不仅仅是为游山玩水,她是肩负着使命的。

第4章 干支果子

和美行程的第一站是中国首都——北京。
程东的家在南城,因此在日本的学业完成之后就回国到南城的医院工作,成为一名医生。南城人爱吃、会吃也是出了名的,如果她到南城去一定会有所收获,但和美还是决定先到北京落脚,毕竟一个国家的首都肯定有些不一样的气韵,而且穆嵘就是北京人。
她还是没有放弃请穆嵘帮忙的想法。他既然懂得用镜头和文字记录美食,又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个美食评论家了,一定能给她一些不错的建议,让她学到一些东西。
上回…他也不算是拒绝了她的请求吧?之前他们有些误会闹了不愉快,他大概还为此生气,等她当面道歉解释清楚就好了。
她很快请中介帮她租到了房子,收拾干净之后就把行李从酒店搬了过去。
总算有了一个小窝。
她拿出小川太太给她的那张名片,穆嵘的手机不通,但在名片上留的地址就是这里,她是有意识地租到了他附近。这是个酒店式公寓,一共三栋楼,穆嵘名片上写的是a座,具体几楼几室不清楚,她租的是b座,最小的那种户型。但因为这儿地段不错,楼下就有商业区,所以租金也不便宜,她也是牙都快咬碎才下了决心。
爸爸妈妈资助了她一些资金,不多,交完房租几乎就不剩什么了。穆嵘人不知在哪里,也许还在日本其他地方晃荡也说不定,她要找他,这是守株待兔的笨办法,坐吃山空地等是不行的,好歹要先找一份工作才能维持正常生活。
她拿的是旅游签证,最多待三个月,要找正式的工作是不行的,好在她语言没什么障碍,试着找找临时的活儿也许可以。
她也试着找了几个日料店,有的店里招服务员,要求会说一点日语的最好,这个对她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可人家也要身份证甚至要体检才能签合同,这样她就没辙了。
在外奔波了两天,走得腿都要断了,还是一无所获。
唔,或许也不能称之为一无所获吧!华灯初上,各个饭馆儿、美食街都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食客都冲着各家独有的滋味儿去了。这儿不讲究含蓄,被丰富佐料浸透煮熟的麻辣小龙虾红彤彤的,全码在又长又宽的大铁盘里,跟各色卤味、凉菜拼一块儿陈列出来,要什么就当面点好了给端上来,然后每个食客面前都有一个碗,放剥下的虾壳,手边都是冰镇的饮料或啤酒,那种放纵的、辣嚯嚯的香气隔老远就能闻到。
还有半人高的汤桶里咕噜冒着泡,白色的面团在大师傅手里三下五除二就掸开成面线,像某种乐器的弦,只不过是白色的,就着汤锅上同样为白色的袅袅雾气越来越细、越来越长,最后终于被投入锅子里,跟着汤汁翻滚去了。
旁边就有烤羊肉的窗口,烤炉也是半敞开的,孜然和羊肉的香味儿是很粗犷而霸道的,更不用说还有食客桌上盛满清汤的铜锅子,筷子一上一下捞起来的都是切得极薄、烫得极嫩的羊肉,麻酱的香酥酥的,像某种点心的味道。
这些都是她没见过的。
从美食街穿行,或是从饭店的厨房边路过,她都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地闻和看,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食材都以一种新奇的姿态摆在她眼前,不好奇都不行。
她头一天实在忍不住,吃了一碗拉面,味道果然跟北海道的很不一样。吃到一半,她学旁边的客人放了一勺辣椒,面汤上浮了一层辣油,很刺激的味道,有点像山葵的辣,但又似乎完全不同。
回到自己的小窝,她就把尝到的、闻到的味道都记录下来,包括她看到的食物的料理方法,都在手帐本里认真地写写画画。
只不过她身上的现金不允许她再继续体验,所以再路过饭馆门口的时候,不管看到什么闻到什么她都感受到小小的痛苦,肚子似乎也特别容易饿,像是对她提出抗议。
她叹口气,走到楼下便利店想买个便当,路过商场门口的时候意外看到商家正在做促销宣传的人偶居然是熟悉的熊本熊!
憨憨的外表,黑乎乎的笨重身体,似乎永远只有一个表情…然而这家伙还是很讨人喜欢,尤其如今在这里看到,多少让她有点想家。
熊本熊本来在给小朋友发气球,音乐一响赶紧往临时舞台跑,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还绊了一跤,憨态可掬。
跳舞的样子就更逗了,舞步是一首日语歌的mv里直接照搬的,和美也会跳,正好气氛太美,小朋友们都跟着high,她也跟着扭了一段。
孤独和饥饿,好像暂时就淡掉了。
大概因为她长了一张粉嫩的娃娃脸,看起来还像学生,又很熟悉这舞步,音乐结束之后商场的工作人员居然问她,有没有兴趣兼职来做熊本熊。
天气越来越热,一个人穿那么厚的道具服已经难以支撑一天的工作量,需要两个人换着来。
她因此顺利得到一份工作,虽然是临时的,钱也不多,但还是忍不住要欢呼,多买了一个雪糕来犒劳自己。
这工作不错,虽然很辛苦。她住的这片酒店式公寓就在商场背后,要进出必然会路过商场门口,她里里外外的转悠,只要穆嵘经过,应该都能看到。
她穿着道具服,是萌萌的熊本熊啊,他也不会认出她来。
哎,只是到时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个跟踪狂呢?

“阿嚏!”穆嵘从机场到达口出闸的时候重重打了两个喷嚏,震得行李推车上的箱子都掉下来一个。
身旁的沙锤狗腿地帮他捡起来,又伸手来接他背上的吉他琴包:“嘿嘿嘿,五哥你终于回来了,辛苦了!”
穆嵘拍开他的手,从墨镜后瞥他一眼:“我说怎么打喷嚏呢,敢情儿是你小子在念我。不是让你们不用来接了吗?”
“你的车钥匙不还在我这儿么?我手痒想开豪车,所以就来了。”
沙锤以前叫沙钰,上学的时候不熟的老师经常认成沙锤,一点名全班就哄堂大笑。后来他也嫌“杀鱼、杀鱼”的不好听,改了个特洋气的名儿叫沙利文,但沙锤的诨名还是留了下来,像穆嵘这样的发小都习惯了这么叫他。
他跟穆嵘玩得好,青春叛逆期穆嵘学吉他,他学贝斯,上了大学就一块儿组乐队,是乐队的元老之一。
玩票性质的乐队最后竟然也有了些小名气,这回去参加东京的音乐节,其他几个人因为还有本职工作不得不音乐节一结束就赶回国,他本来是答应陪穆嵘在日本多待几天的,结果临时变卦还是跟其他几个人一块儿回来了。
穆嵘现在看他的表情都是一脸嫌弃。
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哎,你这琴包真好看,这就传说中的限量版?不错嘿,这下你不用念叨那个摔坏的琴盒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
他们这回去日本的时候托运乐器,穆嵘的琴盒被机场的野蛮搬运给摔坏了,幸好琴没事。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穆嵘把琴包往身后甩:“不是,这就随便买的一个。别提了,想起来我就要吐血。”
“怎么了这是?”
穆嵘摆摆手,说来话长,就还是不要说了吧,说出来还不知他们要怎么笑他呢!
沙锤没再揪着问,换了个话题道:“给你接风,请你吃顿好的。想吃什么,刺身还是寿司?”
穆嵘知道他是故意的:“你丫活腻味了是吧?吃了快一个月,我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你还让我吃这个。”
沙锤又是嘿嘿笑,穆嵘抽了抽鼻子,凑近他闻了闻:“你打哪儿来啊,怎么有股牛油味儿?”
还挺香,感觉很好吃。
“就知道瞒不过你,这鼻子灵的,跟那什么似的。”沙锤眉飞色舞地说着,“前两天我一朋友从重庆回来,带了两大块货真价实的牛油,最适合拿来做火锅。今儿在我家煮火锅,料都备齐了,就等你来。”
“小欧和强子他们呢?”
“都在我那儿啊,听说有得吃,一早儿就来了。”
穆嵘脸上终于漾开笑容,推着行李车快走了几步:“那还不麻利儿的,别磨磨唧唧!”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停车场,刚在穆嵘的那辆ra前站定,车里的人降下车窗露出一张明艳的脸跟他打招呼:“小五,好久不见了。”
穆嵘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转头问道:“她怎么在这儿?”
沙锤正帮他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闻言打哈哈道:“我们俩一块儿来接你呀,显得比较隆重嘛!闻莺也好久没见你了…”
穆嵘摘了墨镜,看了一眼车里的柳闻莺,又看看沙锤:“吃火锅她也去?”
“呃…是啊,大家聚聚嘛!”
穆嵘深吸口气,肩头又放松下来,嘲弄似的笑笑:“行啊,那你们聚,我先回了。”
他只背了个随身的挎包,把琴包往背后一甩就要走。沙锤连忙拦住他,压低声音道:“别介啊哥哥,你去哪儿啊?给兄弟我个面儿,别跟她计较了。”
穆嵘平静地说:“我还有些照片要赶着冲印,今晚就不去了,改天再聊。回头帮我把车和行李送回来,别忘了啊!”
他拍拍沙利文的肩,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闻莺从车上下来看着他的背影,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是我不好,扰了你们的聚会。”
沙锤摇摇头,也叹口气:“这也不能全怪你…咱再找机会跟他坐下来谈吧!”

第5章 糖艺果子

一天工作下来,好不容易熬到太阳落山,晚上商场没活动,促销的工作人员都可以休息一会儿。
和美穿着道具服坐在商场台阶上,掀开熊脑袋嘎嘣嘎嘣啃冰棍儿。
她中午跟另外那个扮熊的同事分了个西瓜吃,就当午饭了。这会儿又吃冰棍儿,一肚子凉水晃晃荡荡的,像被拔了电插头的冰柜,人也提不起劲儿来。
哎,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到底会不会来,名片上的地址不会只是随手写的吧?
冰棍儿吃到一半,忽然看到马路对面走过来一个人,气质干净大长腿,戴着墨镜、背着琴包,不是穆嵘又是谁?
和美嚯的一下站起来,把旁边两个蹭过来想要跟她合影的小朋友吓了一跳。
她赶紧用熊掌摸摸他们脑袋表示安慰,手里的冰棍儿也不要了,穿戴好道具服,把熊头套稳,等着穆嵘从面前一走过去,就蹑手蹑脚地跟在他后面。
她至少得先摸清楚他到底是住a座的几楼几号。
穆嵘走在前面,浑然不觉身后有人跟着他。但熊本熊这么萌的一个庞然大物走在路上总是很吸引眼球,尤其抱着孩子的家长总要凑过来看看摸摸,和美有点不好意思,挡着脸走路都走成斜线,应付来应付去差点就把目标给跟丢了。
穆嵘似乎也有所察觉,回过头看了看,她赶紧扭身装作在跟小朋友们玩。
他转身走进了公寓a座的门,和美才赶紧又跟了上去。
她藏在柱子后面,等电梯门合上了才跑出来。电梯里这会儿就穆嵘一个人,停在几楼就是几楼。
红色的数字停在了11,她连忙进了旁边另一部电梯。
等会儿见到他该怎么开口呢?她心里还真是没底,总觉得他好像不太好说话,怪紧张的。
电梯终于叮的一声停在了11楼,和美正焦虑地在身前搓着两个“熊掌”,电梯门开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穆嵘就站在门口恭候她,一脸看你往哪躲的表情。
和美愣了一下,好在熊本熊的表情本来就比较呆,他也看不出什么来,她正好装傻。
她忙不迭地朝他摆摆手,示意弄错楼层了,低头猛摁关门键。
眼看门就要关上了,穆嵘阴测测地一笑,抬手就把电梯门给挡回去:“说吧,你谁,干吗跟着我?”
这下完了,和美只想抱头,解释也解释不了,见他不依不饶靠过来,只好转过身去,祈祷电梯这时候能赶紧下去,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穆嵘觉得今天要么是撞到鬼了,一下飞机就见了个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这会儿又被一头熊跟踪。
他一把揪住那个圆不溜丢的圆尾巴,生拉硬拽地把和美从电梯里拖了出来。
她穿着那么厚重的道具服本来就重心不稳,被他这么一拉身体就整个儿往后仰倒,穆嵘躲避不及,被她的庞大身躯给压住,一人一熊一起摔倒在地上。
和美试着要爬起来,可是这衣服也不知怎么搞的,倒下去之后像团棉花似的捆住手脚,她的脚找不准着力点怎么也爬不起来。
她在地上这么摸爬滚打了一圈,穆嵘觉得快要被压得窒息了。如今这社会骗术多种多样,现在连抢劫的路数都这么花哨了么,打扮成这什么鬼…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闷晕了再说?
有没有考虑过受害人的感受啊?
和美好容易摇摇晃晃站起来了,正想伸手拉穆嵘一把,冷不丁被他从身后一掀,又噗的一声趴回地上。
这回穆嵘学乖了,翻身骑到熊的身上,充分占领主动权,甭管她是谁,先胖揍一顿再说。
和美手臂乱挥,眼看他的拳头要落下来了,也忘了还套着熊脑袋呢,本能地赶紧捂住脸。
“现在知道怕了?让你跟踪我!”
穆嵘来劲了,拉开两只熊掌摁在两边。这下她挣扎得更厉害了,摇头摆尾的,这情形怎么看怎么不对,倒像他是个压住良家妇女逞凶的恶霸似的。
这家伙有点儿骨气没有,怎么像个女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