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背面。
那男人脑袋微低,看上去好像在和面前女人说话。
女人很瘦,比那男人矮了差不多一个头,被挡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周尤全身僵硬,没有知觉。
等陈家越和陆嫣然走出视线范围,她的手指才无意识动一下。
也不知道这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怎样,她都很感激。
缓过神来,她很轻地说了声谢谢,右脚刚往外挪,不料有人聊得兴奋,不自觉抬手,手肘就直直地捅在了她的背上。
这一捅,周尤瘦削的肩背被捅得发麻,连带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往前一跌,正好跌进江彻怀里。
“陈家越有一手啊,我就纳闷了,怎么他就这么招女生喜欢?”
“长得帅呗,你要长他那样儿你也招女生喜欢。”
“切!女人真的,就只会看脸!对了,明天跳伞还叫不叫他们?”
“叫个屁啊,他俩为什么先走你心里没点儿数?人家春宵一刻值千……欸我去……对不起啊对不起…不是……sorry!sorry!”
说话的洋葱头男生发现自己撞了人,边道歉边转头看。
那一刹那,周尤脑袋空空,听见隔壁班男生熟悉的调笑,心里有种压抑又绵密的刺痛。
好在条件反射性的躲避快过大脑思考,她转身,背对那一行人。
洋葱头看见江彻,眼睛亮了下,试探着问:“Hello?你是……中国人?”
江彻没说话,眼皮微抬。
见他有反应,洋葱头忙说:“不好意思啊老哥儿,不小心撞到你女朋友了,相逢就是缘相逢就是缘!”
说着,他还伸手,想拍拍周尤肩膀,和她再道个歉。
只是他刚有动作,江彻就伸手挡了挡。他眼神淡漠,脑袋微偏,意思很明显。
洋葱头还算上道,一连点了好几次头,和身边朋友低语几句,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江彻的视线里。
自始至终,周尤都没吭一声。
那群人走光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力气抬头,看面前的江彻一眼。
她垂着脑袋,车轱辘般地道歉和道谢,一连说了好多次,她错开江彻,失魂落魄地走向露天阳台。
这间酒吧还有一片延伸向外的露天静吧,和里头的热闹截然不同,这里音乐舒缓,三两朋友坐着闲聊,欣赏海边夜景,一派宁静悠闲。
周尤倚着栏杆。
迎面海风微咸,海水倒映着这座城市夜晚的五光十色,帆船酒店伫立夜空,闪耀,近得似乎触手可及。
“喂,你的包。”
身后忽然响起男声,周尤一顿,回头看到来人,面色微怔,显露出些许意外神色。
风吹动她头上毛茸茸的碎发,发丝垂落在细瘦脸颊上,有点痒。
她伸手拿包,不自觉地又开始道谢。
话音未落,她仿佛意识到自己重复的感谢没有太多意义。
想了想,她又抬头,别开耳边碎发,很认真地说:“对不起啊,每次见到你都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那个…刚刚那个酒……我请你喝酒吧?”
和陌生男人说话,她还是没办法做到自然顺畅。怕被拒绝,没等江彻出声,她就低着头自顾自走到吧台点酒。
倒不是多想找个陌生人喝酒诉苦,只是不喜欢欠人情。
他之前点的酒,不便宜。
两人坐在靠近栏杆的座位。
现场演奏的不知名乐曲在空气中跳跃出悠扬音符,海风阵阵,夜空如被海水涤荡,深蓝铺陈得纯粹干净。
一开始两人都无话可聊,周尤好像是想快点还完人情,喝酒的速度很快,就像喝饮料一样,一杯接一杯。
江彻眉头微挑,有点意外。
很快,一杯威士忌也一口饮尽。
来酒吧买醉的人,不是找刺激,就是心里不痛快想要发泄。
他们俩显然属于后者。
周尤喝的几杯都是味道不冲,但后劲特别足的酒,两三杯下肚,没过一会儿,脑子就开始晕晕乎乎。
她有点不舒服,侧伏在桌上,眼前出现好几个重叠的、横向的、还在移动的江彻。
“喂,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我得癌症了,胃癌。”
没头没脑地,周尤忽然冒出这么两句。
江彻动作微顿,凝眸看向她。
她的脸上染了一层粉晕,唇色偏淡,沾了酒液,还有点亮晶晶的,眼里也是亮晶晶的,不知道是灯光太亮,还是眼睛里住了星星。
周尤笑笑,将一杯酒平移至面前,认真打量半晌,边打酒嗝儿边补充,“我查过了,不会传染。”
就连上床都不会传染。
“迪拜会下雨吗?”
“为什么他们会有海?”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只不过东一句西一句,醉酒的思维过于跳跃。

听她前言不搭后语说了半天,江彻感觉自己也有点醉。

他放下酒杯,指骨轻敲木桌,低声提醒,“别喝了。”
“浪费。”
她嗓音细软,这一声就像羽毛轻轻飘落,莫名地,让人有点心痒。
江彻微怔的那一刹那,周尤忽然又冒出一句,“下雨了。”
“……”
醉得不轻。
迪拜这个时候怎么可能……
忽然,有一大颗雨滴砸落在他的手背,雨滴不太凉,带着盛夏夜里的余热。
雨滴越来越急。
很快,露天静吧的众人都有了反应。
没过一会儿,有人双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朝着夜空的方向“Wow”了一声,气氛倏然被带动起来。
乐队也开始兴奋,曲调变得欢快。
有人在笑,有人起身,大家三三两两聚在空地上,欢呼着,仰面迎接久违的甘霖,甚至开始跳舞。
迪拜,一年四季干旱少雨,年平均降雨量不足100毫米,只有温季才会偶有阵雨。
在炎热难当的酷暑遇上这场奇迹,所有人都开始兴奋,室内嗨吧的人也很快涌至露天阳台。
不知怎的,周尤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站在靠近栏杆,接近海水的位置。
人越来越多,整个世界都开始热闹,大家都在摇摇摆摆地晃动身躯。
面前的男人很眼熟,也长得很好看,他好像在说话,但她听得不太清楚,脑袋很重,往前一耷拉,就靠在了男人胸膛上。
真硬。
脚步轻飘飘的,他们也在跳舞吗?
关于那晚露天静吧的最后记忆是,她凝视着那张好看得有点过分的脸,和人家一眨不眨地对视,然后踮起脚,在人家唇上亲了一下。
后来的事情好像顺理成章。
异国他乡独自旅行,来一场艳遇,不过稀松平常。
她循规蹈矩二十一年,喜欢过一个男生,没有交过男朋友。
一时情动间的半推半就,大概是因为她的生命余量告急,觉得任性放纵一次,好像也无不可。
离开酒吧时,江彻手机响起。
陈星宇来电。
电话接通,江彻只说了一句话,“你不用来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微哑。
-
周尤很瘦,抱在怀里还有些硌人,但意外的是,她的胸竟然很有料。之前藏在裙子里,穿偏小的内衣,不太明显。
欲望来得突然,也来得热烈。
江彻额角有汗珠滚落。
灯光是略带暧昧的暖黄,房间里有持续到半夜的呻/吟,全身镜隐约照到周尤起伏的、光裸的蝴蝶骨。
-
次日清晨。
周尤醒得比较早,吊顶水晶灯白日依然炫目,她睁眼望向天花板,混乱的记忆纷至沓来。
然后她发现,酒后断片,原来不是说说而已。
很多细枝末节已经在她脑海中混成一团浆糊,但某些关键点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比如是她先亲了人家,又比如失身前一刻她想的是:我不要到死还是个处女。
所以,这场一夜情,是你情我愿。
一夜情对象还没醒,周尤脑袋空空,从床上坐起。
比宿醉后的头痛欲裂更明显的是身体上的酸软无力。
静坐三秒之后,床头电话突兀响起。
周尤像是被按到某个开关,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忽然就清醒不少。
她压低声音和前台交流完,小心翼翼放下听筒。
见身边男人还没醒,周尤努力压下心里的慌张,想要马上离开。可她双腿完全合不拢,只能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下床。
套上自己皱皱巴巴的衣服,她整个人还陷在慌而混乱的状态里,包包就在眼前,她却里里外外找了个遍。
跑路前周尤想起那通电话,她没犹豫,把所有现金都拿了出来,然后用便利贴写了张纸条,和现金一并放在床头。
夺路而逃。
-
江彻醒来的时候,身侧空空如也。
空气中满是欢爱过后的甜腻气息,他从床上坐起,左右看了看,又问:“在吗?”
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没有人回应。
就这么走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江彻觉得有些荒唐,他半裸上身,光着脚在屋里走了圈。
没人。
还真走了。
房里很安静,静到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他揉了把头发,目光定在白色床单上那一抹刺目暗红上。
同样刺目的,还有床头那一小叠人民币。这两年新出的土豪金版,闪得招摇。
钱上压了张便利贴:
早上有电话进来提醒退房,我身上没有多余的迪拉姆,这些钱应该可以续到你起床。
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祝好。
这手字写得不错,写字的人像是专门练过硬笔书法,只是写的时候静不下心,字迹有点飘。
江彻眸色愈深,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然后将手中便利贴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床头柜上的人民币他拿起来数了数,不多不少,整好一千。
怎么想,都有种被嫖了的错觉。
江彻很难形容这一刻的心情,随手将钱扔在床上,他回身往浴室走,可刚迈步。
他就感觉踩到了一块奇怪的东西。
一张U盘卡。
右上角有大写的英文logo:SKYDRIVE DUBAI.
目光下移,白色横条的签名处用黑色签字笔写了她的名字:Zhou You.

第4章 第四章

三个月后,星城,初秋。
CBD高楼簇簇林立,上班时分的写字楼大厅,来往白领踩着细高跟滴滴答答,在光可鉴人的瓷砖地上敲出清脆声响。
十八楼,嘉柏公关。
“You are fired,right now!”
通宵加班写方案赶公关稿,周尤早已疲倦至极,眼底遍布红血丝,面色也因熬夜有些泛黄。
她裹着一床毛绒绒的小毯子伏在桌上睡觉,还没睡到半小时,隔壁组的Serena忽然来了声气急败坏的怒吼,她在睡梦中打了个哆嗦,背上被吓出一层冷汗。
等她捂着胸口从座位上坐起,Serena办公室又传来一声震耳的摔门声。
“不干就不干了!你当我愿意伺候你这个老姑婆!还以为自己在外企呢,三不五时拽什么英文!干了这么多年都混不上个AD,活该你这辈子就是个洗脚婢!”
汪婷气势十足,踩着恨天高依旧脚底生风,她声音本就细利,声调再稍稍上扬,撕破脸皮的当众羞辱就显得十分尖锐。
正在工作的同事们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汪婷的位置和周尤隔得很近,中间只有一条并不宽阔的过道。
周尤身上还披着小毛毯,运转整夜还没缓过神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直愣愣地看着汪婷坐在自己座位上收拾东西。
汪婷手脚麻利,没多久就收拾好一大箱,干净利落得像是彩排预演过无数次,桌上除了挪不动的电脑,已经荡然一空。
她来时怒气冲冲,搬着箱子离开时也是下巴微抬,眼神轻蔑,颇有种老娘早就受够你们这群low鸡的解脱感,姿态摆得很足。
周尤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微微翕动。
那个…是不是应该把借了没还的精油留一下?
可惜,等到汪婷的背影走出视线范围,周尤都没能憋出一个屁来。
香薰精油几十块一瓶,15ml能用到天荒地老。
她并不想为了这几十块成为怒火当头的炮灰被人臭骂一顿洗脚婢,也不想和人撕逼成为十八层茶余饭后的谈资。
汪婷一走,静如死水的办公区域也微微泛起涟漪。
同事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开始还是刻意压低的碎语,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太嚣张了吧……”
“估计是早不想干了,她男朋友不是在微样做高管吗?辞职了刚好回去结婚,她男朋友养她也绰绰有余了。”
“对,而且她家里条件本来就不错,再说了……这次本来也就是Serena……”
“砰”地一下——
汪婷刚刚冲出去的那间办公室又一次爆发出直达扰民分贝的摔门声!
十八层也再次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只不过这次持续时间很短,大家默契交换眼神,耸耸肩,又各自回到自己座位,继续工作。
从始至终,大家都只对汪婷嚣张的态度感到意外,关于她和Serena的争吵过程以及意气离职却没有人提。
毕竟全公司都遭了她们组的连累,每提一次,心窝子都疼。
三个月前周尤刚进公司的时候,网上有网友吐槽共享单车“驰跃”计费贵、押金退回缓慢,骑行困难。
人民币都没办法做到人人喜欢,被吐槽其实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可万万没想到,驰跃的创始人兼CEO脑回路清奇,竟然转发人家微博,毫不客气地怼了一波,还用上了“局气的小市民”这样槽点满满的字眼。
蝴蝶振翅的效应,往往从微小处开始,延伸发展出某些无法收拾的混乱局面。
CEO大人这条微博发出来,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各大论坛里,讨伐驰跃的图文并茂小作文一篇接着一篇;好长时间没有八卦可供diss的大V营销号们也火力全开;暗处还不乏竞争对手趁机打压。
到最后,微博上甚至刷起了#抵制驰跃#的话题。
不巧,驰跃就是嘉柏的公关客户。
再准确点儿来说,驰跃是Serena的客户。
Serena刚刚拿下驰跃的全年公关,正热情满满策划一场升级版车型的落地活动。
CEO大人倒好,不声不响就捅出这么个大娄子。
在过去危机公关有黄金七十二小时,可在互联网飞速发展的今天,危机公关的黄金时间早已缩短至二十四小时。
一流的公关团队在两小时内就能拿出公关方案并迅速执行,甚至反击。
Serena在事情发酵之初,选择了沉默删博以及压新闻的应对方法。
过了两天,眼看这事儿压不住了,又决定让CEO大人发博道歉。
虽然处理得不算多么完美,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公众对一件事情的关注时间本就有限,事情到此为止,对驰跃也不会产生太大影响。
可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还在后面——
猪队友CEO大人按捺不住自己那点儿diss全体屁民的小心思,微博诚恳道歉,朋友圈里却明讽暗刺。
这一波骚操作被有心人曝光,直接导致网民群情愤慨,声讨愈烈,押金退款申请也随之暴增。
驰跃的资金运作本就紧张,大量押金无法按时退还,无疑又是恶性循环。
事情发展到今天,驰跃倒闭,CEO卷款逃之夭夭,驰跃单车已经可以与共享骗局划上等号。
这场失败的危机公关也被整个公关圈子群嘲,如无意外,它应该可以列入年度十大令人窒息的危机公关案例范本。
整个嘉柏都因此事遭受连累,连日来,公司都处于持续低气压的状态。
其实春风得意的也不是没有——
周尤出神间歇,曾佩脚底生风走来,边看邮件边通知她,“Zoe,五分钟后会议室脑暴,所有人都叫过来。另外你准备一下,下午和我去江星提案。对了……金盛的公关稿出了吗?”
周尤点头,“出了,十五份,媒体那边全部就位。”
“OK,会议室见。”
曾佩点头,又风风火火走开。
曾佩是周尤所在小组的AM,即客户经理,也是周尤的直属上司。
Serena是公司从外企挖回来的公关人才,一进公司就是做的SAM,高级客户经理。而且,帝都办事处那边,有个AD的位置一直空缺,大家都默认是为Serena而留。
只不过半道出了驰跃这事,帝都办的AD……多半要落入曾佩囊中。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半个多月,曾佩都特别的和颜悦色。
只是为什么,江星的提案要带上她?杨可不是一直想做吗?
周尤心里有些疑惑,却没太多时间想东想西。曾佩离开,她也起身,开始准备脑暴会议。
-
下午两点半,周尤跟着曾佩到达江星科技。
江星是近两年崛起的移动互联网新势力,也是国内为数不多的拥有手机芯片自研能力的科技公司之一。旗下拥有针对女性市场的畅销款手机星座系列,还有多款热门电子产品。
周尤自然知道江星,但也仅限于知道。
毫无防备被带来提案,她一路都在速记提案内容,不时还翻看江星的发展历程。
江星的董事长兼CEO陈星宇是话题度很高的互联网风云人物,周尤记得,他还来星大开过讲座。
另外这公司还有个人叫江彻,职位很吓人,总裁。
网上说,江彻是陈星宇的合伙人,两人共同创立了江星科技。
可关于江彻的资料也就止步于这寥寥两句,连张照片都没有。
周尤迅速掠过开头几位大人物的介绍,毕竟一个新品发布会的提案,还不至于劳驾老总级别的人物亲自出场。
约好的提案时间是三点整,她们提前了半个小时。
这次江星负责新品发布会的品牌部经理刚好是曾佩熟人,两人有话要说,曾佩便交代周尤,“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你先去会议室做准备。”
周尤点头。
她今天穿了迪拜那夜留下羞耻回忆的烟灰蓝裙子,没办法,通宵加班还没来得及回家,办公室里放着以备不时之需的衣服就只有这件。
进电梯前,她还不甚自然地拉了拉裙子下摆。
电梯刚刚往上升,带她去会议室的实习生就接到个电话。
原来是领导半路找人,要求立马就到。
小姑娘有点着急。
周尤不是没当过实习生,很善解人意地主动开口,“没关系,你有急事的话可以先走,我自己去会议室就好了。”
“真…真的吗?”小姑娘有点青涩,推了推眼镜,忙鞠躬道谢,“谢谢你,实在是太抱歉了。”
小姑娘一连说了好多声谢谢,又反反复复给她指路。
-
周尤很顺利地刷卡进了指定会议室。
会议室里开着灯,空荡荡的,每个座位都放好了矿泉水,百合花很新鲜,花瓣饱满,上面还有水珠。
周尤检查完投影设备,又连上工作电脑,反复确认PPT上的提案内容,而后沿着座位分发提案资料。
当她发到最后几份时,门口忽然传来咯吱响动。
玻璃门推开的那一声其实很轻,可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就显得很是突兀。
周尤下意识抬头,望向门口。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双锃亮的皮鞋。
而后是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
西装穿在这个男人身上显得十分妥帖,肩宽袖长都恰到好处。
内衣的白衬领口上搭了只手,似乎是领带系得太紧,想松一松,指骨微微晃动的瞬间,还能看到他手上腕表。
再往上是——
一张漫不经心、又很熟悉的脸。
周尤一怔,心跳在抬头一瞬猛地加速,她眼睛一眨不眨,差点都忘记了呼吸。
男人身后,相关工作人员鱼贯而入。
这场新品发布会的提案本来是由品牌部全权负责,品牌部的人也正惊讶,往自己座位走的时候,有女生在用气声交流。
“我就去上了个厕所,江总怎么也来了?”
“不知道…别说话了……”
周尤无意识地分发完最后两份资料,手有些细微抖动,思维也有片刻停滞,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刚刚她好像听到有人喊江总,是在…喊他吗?

第5章 第五章

将时针拨转回半个小时之前。
江星科技二十三楼,总裁办公室。
江星最近和一家做安防产品的公司在推进深度合作。这家公司叫HAK,在机器视觉方面拥有许多重要专利。
HAK是德国本土品牌,今年有打入中国内地市场的计划,急需有一定影响力的合作伙伴帮助其站稳脚跟。
所以,当江星朝其抛出橄榄枝的时候,HAK表现得非常热情主动。
下月中旬,他们公司即将推出一款全新的超清监控产品,江彻很感兴趣,索性在江星的一楼大厅安装了这套监控系统。
江星原本就有自己的监控系统,双系统同时运行,刚好可以用来比较。
办公室里,江彻只穿一件白衬衫,领口松散开两粒扣子,袖子往上堆叠,褶皱柔软。
他指间转动着一支签字笔,看上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边上技术人员分析时,他总能精准指出问题的关键点。
“其实现在HAK的监控终端灵敏度……”
“等等。”在无意瞥见监控画面中某条眼熟的蓝色裙子时,江彻突然喊停。
技术人员以为他又要提些自己答不上来的问题,心里开始打鼓,“江总……有哪里不对吗?”
江彻目光锐利如鹰隼,直勾勾地盯着显示器。
他一改懒散坐姿,站起来,双手撑在办公桌边缘,半眯起眼,打量屏幕上定格的某张侧脸。
放大,放大,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