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氏想起前事,忍不住脸颊颤动了两下,面上也显出尴尬之色,一辈子都没那天丢人过。
崔氏见她变色,知道她还记疼,记得就好,“你现在不敢拿阿曹说事,倒是盯上了阿昭,一大把年纪了欺软怕硬你也不嫌臊的慌。呵呵,你就打量着大房不敢跟你闹翻,阿谢这事才过去多久。”
闻言,倪氏刹那间褪尽了血色,“阿谢…和我有甚关系!”
崔氏冷冷地扫她一眼,“那你慌什么?” 她知道倪氏真没存了逼死谢氏的心,她没这个胆,也不至于狠毒如斯。
倪氏喉咙动了两下,谢氏之死就是梗在她心头的一根刺,虽然她时刻告诉自己,她不过是叮嘱几句规矩,守制哪里能偷工减料,传出去,不止她自己连带娘家婆家名声都要受损,谁知道谢氏会撑不住呢。也是谢氏自己不爱惜身子,她要是说声不行,自己还能强逼着她不成。只是倪氏这心里还是止不住发虚。
崔氏盯着倪氏的眼睛,声色俱厉道,“你再这么作下去,到时候看他们会不会在过继之事留一手。”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倪氏惊得跪直了身子,高声道,“他们还敢让二郎绝嗣不成,我们倪家也不会答应。”
崔氏眉毛紧紧皱了起来,“我自然不想让二郎绝嗣,可大房找个由头把孩子留在身边多养几年,养得懂事了再过继,难道还办不到吗?到时候看你算盘怎么打?”
“哪有过继记事孩子的理!”倪氏忿然道,还有没有规矩了。
崔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倪氏,“孩子八字轻,十岁之前除了至亲不得见外人。法子还不是人想出来,想留还怕留不住。再干脆点孩子八字不和、生肖相冲,等个十年八年才有个合适的孩子,那时候你何龄?”说不定都死了。
崔氏声音一顿,隐隐觉得搞不好,大房真的打着熬死倪氏的主意,谁舍得把孩子交给倪氏,不怕被教成个冤家。
崔氏突然想到的事情,倪氏也想到了,这可是她从来没想过的。盖因这些说辞都有失厚道,非君子所为。倪氏鄙薄成国大长公主和曹氏,但是对李廷和李徽的操守却是十分有信心,两人可是世家子。
倪氏伏地大哭,声音凄然仓皇,“我二十丧夫,年届四十丧子,难道临老临老,连含孙弄怡之福都无法享吗?母亲,母亲,难道您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三娘纵使日后再有出息,没个兄弟搭把手也不成啊。
倪氏如此作态,崔氏只觉得厌烦,每每都如此,一不如意就拿这事说嘴,再多怜惜也要被她耗光了,“连影都没有的事,你哭甚?你要是能让他们放心,相信你会好好照顾孩子,难道他们会喜欢落人话柄,这还是长脸的事情不成。”话锋一转,厉声道,“可是你若做了初一,就别怪人做十五,只许你委屈别人,自己就半点委屈都不想受,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倪氏依旧神色惶惶然,彷佛被抽走了大半的活力,养一个贴心的孙子给孙女做臂膀,实在是她这余生最大的心愿之一。可是猛然发现这个原本以为唾手可得愿望突然变得虚无缥缈,倪氏整个人都慌了神。
崔氏见她黯然模样,油然而生一丝不忍,可一想到家中近况又按下去,她都这把年纪了,实在不想见小辈斗得乌鸡眼似的。三娘已经够苦,不能让她被倪氏害的与长子那边离了心。
何况这又何尝不是为倪氏好,再这么由她闹下去,踩到了成国大长公主的底线,怕是自己都保不住她。她真以为成国大长公主只有那么点脾气,那可是方皇后的亲闺女。
方皇后!她打小就听着对方的名头长大,国色天香,才思敏捷,还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崔氏活到这把岁数再没见过如方皇后般风华绝代的女子。
一个女人才貌双绝,她还出身显赫,再有野心,注定不能平凡,方皇后的确一生轰轰烈烈了,嫁给当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太宗,帮着太宗扳倒太/祖两任太子。
太宗称帝后,轻徭役,薄赋税,休养生息、发展经济。待太宗大权在握,威严日隆之后,大兴改革,提拔以谢集为代表的寒门庶族,又将丞相之位一分为六,废三公九卿,推三省六部,规定官员异地为官,三年一评不得连任…
被太宗一通折腾下来,世家权利显而易见的缩小,皇权得到加强。对此方皇后可是功不可没,奏章上甚至偶尔可见方皇后批注。要不是如此殚精竭虑,方皇后或许也不会不到四十就甍逝,圣瑞太子与太宗也未必会走到父子相疑的境地,以至于被康王以巫蛊陷害而囚于清玄宫,最终东宫一家子都死于一场大火。若非如此现今这朝廷可要大变样了,先帝和当今才智平平,太宗那时的政策到如今差不多都形同虚设,世家再次辖制皇权。
想起种种,崔氏心头一凛,正色道,“你要是不会说话,那就做个哑巴,大房三房就是捅破了天,你也别吱声,只管好好带三娘。”
倪氏心下悲愤,可是被掐着命门,只能哽咽道,“那过继…阿春怎么能没个兄弟扶持。”
“就看你自己了,”崔氏垂下眼,淡淡道,“曾孙女要紧,还能越得过儿子、孙子、曾孙子吗!”
这话委实无情,倪氏如遭雷劈,崔氏这是赤/裸裸的表态,她不会为了三娘逼迫大房。而倪氏最大的倚仗就是崔氏对她们这一房的怜惜。

 

身娇体柔三娘春

李昭姐妹说了一会儿话,其实是李曦说,李昭听。一看更漏,时辰差不多了,李曦便命人去通知其他姐妹,该去看三娘了,三娘生病作为姐妹自然要探望。
五娘李晗离得远,最后一个到,她模样肖母,没有遗传到李家人特有的丹凤眼,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几乎占了小半张脸,小小的嘴巴,配上苹果脸,可爱至极,是最讨长辈欢喜的容貌。
一进屋五娘就给几位姐姐见礼,李昭再向她福身。
五娘拉着李昭,眉眼中尽是欢喜,难掩兴奋道,“阿娘让人做冰鞋去了,也给几位姐姐和妹妹做了,明天就能好,我们找时间练习下。”之前曹氏觉她年幼,一直不肯让她玩,如今可算是能一偿所愿。
李昭点头,她也好多年没滑冰了,“下午去吧,那时候暖和一些。”说完眼巴巴看李曦。
李曦自然允了,游戏也是功课之一,玩乐中最利于培养感情。不单是滑冰,骑马、打猎、丸球、唱歌、跳舞…都是她们必须学的,李曦早就安排在李昭的功课表中。崔氏让三娘时常出来走动,也是有意让她建立自己的交际圈。
得了准信,五娘一路都是笑眯眯的模样,李昭见她如此,也忍不住好心情。这家里别人也笑,但大多时候笑的矜持优雅,非常标准,唯独五娘笑起来眼里的欢喜似乎都要溢出来。
三娘住在关雎院,前后两进,其内亭台楼阁,假山怪石林立。穿过庭院一行人到了被迎到寝房,入内就闻到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即使燃着香炉也不能掩去。
榻侧的案几上放了两只碗,一个青瓷绕莲花碗中还剩了小半碗的青蒿茯苓山药粥,另一个雨过天青色的并蒂莲碗中留了浅浅一层药汁,药味的来源处便是这里了。
李昭还是第一次来关雎院,第一反应就是莫不是她进的是三娘的书房而不是寝房。博古架上摆放的不是古玩玉器反倒是各种笔墨纸砚和书籍竹简,虽然样样精品看着就源远流长来头不小的样子,可就是她两个哥哥也不会这么装饰房间啊!看来自己的三姐果然是个大才女,李昭暗暗的想。
李曦目光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笑着问,“三娘吃过药了吗?”
三娘顿了下才道,“刚吃了。”
“之前可垫了些食物,空腹饮药对肠胃不好。”李曦又问。
“喝了点粥。”三娘细声细气道。
三娘塌前一婢女丁香答道,“三娘子用了半碗青蒿茯苓山药粥才吃的药。”说着还指了指案几的碗,“吃了药刚把剩下的粥喝完了。”
李曦细细看三娘几眼,欣慰道,“三娘胃口难得这么好,气色也不错,看来郎中这次开的药不错,用的是什么方子?”
如今世家都好学点医术,不为治病救人,就为调养自己的身子,李曦也学过,所以这么一问并不奇怪。
关于李曦还会医术这点,李昭知道的时候只是哦了一声。这姐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弓马骑射,无一不会,她还人情练达貌美如花,绝逼是老天造出来让人惊叹的,会医术有什么好奇怪的,哪天有人告诉她,她姐姐会飞檐走壁,李昭都能很淡定的一翻白眼鄙视,少见多怪。
丁香便把方子背了出来,作为主子身边有头有脸的丫鬟,这点能力怎么可能没有。若是主管饮食药膳的丁妈妈几个在场,怕是会拼着僭越的责罚打断丁香,可惜在场的丫鬟太嫩了,压根没发现自己主子已经露了底。
李曦扫一眼三娘主仆,抿嘴一笑,“我瞧着这方子用药温和,倒也不错。”
李昭就见三娘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逝,笑容也有些僵硬。不由纳闷,忽的脸色变了变,这药方里有味药和茯苓相冲啊!不伤身却会失了药效。正欲提醒却见李曦神情自若,李昭忙把话咽回去,她是不信阿姐会忘记这忌讳,细想起来,李曦问话略有点微妙。李昭瞄了瞄不自在的三娘,不由得冒出一个想法来——三娘不会压根没吃药吧!这么一想,李昭看向三娘的目光就有些诧异,一直觉得三娘是个乖乖女,不想今儿发现她还会骗人,真稀奇!
三娘撞上李昭的目光忙低垂着头,无意识地绞着身上的锦被,细声道,“让姐妹们担心了。”一觉醒来,已经过了时辰,晚到还不如托病不去更好看一些,只是说起来到底还有些窘迫。
李曦笑了笑,“你这话可不是见外了。”那丁香倒是机灵,睁眼说瞎话也神情自若,倒是三娘脸皮薄撑不住场子,尚需磨练。
两位大姐姐的心思,五娘可不明白,她还处在兴奋之中,对三娘献宝道,“三姐,阿娘给我们做了冰鞋,等你病好了,咱们一块玩。” 她阿娘和大母都说了,姐妹之间要多多亲近,尤其曾大母还说让她多和三娘玩。
闻言三娘却是一脸落寞,苦笑道,“我这身子不知道有没有好的一天。”说着眼角就有晶莹闪现。
五娘登时手足无措,求救地看向李曦,把三姐惹哭了,阿娘会不会揍她。
李曦递给五娘一个安抚的眼神,对三娘道,“你这丧气话都吓到五娘了。”
三娘反应过来,偏头飞快地一抹眼泪,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话却找不到词,她和姐妹相处经验甚少,不善言辞,一时尴尬地坐在那。
还是李曦解围,语重心长道,“你体质是比旁人弱些,但是郎中不也说了,好生调养也不会比常人差到哪里去。你倒好,别人尚不说什么,自己倒是先放弃了,你让叔婆和叔母情何以堪。”
三娘思及两位至亲,更感伤怀,若她真如李曦所说,不过是体弱些,两位长辈如何会郁郁寡欢,郎中的话不过是宽她心罢了。不过李曦一番好心,三娘便顺势道,“是我想岔了,倒是让姐妹们见笑。”
李曦一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没想通,心里叹一口气,也不再这话题上多说,只道,“你想通了就好,五娘主意挺好,等你身上的病去干净了,便出来活动一二,整天闷在屋子里,好好的人也闷坏了。活动一下筋骨,人一精神胃口就好,正经多吃些比吃药还好,是药三分毒,药补不如食补。”三娘能不能听进去就看她的造化,她已仁至义尽。
三娘连连称是,知道李曦这是肺腑之言,看向她的目光又感激又歉然,倪氏所为,她不是一无所知的。
气氛虽不如一开始和谐,倒也回暖了几分,五娘大松一口气,崇拜地看着李曦。
四娘李蔷思付着,便另起了话头,“三姐这儿的熏香我闻着倒是极清雅。” 四娘就好合个香,李家也有一些不传的秘方,李曦看她实在欢喜便与了她几张。
三娘一怔,这香是按着崔氏教她的方子配的,若是李曦也有方子,四娘不可能这么说。当下三娘有些欢喜又有些不自在,欢喜崔氏偏爱她几分又觉得自己似乎抢了李曦的地位,按理李曦才该是崔氏最宠爱的曾孙女。
再不知晓人情,三娘也明白这不能说,遂只道,“那我送四妹一些,若是不够尽管派人来取,”又问李曦等人可要。
李曦等自然不缺这点香,不过三娘一番好意,也不会拒绝扫兴。姐妹间送个香、首饰、花什么的也是常理。
就着香这个话题,她们聊了会儿,眼看差不多了,李曦道,“你好好养病,我们先走了。”
三娘很有几分不舍地命人送她们离开。
丁香见她模样,便斟酌着用词打趣道,“三娘子得闲便可去找几位小娘子说话,哪里用得着这么依依不舍,好像日后见不到了似的。”
三娘抿了抿嘴,拿起一旁的书,“我读书尚觉时间不够用,哪有得闲。”何况大母不喜她和姐妹们接触。
一看三娘捧起书,丁香眉眼间就带出不赞同之色,“世上的书卷哪有读完的时候,小娘子把时间都花在读书上了,其他可不就拉下了,君子有六艺,小娘子贵为李氏淑女,要学的可不比他们少。”丁香母亲就是三娘的奶娘,感情非比寻常,否则也不敢这么说话。
“学海无涯,我哪还有闲暇学其他,何况我也只在读书一道上有些许天赋,与其费心思在其他上面,不如发挥所长,将来总有一技之长。”
丁香真是急了,说话也失了分寸,“小娘子莫不是打算把一辈子的时间就花在书卷上了。”一想,丁香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她家三娘好像真的除了书以外,就在字画上稍有涉猎,其他都不上心,连玩都不会,世家女之间的娱乐可不单单是玩,有时候那比琴棋书画还重要。
以前觉得三娘体弱不宜伤神,也没在意,可如今一看,出大问题了。丁香作为层次较高的家生子,跟在三娘身边也是读书识字的,见识比大多妇人都要强一些,世家贵女可不是只要书读得好就尽够的,就她看来,三娘这样在嫁人上就不足,娶媳妇是过日子不是做学问。
三娘眉头轻蹙,若是用一辈子的时间能读出个名堂来,那她也就无憾了。李家先人中不就有一位,以女子之身著书立作流传至今
三娘拿着书的手不觉用力,她唯一能骄傲的就剩下这个了,只有这项在众姐妹中她能够独领风骚,便是年长她四岁的李曦也不如她。若连书都读不好,她还有什么用,还有什么能令倪氏和邓氏骄傲。想起祖母和母亲得知她被夸奖之后喜形于色的模样,三娘目光坚定。
看她模样,丁香抽了一口冷气,知道说不通三娘,已经打定主意要告诉倪氏。遂不再多言,吩咐人把一旁的碗碟收下去,三娘吃药是真,却不是什么治风寒的而是养生的补药。
从关雎院分开,姐妹各回各家,李昭自然是被李曦打包带走的,到了朝光院,李曦就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昭。
李昭条件反射的站好,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之后,瞬间泪崩,这个世界太无理取闹了,土著这么厉害,还让不让穿越者发光发热了,别人是霸气侧漏,小弟无数,轮到自己是来给别人当小弟。
李曦也是忍俊不禁,“我是要问你事,又不是要训你,还是你自觉自己今天犯错了。”
李昭回想三秒,把从起床到现在,不到三个时辰内的事情回想一遍,肯定的摇头。
“那你怕什么?”
李昭哭丧着脸道,“您别露出那种表情好不好,我瘆的慌。”
李曦乐得笑出声来,“好了,不逗你了。”清咳一声,笑道,“我在三娘那就见你走了好几回神?”
李昭对着她阿姐也不隐瞒,皱着小眉头道,“三姐没得风寒吧!”
李曦笑了笑,“你反应到快。”
李昭眉头蹙成一团,咬了咬唇,“那为什么要骗人,累得曾大母担心。”
“睡过头了呗!”李曦弯了弯嘴角,“她赶不上向曾大母请安,只能称病,这不是第一次了。”
每日卯时三刻大伙必要去崔氏处请安,崔氏虽然心疼孩子,也不会说不必请安或是晚来一会儿,晨昏定省是基本的孝道。这时辰还是崔氏尽可能延后的结果,再晚,就该有人说她惫懒了,这世道,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外人只瞧见世家鲜衣怒马,呼奴唤婢,哪里知道他们言行举止都有无形的枷锁,不过和外面人一日艰苦只为果腹比,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这家里也就三娘特殊,“病”了当然不用去请安,反正谁不知道她体弱,李曦何等眼色,几次下来就发觉三娘的病有猫腻。亏得倪氏自持规矩,当年她阿娘那般病弱,她还不近人情的挑刺,轮到自己孙女了,规矩都喂狗了,三娘是体弱,但还没弱到不能早起请安的地步。不过是倪氏心疼孙女,要不是她纵容,就不信满院子的人没法子叫起三娘。
早年,李昭也爱睡懒觉,不照样被她拿热帕子叫醒,有几次她实在不忍,可还是逼着自己硬下心肠,不趁小立了规矩,长大了更难。如今,李昭不用她看着,一到时辰自己就能起身。
对于李曦的骄傲,李昭好想哭,作为草根一周还能有两天睡到自然醒,一朝穿成官N代,从此懒觉是路人。
“比起影响,请安迟到比生病去不了坏多了,前者是态度问题,后者无可避免。只是一两次还罢了,这次数一多,味道可就变了,现在请安的事情上取巧,觉得是小事一桩,不以为然,可是小事都做不好,你还指望大事上就有分寸。溺之是以害之。”
李昭默默的就想起了自己,李曦疼起来是真疼她,但是对她也是高标准严要求,二娘四娘可没被她打过手心,就李昭有此殊荣。
相信不少人学生时代有这种经历,台上老师讲的口沫横飞,台下课本上画的不亦乐乎。
李昭画了个大乌龟被李曦抓了个正着,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实在是有辱斯文,结果是李昭被打了五下手心,任她怎么眼泪汪汪卖萌都没用。便是闻讯赶来的李湛和李灏虽心疼幼妹却也不曾说过一句求情的话,李湛还要求他来执板子。
李曦坚持不肯,五板子结结实实打下去后,李昭白嫩的手心一片红肿,李昭自己还没掉眼泪,李曦甩了板子就将她抱在怀里大哭了一场。
事后李湛私底下与她说,你阿姐生恐误了你,时刻如履薄冰不敢懈怠,你挨打,她比你还疼。
一对比,李昭瞬间觉得自己姐姐虽年纪小,但是可比倪氏邓氏靠谱多了。三娘年幼,还不是看长辈们怎么教,倪氏邓氏不当回事,还能指望她自己明白过来,怕是至今三娘都觉得这事无伤大雅。

 

人心不足蛇吞象

三娘装病之事,姐妹之间说过就撇在一边,李曦继续教李昭,别看李昭才六岁,要学的东西已经很多了,礼仪、规矩、书画、骑射…随着年纪增长,要学的东西更多。因为刚出孝,家里还没给他们安排学业,但是李曦可不会让李昭闲着,小灶早就开起来。
转眼就到了第二日下午,李昭很兴奋的拉着李曦去冰场,偌大的冰场就在家里,根本不用出门,土豪的世界不解释。
姐妹几个一路欢声笑语,就见邓氏带着一行人袅袅而来。李昭一瞧,观其容貌和邓氏有几分相似,猜测应是邓氏亲属。
互相厮见之后,邓氏笑容和煦,询问道,“这是打哪去?”
李曦回道,“去冰场上散心。”
邓氏叮嘱几声注意保暖,小心摔跤之类,便给双方互相介绍。跟着邓氏来的分别是她母亲、妹妹小邓氏、三个侄女。李曦、二娘在丧礼上见过还隐约有些印象,五娘之前也遇到过,李昭和四娘是压根没印象的,前者没见过,后者忘记了。
李曦原想着打过招呼就走,未料小邓氏亲热地拉着李昭,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的模样,口中连连称赞,“模样标致”“可爱”“不愧李氏女”…
李昭被搓揉得几欲暴走,哪个成年人喜欢被陌生人动手动脚的,哪怕她顶着个嫩壳子。只是小邓氏彷佛感受不到李昭的怨念,兀自在那揉得欢,压根没有放手的意思。
李昭一使巧劲,就从小邓氏手下窜到李曦身后,抱着李曦的大腿,一幅受惊的模样。
小邓氏尴尬地半蹲在那,干笑了几声。
李曦一幅无奈的模样,“这孩子怕生。”
小邓氏更加窘迫,也反应过来自己过于孟浪。
一旁的邓氏更是羞的无地自容,对着关系亲近的晚辈,这般是喜之不禁,可李家大房和邓家可没什么关系,且李家地位远高于邓家,小邓氏这般委实失礼。
邓氏恼小邓氏无状,只是自家妹妹还得给她圆面子,只得道,“我妹妹最喜孩子,遇上便忍不住亲近,她乍然见到六娘这般玉雪可爱的,一时莽撞,实在是失礼了。”
李曦笑了笑,“叔母言重了。”对小邓氏所为不置一词,带着几个妹妹站在路旁,做出恭送的模样。
看她这般,邓氏也无处接话,只能带着人先行一步,一路还听她母亲意味深长的说,“大娘子美姿容,礼数周到,六娘子漂亮可爱,好生腼腆。”
邓氏简直就要愁死了,她娘这幅评价未来外孙女的架势是要闹哪样。摊上一个拎不清的娘和妹妹,邓氏简直倒了八辈子的霉,让小邓氏进门给李徽做填房,邓母从谢氏过世念到现在,邓氏之前还能以孝期未过打发,现在出孝了,邓母觉得时辰到了,这不就上门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