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见皇帝出神,懊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遂岔开话题,边说话边引着皇帝去宴厅。
皇帝也顺着话头往下说,人得活在当下。
因为来了贵客,俞氏临时换了宴席,把圆桌改成一人一案,众人按着尊卑主次坐下。
皇帝居于主座,姜老太爷坐在皇帝右下首,老太爷不是第一次见皇帝,说起来,两人也认识快四十年了。皇帝还像当年一样喊他姜大叔呢,可老太爷依旧局促的很,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皇帝好笑,体贴的转开注意力,否则老爷子怕是饭都吃不下了。
金老夫人缺席,因病只是个说辞,不管皇帝来没来,出了产房那档子事,也不宜让郑家人和她共处一室。
虽说金老夫人只能逞逞口舌之利,哪怕当天俞氏和琅琊长公主没赶到,御医产婆也不会听金老夫人的话。但是琅琊和金老夫人到底闹起来了不是,金老夫人糊涂不知轻重,琅琊一涉及儿女就尖锐,让两人遇上,就是一场灾难。
对于金老夫人的缺席,琅琊长公主表示很满意,她不可能把金老夫人怎么样,人又没做实质上的坏事。到底是自己女儿的太婆婆,外孙的曾祖母,要是咄咄逼人,坏姜郑两家的情份,难做的还是淑阳。
皇帝扫一圈,先酸一把老伙计的子孙运,这还是没把阖家外放的三子四子算进去呢,然后瞄上了人家玉树临风的小儿子,笑眯眯道,“五郎马上要参加春闱,可有把握?”今年正是大比之年。
水嫩水嫩的姜五郎只觉得脖子一凉,“学生才疏学浅还差得远,外祖也要学生等下一科再入场。”
“倒是个稳重务实的,你还年轻,再等一科也无妨!你也当好自用心莫负了太傅厚望。”皇帝语调一转,很开心的说道,“男儿当先成家后立业,可有中意的姑娘,正好今天我在,可以给你赐婚,这不正好有时间办婚事。”
芝兰玉树的美少年,十七岁的举人,俞太傅亲自调/教的,国公府小公子,多么好的女婿人选,啧啧,灯下黑啊,现在才想起来,还好,不晚,不晚!皇帝乐得眉开眼笑。
姜五郎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向他爹投去求救的目光,怎么不按理出牌啊!
镇国公眉毛一跳,想起那位刁蛮的九公主,当然在皇帝眼里那只是娇憨率真。若是他亲闺女,保不准他自己也觉得可爱。要是做儿媳…咱们一起打江山,死人堆里几进几出的交情,你不能这么坑我啊!
镇国公道,“臣岳父为他定了一门亲事,正要下定,那姑娘便守孝,便拖住了。”
“太傅好快的动作!”皇帝扼腕,他可不敢和老太傅抢人,那可是号称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的男人,他的智囊团团长,无名有实的师父,“等姑娘家出了孝,告朕一声,朕来赐婚。”
镇国公离席谢恩,姜氏一干人等也纷纷离席跪谢。
皇帝无奈地摆手,“说好了是家宴,何必行此大礼。”
看中的女婿没拐到手,还赔出去一张圣旨,皇帝的心情却还是很不错的,享受着佳肴,欣赏着歌舞,顺便把姜、郑两家的小子们招到身边半逗半考了一回。近来他忧心事不少,难得放松一回,直到亥时方回宫。
临走之时,他老人家还留了道口谕,点了长房嫡幼子姜劭勋为萧杞伴读,明日进宫。
镇国公盯着泼猴似的小孙子发愁。

 

阴差阳错

送走皇帝,郑家人也告辞,镇国公府众人各自回屋歇息。
胡氏抱着昏昏欲睡的二女儿对俞氏小心翼翼道,“母亲,今儿不如让惠儿跟儿媳回去,省得挪来换去把她吵醒。”
俞氏看着满眼期待祈求的胡氏,一言不发。二房三个姑娘都养在俞氏院里,盖因俞氏怕好好的孙女被胡氏养歪了,所以哪怕把孙女都抱走了,名声不太好听,俞氏也顾不得。前两年看着胡氏好了些,俞氏原想让胡氏亲自养孩子,却出了四姑娘的事情。胡氏因此被禁足半年,年前才放出来。俞氏都不敢让她和孙女独处,哪怕胡氏对大女儿二女儿向来不错。
胡氏脸色都变了,又可怜又紧张的看着俞氏。
俞氏心头一软,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孙女对母亲的渴望,俞氏不是不知道,遂她颔首,“晚上留意,莫让她着凉了。”
胡氏大喜,点头如捣蒜。
回到院子里,胡氏亲手用温热的锦帕给二姑娘擦了脸又擦手脚,看着床上小小一团皱着小眉头扭,心都要化了,看着看着,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下来。
端着水盆的海珠一惊,“夫人这是怎么了?”
胡氏吸了吸鼻子,恨声道,“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的女儿,想亲近却得求人,这是哪门子道理,人人都说这家知礼,知的哪门子礼,离间骨肉…。”
海珠骇然变色,一把将盆子放在凳子上,扑过去捂住胡氏的嘴,几乎要被她吓哭了,声调都变了,“我的祖宗诶,您还想再去庄子休养吗?”
为着胡氏差点掐死四姑娘的事情,向来温文尔雅的二爷大发雷霆,险些休妻,最终看在几个孩子的面上作罢。然而胡氏还是被以产后调养为由,在温泉庄子上禁足了大半年,要不是胡父厚着脸皮求情,哪能回来。
胡氏打了个哆嗦,这才怕起来,拍了拍胸口,心虚的环顾左右,幸好这屋里只有她们三人。
“夫人别怪奴婢多嘴,要不是您那样对四姑娘,国公夫人岂会不让您抚养姑娘们。”海珠忍不住老生常谈。
胡氏眉毛一立,眉眼间竟带出恨意来,“别在我面前提那个讨债鬼!要不是她,我儿怎么会死,我真恨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哪怕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海珠依旧心头发凉,嘴里发苦,干巴巴的立在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胡氏压根没注意,她就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要把心中的愤懑都发泄出来,语气激动,“她自己生不出女儿就来抢我的女儿,还处处作梗不让我亲近,就想养的惠儿姐妹俩只认她这个祖母,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她想得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和我亲近。”
海珠真恨不得堵上她的嘴,心底徒然升起一股疲惫来,她不是没劝过求过,利害关系掰碎了揉开了和胡氏讲,可胡氏压根不以为然,她能怎么办!海珠只得压低了声音道,“夫人轻点声,二姑娘要被闹醒了。”
胡氏连忙回头一看,见二姑娘只是动了动身子还在睡,松了一口气,小姑娘不懂事,要是和婆婆学话,那就大事不妙了。
胡氏给二姑娘掖了掖被角,慈爱的摸了摸二姑娘嫩滑的脸蛋,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惠儿长得真好!”
海珠巴不得她不说那些要命的话,忙不迭点头。二姑娘的确长得好,不过这都是她爹的功劳,姜家二爷有玉郎美称,二姑娘尽挑着父亲的优点长。而胡氏中人之姿,唯有肤白这一点可说道了。
“你觉得惠儿和大公子般配吗?”胡氏冷不丁问道。
海珠被胡氏的神来一笔震呆了。
胡氏低头看着二姑娘,眼底的光芒十分明亮,“我瞧着登对的很,你没看见,今儿大公子和惠儿玩的多好!瞧过去就跟皇母娘娘身边的金童玉女似的,你说是不是?”
一抬头就见海珠错愕的脸,胡氏冷了脸,语气不善,“怎么,你觉得惠儿配不上大公子?”
海珠收起不自然的神色,“奴婢自然觉得二姑娘千好万好。”心道,胡氏心再大,没能力也是白搭,也就是干想想过瘾,她没必要触霉头。
胡氏容色稍霁,“惠儿乖巧伶俐,模样又好,大公子怎么会不喜欢,这小时候的感情才是最真的。” 眼前不就有两个例子,镇国公和俞氏,世子姜进和淑阳郡主,都是青梅竹马长大,婚后生活美满的令人眼红。尤其是公婆,都几十年了,镇国公位高权重而俞氏早已年老色衰,可镇国公也没纳妾养婢。说着说着,胡氏一颗心火热起来,等她和太子做了亲家,日后这府里谁敢小瞧她,看着二姑娘的眼神越发温柔。
海珠差点没被胡氏的异想天开吓得变色,忙低了头掩饰。
没人回应,胡氏也不在意,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自得其乐。突然,胡氏脸色阴沉下来,咬牙道,“长公主对大公子那么亲热,莫不是也打着这个主意不成,该死!”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推己及人,胡氏已然认定了琅琊长公主和她一样看中了大公子这尊金娃娃。郑家没有孙女,琅琊长公主想的自然只能是长房刚出生的五姑娘。
胡氏顷刻间就怒了,刻薄道,“病秧子一个,她有这福气嘛!起个乳名叫长生,还真以为能长生了。就她那病怏怏的模样,担得起这名吗。”如果说之前胡氏对新鲜出炉的五姑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那么在意识到对方可能是自己女儿青云路上的拦路虎之后,就成了恶意满满,恨不得对方立马死了才干净。
海珠吓得给她跪下了,胡氏做事顾头不顾尾,她真怕胡氏犯糊涂,“夫人,夫人,求您别再说了,要是传出一星半点,您不想想自己也为姑娘们想想,让她们怎么做人啊!”
撂完狠话,胡氏痛快是痛快了,可被海珠这么一跪,也后怕起来。顺着台阶噤了声,装作没事人的模样去洗漱。
躺着中枪,大名姜瑶光,小名长生的家伙浑然不觉自己拉了仇恨,过着像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的神(wu)仙(liao)日子。
仅有的清醒时光都用来听八卦了,奈何生理条件不允许,往往在关键处就梦游去了。这对两眼一抹黑的外来户来说太痛苦了!
今天也不例外,外祖母琅琊长公主说,“你大舅大概是想把九娘嫁给你小叔。”
亲娘淑阳郡主道,“大舅又要乱点鸳鸯谱,五郎是好,可好歹好问问九娘,九娘不喜五郎这样的,况府里头也没尚公主的意愿。幸好五郎有人家了,要不舅舅赐了婚,有的是饥荒好打。”姜五的条件摆在那,琅琊长公主早两年就问过九公主中意否,九公主不乐意。
“也不能怪你大舅,这几年,军政大事一桩接着一桩,太子又不顶事。”
姜瑶光耳朵竖起来,光明正大的偷听,太子!?根据这两日听来的只言片语,他们家应是在权力中心的,那太子如何与他们家兴衰就有关系了。
淑阳静默了一瞬,正要说什么,低头就见眼神亮晶晶的小女儿,好笑,“你听得懂?”
瑶光装死。
琅琊长公主探头,笑,“她懂什么?”
“娘你别说,只要在她面前说话,她就精神的很,好像能听明白似的。”
“这话说的可真外行,哪个孩子不喜欢凑热闹。你也别引她,小娃娃就该睡,睡得越多越好。她醒了有好一会儿,该睡觉了。”琅琊长公主把外孙女抱过来,然后起身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轻晃,另一只手还有节奏的拍着襁褓。
瑶光真心不想睡,可在琅琊长公主的安抚下,眼皮眨啊眨啊眨了几下就睁不开了。
琅琊长公主见她阖了眼,又走了两圈,觉得她睡熟了,便交给奶娘,轻声叮嘱,“看仔细了。”
奶娘轻手轻脚的接过襁褓,福身道,“公主放心。”说罢,退入侧屋。
“长生可真乖巧,像她这样大的孩子,一个时辰哭三回都是有的,她倒好,一回都没有,有什么只哼哼两声。”
淑阳骄傲,“比起阿勤三个,长生最好带,一点都不用我费心。”
琅琊长公主点了点她的额头,“瞧你这样,怪不得昨儿勋儿冲我告状,说阿娘眼里只有妹妹都不疼他了。”
“阿娘是不是答应他什么了?”
琅琊长公主不说话。
淑阳提声,“阿娘!”
“…给他吃了一碟子桂花饴糖。”
淑阳咬牙,“这混账东西前儿就用这方法从婆婆那骗了一匣子芝麻核桃糖,大半夜躲在被子里吃被逮着了。还真是吃一堑长一智,改成当场吃完了,这小子尝到了甜头,今儿不知道又要去骗谁,丹霞,你让人盯着点。”
“我外孙可真机灵!”琅琊长公主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笑出来了。
淑阳又好气又好笑,“阿娘你管管他,再这么吃下去,他那口牙还要不要了。”
“你小时候不也是这样的,被我管得严了,你还跑进宫找你大舅舅哭,弄得你大舅舅每回见着你就偷偷给你尝两块,你小时候见天儿闹着要进宫。”
淑阳脸红,扭过脸,“阿娘真是的,多久前的事了。”
琅琊长公主笑着擦掉眼泪,见好就收,不再打趣女儿,“小时候你最亲你大舅舅,连你爹都要往后靠,他可吃了不少醋。”
淑阳忍俊不禁,又叹道,“这些年大舅也不容易。”
琅琊长公主点头,“儿女都是债啊!眼看着九娘都十八了,这丫头还不肯嫁人,你大舅都发愁。其他事我也帮不了他,也就九娘婚事我能搭把手,你也掌掌眼,有合适的提一提。”
淑阳脸色有点古怪。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琅琊长公主正了神色。
淑阳郡主颇有点难以启齿。
琅琊长公主顿时心悬,瞪她一眼,“你还不快说,你这是要急死我不是!”
淑阳郡主横了橫心道,“九娘思慕安和。”

 

齐聚一堂

姜家二爷,字安和。琅琊长公主顿时眼前一黑。
淑阳郡主大急,扶着琅琊长公主喂了一碗热茶,道,“阿娘勿急,二人并无私情。”
闻言,琅琊长公主缓过一口气,撑着脑袋有气无力道,“你给我好好说说,到底是这么一回事?”又恨恨的拧了女儿的手臂一把,“你瞒得我好苦!”
姜家二爷名适,字安和。自幼好文,小小年纪过目成诵,镇国公大喜,自家终于要出个文曲星,不会被指着鼻子骂粗鄙武将而无法反驳了。
镇国公原打算把儿子送到岳父俞太傅跟前熏陶,学习如何把人坑死了别人还记得你的好。可俞太傅把外孙里里外外研究了一遍,发现以外孙的心性更适合做名士,姜适自己也喜欢做学问。
镇国公倒也不强求,非逼得儿子走仕途。再说了要真能成为享誉海内外的名士,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如说琅琊长公主的驸马郑茂修,才过而立便已誉满天下。郑茂修醉心学术,带着文人学子日以继夜编撰著述典籍并广为传播,不少士人便是被他吸引而来。给皇帝一系带来的名望和人才不可估量。
仗着交情,镇国公把儿子塞了过去。不负所望,在郑茂修的教导下,如今的姜适在文坛已有一席之地,还是本朝最年轻的博士。不只在国子监任教,还跟着郑茂修编撰《启元大典》,这本集华夏古典于一体,注定会流芳百世的旷世大典。
至于九公主怎么会对姜适动心,这得说到十年前。九公主生母翎嫔病故,恰逢那时淑阳郡主出嫁,琅琊长公主膝下空虚,便把九公主接到公主府小住,这一住就住了好几年。
姜适是驸马的弟子,时常出入公主府,他在公主府都有自己的院子。
“我就说她怎么好学了!”琅琊长公主终于解开了当年的疑惑,调皮捣蛋的侄女突然扬言要做才女,还不是说着玩玩,整天围着丈夫求教,感情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她一点都不开心,捶着着床榻道,“冤孽啊冤孽!她那时候就嚷着要嫁给安和,我只当她小姑娘胡闹。她不是嚷了一阵子就撩开了!我还笑话她虎头蛇尾,哪里想到竟是真的,早知如此,我就允她了,都怪我,都怪我!”
“阿娘莫要自责。”淑阳郡主也跟着叹了一回,比了比高度,“她那时候才多大点,懂什么。安和美姿容好风仪,最讨女儿家喜欢不过,九娘怕也只是崇拜罢了,阿娘要真是动了结亲念头,那才是笑话呢,两人可差了八岁。我估摸着也是四年前,九娘突然开了窍,可安和已经成亲生子,又能怎么着。她不就是那时候搬回宫里头的,九娘可做不来破坏人家庭的事。”
琅琊长公主仔细回想了下,“小时候她最粘安和,这几年冷下来,我只当是她长大了,知道要避嫌,原来如此!我口口声声说着疼她,竟是从来没察觉她的心思,我是怎么做人姑母的。”
淑阳郡主忙安慰自责的无以复加的母亲,“女儿家的心思,海底的针,九娘有意遮拦,谁又能想到。我不也是因为九娘酒后失言,才知道的。”那还是前年秋天,她和九公主吃蟹,一不留神喝多了。
琅琊长公主依然不能释怀,神情郁郁,突然道,“她不嫁人,莫不是还忘不了安和?”
“曾经沧海难为水!”
“可不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琅琊长公主迟疑道,“那我照着安和这样的给她找?”
“赝品再像也是赝品,阿娘难道要她一辈子陷在里面出不来。我瞧着九娘这几年一年到头碰不上一回安和,可见她有意避开,阿娘何必要让她想起来。我问过她,她现下没有成亲的意思,阿娘还是先缓缓,她的性子您也清楚,得顺着来,逼急了她什么事不敢做。反正也不差这几年了,她是公主,还怕嫁不出去不成。”
“再过几年,好的都被挑光了!”琅琊长公主着急。
淑阳郡主十分淡定,“难道就没有新人冒出来了?”
琅琊长公主一愣之后终于眉开眼笑,“那倒也是。” 小年轻好啊!都是她想左了。琅琊长公主欣慰看着淑阳郡主,“没白养你,关键时刻还顶用。”
淑阳郡主哭笑不得。
放下一桩心事,琅琊长公主便有心情感慨,“说起来,安和娶了胡氏真是委屈他了。”
“胡家老爷子对公公有救命之恩,何况当时谁能想到她是这种性子。”
“多说无益,幸好能压得住她,否则安和不知道被她拖累成什么样!胡墉不就是被他妻子拖累丢了官绝了仕途,当年那么能干的一个人啊。和他一道的,不是封侯就是拜相。妻贤夫祸少,老祖宗的话总是在理的,阿勤几个的媳妇,你可得睁大眼了,家世容貌什么都是末等,首重人品性情,其次亲眷得明理省心。”在心里加了一句,要不是你和姜进两小无猜,心意相通,就冲着金老夫人,她才不会答应这门婚事。还好,无论是姜家还是她都能弹压住金老夫人。
“阿娘放心,我有数,再说了,不是有你在吗,错不了。”
琅琊长公主被哄得笑逐颜开。

翌日,俞氏要回娘家一趟,如往常一般,命人将四姑娘姜瑶盈抱到降舒院,大姑娘、二姑娘要上学,倒不必担心。
淑阳郡主本就稀罕女儿,且姜适既是她小叔子又是师弟,遂她更偏疼二房侄女几分,尤其是对被生母厌恶的四姑娘更添一份怜惜。
二抬、四翻、六会坐、七滚、八爬、九扶立、周会走。四姑娘如今六个月大。
小丫鬟炫耀,“姑娘能坐起来了,坐的可稳当了。”
淑阳郡主来了兴致,“来,盈盈给伯母坐一个看看,”捡了一个金铃铛晃晃,诱哄,“坐起来了,伯母送你个好东西。”
奈何小姑娘不给面子,她正趴在姜瑶光身旁,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专心致志的看着这个比她还小的生物,时不时还伸手摸一把,然后“咯咯咯”笑。
姜瑶光很给小姑娘面子,弯了嘴角,露出浅浅的小酒窝。
“瞧这姐妹两玩的多好!”丹霞笑着道。
淑阳郡主吃味,“可不是,平日里哄半天才赏一个笑脸,今儿就跟不要钱似的洒,可见还是她们小娃娃互相了解。”
“姑娘们这么小能了解啥,估摸着就是瞧着对方新鲜。”
“才这么点大,可不是新鲜了。”
众人便笑,正笑着,就有一清亮童声传进来,“娘,我来看妹妹了。”话音未落,一锦绣华服的小童炮弹似的冲进来,无视路上的人形障碍物,目标直击床榻。
几个丫鬟险险避开,才没被撞到。然那小童毫无所觉,趴在被子上举着右手的小笼子邀功,“我给妹妹带了只金雀儿。”
淑阳郡主瞪一眼小儿子,“莽莽撞撞,摔着了怎么办?”
五少爷姜劭勋昂着头,“我怎么可能摔着。”
淑阳郡主正要说他,又有丫鬟来禀,大公子萧杞在门外。
淑阳郡主忙道,“快请进来。”看着小儿子道,“你把大公子带来的。”萧杞年初进的上书房,皇帝为他安排四位伴读,无不是功勋重臣子弟,用心昭然若揭,姜劭勋便是其中之一。
姜劭勋点头,得意洋洋道,“阿杞没有妹妹来看看我妹妹,娘让他看看吧。”
淑阳郡主脸色微变拧了儿子一把,低声道,“胡吣什么。”马上又放柔了声音道,“阿杞来了,都这个点了,留下用了膳再走,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刚进门的萧杞笑得腼腆极了,“不敢劳烦姑姑,待会儿我要回宫陪母妃用膳。”从身后宫女手里接过一锦盒,“这是我给小表妹准备的礼物。”
“让你费心了。”淑阳郡主瞧他眼巴巴望过来的样子好笑,“勋儿肯定又向你胡吹了,刚出生的小孩子可不都是一样的,前阵儿端王府不是刚得了位小郡主,阿杞难道没见过,其实都长一个样。”
不等淑阳郡主说完,萧杞的小脸就变了变。看得淑阳暗叹,这宫里长大的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