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
“哦?怎么讲?”
“江家出身不太好,慕家乃是山东大族,家训严谨,非门当户对不可入门。所以,慕嘉阳是万万不敢娶江媚语的。”这只是推测,景阳终究学问低了些,没听明白里面的弯弯绕,以为慕家直接拒绝了江家。
“哼,本来就是!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景阳公主不屑一顾,“那——嗯,本宫自会为公子做主。你先回吧。”
“哎呀公主,万万不可呀!你想,将来慕公子还要和江媚语同朝为官,这、这多尴尬啊!慕公子说了,大丈夫清白立世,他不愿意同僚说他是非。所以,只能请公主原谅了。”
“啊?谁敢说我的丈夫!”景阳公主愤愤的说,“我砍了他!”
“公主,我听说慕大人已经亲自入宫请罪了。依老身意思,您还是看皇上的意思吧。”
景阳道:“哼,才不能便宜了江媚语那个贱人!”
月朗星稀,夜空如水。慕嘉阳从床上爬起来,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在地上打了一通拳。小厮泊儿早就备好宵夜,看着公子吃的狼吞虎咽,有点心疼的说:“公子,要不您就从了景阳公主吧。咱不能老这么黑白颠倒啊!时间长了,这没病都得变成有病了!”
慕嘉阳不耐烦的挥挥手,让泊儿先走。他怎么知道自己的麻烦呢!
在屋里转了转,就听有人窗外有人说:“是啊,背四时违天道,这人肯定会生病的。”
开始,慕嘉阳还吓了一跳,辨出声音后心里多了份欣喜,打开窗户压低了声音说:“我以为你当了将军就会走大门了呢!”
江媚语从窗户蹦进来,说道:“我是走的门,你们家后花园的钥匙还在我这儿呢!”说着甩了甩手上的钥匙。慕嘉阳看见钥匙,心里莫名的感动了一下,这可是自己当年送给别人的第一样东西,虽然忒贵重了些,而且多少有点被逼的,但是好歹也是有纪念意义,“我以为你早丢了呢!既然这东西你都留着,那为什么游街的时候你都不认识我了呢?”
江媚语道:“钥匙又不会长个长胡子,我怎么完全记得。”看慕嘉阳不屑的撇撇嘴,笑着说,“开始我还真没认出来,你们三个都穿着大红袍,我哪儿知道那个是现在的你,只好捡着中间的问了。不过,你一说话我就认出你了。虽然不是以前的公鸭嗓,可那说话的贱样还是没变!”
慕嘉阳哼了一声,坐在凳子上小口嘬汤喝。江媚语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不会好好喝汤啊!”说着一拍桌案,汤碗平平的飞起,直奔慕嘉阳的嘴巴。
慕嘉阳道:“你这女人,懂什么是斯文么!”手下也是不停,提掌弹指,黏着碗边滴溜溜的转,那碗竟顺着他的力道转着又落回桌面。
江媚语道:“咦?长本事了,这招借力使力你用的不错。看来没少逛赌场,掷了不少好点子吧?”
慕嘉阳自负的歪着头,没理江媚语。
江媚语眼看那碗快要停下,突然一踹桌子,桌子猛地震动了一下,那碗竟然倏地加快了转动的速度!只是这一回没有飞起来,碗中的热汤像龙卷风一样忽的扬了起来,一股脑的灌向慕嘉阳的脸。慕嘉阳诡笑一声,仿佛早就料到一般,不知什么时候拽来一个空盘子,随着指尖滴溜溜的快速旋转着,倏地截住龙卷风。随着慕嘉阳蓦然站起的身子,那盘子吸着龙卷风在以慕嘉阳为轴心转了一圈消去些势头。
媚语略微有些吃惊,刚站起来,慕嘉阳闷喝一声,“当”的一声脆响,指尖猛弹盘底,那龙卷风倒戈相向笔直如剑,冲向媚语的面庞。
媚语一个铁板桥,下身不动,腰身后折堪堪躲过这道香喷喷的“飞剑”!饶是如此,比起慕嘉阳接招还能反击似乎也差了些。慕嘉阳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一记扫堂腿,欲趁这个空挡攻击媚语下盘。
此时,媚语上半身与地面平行,全仗马步扎的稳当。若是被慕嘉阳扫到,整个人都要趴到地上,只怕还要是个大屁墩!慕嘉阳掩饰不住满心的得意,动作愈发急切起来。
“哼”!偏这时,慕嘉阳听到媚语的一声冷哼,心中倏地一凉。刚要抽身回防,眼前猛地一花,“噗”的一声,那团龙卷风般的热汤不知怎么似天女散花般的兜头罩了他一脸一身!胸口一闷,生生被媚语一脚踹飞,结结实实的扎进被窝堆里!
媚语竟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拢水、拧身、拍出、回踹,完成四个动作,如鬼魅一般!
慕嘉阳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屋中慢慢擦手的媚语,以为自己见着鬼了!
良久,一句极不和时宜的话脱口而出:“喂,你这母老虎,要谋杀亲夫啊!”
江媚语不屑的看他一眼,把擦过手的汗巾扔给他道:“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亲夫?还蹬鼻子上脸了!这回不过是看在我们师徒一场的份上,免得你受了公主的气。还在曹家面前说不清道不明!现在我们两清了,你倒贴我都不要!”
慕嘉阳霍的站起来,脸红红的说:“谁倒贴了!告诉你,本公子才不会要你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不过……”慕嘉阳嘴巴也不是吃素的,“这深更半夜的,我可不记得有谁请你来。你想学莺莺得先照照镜子。”
江媚语不怒不喜,淡然说:“你有本事在这撒泡尿,老娘不介意照下镜子,怕只怕你那玩意儿从今后再也不能用!告诉你,是三皇子让我来问候你的,他以为是他罚你抄书累着了,让我给你送点补药。顺便告诉你,别跟别人说抄书的事儿!”
慕嘉阳到底皮薄,其实真要当撒尿他也没什么损失,就是从小教育的好,不见马桶尿不出来。这会儿干着急没办法。但是,一听见后面的转述,慕嘉阳晓得不能胡来,赶紧问:“你怎么说?”
江媚语翘起二郎腿,说道:“这个嘛……”
慕嘉阳知道自己又被人捏着短处,看左右无人,咣当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说:“师傅大人在上,弟子知错了!”
江媚语坏坏的一笑,放下二郎腿说:“不教训你你真以为自己成了精了!告诉你,本将军见过多少顽劣不堪之人,各个修理的平平整整。就你这点花架子,也就逗逗噙香楼的姑娘!以后,你给我老实呆着!起来吧!”
慕嘉阳恨恨的站起来,明明自己比她大两岁,这便宜全让她沾去了。这一次从打照面开始,他就没捞着什么好处。四年的磨砺,只能让江媚语变本加厉!

第六章 皇子成德

慕嘉阳终究面薄,叫完师傅脸色通红站在那里不吭声。
江媚语道:“长出息了是吧?我本来就是你师傅,这是你磕头认得。男子汉大丈夫,干嘛敢做不敢当!”
慕嘉阳还想辩解,说道:“那时候小……”
“小?”媚语端起茶壶喝了一口,“我十四,你十六,别人这个年纪都成亲当爹了,你凭什么说自己小!算了,想赖账我也没办法,看你的本事这四年也是有人教导,不认我也就算了!”
慕嘉阳面上挂不住,可是他是真的不想认她做师傅,但是看江媚语起身要走,却又怕她一去不复返,赶忙上去拉住说:“好了,好了,你是我师傅不成么?来来来,师傅大人请坐,喝杯茶消消气!”
媚语这才“扑哧”一声笑出来,对慕嘉阳这种折中的无赖消受的很。坐下道:“我当然不会说自己徒弟的坏话。只要是我的人,我怎么会让你受委屈呢?”她完全是土匪的口气,慕嘉阳却被“我的人”三个字弄得有点摸不着北,脑子里嗡嗡嗡的响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然后想起另外一件事,“媚语,我听说景阳公主也在宇辉宫?”
江媚语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慕嘉阳,当年那个毛都没张全的小屁孩如今的个子都比她高了,尤其是站在自己身边,在这不冷不热的夜里,好像还有点热!
她不想想太多,点点头道,“听说她要过来。怎么你真喜欢她?”
媚语也没有吃醋的意思,就事论事而已,但是话一说出来心里的火噌的就冒了上来。腰杆向上一挺,手已经摁在茶盏上。
慕嘉阳没发现自己的危险,说道:“哪儿啊!我就怕她来。上次被你抢了之后,我差点被罚去跪家法。老头子说我行为不检,招蜂惹蝶,给家里无故惹祸。要是这个景阳再去宇辉宫折腾,我还能有好儿么?”
一番话,在江媚语心里好像一片清流滑过,立刻舒坦下来,“早说么!我帮你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
“抢亲之后,皇上因为景阳在广德阁的行为责备了王贵妃。贵妃把我叫去的时候也曾经提过,说公主们年纪大了,不能因为是在皇家就不守礼法。我想,大概可以找个理由,恢复前朝的清瑕阁,让适龄的公主到那里学习。这样景阳也不会没事天天找你了。”
“能成么?王贵妃那里……”
“明儿我就去请安,到时候提一提,如果不行再说别的办法。”
慕嘉阳知道王贵妃很喜欢江媚语,对她的话言听计从,目前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点头应下。这景阳公主是王贵妃的掌上明珠,而自己的父亲和太傅在朝上联手钳制王氏一族,若自己真娶了景阳公主,那父亲又有何面目去见同僚?想必媚语在乐游原听说后,就已经猜到个中关节,才出手相助的。
慕嘉阳坐到一边,看着江媚语低头不语,想着她为了自己竟然不惜得罪王家甚至触犯圣怒,心里掠过一点得意和感动,连以前看着可恨的那张脸也觉得小巧可爱,妩媚动人。
媚语低头把玩儿着桌案上巴掌大的玉如意,摇了摇头。实际上,惹上那个娇蛮公主完全是个意外。真正让她上心的,是另外一个宫——宇明宫,二皇子所在的地方。
“嘉阳,听说三皇子的生母尚在宫中?”媚语低声问。
“啊?”慕嘉阳大吃一惊,方才的绮思绎梦立刻烟消云散!赶紧重新检查一遍门窗,确定周围无人才走到媚语身边说:“你怎么连这个都管?”
媚语将玉如意轻轻贴在唇边,一边摩挲一边慢慢的说:“如果——是三皇子问呢?”
慕嘉阳脑门上慢慢往外冒汗:“这、这可——怎么说呢!你刚回来,又是贵妃的人,三皇子怎么、怎么会——让你问啊!这里面水深着呢,当今皇上都不问,你问什么!再说,你问谁啊,问谁谁都会说已经薨了啊!”
媚语也奇怪三皇子凭什么这么信任自己,或者——害自己?玉如意顶在下巴上,媚语看着屋顶的鹤藻纹,心思电转。
慕嘉阳忍不住问道:“还是……三皇子让你来问我?”
媚语看看他,“三皇子只说:媚语,你和民间接触多,那些百姓都怎么说我的身世?”
“哦!”慕嘉阳松了口气,抹抹额头的汗,喝了口茶说:“你怎么说的?”
媚语边想边说:“宫闱之事,不是外臣应当打听探问的。微臣治下,亦不许子民妄加议论。故未曾有闻。”
慕嘉阳道:“三皇子怎么说?”
媚语看了他一眼道:“三皇子说,你不妨听听;或者问问嘉阳。”
唰……冷汗沿着后脊梁利索索的爬上慕嘉阳的后脖颈子,额头、鼻子、鬓边,眼瞅着汗珠子跟挤奶似的往外渗。
“噗嗤!”江媚语突然笑了出来!
慕嘉阳慢慢转头看她,媚语笑的更大声了,慕嘉阳歪着脖子,脸上的五官完全扭曲:“江、媚、语!这是能开玩笑的么!”
媚语不理他,只顾自己笑的开心,完全不顾形象的大笑不已。
慕嘉阳嘴角抽筋,真想扑上去把这个不知深浅的家伙大卸八块,放进粪缸沤肥然后埋进土里,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媚语笑够了,才收敛了颜色道:“好了说正经事,如果那景阳不来宇辉宫,你能不能帮我做件事?”
“啊?”慕嘉阳不喜反悲,一张脸皱成干瘪的丝瓜,“你又要什么条件啊?说好了,危险的事情我不干!”
“不危险。”媚语笑的像太白金星,无比慈祥,“今天宇明宫送来一套褚遂良的善本,我估计三天后,三皇子要还这个礼,到时候你去接下,把东西送到宇明宫。”
“什么东西?”
“废话!我怎么知道三皇子用什么还礼?”
“那你让我送什么?”
“送礼!”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没啦?”
“没啦!”
“不对,肯定有!”
“没东西啦!不过,我听说二皇子袖拢里有块碧玉配,能拿就拿了吧。”
“二皇子的东西,我去拿?媚语,那是要脑袋的!”
媚语懒洋洋的靠着椅子,也不说话,斜眼看着他。慕嘉阳叹气,“我要是因为这个掉脑袋怎么办?”
媚语摆摆手,“老办法!”
老办法是很久以前,两人定下的约定,若有一人失手且无可救,另一人必须陪伴,简单说就是同生共死。
慕嘉阳看着敞开的窗户发呆,他问媚语取佩的原因,一如既往没有告知。四年前她或许还编个理由搪塞自己,四年后却连搪塞都不肯了。这女人越发的狠戾绝情!
他知道媚语做什么都不会告诉自己原因。或者是因为不信任,或者是因为看不起,她就像是出没在戈壁的独狼,偶尔与别的狼群合作,也是为攻击自己的目标。如果狼群中有人敢质疑她,必将会招来无情的反噬!江媚语的规则是:服从、服从、再服从!
想起那些传说,慕嘉阳隐隐有些担心:难道江家真的守着什么宝藏?
本朝开国时,殇帝怀抱传国玉玺带着一船珠宝沉汉江自尽。后来尸体被人打捞上来,玉玺却没了,那船珍宝也无影无踪。直到八十年前,发了一场特大的洪水,江河改道,才有人在江边陆陆续续发现一些前朝宫中的东西。那时,江媚语的父亲江洋是汉江上的总舵把子。很多人都说,他在统一汉江群盗的时候已经搜集到那些宝贝,并且藏到很隐密的地方。这些宝贝里就包括那个传国玉玺。后来,北朝入犯,大将军雷霆雷正峰将江洋招安共御外辱。
没想到,雷正峰竟然里通外国,贻误战机,江洋等人被困羡央山。这才有十四岁的江媚语来京搬兵,翻出雷正峰通敌的亲笔信,皇上斩了奸佞,王程远率兵出征,才有今日的“双成中兴”!
可是,慕嘉阳叹气。如果他不认识江媚语,那么事实就是这么简单。偏偏让他认识了江媚语,偏偏在四年前一起走过,想起蒙在鼓里的老父亲,想起雷正峰上下三百余口的血水,他打了个哆嗦。

第七章 莲叶清华

慕嘉阳重回宇辉宫,这才知道,就在他回来的前两天,贵妃向皇上建议,要成年帝女继续学习女红和宫仪,免得过于骄纵,丢了皇家的脸。皇上还夸贵妃想的周到,这些日子,包括景阳公主在内都被圈在清瑕阁学习宫仪。自然没人找慕嘉阳的麻烦。
慕嘉阳有些想不明白:王贵妃是非常倚重江媚语的,从江媚语在宣州的几年,年年挑着贵重稀奇的物件往宫里送就可以想象她们的关系。但是王程远在朝堂之上对江媚语可不客气,动不动就弹劾,甚至经常克扣江家军的粮饷。本来大家等着江媚语闹事儿,可是几年过去了,江媚语一动不动安分守己的在王程远下面趴着。有人说:江媚语得罪不起王家,是舔脚趾头的,但是慕嘉阳不这样想。他宁愿相信,媚语对王家的讨好与隐忍都是权宜之计,一旦有机会,她会反噬的。因为只有他才知道,江媚语发誓要杀了王程远的。从劫亲一事可以看出,媚语似乎也没少讨好曹家。现在最奇怪的是皇上,为什么不把媚语指给二皇子,而是打发去不得势的三皇子那里?王贵妃如果倚重媚语,为什么不留下呢?如果真是因为早年的事,王贵妃就更应该留媚语在宇明宫,看着二皇子了!
慕嘉阳想不出头绪,忍不住抱怨起当初带他“出门”的那个恶霸——江媚语身上。若是他现在依然被禁足,这些烦心事应该不会找上来。但是,好像并不后悔吧?
慕嘉阳捧着谢仪,走在去宇明宫的路上,心里想起了以前。
那时,她是野性难训混迹江湖的小土匪头子,他是养在深宅的不知人世的官家小子,被她连说带哄愣是相信自己“天赋异禀”只是欠缺奇人教导,糊里糊涂的磕头拜了小土匪头子做师傅。成天价跟着翻墙越脊,按照的师傅的指示,利用自己的“天赋”东家拿点东西,西家摸点玩意儿。
等到皇上下旨,兵发羡央山,而朝中大臣倒的倒,贬的贬,抄的抄,京城风云骤变。小土匪头子转眼成了带兵的将军,他也换得了自由身。站在送行的队伍里,小土匪头子贼兮兮的说了句“奇货可居!”慕嘉阳才隐隐明白,好像是被人利用了!
幸好那人还算地道,没有告诉老爹。如果被老爹知道,恐怕就不是不让他出门,而是直接拿刀砍了他算在祖宗灵位前谢罪了!
这些事慕嘉阳一直藏在心里,他打算把它作为自己生命里的一段传奇,将来或许可以跟孙子们炫耀。但是现在看来,传奇似乎要延续了,不知道能不能敷衍成一篇《关雎》,让那个小阎王和自己一起对天磕头?
正想着,突然,一团黑忽忽的东西从眼前窜过,慕嘉阳下意识的顿住脚步。以他的目力还能认清是只黑猫,心里一愣:“这等不详之物,怎能在宫里出现?”
正想着,一个翠衣宫女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见是慕嘉阳,虽不认得,却识得衣物上的品阶,连忙敛步施礼,眼神却压不住的向猫跑走的方向张望:“奴婢宛罗请大人万安。”
“姑姑免礼。”慕嘉阳唱尊还礼,道:“姑姑这是何往?”
“大人恕罪,方才碧奴跑开,奴婢急着寻他,所以……”
“碧奴?”
“哦,是只西域进贡的碧色狸猫。”
哦!慕嘉阳想起来了,摆摆手让宫女离开。心里却想:原来不是黑猫,而是碧色狸猫。看来这宫女应该是莲叶清华宫的人了。只是莲叶清华在帝女聚居的西六宫,此处为东六宫,这猫儿跑的也太远了吧?
想起莲叶清华宫,慕嘉阳忍不住叹口气。说起来,他和住在那里的帝女蓝若公主还有一面之缘。当年他被江媚语打扮成随身的小丫鬟带进宫,所住之地离莲叶清华宫仅一墙之隔。那时,莲叶清华宫也不叫莲叶清华,而叫蓝若宫,年方二八的蓝若公主色艺双全。完全继承了她母妃当年震动京华的容貌。可惜,红颜命薄,母妃生她时因难产去世,皇上怜念旧情,对蓝若公主倒也疼爱。
若不是后来的事情,还不知道如今最得势的是不是景阳公主?慕嘉阳微微摇头,这深宫之中不知道藏了多少龌龊的勾当,沉沉浮浮,无非是权力的角逐,所谓的替天行道,为人平反不过是堂而皇之的借口!可怜那等绝代风华,就这样消弭在岁月里。
想到这里,慕嘉阳突然打了个激灵!
不对,蓝若公主爱宠的猫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偏偏是二皇子这里!难道——
慕嘉阳的后背好像趴着一条冰凉凉的死蛇,粘哒哒的贴在那里,恶心到骨髓里。
二皇子长的酷似皇上,身形却更加修长。也许是年轻,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单薄。但那双眼睛,却极像王贵妃,青白的眼白,棕褐色的瞳仁,灵活有力精光四射,却稍稍有些小。作为女人,水汪汪的还算有风韵;作为男人,却有“鼠眼”之嫌。
慕嘉阳不喜欢他。
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进行,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借着施礼起身,衣袖交错的瞬间,那块佩玉顺利的被慕嘉阳点进自己的囊中。
可是,心头的烦闷并未因此减少半分。
回到宇辉宫,三皇子和江媚语去练习骑射,侍从告诉他三皇子下午不读书了。慕嘉阳回到自己家里,拿出玉佩打量:成色倒还不错,从做工来看并不是宫里的东西,很普通——等等,这是珏啊!怎么只有一片?另一片哪里去了?横看竖看,慕嘉阳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个好像——在蓝若公主身上见过!
正琢磨,江媚语已经不请自入,大大方方的从窗户跳进来。手一抄便拿走了玉佩,“多谢啊!”
慕嘉阳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块玉的?”
江媚语看了看说:“我只是听说二皇子最近得了个宝贝,常常于夜深时把玩儿。所以想看看是什么物件儿!”
慕嘉阳道:“你知道这是谁的东西?”
江媚语这才仔细看了,良久才说:“蓝若的……”
慕嘉阳叹气:“你这样做太危险了,二皇子不会放过你的!”
江媚语冷哼了一声,“随他的便,再说这也是王贵妃的意思,我没有把这个东西送到溪月宫就是对他的恩德。”
“也许他不会领你的情,更何况这里面还有蓝若公主。你会害了她的。”
“你心疼了?”媚语突然变了一副模样,学着勾栏里姑娘的模样挑了个媚眼,慕嘉阳一直见她冷硬深沉的模样,被这个媚眼挑的突然不知所措,好像眼前站的不是江媚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