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在洗澡。
光是想想,他都面红耳赤。
文卿走出卫生间,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伍兵的影子。看到那人依旧笔直的坐在桌子旁边,心里松了口气。一天两次,都是他帮忙。莫名的,心里生出许多依赖。
“谢谢你啊!”文卿的短发已经梳整齐,家居服穿的严严实实,伍兵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
“不客气,应该的。”
“对了,这个是不是你的?”文卿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本,塑料皮,烫金的字,递给伍兵。正是他丢的退伍证。
伍兵赶紧打开,从内封里找到一张照片,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它丢了呢!”
文卿已经涂好脸,一股淡淡的花香随着说话的声音飘过来,“什么东西,这么宝贵?”
“照片。退伍的时候,和战友们一起照的。”伍兵小心的拿出来给文卿看。
文卿坐在一边,接过照片仔细的瞅着。这是一张缩小的合影,人太小,样貌都看不清,只是一水的帽子,一水的黑脸,一水的白牙,中间两人是金色的肩章,格外显眼。没有坐着,大家伙儿搂在一起,笑哈哈的看着镜头。
文卿一眼就找到伍兵,眉眼挤到一起,开心的露出雪白的牙齿,神采飞扬,和大家混作一团。
“都是你战友?”文卿问。
“嗯,是。这个是连长,特牛的一个人!左边是政委,身后那个做鬼脸儿的是我们班长,我是他的班副。唉,好人啊!”伍兵突然叹气。
文卿有些奇怪,他自己腿瘸都没叹过气,这时候叹什么?可是,现在她只想找点话题来压一压胸中说不清的躁动和恐惧。她必须让话题继续下去,一旦停止,伍兵要是走了,她将不得不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第 3 章

说起过去,伍兵打开了话匣子。文卿看出来,那是他的光荣与骄傲。指着照片上的人,伍兵絮絮的说着每个人的身份和特征,包括擅长什么武器,那些训练科目做的好。
文卿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觉得不再害怕。她的小屋从没有这般热闹过,每次韩达来,就是闷头吃饭,或者□。然后电话铃响起,两人匆匆话别。聊天?那是不可能的!
伍兵已经讲到战友们的熊事,每每做出不屑的评价后,都会啧啧两声,不自觉的摇摇头。怀念吧?已经成为往事的骄傲是不是更让人留恋,还是他依旧生活在过去,没有走出来?文卿呆呆的看着他,原来他有细长的丹凤眼,原来他有两道粗浓整洁平直的眉毛,原来他的嘴巴有清晰分明的唇线,原来那里很薄……
文卿觉得自己像漫画里的色女,正在对着一个异性因为他的性别发着纯粹的花痴。但是她为什么要克制自己的天性呢?她为什么要装成那么正经的样子呢?有人为了生活卖身,她为了生活做作,区别在哪里呢?
伍兵继续讲着部队里的事情,他有些忘我的提到了那次选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兵王、特种部队、流血、饥饿、死亡、甚至连最普通的失败和放弃,在他的讲述里都有了特别的含义和鲜明的具象。
文卿渐渐听的入神,她不太明白那些专业的词汇,但是她明白那里的精神,羡慕着他们的骄傲和友谊,并深深的折服于这群人肝胆相照的人性!那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充满了激情、力量和荣耀,是雄性的荣耀王国,是女人无法理解和介入的世界。
有多久没有这样畅快的聊起部队,有多久没有人这样专心的听他讲过去?伍兵兴奋的点起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继续讲。讲着讲着,就说起了受伤,说起了最后一次。
文卿想起被他轻描淡写带过的结局:“你……伤心吗?没选上。”
伍兵摇摇头,“技不如人,只能这样。”
“可是你的战友选上了,本来他可以带着你一起走到终点的。至少,你可以完成整个过程。”
“其实我一直觉得那句话是错的,过程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结局。但是过程却是最重要的。所以,到必须选择的时候,过程还是结局必须做出选择,那就应该选结局,选关键!”
“所以,你也不怨当初抛弃你奔向终点的另一个人?”
“不怨!他脑子清楚,会成为一个好兵。”
“一个是抛下你到达终点,一个是带着你被你骂走走到终点,这两个人,哪个更好?”文卿出了一道选择题。
“从感情上,我讨厌那个最先跑走的。但是理智告诉我,他是对的。”伍兵严肃的看着文卿,“就说后面那个一定要带我走的,如果碰见的是别人,如果他们想的是过程,也许他再也没机会成为兵王。你说,我明明知道这样会害了他,还拖着他,是不是太不是东西了?”说到这里,伍兵叹气,“回来以后,郁闷的时候我也希望自己当时想的没有那么明白,也希望他们两个都能主动放下我,这样我就可以骂娘,可以告诉自己,其实我可以走完。主动——放弃!XXX!”
伍兵骂了一句脏话。
无奈,至极。
文卿没有接茬,那种自作自受的懊悔可无法逆转她也经历过。虽没有伍兵这般惊心动魄,但在心里激起的波澜一样的经年难平!
“帮我个忙,好么?”文卿终于下定决心,伍兵的经历和方才的出手相救,以及他那句“应该的”让她有了信心。不过,尽管心里很紧张,表面却仍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轻声问道。
“啊?”伍兵倏然惊醒,不知所云,“什么事?”
“今晚,留下。”文卿直勾勾的看着伍兵,直看得他心慌胆颤,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手指头动了动,大概是摆手。
文卿道:“今天,你碰到的,抢劫的,和刚才劫道的,不是小混混。他们的主使叫宋沙,是……”文卿沉吟着想着怎么介绍。
“宋沙?”伍兵吃了一惊,“他就是宋沙?那个宋沙?”
“你认识?”
“不、不认识。听说过、不过,是同一人么?”伍兵有些混乱。他认识的人里还有文卿认识的?明明是黑白分明的两个世界,突然有了交汇点,好像天地突然被连在一起,让他有些窒息。
“汉沙天行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
“对,就是他!从天香海鲜市场起来的,据说整个海鲜市场都要给他5%的保护费才能营业下去。”
“你怎么认识的?”
“他现在要做物流,我们公司的老总提到过,挺愁的。这人路子不正。”
“他以前坐过牢,认识一些人。”文卿淡淡的说,从旁边的热水器里接了杯水,放在伍兵面前,“今天的事,是他主使的。刚才——也是他找我。”
“呃……你怎么得罪他了?”伍兵有些诧异。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文卿生活的世界是天上,他和宋沙都属于泥巴土底。
“他妹妹死了。你知道吧?”
伍兵点点头:“听说死的不太好。”
“先奸后杀,传说是。我是那个犯罪嫌疑人的代理人。”文卿指指自己。
伍兵慢慢长大嘴巴,指着文卿,不知道该说什么,末了才来了一句:“你、真有胆!”
“过奖了。”文卿自嘲的笑笑,“法律援助项目,轮到我头上,只能自叹倒霉。不然今年司法局的考核就甭想过了。”
伍兵不太明白,但也知道是非做不可,“所以,你就得罪他了?”
“他不希望任何人给朱光尘辩护,放话说谁敢接这个案子谁就是跟他作对。我接了。”
“法律有法律的规定,他凭什么干涉!”伍兵愤然而起,“太不像话了!这个宋沙真以为他是天皇老子么!还有没有王法!”
文卿看着他在不大的客厅里走来走去,静静的等着结论。心里暗暗的揣度,其实伍兵心里的王法也未必是自己理解的法律,但是这不重要。
伍兵终于停下脚步,慨然点头:“行,我留下。”
文卿松了口气,“作为报偿,我不收你房租了。今天就不要走了,明天把东西搬来吧?”
她想轻松一下气氛,但是最后一句又有些暧昧。
伍兵突然有些慌乱,躲闪着文卿的目光说,“哦哦,好的,好的。”
“谢谢!”文卿松了口气,“里屋有沙发床,一会儿我给你搬出来。”
是夜,文卿略略想了想伍兵破门而入的可能,便酣然入梦;门外,伍兵翻来覆去,鼻端若有似无的馨香,扰的他彻夜难眠。
天光大亮,太阳温温的露出半边脸。打开窗户,朝阳路上轰鸣的车流好像海边永不停止的涛声,即使早晨,也没有半分减弱。
同样不休息的还有素有“老强”之称的严律师,才刚刚六点半,电话已经打进来了。这已经算是客气,他要求文卿二十四小时待机,也曾经凌晨三点打电话交代工作。
文卿深吸一口气,抹了抹嘴角的牙膏,清清嗓子,接起了电话,“我是文卿,严律师,这么早?”
“呵呵,文卿,看来你起的也不晚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严律师一向客气,说话也不快,大早晨的慢条斯理的打电话,语速和下午的例会一样。
“没有,刚起。对了,什么事?”大家时间有限,寒暄之后赶紧入正题,文卿觉得两腮的皮肤有些紧,单手沾了些柔肤水慢慢的点着。
“唔,有个离婚的case,你要不要接?”
“我行吗?毕竟刚做,要不我还是给您打下手好了。”
“这个case我看过了,比较简单,被代理人证据准备的也很充分,正好让你练练手。”
“哦,那谢谢严律师,我大概八点半左右到办公室,我看看卷宗吧。”
“行。我已经把东西放在你的共享里了,然后下午的时候当事人过来,看一下证据。你记一下他的电话,叫米倍明。”
文卿记下电话,又确认了一遍,结束前,严律师又叮嘱一句:“这是贾庭长介绍过来的。”
文卿心里明白,“知道了,还是老规矩吗?”
“嗯。”严律师没有多说,有些话不能说,知道就行。
文卿放下电话,这官司是不用打的,铁定他们赢,关键是要做足面子。
放下电话,文卿看着已经站在门口准备走的伍兵,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比她起的早的人!竟然乐了,“这么早?”
“啊!对,早点去。我想看看今天都有哪些邮件可以送,尽量多送一些。”
他们的工作有提成,一份快件提一分钱,加上底薪,挣得是辛苦钱。
文卿指指桌子上热好的牛奶和点心,“吃了再走吧!”
“不了,你吃吧!”伍兵摆摆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文卿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是该钦佩他还是嘲笑他?
到了办公室,打开资料一看,文卿有点不想接。
米倍明,男,43岁。妻子和他同岁。这个案子可以概括成三个字——陈世美。但是,这个陈世美懂法律,而且,这个铡美案中的包公是陈世美一伙的。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秦香莲,最重要的是陈世美有证据证明秦香莲有外遇,外遇的对象是秦香莲的青梅竹马。
文卿拿起那张照片端详,这个秦香莲眉眼不突出,而且胖胖的过于富态。但是嘴角的法令纹让她那张富态的脸有些严厉,眼角和额头的层叠的皱纹说明曾经艰辛的生活。
下午,米倍明过来,西装革履,手腕上是皮质的江诗丹顿男表,拿在手里的车钥匙环上是120度等分的圆圈,有钱人啊!虽然肚子有些大,但是金钱堆起的风度依然翩翩飘逸,绅士是足够的。
这种案子,代理费不低,骂声也不低。她记得以前做助理的时候就被人当庭指着臭骂:“你是不是女人,迟早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揉揉额头,文卿苦笑了一下。既然当了律师,就没想做自己是女人。
严律师打电话问朱光尘的案子,朱光尘就是宋沙妹妹宋雨死亡一案的犯罪嫌疑人,也是文卿的被代理人。文卿说准备下午去见见,严律师让她小心宋沙。因为,宋沙已经放出话来,说护着朱光尘的人就是他的敌人。许多律所都不得不想办法推了……
严律师话锋一转问起昨天书包被抢的事情,文卿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那边只是嗯嗯的几声,说了些平常叮嘱的话,便挂了。文卿知道,这是有含义的。今后,凡是和宋沙有关的动态,都要向老头儿汇报。
一会儿,邮箱里蹦出一封新邮件。严律师转过来的,米倍明今天要来见她。时间是下午四点左右,文卿看了看表。朱光尘的会见在下午一点,借下车,自己开着应该来得及。
文卿在学校就把驾照拿下来,只是原来韩达有车,自己又抠门想买房子,所以能蹭就蹭,一直没有买车。

第 4 章

十一点多,离开律所。看守所在郊区,位置很偏。文卿一边开车一边在脑子里过朱光尘的案子。车子蹭的是严律师的本田雅阁,一点创意也没有,图人家好看便宜。日本强占钓鱼岛的时候,北京学生狂砸日本车,老头一度后悔买错了国家。但是风头一过,尤其是油价上涨之后,他又乐的屁颠屁颠的到处炫耀。
文卿每次借车回来都会把油加满,所以大家都喜欢借给她。尤其是车里油不多的,更会主动问文卿要不要借车?文卿以为老头今天车子也没油了,因为他主动问文卿过去要不要开车,真是天下红雨!可是上车一看,老头才加满的,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突然慷慨了!
话是这么说,文卿心里却紧张起来。非有大难,严律师不会这么紧张。他一定是知道什么,却没有告诉自己。
但是,这个案子除了那个胡搅蛮缠的宋沙外,还有什么问题呢?犯罪嫌疑人,也就是朱光尘,已经供认不讳,检方的证据也很充足,人证物证证人证言相互佐证,几乎无可挑剔。
朱光尘家里很穷,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在外打工,家里只有一个已经成家的姐姐。这个法律援助的申请是他姐姐提出来的,符合属于可能被判死刑人员没有委托辩护人的情况。资料显示,犯罪嫌疑人在犯罪完成后是当场自杀的。只是自杀没有成功而已,连证词都很清楚的说明,他自己不想活了。在资料里,有一个词反复的被犯罪嫌疑人重复:殉情。
应该说,只要构成完整的证据链,这个案子没有什么辩护的意义。
文卿懒洋洋的点了点油门,到了高速路,车速飞快的提到一百二,两侧的农田慢慢的后撤着。
被害人宋雨是本市人,职高毕业,在某五星级宾馆做服务员,也是宋沙的妹妹。朱光尘曾经在该宾馆做临时工,与宋雨相识并相恋。两人同居一年后,宋雨移情别恋某富商,导致二人分手。朱光尘认为宋雨是嫌弃他没钱,两人从龃龉到大打出手,最后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对被害人实施□。因被害人威胁他要去告状,就用被子捂死了被害人。后,自杀未遂。
文卿想起卷宗里的照片,很帅气的一个小伙子,可惜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猛地,文卿皱起了眉头。一个细节落入她的脑海——强 奸现场的照片显示,衣服都是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边的。也就是说在脱衣服的阶段,是否发生暴力行为有待商榷。而检察院的其他证据里,并没有说嫌疑人存在任何胁迫行为。也就是说,在性 行为发生的时候,有可能不存在暴力胁迫的情况?!
这个问题太关键了!
文卿的胸口怦怦怦的跳着,以至于她不得不专注于路面,暂时不去想这个案子。但是一个念头已经在她脑海里形成,朱光尘未必强 奸了宋雨,所以因害怕宋雨报案杀了宋雨的说法也未必成立。
在刑法里,故意杀人和过失致人死亡之间,差的可是一条人命啊!
快到看守所的时候,文卿接了严律师一个电话,告诉他,那个抢劫的案子已经破了。按照一般的破坏治安处理,没有依抢劫立案。严律师有些迟疑,文卿知道,这里面有文章。
“有人保他?”隔着电话,文卿试着问了一句。
严律师迟疑了一下说:“宋沙。”
文卿“哦”了一声,并不奇怪。昨天晚上,宋沙已经自己承认了。这只能说明,宋沙还在继续插手,阴魂不散。
严律师终于开口嘱咐,让她务必保持联络,文卿应下,心里却不以为然。这要像昨晚上那样出事,保持联络也没用。
稍稍走了点神,文卿想,如果这辈子可以选择一个人对自己用强,自己会选择宋沙呢,还是伍兵?
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四下无人,坦白的说,想起和宋沙做那种事就让人恶心,如果换了伍兵……文卿点点头,似乎不是太坏的一件事。昨天晚上,她其实是准备付出什么的。只是那人太君子,翻来覆去,就是不肯推门而入!
看守所里,朱光尘脸色苍白浮肿,眼睛严重充血,几乎看不到眼白,精神萎靡,嘴唇泛着淡淡的粉色,似乎刚刚遭受了什么虐待。
按照常例,文卿请朱光尘把经过讲了一遍。听着听着,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是说宋雨打电话约你的时候,你正准备坐火车回老家?”
“是。我当时什么都不想干了,只想回家呆着。”
“你的车票呢?”
“警察拿走了。”
文卿想起证据里的确有这个,继续追问:“她电话里说什么?”
“说那个富商不是东西,玩儿了她又想甩了她。现在她很后悔,想见我。”
“你的行李呢?”
“存在火车站了。”
“你是两手空空去见的宋雨?带了多少钱?”
“钱都汇给家里了。只有一张公交卡,还有些零钱。”
“现金呢?”
“怕火车上被人偷,没敢带在身上。”
文卿想起证据里有一个避孕套,里面装着朱光尘的□,“避孕套是谁的?”
“宋雨下去买的。”朱光尘不知道文卿想做什么,只是一五一十的回答,这是这几天养成的良好习惯,“本来说是见见,但是我们……她怕怀孕,就下楼买了这个。然后我们——”
说到这里,朱光尘突然打住了。猛地睁大了浮肿的眼睛,大声说:“她是自愿的!文律师,我冤枉,我没有□她!宋雨她是自愿的!”
文卿走出看守所,心惊胆战。怎么办?辩,还是不辩?
两人做完爱发生了口角,激动之下宋雨说要告朱光尘强 奸,朱光尘失手捂死了宋雨。充其量,是过失致人死亡。文卿觉得,他根本没有杀人的主观意愿,连过失杀人都重了。可是,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辩护,朱光尘可能就不是死罪了,也许无期,也许死缓……
这是每个律师都曾经梦想过的戏剧性案子。她想起了宋沙,想起了那天晚上,她不是英雄,甚至连狗熊都算不上。
辩,还是不辩?这是个问题。
照例,这个问题要交给严律师。有他在,自己不需要担心。文卿轻轻的松了口气,虽然很鸵鸟,但是至少现在安心了。
胸口砰砰跳的厉害,握着方向盘的手冰凉凉的,指甲盖泛着淡青色……
她,恐惧。
赶到公司已经三点多了,距离约好回见米倍明的时间还有三十多分钟。文卿打开邮箱,看了看今天的工作内容,还有很多文档工作没有做,估计又要加班了。“!”是紧急标示,标注在文档前通常表明是第二天就要结果的。但是很多人为了自己方便,把不那么紧急的东西也标出来,就为了给自己多找些时间。可是这样,却害苦了文卿。那阵子她做到发疯,中午的时候突然嚎啕大哭,好像发了神经。终于有人良心大发,不再逼人太甚。虽然还有不自觉的,但是毕竟好了一些。文卿也就不再多说。
她为人向来如此,不懂拒绝。被人欺负狠了,便要自虐或突然失控,变成和平日迥异的人。明知不好,但也没有办法。
很快,前台路亚的内线,说有人要见她。那人自称米倍明。
到了会议室,文卿看见等在里面的有两个人——
米倍明和他身边跟着的女人。说是秘书,可是举手投足都不像。搭眼一看,文卿大概知道两人的关系。米倍明妻子的长相和眼前两人的举止,分明讲着和那些证据相反的故事,但是她只是米倍明的代理人,不需要去证明证据的虚假,或者说,这个案子里,她只是喉舌。事情都做好了,词都编好了,就算有漏洞,也与她无关。
“如果她同意和解,我可以再多给她一百万。”米倍明讲完自己的要求,突然加了一句,但是没有任何解释。
这事儿很重要,文卿有些纳闷,早干嘛去了?
旁边的女子也有些吃惊,但她的反应更激烈,直接喊了起来:“不行,一分也不留!她那么侮辱我,凭什么给她留?我没让她一分不剩就不错了。再说了,她要把你的钱转给别的男人,你就这么喜欢买着绿帽子戴?”
文卿知道她说的,是赵丽被指向自己的情夫转移财产的事情。
米倍明皱起眉头,赵丽犯了两个大忌。一是家丑外扬,二是□裸说出米倍明戴绿帽的事儿。文卿垂下眼,看文件和当面说是两种感觉,她只能尽量降低米倍明的敏感度。脑门上明明觉得有两道探光柱射过来,文卿装作没听见亦没看见的样子,低头研究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