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赫然便是方才街市上舞大刀,嚷嚷着要宰狗官的汉子。
聂玉棠一见他,下意识便觉脖子一冷,随后微微侧过半脸,提酒盅至眉下,颇有几分掩耳盗铃的意思。
对面的云逸之瞧见了,眼底泛出淡淡笑意,顺着尚书大人的眼神转过去,刚好与那大汉对上一眼,同时大汉也发现了他,立马扯开喉咙吼一嗓子:“兄弟——!我们又见面啦!”
脚下劲风倏倏而来,下一刻已到了云逸之跟前。
平时遇强则强,泰山崩于面而色不变的云大人,面对聂玉棠冷嘲热讽依旧文风不动固若磐石的云逸之云大人,都不免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声吼给惊得手中杯盏若有似无的晃了一晃。再加上那一句‘我们又见面了’的陈词滥调也已被他仁兄捷足先登用过了,聂玉棠便没忍桩噗’的一声,心道:果真是兄弟,连开场白都一样!继而假装无恙的看着窗
外发呆。
大汉自来熟,也不理会云逸之尴尬,径自落座,斟了杯酒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接着下巴抬了抬,指向聂玉棠问云逸之:“嗳你朋友啊?小白脸瞧着挺嫩的,没想到你竟然好这一口,啧啧,你们读书人就是道貌岸然!”
聂玉棠闻言暴跳如雷:“你他娘的才小白脸呐!”
“哎你怎么好随便骂人?!”
聂玉棠指着大汉的鼻子:“骂人怎么了,骂得就是你!”
“呐,我可不和好看的姑娘计较,你不要逼我哦!”
“你放屁!”聂玉棠说着就要抄起凳子往大汉头上砸去。
“好了好了!”云逸之拦在他们中间,“一人少说一句。”继而对着大汉拱手道:“这位兄台,此处是我和朋友先到,你我萍水相逢,又未曾交过姓名,我看不如你再找一处座位吧。”
大汉摆摆手:“这个好说嘛,我叫程铁锋,至于白衣小哥你么,我方才听那人说了,你是钦天监的云大人,你看,相请不如偶遇,听说你是一个好官儿,所以你这个朋友我程某是交定了,啊哈哈哈!”说着,自顾自叉腰大笑。
云逸之觉得太阳穴突突的有些发胀——!
程铁锋嘿嘿露齿一笑,挠了挠头,一边放软口气向聂玉棠赔罪道:“好了好了,算老子的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别生气嘛!你看白衣小哥多大度,是不是?!”见聂玉棠铁青的脸渐渐恢复正常,程铁锋很高兴,决定再接再厉:“我这是夸你好看呢,我以前在老家养过一只雪狐,毛色在太阳底下一照,泛着银光,还有滴溜溜的小眼珠子,水汪汪的,跟你可像了,你瞧你,就连爪子都雪白雪白的…”
聂玉棠深深深呼吸,继而冷笑道:“狐狸?哼哼,还是塞北雪狐,看来我命还不错,好歹是个名贵品种,不像你,整个一个黄鼠狼精投胎转世。”
程铁锋不觉得自己哪里像黄鼠狼,但起码黄鼠狼三个字里有一个‘狼’字,他自诩武艺超群,以为用狼来形容自己,真是一种赞美啊!却不想四周‘噗噗噗噗’连着几声,笑成一片,他狐疑的四处张望,又挠了挠头,有些闹不明白。刚好相邻的一桌有个碧色绸衫的浪荡公子,见程铁锋这般迟钝,便笑着提点他两句:“嗳,我说这位兄台,你该不会以为聂大人说你像黄鼠狼那是在夸你吧?”
程铁锋看看聂玉棠,眨巴着眼睛,似乎在问——难道不是吗?跟着又瞧了瞧云逸之,只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纯看好戏的模样。
浪荡公子笑得更欢,问程铁锋:“嗳,你说这黄鼠狼有什么特性?”
程铁锋抓耳挠腮,不确定的说:“给鸡拜年?”
这一回,就连原先没有注意这
里发生何事的人也均被这个答案逗乐了,齐齐朝他们的方向看。
浪荡公子笑得捶桌子:“哎哟喂我的老天爷,今儿个怎么让我遇上你这么个人才!”
程铁锋不明所以,望向云逸之求救:“呃,他们说我是黄鼠狼,那云大人你可不就是鸡吗?”
云逸之扶额,他决定还是不要帮这个呆子的忙了!
一名胖员外提着酒壶走过来打圆场,拍了拍程铁锋的肩说:“小兄弟啊,聂大人是斯文人,你也真是的,赶紧给人家好好赔个不是。”
“我赔了呀!”程铁锋苦着脸。
浪荡公子止住笑:“你那哪算是赔礼啊,说话比放屁还难听。聂大人是说你的嘴,和黄鼠狼的某个部位一样,都是臭的!”
程铁锋总算明白过来,勃然大怒,指着聂玉棠:“你骂老子放屁!”
聂玉棠两手一摊:“我早就说了,骂得就是你!”
程铁锋虽然气,却是个老实人,被骂了就当被蚊虫叮一口呗,可他越听越不对劲,最后总算琢磨出到底哪儿不对劲了,歪着头问:“你姓聂?”
“哼!”
“聂什么?”
“你不配知道!”
程铁锋抓着胖员外:“老兄,问你个事儿,这小白脸他是不是聂玉棠那狗官?”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胖员外是醉仙居的常客,最喜太平风月,最怕江湖仇杀,赶忙劝架。“这话岂是你能乱说的,真是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快给大人道歉!”
“哈!”程铁锋哪里肯罢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日我程铁锋就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狗官!”顺便高声喊一句,“纳命来!”抡起大刀就往聂玉棠身上劈。
聂玉棠也不闪躲,仍旧坐在那儿,只见电光火之间一支玉骨箫抵在了大刀前面,随后轻轻一挥,如同挥一片树叶,就将大刀拨开了。
这一招四两拨千斤表面上看起来挺飘逸的,有点儿花拳绣腿的味道,可懂行的人堪堪就能瞧出这其中玄机。两人比拼的乃是内劲。
程铁锋的兵器本身就达数百斤,能舞起来的绝非常人,必定天神神力,可就是这样的人,到了云逸之面前,仍是毫无招架之力,被逼得连退数步。程铁锋不可置信的看着云逸之。高人啊!
聂玉棠小人得势,从云逸之背后探出半个身子,下巴抬的高高的,额头上仿佛有四个无形的大字:你奈我何!
程铁锋打遍北疆无敌手,没曾想一到京城便被人缚住手脚,指着云逸之气哼哼道:“格老子的,难怪方才那小哥求你,你怎么都不肯帮忙,原来和这奸臣是一路的,你俩有一腿!”
一时间,整个青楼寂静了。
静的连绣花针掉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压抑,诸人眼中闪烁着炙热的光,紧盯着云聂二人想瞧出一些眉目。却见聂玉棠一声怒吼,划破长空。“去——你妈的!”
同一时间,程铁锋暴起:“看老子的刀!”
群众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不是么,云聂二人正如同陌上深谷无根的兰花和天上无形无迹听凭风吹的白云,怎么都扯不到一块儿。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今年特别多。云逸之手臂一伸,玉骨箫直指向程铁锋,眸色一凛,冷言道:“你手里的是把宝刀,我不想毁了它,你是一个好人,我也不想与你为敌,只是奉劝你一句,莫要在这里胡闹。聂大人是好是坏是忠是奸不由你我说了算,自有圣上定夺。至于那些告状的,不管是去刑部,大理寺还是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有证有据,朝廷自会秉公办理。岂能听凭一人的三言两语,片面之词便决定他人生死这样儿戏?你口口声声说要夺了武状元,可就算让你赢了又如何,拼得也是一身蛮力,如你这般将来怎能带兵打仗保家卫国?!”
这一番话,听起来条理分明,其实说得不太客气,但胜在威势逼人,铿锵有力,众人不由惊呆了,随后稀稀落落响起几声鼓掌,跟着接二连三的叫好。
聂玉棠看了他一眼,心里琢磨着这小白云平时是个闷葫芦,怎地今日话突然多了起来?不行!这厮一定是在耍帅,要抢自己风头!
于是赶忙站出来附和一句:“就是!”接着煽风点火,“瞧你这样子肯定没读过兵书!”
“你!你你你——!”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程铁锋又被气的脸红脖子粗。
“你什么你!看什么看!”聂玉棠出列,抬头挺胸,大摇大摆的绕着程铁锋走一圈,手指点着他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听过没有?更何况老子还是朝廷一品大员!我的命是皇上的,要取老子的人头,那也得皇上批准了才算。哪里轮的到你在这里喊打喊杀?!就凭你这家伙刚才对我无礼,拉出去砍了都没问题,但是本相心慈,或者将你逮去衙门打个屁股开花也就算了!”
程铁锋闻言,单脚跺地:“气死我了!”
顿时,众人觉得整幢青楼都在晃动,不由感叹,好大的力气!
聂玉棠肃了肃衣裳,回到云逸之身侧,压低嗓门问:“怎么样?有气势吗?”这回没人敢再说他小白脸了吧!
云逸之压住上翘的嘴角,轻轻‘嗯’了一声,算作认同。对面的程铁锋也听见了,先是摇头,跟着又点头。
“你摇头点头做什么?”聂玉棠问。
“不娘。”
聂玉棠眯眼笑:“很好。”
“但还是很
白!”
“……”聂玉棠紧紧拽住扇子。
“嘿!”程铁锋惯例的挠了挠头,咧嘴一笑。“被我气白的。”
聂玉棠捂住起伏的心口,云逸之捏了捏眼头,两人一同叹了口气,无奈的重回方才的位子坐下,决意不和这个武夫一般见识了。
四周围观的群众齐齐发出一声‘切’:“…没劲没劲,大伙散了吧,打不起来。真是…瞧了这么久,这不耍人玩嘛!”
程铁锋对于自己没能表演杂耍似乎还有些内疚,傻乎乎的抱拳同渐渐散去的人群说了句:“抱歉啊抱歉!”
聂玉棠无语了,低声问云逸之:“你确定我俩是正常的?”
云逸之默了默,纠结了片刻后方肯定的点头:“嗯,我们才是正常的。”
程铁锋紧跟着两人,又在云逸之身旁坐下,聂玉棠不解的问道:“我说你怎么还好意思坐在这儿啊?”
程铁锋直言不讳:“哦,我没钱嘛,方才瞧见…”指了指云逸之,“瞧见云兄弟,就想过来蹭酒喝。”
聂玉棠扶额:“你早说啊,老爷我可以单独给你开一桌,你一人喝,酒资算我的。”
程铁锋道:“哎,那怎么行!当然,如果一进门你就这么说,我是不会拒绝的,但是现在么,还是不了,我只想和你们一起喝。”
聂玉棠不解:“这是为什么?我们方才打过架吵过架啊。”
“哦,哈哈,哪有啥子关系嘛,打是亲骂是爱啊!”
“……”聂玉棠战斗力径直触底,云逸之无话可说。两人一同垂头,肩膀微微颤抖着。


☆、尚书大人的内心独白

  程铁锋丢了颗花生到嘴里,咂巴咂巴吃起来:“哎,你们别这样,兄弟我不太会说话,所以总得罪人,其实我的意思是不打不相识啊哈哈哈!有缘千里来相会嘛哈哈哈!”
聂玉棠无力地摆手:“算了算了,别说了,看花魁吧。”
毕竟,来青楼么,看美人喝花酒才是正经事。
程铁锋依言回头,顿觉这不看还好,一看,其实也不过尔尔。至少此刻在他心中,唔,花魁与聂玉堂,似乎还是聂玉堂更好看一些。边想着,他边偷偷瞄了一眼正伸长脖子望向高台的尚书大人,后者显然并没有察觉。倒是一旁的云逸之饶有兴致的给自己又斟了杯酒,端着酒杯含笑不语,眸色落入其中,衬得酒色更深邃了一些。
花魁娘子叫紫嫣,是楼子里选了整整一个月才选出来的,毫不夸张的说,若是带上战场大约可以直接灭掉一个营。其美艳程度和杀伤力绝对是成正比的。当她留意到聂玉棠和云逸之这一桌也在朝她这个方向看时,便起身向他们福了一福,顺便莞尔一笑算打招呼。就是这么一个‘顺便’的动作,再次掀起了新一轮的竞价□,叫喊声此起彼伏。“我出五千两…”“老子出六千…”“七千…”“他奶奶的,七千五…”“九千!九千!”
程铁锋不屑的摇头:“低俗!真低俗!亏的你们还是在天子脚下呢,一万两竟是为了和这个小妞睡一晚上,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放在俺们老家那儿,一万两可以让整条村吃喝好几年还绰绰有余。”
“嘁。”聂玉棠轻笑,手中折扇在掌中敲了敲,指着程铁峰,“呐,不是他们没见识,是你没有见识才对。”
“我?”程铁锋指着自己的鼻子。
聂玉棠抬眉,可不就是你么!
云逸之拳头抵着下巴轻轻笑起来:“看来聂大人于此道颇有些心得,逸之愿闻其详。”
“哎呀你是啥子意思嘛!”程铁峰苦着脸,“说人话呀!”
聂玉棠鄙夷的睨了他一眼,真是个粗人啊…再看小白云,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讲话也是温存又可心。既然人家都不耻下问了,那他也不好藏拙,当即便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首先呢,从表面上看…”他一边说一边笑眯眯的亲自给他二人斟了一杯酒,“哎,喝呀,怎么不喝?”
程铁峰望着那酒,再看聂玉棠笑得灿烂又明媚的脸,吞了吞口水问:“唔…那个,你…你该不会是下毒了吧?”
无事献殷勤……这点江湖经验程铁峰还是有的。想他聂玉棠是什么人?堂堂尚书令大人!他亲自动手给你斟酒,还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程铁峰越想越觉得有古怪,不禁打了个寒颤。
云逸
之却不以为然,举起面前的‘鸩酒’,似品味着绝世蜜酿,缓缓喝光,一滴不剩,而后定定望着聂玉棠对程铁峰道:“聂大人是想告诉你,大部分人明知面前放的是穿肠毒药,可美酒当前,还是会选择一饮而尽,我说的对吧?聂大人…”
聂玉棠赞许的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须知坊间百姓对青楼的态度可以说是极端鄙视了,仿佛走过路过必定要啐上那么一口才能下心头火似的,可若是哪一天突然有人发了一笔小财,隔天必然也是揣着银子屁颠屁颠的上青楼来喝花酒。当初骂的越是凶的,十八摸唱的越是高亢。
不信?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聂玉棠指着斜对角某一桌给云逸之和程铁锋看,小声说:“喏,看到没有,那个喝的最猛,声音最响的家伙,一看就是平时来不起这种地方,今儿个恨不得一次过足瘾。”
“那明儿个怎么办?”程铁锋问。
聂玉棠耸了耸肩:“打回原形咯。”
程铁峰皱眉:“他是要今朝有酒今朝醉啊?”
回答程铁锋这个问题的正是那个豪饮的青年,只见他跳到凳子上,举起酒壶高声嚷嚷:“千金散尽复还来,嗷!干!干了它!一口闷!老子有的是钱!”
云逸之笑道:“尚书大人真是观人于微。”
当然!聂玉棠挑眉,得意洋洋的挥起扇子。
虽然此时此刻已没了方才的大动静。所有人的注意力差不多都集中在花魁身上,可还是有人抱着探究的神色一直不断的打量云聂二人,毕竟是城中数一数二的美男,且均是高官,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尤其是那些个丫鬟,全都躲在帘子后头交头接耳,争执不下,讨论的内容是云大人和聂大人到底谁更好看一些…另外些个常在青楼走动的,则表示云聂二人,一个是清水,一个是浓汤,一个风流成性惯会与人打情骂俏,一个在眼高于顶是出了名的难以亲近。以前也没听说他们有什么交情,只是今日一瞧,两人非但有说有笑,期间聂玉棠那一记笑着挑眉的动作在诸人眼里更是和挑逗差不多。于是二楼三楼的雅居里,除了标花魁以外,又有了一码新的乐趣,便是开盘子赌钱,赌聂玉棠和云逸之到底有没有一腿。
只是尽管四周风起云涌,当事人却始终浑然无觉。
三好尚书聂玉棠见程,云二人经自己一点拨,稍微已经有了那么几分脱胎换骨的架势,便开始滔滔不绝的继续讲解权贵阶层对于青楼的看法。“呐,青楼之于权贵,就如同…”说着,夹起一颗腰果展示道:“就如同下酒小菜,开胃小食,娱乐消遣,锦上添花。”
之所以叫权贵,自然是比普通人多了一点权力,
多了一点财力。这也就是为何方才花魁特特朝他们福一福的缘故。
聂玉棠望着云逸之笑嘻嘻道:“云大人,看来紫嫣姑娘是瞧上你了。”
“未必吧。”云逸之含笑抿了口酒,“大人位高权重,又何须妄自菲薄。”
程铁锋点头,“对对!你俩都有可能。这么说来,就我没啥子可能,钱权我一样不沾。”
“嗯!”聂玉棠认同,“别说钱权,你就连一丁点儿的情操都没有。”
“要情操做啥?”程铁锋拍胸口,“老子有的是节操!”
“切!”聂玉棠白了他一眼,“朽木不可雕。”继而自顾自喝酒,不再言语,只用手指了指木牌上翻新的价格,再指了指花魁。
玲珑剔透如云逸之,立刻明白了聂玉棠的意思。
两人相视而笑,一同举杯。端的全是一副心有灵犀的架势。
程铁锋不悦,这么快就眉来眼去你侬我侬了,把老子当死人啊!
花香酒醇,凉月知己,许是思及以前闲云野鹤的日子,难得有一刻的放松,云逸之不免较往日随和,便十分豁达的将聂大人那些鞭辟入里的经验与心得和程铁锋分享之,交流之,传授之。
总的来说,就是权贵们喜欢将吃喝、嫖、赌的整个过程美化成吟风弄月诗词歌赋的鉴赏大会,以此来证明自己不仅仅是来寻欢作乐的,而是来追求爱情的。为了符合权贵们的需求,花魁不单要贵,还要矜贵,越难得到的越好。设下种种障碍,要出价者过五关斩六将,吟诗作赋,弹琴和曲,劈一劈情操。如此一番折腾,双方都显得很有诚意。
程铁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就是好面子好攀比嘛!真无聊…跟着伸长了脖子看花魁出的谜题:上上下下,不上不下。打一个字。当即一拍大腿,愤慨道:“唉!花魁娘子吾想要,奈何老子没情操。”
“哈!你小子还说得挺溜。”聂玉棠笑着把玩手中的折扇,“那就让你瞧瞧什么是真正的情操。”
“你知道?”程铁锋直愣愣望着聂玉棠,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
“唉!”聂玉棠摇头,“本相只是感慨,这上上下下又不上不下的,可不就是腰力不济嘛!”
诚然,这肯定不是正确答案。
程铁锋陡的泄气。
却听云逸之道:“不上不下,上上下下,是一个‘卡’字。”
程铁锋‘蹭’的站起来朝台上大喝一声:“卡——!”
这一声狮子吼,响彻寰宇,楼上楼下都听见了。
那花魁打小起接受训练,处变不惊,见程铁锋一不知名的武夫跳出来搅局,十分不给面子的说:“奴刚才明明听见,明明是…云公子讲的。”因为程铁锋一进门便
动刀动枪的,花魁显然还是心有余悸,说这话的时候昂起头,带着有几分慷慨激昂,宁死不屈的神态。但说到最后,念出‘云公子’三个字时,脸上还是浮起了一层嫣红。
“可见…”聂玉棠用手拢着嘴对云逸之悄声道:“我猜的没错,紫嫣姑娘确实是瞧上逸之你了。”
云逸之也将头凑过去:“那多亏的玉棠你承让。”
程铁锋眼角余光一瞄,哎哟,这两人方才还聂大人云大人的相称,现在已经喊逸之玉棠了,一个喊的比一个亲热!
躲在帘子后头的丫鬟们激动的坐不住了:“啊呀呀你们瞧,他们说悄悄话呢!抛媚眼呢!鼻子都快凑一块儿了!”
雅居里更是一片沸腾,炸开了锅!
“瞧见没有?!瞧见没有!”买‘聂云有一腿’的主流群体士气大振,高盛嚷嚷起来,跟着纷纷掏出银票往桌子上一砸,“再押五千两,压国师大人与尚书大人已经睡了!”
而至于那些买‘聂云没一腿’的小众群体则是着急的连连抹汗:“哎哟我的祖宗,整整三千两呢,云大人你可要争气啊,美色当前万万要挺住啊!挺住!”随后在看到云逸之对花魁的仰慕丝毫不理会时,纷纷掉转头去抱庄家的大腿,苦苦哀求:“啊唷我的好爷爷,亲爷爷,祖爷爷,三千两给俺撤回来成不?不行的话换一个下呗!全买他俩有一腿!”
为了一探真实情况,赌客们收买了老鸨,老鸨交代了丫鬟,丫鬟们争先恐后的抢着要去给聂玉棠他们那一桌送酒菜。
偏又赶趟,聂玉棠正琢磨着要整云逸之,便娇柔造作的假装苦情道:“唉,说起腰力不济,今日刚好被皇上罚了,这腰到现在还疼着呢!”边说边笑咪咪的打量云逸之,唇线上弯,活脱脱一只贼狐狸伸爪子挠小白兔的情景。
云逸之心领神会,冲聂玉棠赔罪似的端起一杯酒,仰头饮尽。
只是聂大人怎会如此善罢甘休,当即大手一招:“伙计,再来两坛女儿红,全部送上来招呼云大人!”